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感觉自己误入了什么CULT片现场,在看见邪教头目半蛇半人的宣传画时又恶心又好笑。
不光是四面墙上贴满了不知所谓的迷信说辞,客厅中央还有个刻满蛇鳞纹路的香炉,里面隐约可见钞票的残骸。
“这P的也太烂了,好歹液化一下。”
林山砚留意着扣押程序,随口道:“你去监督清点赃物数量。”
“收到!”
警察现场搜查各个柜子抽屉,翻到宣传手册若干,套牌保健品营养品数箱,以及数十条橡皮假蛇,八缸泡着蛇的黄酒白酒。
旁侧某个大爷本来已经老实蹲着了,突然暴起怒吼道:“什么赃物!这都是我们修炼的心血!”
“你什么都不知道,佟神仙这些年救了多少人!!”
他力气大到把小警官都掀翻在侧,抄起烟灰缸狠狠砸向林山砚,孟独墨反身挡开,指骨被划开一道血痕。
“孟哥!”
“不许乱动!”
老头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谩骂着,被反手带上铐子,即刻带走。
随着其他执法人员怒喝,蹲着的十几号人老实许多,不情不愿地等着被收押调查。
这儿只是荆锦县的下级小窝点,好在管事的人怂到不住发抖,几句话就问出来中心窝点在哪个仓库里,和哪几个村子都有往来。
涉事人员很快被送去县局里做笔录,现场的车都有些坐不下。
林山砚临时找来碘酒棉签,递给孟独墨。
“消毒。”
孟独墨坐在车里,说:“你上车,跟你说个事。”
林山砚皱眉:“有事直接说。”
孟独墨非常不经意地伸出左手调整后视镜,露出还在渗血的伤口。
林山砚默然,转身上了副驾驶位。
他完全不想和这个人私下相处。
三年未见,从身份到样貌都变了个遍,早就不是当初的关系。
其他车陆续开走,孟独墨没拧钥匙,给指背处理伤口。
创面不深,但划了很长一条口子。
只有林山砚能闻到其中浓烈味道。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能勾得他呼吸停顿的香气。
这种气味连孟独墨本人都无法察觉,但对于林山砚来说,就如同人在寒冬里连着四五天滴水未进,突然撞见了香气四溢的浓郁肉汤。
饥饿感突兀被唤起,紧接着所有神经都开始战栗。
他不由得深呼吸,用指甲掐着掌心。
下一秒,碘酒覆盖掉几乎全部味道,把血迹尽数抹去。
所有注意力原本都已经扑在那气味上,骤然落空。
林山砚的目光失措了一瞬,不自觉看向他。
男人仿佛在哄他。
“创口不干净,别惦记。”
他处理好了左手,拿起车钥匙,拆开瑞士军刀用酒精消毒。
“你在做什么?”林山砚冰冷道,“喜欢这么玩是吗。”
同一时间,那人割破右手指腹,任由血液汩汩流出。
青年目色骤变,解开安全带就要起身离开,却被钳住下巴,指腹径直抵在了唇边。
“你——”
“很久没有被喂过了,对吗。”孟独墨低缓道。
他的血液一瞬蔓延至他的舌尖,激活所有狩猎本能的同时,令贪欲叠加更多。
他本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新鲜的,温热的,旷久未遇的蛇血。
林山砚在竭力抵抗的同一时刻,不受控制地舔舐着他的指腹,一口咬了上去。
理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所有的本能都在叫嚣着,渴望着,还要更多,最好是把对方都完全吞噬掉。
再吮吸一口,最好是直接咬下去,全部都吞进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你的血了。”男人纵容着把指腹喂得更深,在他耳畔低声道,“小砚,我给的这么痛快,你该可怜我一下。”
林山砚如梦初醒,拍开他右手,一耳光扇上去。
“孟独墨!”
那人被扇得怔笑一秒,肆无忌惮地吻上来。
他几乎是掐着青年的后脑勺一边索吻一边舔舐,彼此的犬齿刺破唇畔舌尖,像撕咬猎物般缠吻不休。
繁花林蛇天性以鸟为食,笑隼一向主食蛇类。
他的血肉,是他的佳肴。
本该如此,一直如此。
他和他最好从一开始就没有关系。
可以是敌人,可以是陌路人,但不该遇见,更不该沾染上瘾。
“别逃了。”
他喘息着说。
“林山砚,我和你逃不掉的。”
林山砚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切开的蛋糕。
淋面与奶油涂层都被咬开,果酱夹心流泻而出,是山莓般赤红的血。
他分不清是谁在撕咬谁,从咽喉到胸腔,都被快意滋养到不住起伏。
清醒梦无声浮现,如不被欢迎的花,幽然吐蕊。
2022年的圣诞夜,两人在任务里死里逃生,在家庆功时喝得酩酊大醉。
意识逐渐如槲寄生枝叶般凌乱,是尖叫般大笑着欢愉享乐,他勾着他伏着薄汗的背脊,两人自颈侧到指背都漫着创口,吻痕蔓延——
骤醒下一秒,他是饥饿到极限的隼鸟,咽喉已要吞下爱人的全部蛇身。
林山砚几乎要把内脏都要吐出来,哪怕他的恋人侥幸存活,此刻已逐渐恢复意识,方才从食管到会厌处的扭动挣扎仍清晰至极。
他变回人身,顾不上披上衣物,冲到洗手间再度呕吐,自虐般把双指卡入喉咙里,要把吞下的所有残余都清理出来。
酒液与晚餐早已融入肮脏的肉糜,破碎的蛇鳞偶尔会飘起来,又被漩涡冲走。
他吐得流泪,不敢去看客厅里的那个人。
孟独墨披了件外套,点了根烟,此刻也酒醒了。
他倚在门边,无视皮肤被胃液灼伤的刺痛感,垂眼再笑。
“老公好吃吗?”
“第三次了。”林山砚还跪在马桶边,姿态狼狈。
“我们不能再这样了。”他深呼吸着说,“明知故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也差点吃过你一次。”孟独墨平静地说,“当初决定谈恋爱的时候,咱两不是想得挺开的吗。”
林山砚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吐得满脸泪痕,仰着头看了他许久。
“分手吧。”他听见自己说,“我不想给你上坟。”
孟独墨把烟按灭,俯身给他擦眼泪。
他的手有枪茧,也有齿痕留下的数个小疤。
他知道他们都已经撑到极限了。
“行。”
可是为什么,又开始了呢。
林山砚陷在副驾驶座里,感觉那人亲到一半几乎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
他意识涣散,像是游走在那个圣诞夜,能闻见酒液的糜烂味道。
可是他的十指都已探入孟独墨的黑发里,像是要把那人接纳得更深。
三年,一千多天,他都快要忘记孟独墨的样子,却记得对方身上的雪松气味,以及蛇鳞刮过咽喉时的刺痛感。
孟独墨终于停下,垂眸吻他的眉间。
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谁欺负谁?
“亲够了吗。”青年用纸巾擦掉嘴角的血迹,平淡地说,“离我远点。”
孟独墨抽了张纸,先去擦指腹和下唇的伤口,又看了前男友一眼。
检察官依旧是矜贵斯文的样子,像是刚才被亲到失神的是另一个人。
真装啊,林山砚。他不由得磨牙。
搞得好像你刚才没有爽到一样。
一人开车,一人回微信群消息,再也没说过话。
当天下午,工作组突击查封传教中心点,又逮捕了三十余人。
现场查获四个U盾,十二个移动硬盘,六十多张套现银行卡和四十部传教用电子设备。
县公安临时增援,帮忙安置着分开审讯,暗道这回真是来了大活儿。
录口供是个体力活儿,何况前前后后涉及五十多人,有些老人小孩不够配合,只能按流程规矩徐徐图之。
OAC很快派了专员过来甄别血统,但为了保密,对其他工作人员只说是传染病检测,是卫监局那边派的人。
林山砚配合着OAC的人录入案件情况,偶尔会看一眼对方身上的白大褂。
他觉得他的人生就像沉沦在一场巨大的传染病里。
他觉醒的晚,二十岁时手肘处痒了许久,后来长出细小的羽毛,还以为是有什么皮肤病。
直到在图书馆里裹着毯子睡着,变作一只惊惶的笑隼。
OAC清除了所有监控,与目击者签订了条件严苛的保密协定,建议他休病假调整一个月,平安度过化形期。
父母知道这件事时,还以为是什么无聊的愚人节玩笑。
但宿命,从来都不由人。
信徒们对OAC的人很是抵触。
佟神仙讲了,这些检测人员是打着科学管理的旗号要来抽取他们的道根,夺走他们渡破飞升的气运。
有些人是自化形期起就躲在深山老林里,竭力避开官方的登记保护。
也有人成天跟着焚香祷告,发觉自己能异变时更是欣喜若狂。
五十多人里,果真攒出三个异变者,即刻被OAC带走,执行强制教育。
有警察发觉真少了几个涉事人,悄悄地问,林检,不会真有什么传染病吧。
林山砚淡漠道,不是什么大事,智力不够,带回去喝脑白金去了。
录口供连续二十多个小时,下属们轮班交接,两个头儿守在原地,基本没有阖过眼。
警察要清晰审问每个涉案者,检察官要监管从录像到审问规范的所有细节。
他们留在现场,给其他人莫名添了一股士气和安心感,工作效率不由得提升许多。
只是两个人从来没有目光交流。
不见光的地方,空气阴冷干净,会让嗅觉变得敏锐。
林山砚身上有种清浅的水仙香气,孟独墨以前会抱着舔几口,有时候不自觉地咬一口,会被抽一巴掌。
他们远离考场多年,但每逢这类工作,一样处于大考般的状态里,长时间注意力高度集中。
孟独墨熬得疲惫,也懒得找借口,拉了把椅子坐在林山砚旁边,继续监听五个屏幕里的实况。
一闻见他的气味,男人都觉得有种望梅止渴的奇异感,紧绷的神经放松许多。
殊不知,林山砚也悄然松了口气。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中层头目还没有供出佟的下落,不同人口里的线索如交织的蛛网,还在细碎地拼凑着关键点。
他在疲惫时,完全不能抵抗那人的气息。
沉定又具有掌控感的雪松气味,勉强能作为通宵工作的提神药物。
好在大数据平台已经从资金流里找到了端倪。
早上八点时,一批人放走,一批人带回市里,后续工作要跨省合作,尽快把其余涉案窝点尽数端掉。
老赵起了个大早,得知结果时很是赞许。
“行了,你赶紧回家休息两天,剩下的活儿交给我们!”
“嗯。”
“保密监管的事情,还顺利吧?”
“蛇鸟司那边做事很稳,每个流程我也多次确认过。”
老头爽朗一笑:“行,你也跟小孟处好关系,以后肯定还要经常接触的!”
“……”
挂掉电话以后,林山砚揉着脸下楼。
其他人都陆续上车了,准备返市。
孟独墨被领导留着吃饭,笑着推脱。
有只奶牛猫在蹭小女警的手,对着镜头喵喵叫了一声。
“好可爱啊,”小女警十分心动,“要不是家里已经养了大橘,真想把它也抱走。”
孟独墨刚好路过,瞥了一眼,没话找话:“奶牛鸟也好看。”
“啊?还有这种鸟?”
孟独墨道:“黑白相间的鸟不就是奶牛鸟,脾气比奶牛猫好不到哪里去,都需要驱个魔。”
林山砚在不远处回工作消息,心里骂了句神金。
男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他猛然转头,盯着林山砚看。
你又骂我?
林山砚凉凉看他一眼,转身上了车。
再回市里汇报完工作,又临时去写了个案件研判文件,回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青年连轴工作两天,开门时脚步有些虚浮。
家里是暗的,没什么陈设,干净到像样板间。
六十多平的出租屋里,客厅没有放电视茶几,只是放了个隼台,供他偶尔化形时在那休息。
他顾不上洗漱,扑进被子里闷头就睡,睡到半夜变成笑隼,任由人类意识完全休眠,漫无边际地在城市里飞了许久。
笑隼领地意识过强,不光要把整个小区当作自己的所有地,有时候还去附近城区里巡逻。
凡是有野隼老鹰路过,轻则被臭骂几句警告,脾气上来了会被追着一通叨。
有时候睡醒了,林山砚会发现身上有伤,只觉得无语又好笑。
他体质特殊,但工作性质更特殊,有时候太长时间硬撑着不化形,手肘背脊又会发痒,还可能又长出羽毛。
有时候在浴室里捡到羽毛,他会盯着看一会儿,心想自己会不会有天化形时撞到电网上,或者被哪个猛禽直接吃掉。
那样也好,省得上班了。
奶牛隼深夜里巡逻一圈,回家时顺路捉了只野蛇吃了,意犹未尽。
它飞回站架上,刚梳理了一下羽毛,听见熟悉的铃声。
林山砚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下意识地要接电话,以为又要半夜加班。
翅膀一够,人才清醒过来,哦,手还没变回来。
再变成人时,电话已经停了。
未接来电显示是孟独墨在找他。
凌晨五点,是案子有事?
林山砚裹紧被子,把电话拨了回去。
“孟警官,什么事情。”
“鸟叫扰民,睡不着觉。”男人懒洋洋道,“你又到处骂街呢吧。”
林山砚气笑了:“滚。”
电话一挂,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就该吵你一晚上。
林山砚翻出蒙尘的吸尘器,决心过得自律点。
打扫里外,学法语,看进修的专业书,今天就这样过。
自律十分钟后,他选择直接叫个钟点工。
等待间隙里,林山砚点开朋友圈,一眼看见某人拍的街角球场。
公检法不分家,还有十几个工作认识的熟人给他点赞。
[孟哥打球带我一个!]
[今儿太阳真好啊,是适合出去玩,哈哈]
[这旁边有个咖啡店的甜品贼好吃,我每次点双份的可丽饼,配石榴汽水]
等钟点工到了,林山砚嘱咐几句,拎钥匙出门。
饿了,找点东西吃。
咖啡店位于篮球场的三百米外,隔得挺远,基本看不见那边人影。
青年吃得很慢,内心矛盾。
去看孟独墨打球吗。
来都来了,不看也亏。
他的前男友腿长肩宽,又天生有蛇类的敏捷加成,爆发力惊人,运球上篮的那几步利落强势,打比赛从没输过。
远处涌起一阵喝彩声,林山砚背对着球场,又抿了一口咖啡。
不去了。
去了那人必然嘚瑟,还会蹬鼻子上脸说好巧呀林检,今天出来散步?
他回了几条工作消息,准备买单回家。
头顶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抓到你了。”
青年:“……”
孟独墨拉开椅子坐下,明目张胆地舀了块提拉米苏。
他叼着勺子,声音含糊:“好巧啊林检,今天出来散步?”
林山砚面不改色,直接把账单二维码推给他。
“你买。”
孟独墨表示合理,顺手付了。
林山砚的手虚搭在桌沿一侧,指节分明,连甲缘都纤薄好看。
他说话时像在笑,也像脾气不好。
“你一钓,我就出来,够给面子吗。”
孟独墨也不哄,把大半块蛋糕悉数吃掉。
“林检察官脸皮薄,想见我又不愿意承认,我完全理解。”
林山砚不说话了,闷闷地玩手机。
男人伸手牵他。
“走了。”
“都抓到你了,我们去打球。”
林山砚没抽开手,薄怒道:“你最聪明了,你什么都知道。”
孟独墨来时就瞧见他穿着宽松T恤和运动鞋,笑得眼睛里星星乱冒。
“是我嘴笨,不会说话。”
两人再度回到球场,野球队友吹了声口哨。
休息时间刚好走了个人,还怕散场子了,来了正好。
林山砚看着手长腿长,但是文气又瘦削,瞧着容易被欺负。
哪想到哨子一吹,比赛开始,没人能从他手上抢到球。
他是轻盈又明快的鸟,滞空能力好到不可思议,有不讲规矩的蓄意撞人,明明瞧准了位置,每次都扑空。
林山砚什么都看在眼里,眼里有笑意,也不说破。
但碰见暗推强档的,一个闪身过去,脚步都带着风。
有他在,旁人一开始还以为孟独墨带了个秀气的拖油瓶,哪想到本来就难对抗的赛事变得更加棘手。
新来的腾转几步假投真传,姓孟的长臂一揽飞身爆扣,分涨的像那人嘴角的笑一样,压都压不住。
半个小时下来,对手那边很不服气。
“操了,回头摇几个大哥过来,今天这把打得真他妈憋屈!”
“文明一点,”林山砚喝矿泉水都是小口抿的,“破绽太多,战术只会莽,摇谁来都没用。”
有人看出这青年不声不响做狠事的性子,暗里觉得惊艳,凑过来加微信。
“以后一起约着打球呗,要是懒得打,一起吃饭唱K也行。”
孟独墨神色变了,刚要开口,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资格。
林山砚看他一眼,把微信二维码翻了出来。
登时又有好几个人凑过来加好友。
“认识一下!”
“我妹特别喜欢你这款,哥们你单身嘛!”
等热闹散去,他们不近不远地站着,此刻才发觉天气转凉。
虽是春日,樱花早开,草木青郁,但风吹在身上冷得沁人。
林山砚无意解释,径自叫了网约车,等那司机慢吞吞地过来。
孟独墨站在十米开外的路灯旁边,眼睛在看字迹潦草的租房广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车钥匙。
比亚迪遥遥开来。
林山砚没回头,撂了一句话上车。
“我们还是该远一点。”
直到那辆车开走,孟独墨才回头。
他看着车尾窗里隐约的身影,喉头干涩。
私生活可以没有联系,但工作还是得朝夕相处。
案件复杂,单是检察院那边的卷宗都已经有数万字,更不提繁复冗长的物料证据。
小刑警在这方面接触的少,说话有点怯生生的,被提醒证据不合规范时有点慌。
林山砚提点了一遍,第二次第三次送来的还是有缺损。
电子数据中见证人签名缺失,被扣押的电子设备无持有人身份证明,证据链关联性缺失。
“不是你的问题。”林山砚逐行确认细节,“这活儿本来就碎,得硬磨好多天。”
小刑警直接摇来了头儿。
“孟哥,这有几个地方我真补不上,您看看!”
林山砚再抬头,看见警服正装的孟独墨。
昨天在球场上,这人还是一身美式高街风,银链上坠个指环乱晃。
今天又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俨然是青年干部。
孟独墨道:“缺哪几个。”
小刑警忙不迭复述了一遍,担心被老大训,主动道歉说是自己没全局观,有几个证据还是忘了串起来。
“知道了,你去协助买凶杀人那个案子,这里交给我。”
小刑警连忙道孟哥辛苦,林检再见,一溜烟撤了。
林山砚还在浏览案卷,把对面男人当空气。
孟独墨也没笑意。
“这几个地方聊聊。有必要补?”
“有。”
一个人谈案件逻辑,一个人讲行政规范,两个人对接的像公式化客服。
孟独墨连语气都收着,不与他有目光交流,显然也有点脾气。
林山砚冷冰冰地画完重点,孟独墨拿着笔记文件起身。
“谢谢林检指导。”
“不客气,孟警官。”
门砰的一关。
他这副样子,林山砚以前见过。
那时候孟独墨在戒烟。
烟这玩意未必好抽,但上瘾以后,难耐得很。
看电视会走神,听报告也会无意识地搓手指,总想再来一次。
那会儿孟独墨执勤时受伤,断了两根肋骨,肺部受了重创,被医生严厉警告必须戒烟。
男人戒了很久,每次瘾上来了,会不自觉地皱眉。
林山砚从未说出口的是,他反而有时候很喜欢孟独墨冷冽的样子。
小情侣私下里黏糊惯了,他见惯了对方像金毛一样又拱又亲,纯是发嗲。
偶尔流露出疏冷的一面,反而能让林山砚品一会儿。
果不其然。
孟独墨把文件拿了,U盘拿了,起诉书诉讼卷都拿了。
然后车钥匙忘在了林山砚的桌上。
那人性子倔,过了半个小时都没回来取,估计是拧着脾气打车走了。
老赵过来分芒果,刚好瞧见了车钥匙,吩咐下属给人家送过去。
林山砚想了想,说还有另一个案子要去他们局里办,顺路把车也开回去。
老赵有点高兴:“你两关系变熟啦,好事。”
林山砚皮笑肉不笑,心想我不划他的车都算给面子。
板着棺材脸吓唬谁呢,孟警官。
他几年没有见过那辆沃尔沃,再坐进去时,像是冷不丁进了蛇巢。
雪松气息将人蓦地笼住,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被那条蛇勾着卷走,吞吃入腹。
本能已不太愿意在这呆着。
林山砚冷静地在天敌的车里适应了两分钟,方才发动。
气息太重,他心里突突直跳,比从前在命案现场放松不到哪里去。
孟独墨家里阔绰,父亲是做建材生意的,母亲是教授,在他毕业那年就送了辆凯迪拉克。
但体制内哪让开豪车,开个路虎都可能被怀疑作风有问题,孟独墨听了老干部的劝,入职起就开一辆灰扑扑的沃尔沃,现在年限久了,内饰的边缘都有些磨损。
林山砚十八岁时考了驾照,但是在异变以后,发现身体出了点状况。
隼鸟的动态视力太好,如果光线充足,几百米开外的丁点动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适应新身份的那几年,他偶尔会太专注看远处的事情,忘了近处有孙子在别他的车。
几回下来,索性不开了。
小事打的,大事用飞的。开个屁。
等红灯的时候,青年侧身望了望前后。
他从前在中央后视镜上挂过一枚平安牌,估计是分手那会儿取了,现在也没看见。
后座的毯子也没了,以前孟独墨送他上班,他总是缺觉,十几分钟也会再睡一会儿。
车是老车,分手太久,味儿也还是变了。
林山砚难得有点忧郁,心道我怎么还是在意这家伙,浪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