老太太始终握着大额股权,在公司颇有话语权,夫妻两不敢得罪,逢年过节还是把这个灾星接回家,一起表演所谓的和睦团圆。
但家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饮食都变成了分餐制。
傅从宵清楚知道,他用过的餐具水杯都会被单独反复消毒,甚至被单独分了厨房,与那家人绝不接触。
佣人们早已换过几批,只知道这家人各个古怪,规矩又多又诡异,没人敢多问什么。
奶奶依旧在后院的佛堂里抄经,听见动静,擦净了笔上的金墨,起身迎接。
傅从宵在看见她时,先是扬了个笑,又忍下泪意,道:“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小宵回来了,还长胖了?”老太太面露惊喜,不住地摸他的头发,“总算看见你有点好气色,怎么身上还是这么凉?”
“奶奶认识好几个中医,给你好好看看身体,你也多补补,好么?”
傅从宵笑着摇头,说自己在长个子,其实很健康。
他打开电脑,给她看自己新拿的奖,还有月考时的年级排名。
老人取来老花镜,一样一样仔细看过,还是不住地抚摸他的头,让佣人去端自己亲手炖的燕窝来。
“这些要紧,也不要紧,”老太太捂着他的手,念叨道,“成绩好不好的,都是锦上添花,最要紧的是你过得平安健康,多交几个朋友,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傅从宵一一答应着,先把燕窝喝了,再陪她抄经打坐。
晚饭时间,一家人都到齐了,每个人都笑得假模假样,还讲起了笑话。
傅明耀坐得离弟弟很远,偶尔会说几句公司的琐事,斯文而讲究。
少年吃得很少,只是笑意有些勉强。
他每次看到奶奶,都想把真相说出口。
对不起,对不起。他在心里无数次地说。
奶奶,我一直不是您看到的那副样子。
对不起,我也一直在骗您。
他的卧室依旧宽大舒适,依旧泛着淡淡的灰尘味道。
聚会结束后,少年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听见世界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手机震动两下。
[晞]:回家爽吗
少年凝视着屏幕,许久打字。
[无尽宵]:被骂得很惨
[晞]:?
[无尽宵]:我不太受欢迎
[晞]:你在哪,我来找你玩。
傅从宵发了个定位,并不报以希望。
萧山区离学校太远了。他坐车都花了一个多小时。
他翻了会儿学校的论坛,不知不觉地睡去。
他的梦总是混沌又杂乱。
谎言,吼叫,愤怒,看不见轮廓的刺痛混作一起,让人冷得发抖。
睡到一半,少年感觉掌中一暖,可他心里不肯相信,犹疑片刻才睁开眼睛。
月色里,小夜莺落在他的手心,歪着头叫了一声。
小夜莺尾巴很长,它轻轻一跳,尾羽便划过他的指尖,像柔软的小扇子。
少年不出声地看了许久,他甚至有些想不通。
一个上生存课都会紧张的小不点,是怎么在夜色里穿越原野与城镇,一路能找到这里。
何况是……仅仅为了哄他开心。
他索性不再说话,确认过门锁好以后,披了条毛巾毯变回蛇形。
墨绿长蛇弓身轻嘶一声,邀请它一起去窗台看月亮。
夜莺欢鸣一声,今天很骄傲自己能飞这么远。
商晞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跑丢,他甚至只看了一遍杭州市地图,就能全部记住所有街道的分布。
蛇游在前路,夜莺蹦跳两下,看见摆动的蛇尾时习惯性一口衔住,然后嚼嚼嚼。
习以为常的傅从宵:。
毫不知情的商晞:???
咦我在干嘛……他习惯性又嚼两下,勉强找回神智。
不对,这是师哥的尾巴!
但是身体有点不听使唤!
蛇并不躲,只是侧身等它玩尽兴了继续走。
商晞如果现在是人类模样,恐怕已经窘迫的脸颊泛红。
小鸟没出息地又嚼了好几下,终于放开人家的尾巴,飞去了窗台。
今夜明月高悬,寒星疏朗。
小黄雀沐浴在清光之下,很是放松地舒展了一个懒腰,开始啾啾唱歌。
眼镜蛇盘成一个卷,依偎在它的身边,静静地看天上的飞鸟与远星。
他今晚原本会过得很糟糕。
也许会压抑到一直做噩梦,也许会更讨厌活着本身。
但现在,至少先听小鸟唱完一首歌。
时间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
既没有漫长,也没有短暂。
傅从宵的世界变得很空,只有溪流般清澈流淌的歌声,和偶尔蹦一下的毛绒小雀。
什么旧事都不用想,什么未来也不用焦虑。
他清楚知道自己在依赖他。
几首歌唱完,夜莺有些意犹未尽,拍拍翅膀钻进毛巾毯里,变成少年接水喝。
眼镜蛇等候在桌边,早已准备与他一起消磨整个长夜。
“好啦,晚点还要查寝。”少年又喝了小半杯,愉快道,“师哥,我先飞回去了,拜拜。”
蛇蛇:……?
商晞变回夜莺,绕着师哥又飞了一圈,愉快返程。
溜出来玩了,好耶。
到了周一,学校又热闹起来。
自从那次插手傅从宵的事以后,以黄毛为首的学生陆续盯上商晞,明显对他有意见。
两拨人的交际圈并不重合,但都是羽裔,迟早会碰到一样的课。
去上飞行课的路上,商晞被人挡住去路。
“聊聊。”黄毛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少年懒得搭理:“不聊,让开。”
“你是鸟,”黄毛加重语气道,“结果向着一条蛇,还处处都帮他。”
“全校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一只鸟天天粘着蛇玩,没发现你到现在都没几个朋友吗?”
商晞无语道:“你就是世界呗。全校成百上千人没事闲的,还都盯着我看了?”
“你打架赢不了他,演戏赢不了我,现在不上课来挑事,学分也比不过我两,你图什么?”
黄毛被怼得一噎,恼羞成怒道:“你他妈,老子就不该跟你讲道理,真他妈蠢得要死。”
他边骂边伸出手,作势要攥住商晞的头发。
“我今天就要好好看看,你是个什么鸟!”
商晞灵巧一躲,撞到另一个瘦高个,被那人钳住肩头。
“别躲啊。”瘦高个冷嗖嗖道:“喜欢帮人出头就是这个下场。”
两人的手同时要抓住商晞的碎发,忽然听见黄毛痛叫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
少年的目光都跟着走了个抛物线。
……咦。
傅从宵慢条斯理道:“你也来一下?”
瘦高个一边冲过去扶人,一边暴躁道:“不是,凭什么啊,你为什么每回都能把人踹成这样?!”
“爆发力强是这样。”傅从宵拉过商晞,把他推向教室的方向。
商晞还记着上课:“师哥我先走了!你怎么在这!”
“走错路了。”
黄毛捂着腿半天起不来,恼火道:“我也没把他怎么样!”
傅从宵笑了一声。
“上次的帐还没有算清楚。”
“继续吗?”
瘦高个眼见不妙,拽着黄毛硬是站起来。
“别去折腾他。”傅从宵温和地说,“或者我随便叫条蛇,半夜去你们生态室里放点东西。”
黄毛怒骂两声,一瘸一拐地跑了。
商晞的飞行课上得还算顺利。
老师今天亲自示范了几种飞法,讲课时颇像温柔男妈妈。
“今天预留十五分钟,请晏延同学讲一讲飞行时遇到强对流的处理方法。”老师介绍道,“这位高三的晏同学,目前已经确认保送北航,每年的考核成绩都是S或S+。”
台下一众学生面露羡慕,不约而同的感叹起来。
晏延走到风台前,示意老师打开鼓风机,拿着模型讲解几种羽翼的控制方法。
商晞写了许多笔记,与晏延视线交汇时还有些紧张。
熟悉的渴望与焦躁再度涌现。
他不由自主地想,有点糟糕了。
傅学长好像也被好几所高校重点关注,他们都很优秀。
那他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高考,读书,忘掉这段记忆,偶尔溜出去飞一会儿?
飞行课上完,商晞不想再等,径自去了周教授的办公室。
周宝福在吃花生酥,胡子上都落着细渣,见学生过来,连忙捋了好几下。
“最近还好吗,有什么事想跟我聊聊?”
商晞也不客套,坐在老师旁边,把这段时间的思虑都讲了出来。
周宝福意外地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好像知道,这个小孩过来一半是为了得到指导,一半也是为了表达不安。
商晞本来只是想简单问几句,说着说着话不自觉地变多,半晌才停下来。
“不好意思,老师,我好像……”
“没事,”周宝福摆手道,“谁还不抱怨两句日子了。”
“商晞,你说的问题是客观事实。”
“每个人的起跑线原本就不同,基因天赋还在进一步拉开差距。”
老头摸来花生酥的小圆盒,又拿了一块。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出人头地的同义词,是上刀山下火海。”
商晞凝固了大概两秒钟,唰得站起来。
“当个小废物也挺好的老师我想通了!”
“别急着走!”老头还在嚼花生酥,说话时有点喷沫子:“你坐下来,还没说完!”
他灌了两口热茶,把胡子重新捋干净,询问道:“你喜欢什么?”
商晞想了想:“我以前喜欢唱歌,最近化形有点频繁,没事都在哼。”
但唱歌很难是个有用处的技能,他对歌唱家之类的路线也没有兴趣。
老头翻开名册,挑选了片刻,给某个老师打了个电话。
等确认好细节后,他认真道谢,挂断电话。
“咱们学校返聘了一位央音退休的声乐老师,你去和她聊聊。”
商晞有些抗拒:“老师,我不太想把这个当饭吃。”
“行了,我也懒得哄小孩,”周教授直接耍赖:“你去聊聊,不行咱们再商量,你就当完成任务。”
片刻过后,商晞来到六楼的音乐教室,硬着头皮敲了下门。
小学初中的音乐美术老师身体都不太好,拢共也没上过几节。
他心里清楚,自己顶多算个爱好者,未必能比得过那些艺考生。
一个底气通透的女声传来。
“进来。”
商晞推开门,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坐在钢琴边。
她穿着针织衫,身形清瘦,眼神矍铄。
“荣教授下午好,”商晞低头说,“周教授让我来跟您聊聊。”
荣教授不冷不热地开了口。
“喜欢唱歌是吧。”
“先来测个音域。”
她弹了个B3,示意他跟着唱。
“不会没事,你发呜这个音,跟着钢琴一起唱。”
商晞跟着呜了几声,荣教授收手。
“低音区压嗓就不用唱了,是正常范围,来测高音。”
她弹一声,他唱一声。
商晞没学过这些,反正等着她停,来什么都跟着唱。
荣教授的目光在渐渐变得诧异。
她已经跨了三个八度,少年还是唱得轻松简单。
荣教授兴奋了。
荣教授振奋了!
她继续往更高处弹,少年依旧平快跟上,气息很稳。
“行,等一下,”荣教授抬手按了三个音,佯装平静地问:“唱的出来吗。”
商晞心想这不就跟念课文一样,老师念一遍我也念一遍呗。
她一按完,他随口道:“哆发西。”
荣教授双手按了六个音,商晞跟着念:“咪,嗖,哆,升发,降西,咪,发。”
老太太已经像看天书一样看着他。
“周宝福说你从来没学过声乐?”
商晞点点头。
老太太又问:“他说你是夜莺?”
商晞又点点头。
荣教授一动不动坐了半分钟,然后拿出平板,挑了段《魔笛》的夜后咏叹调,直接放给他看。
一遍放完,她说:“你试试,跟着唱,能唱几个音是几个音。”
商晞说:“能再听一遍吗。”
听完以后,他按着那人的音调往上唱,还觉得有些亲切。
那调子很像小鸟唱歌,一个旋律不断地往上跳跃,类似盘旋着往上飞。
等几段乐句唱完,商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师,唱得不好,您多见谅。”
老太太缓缓站起来。
她已经被海啸般的震惊和狂意淹没。
她的磅礴情感已经无处释放了!!!
她站起来,猛蹦几下,哐哐狂敲桌子,敲得地板都跟着颤。
“你知道!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吗!!”
这是什么,这是奇迹,这是天赋,这是神童,这是她毕生没有教过的天生开窍的神仙苗子!!
“F6!!没有开嗓就可以随便唱到F6!还是花腔!!!”
她跟刚才端庄自持的老教授似乎不是同一个人,高兴到几乎手舞足蹈。
商晞缩在旁边,不太敢说话。
老师……您要不先别蹦了……我害怕。
第25章 甜歌·9
荣教授原地蹦了四五下,完全从刚才高冷矜贵的教授变成一个欢乐至极的小老太太。
她反手一拍钢琴盖子,看着商晞的眼睛简直是在冒烟花。
“会吗?”
商晞诚实摇头。
一点没学过。
“来,试试,”她怂恿道,“万一会呢?”
商晞模仿她的样子坐好,拿指头戳了哆来咪,表示自己只能到这了。
“怪我,我没想明白,”老太太完全不介意,“夜莺哪会弹钢琴呢,小孩,你的本事已经很够了。”
她给周教授先是发消息,又嫌手写输入太慢,开始连珠炮地发语音,条条都是60秒往上。
“老师,”商晞还是说,“我不太想当歌唱家。”
他对表演没有兴趣。
荣教授反而很爽朗地笑起来,说:“能说说原因吗。”
“我喜欢功能性更强一点的职业,”商晞想了想,解释说,“如果不是基因变异,我可能想去当个律师,或者医生。”
荣教授赞同点头:“那也很不错。”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歌声可能有特殊的作用?”
她坐在他的对面,姿态放松而打开:“之前我们收了个学生,基因是小黄鹂鸟,她的声音可以快速镇静安抚那些病人。”
“我联合精神卫生中心的学者做了临床实验,她灌录的唱片在短短两周内,让病人们躁狂、自伤等异常行为发生率降低了68%——这比吃那些镇静药物效果要好太多。”
商晞一愣,感觉到不可思议。
“还可以这样做?”
“艺术永远是人类情感的解药,何况,应用范围还可以更广泛。”
荣教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此刻对他已经完全没有架子。
“医疗上,也许你的歌声可以加速伤口恢复,改善炎症反应。”
“农业的育苗选种,心理学的创伤安抚,体育训练时的爆发力增益……”
“有时候思路要打开,小孩,你会变成很厉害的人。”
商晞再离开音乐教室时,走路都有点打飘。
他从没有想过这些,心底的不安惶恐被一扫而光,快乐到有些不真实。
荣教授说的那些事情,他不一定能做到,但如果哪怕只有一项能够达成,也很好很好。
少年翘了节文化课,去后湖看了一下午的水鸟。
与此同时,傅从宵在老周那领了盒铜锣烧,回宿舍准备丢给那个笨蛋。
宿舍门一开,没有人。
生态室,教室,实验楼,都没有人。
手机可能开了静音,没有接电话。
傅从宵面露不安,加快寻找他的速度。
好在雪鸮学姐刚好路过,招呼了一声:“从宵,怎么板着个脸?”
“商晞不见了。”
“哦,他啊,在后湖喂天鹅呢,”安铭乐道,“有些学长真不要脸,还变成鸟过去跟同类抢零食吃。”
傅从宵这才站定,呼吸骤然缓过来。
“那就好,”他说,“我怕他出事。”
“商晞,出事?”学姐很是放心:“他平时看着乖巧听话,其实比谁都精,你出事了他都没事。”
傅从宵:……?
安铭细看他的表情,有点困惑。
“不是,难道你真觉得,他柔弱无助还可怜吗。”
傅从宵迟疑道:“有点。”
安铭:“啊……”
学姐的表情有了丰富的变化。
商晞坐在柳树下,偶尔对湖面的水鸟们扔一块面包干。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往旁边挪了挪。
“你今天也不上课?”
“在找你。”傅从宵坐在一旁,把铜锣烧盒子递过去,“老周送的。”
商晞想擦一擦手,发觉不太方便。
“刚才我摸过两只天鹅,”他说,“鸟摸过鸟是不是也得洗手。”
“抹茶和红豆味我吃掉了,”傅从宵说,“还有草莓和海盐味,快化了。”
商晞惨兮兮看他:“那怎么办,师哥。”
少年叹了口气,撕下纸盒盖子,用干净的内侧捏起一块铜锣烧,亲手喂给他。
商晞吃了大半个,伸了个懒腰道:“好喜欢这里啊,晚上的课都懒得去了。”
傅从宵环顾四周,看见飘扬的垂柳,波光粼粼的湖面,道:“你很喜欢这里的风景?”
“嗯,还有一点!”商晞笑道:“这里经常有鸬鹚过来吃鱼。”
他拿出手机,看见未接来电时道了个歉,转而展示自己拍的视频。
矫健有力的水鸟如利箭般破开水面,仰头把硕大青鱼甩至半空,一口吞掉。
商晞感慨道:“这鱼至少五六斤,它全部都能吞下去,好厉害!”
傅从宵心里有些幼稚的不服气。
这有什么。
商晞心情很好,聊起最近的琐事。
从活泼开朗的老太太,到数学课上有人睡着变蛇,被狠扣一笔平时分,再到最近认识的大雁学长。
傅从宵的指尖沾了点草莓奶油,变得黏腻到有些不舒服。
他用草叶擦净手指,不作声地想,商晞的新朋友渐渐多了。
眼镜蛇是独居动物。
周教授在决定宿舍时,一度叮嘱过,如果和商晞相处不适,随时可以申请换寝。
商晞对此毫无察觉,没事粘在傅从宵身后。
傅从宵擦净手指,安静地听商晞聊着其他人。
他们关系似乎要变淡了。
“对了,下周学校要开运动会,以个人为单位报名,听说有平时分。”商晞问,“你打算去吗?”
傅从宵说:“没想好。”
“我打算过去唱几首歌。”小夜莺骄傲起来,“周教授打算现场观测成绩,说如果今年成绩比往年都好,情况会进一步上报。”
“师哥,你要是去比赛的话,我去给你递水加油。”
傅从宵表面没说什么,晚上报了两个项目。
老周十分感动:“得亏我再三号召!学生就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傅从宵把歪成比萨斜塔的文件堆扶好,问:“商晞将来打算去做艺术生?”
“哪里,他还问你打算去哪,”周教授摸了把光头,“我说你师哥大概率去做特警,他夜视考核成绩很好,体能考核一直是S。”
傅从宵侧目道:“他问我了?”
“那是,人家一直很关心你。”老周语重心长道,“你也别天天板着个脸,多对学弟笑一笑。”
少年不动声色地颔首,离开时脚步轻快。
商晞又添了两门选修课,没事跟着荣教授唱歌录音,偶尔会去温室大棚做对比实验。
音乐教室位置很偏,偶尔会在拐角撞见偷偷亲嘴的小情侣,以及偷摸抽烟的学渣。
所以在看见黄毛四人组时,商晞熟门熟路地让开,表示你们忙,我先走了。
“站住,”黄毛挡住去了,露了个笑,“哥跟你商量个事。”
“你跟傅从宵关系好对吧,他每个月都可能会换牙,你帮忙拿一根。”
商晞抬眼:“你们要这东西做什么?”
“不干什么,反正他多的是,你帮哥们一个忙不好么?”
小痞子嬉皮笑脸地靠上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在黑市有多贵,哥们最近手头紧,卖出去分你三成,多卖多分。”
商晞没动:“所以你们来这堵我?”
“什么叫堵,”旁边的瘦高个不耐烦道,“赶紧答应,别浪费哥几个时间。”
商晞双手插兜,慢慢开口。
“你们没有家人吗,缺钱可以找他们要吧。”
黄毛火气有点上来:“你骂谁呢?!”
“我记得你,”商晞说,“你是公鸡叭。”
旁边的跟班没忍住一阵笑,黄毛怒意更甚。
上次他大哥被几脚踹成了怂蛋,他可不怂。
早就有校外的人来打听过好几趟,说这种毒牙能在黑市卖好几万美金,国外好多人抢着要。
今天这个钱,他还就非要赚了!
“你叫商晞对吧,”黄毛一手攥住他的领子,作势要扇巴掌,“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找纪管处都没有用,老子把话放——”
话音未落,少年对着他抬手一喷,轻声问。
“把什么话放在这?”
黄毛躲避不及,捂着眼睛摔倒在地,直接疼得翻滚起来。
“你——你对我喷了什么?!”
其他人唯恐出事,都往后退了几步。
“那瓶子里是什么,怎么绿油油的?!”
“卧槽,该不会傅从宵的毒!”
“快送他去医院啊,去晚了眼睛要保不住了!!”
“他有蛇毒,快跑远点,喷到皮肤上都要烧掉一层皮!!”
微积分课上到一半,纪管老师冷着脸过来敲门。
“打扰下,傅从宵,你过来跟我们走一趟。”
傅从宵在专心做题,被点名时略有不快。
又怎么了?
周宝福居然也在门外等着,拉着他快步往医务室走。
“解毒血清你那里还有吗?”
“血清?”傅从宵莫名其妙,“上次都给研究室了,我自己用不着。”
“你说你也是,”周宝福重重叹气,“小晞被别人欺负了应该跟我讲,你私下给他毒液算怎么回事,真要追究责任——”
“我没给过。”傅从宵说,“我的毒液定期供给实验室,每次都有录像。”
几人到了医务室,还没进门就听见有个学生在哀嚎。
商晞坐在一旁玩手机,瞧见他们时打了个招呼。
“老师,我认错。”
纪管老师着急道:“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那个同学的眼睛万一保不住了——”
“我不该对他喷风油精。”商晞低着头说,“其实兑了挺多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