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鹊眉目一凛:“无须你多管闲事, 我有我的方法。”
慕久麟沉默, 再次开口时, 声音沉了不少, 低低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的方法就是把俦崧的力量归为己用?师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现在,怎么会……”
叶南鹊当即站起身:“既然你不想帮我,就将我送出去, 我会自己寻个僻静的地方,不会脏了你这样正直之人的眼。”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像是低吼,又像是困兽在寻求安慰,一时间叶南鹊都有些被慕久麟的语气吓到了,他在原地呆呆站着, 直到慕久麟很快反应过来去抓他的手腕,又软下态度:“我不是想对你凶的,师兄,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他一再被自己的欲望所困,担心他误入歧途,担心他不能回头,担心他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叶南鹊感到自己手上湿湿的,低头看去,看见一滴两滴三滴……不断有水滴落在他的手上。
慕久麟哭了?
……慕久麟为什么要哭?
……就算他要误入歧途,这同慕久麟又有什么关系?主角太刚正所以看不惯被他气哭了吗?
叶南鹊几乎要忘了演戏,下意识就想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有什么好哭的啦,你是主角,主角是很厉害的,就算有他这么个不争气的师兄,也不会受到影响的。
他还没有动作,慕久麟率先抬起了头,眼神变得坚毅许多,虽说眼眶还是泛着红色,但看起来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从前我最痛苦的时候,是师兄陪在我身边,如今师兄被蒙蔽双目做了错误的决定,也该由我来帮师兄纠正,就算你现在讨厌我阻止你,也好过将来后悔自己现在做的事情。”
说着,一只手突然扼住叶南鹊手腕,另一只手抵住他的额中,叶南鹊只觉得有一道无法抗拒的牵扯力使他动弹不得,他刚要质问慕久麟要做什么,浑身就痛起来。
这种痛就像是要活生生剥了他的皮一般,还不是给个痛快,是一寸一寸往下剥的那种,就算有系统加持叶南鹊也忍不住嚎叫起来,在慕久麟手下挣扎,又挣扎不开,整个人像在油锅里走了一遍。
慕久麟眼睛又红得厉害,手里的动作却不停:“忍一忍,师兄,等我把俦崧的神识抽出来,我就把满身灵力赔给你。师兄不过是想要变得更强大,用谁的力量都可以,那么就用我的,我愿意的,师兄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哪怕是舍去一身修为,我也一定让师兄如愿以偿。但是俦崧的,不行。”
叶南鹊知道慕久麟一直在说什么,但他现在实在没办法听清,他疼得耳鸣眼花,浑身冒汗,如果不是被慕久麟控制着,只怕要忍不住在地上打滚。
“慕久麟!慕久麟!”他尖叫道:“你饶了我,你饶了我!别再……别再继续了!”
慕久麟下手真狠呐,他自穿书以来还没这么疼过。
叶南鹊又叫了起来,口中支离破碎地吐出哀求的话:“我错了,你别……你别。”
下一秒,叶南鹊的声音戛然而止,那种快要被人扯出元神的痛感已经远远超越了他能承受的范围,让他痛得发蒙,眼冒金星。
慕久麟也在触碰到他元神时惊得停住了手,不敢相信自己试探到了什么。
他以为他出手,很快就能把俦崧的元神抽出,可因为叶南鹊已经在此之前用过燃身诀,俦崧的神识几乎融了一半在他的元神之中,分离神识几乎变成了不可能做到的事,除非把叶南鹊的元神一并抽出,可那样,失去元神的叶南鹊就会变得疯癫痴傻。
慕久麟一松手,叶南鹊就弹开了。
离得八丈远。
慕久麟往前一步:“师兄。”
叶南鹊后退一步:“……别过来。”
慕久麟哽咽住了。
叶南鹊心情复杂,可实在不敢再靠近了。他低低道:“放我出去。”
慕久麟还未答,天边一道声音响起:“放你出去,岂不是放虎归山?你心术不正,元神与俦崧混融,若真让你成功了,必定会给九州带来浩劫。老道今日,要做一回恶人了。”
不见声音的来源,可字字都带着压迫感,听到后来,叶南鹊竟觉得站不稳,摇摇晃晃又吐了口血。
系统:[点亮角色标签:心术不正。读者满意度:37。]
叶南鹊现在没空管什么读者满意度的事情了,如果他没猜错,说话的人应该就是长生大士了。
怎么会惹到长生大士呢。
叶南鹊一边腹诽一边后退,可这是苦海极境,修罗宗的地盘,长生大士无处不在。他又能退到哪里去?
体内剩余的俦崧元神还要笑话他:“不过才刚开了个头,就已经有这么多人容不下你了,叶南鹊,你机关算尽,把自己算到如此穷途末路。”
叶南鹊头疼得厉害,语气也就跟着变差了,听起来有点像气急败坏:“闭嘴,闭嘴。”
一道白光如电从空中劈下,直冲着叶南鹊来,他分身乏术,以为自己只能生生受了这一击,眼前一暗,一个人影挡在他的身前,替他生生挡住了。
慕久麟。
和俦崧打斗时他不见狼狈,现在却再也撑不住般单腿屈膝撑着身体,口中道:“前辈,师兄只是一念之失,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想明白的,请前辈放过他。”
隐约有叹息声传来:“慕久麟,你在苦海极境的那一年里,我屡次劝你归我修罗宗,以你之资,最适合清静苦修。可你说你前缘未尽,镜湖中日日只见一人,不见其他,我不勉强你。可如果那人是他,我唯有劝你清醒。”
“一如我当日无法劝你改变心意,今日老道要做之事,是为天下苍生,也不会因你而变。”
叶南鹊听了个断断续续,发蒙的脑袋还没能厘清这些字词的意思,慕久麟已经站起了身,对着上空道:“今日罪责,来日一定亲自向前辈赔罪。”
在道道雷鸣追击中,慕久麟单手托起叶南鹊,那些雷击本该是对付叶南鹊的,可因为慕久麟可以挡着,几乎道道都打在他身上。
叶南鹊迷迷糊糊想起来,这是修罗宗的顶级术法,天罚。
天罚,罚谁的?他还是慕久麟?现在看起来,好像已经分不清了。
叶南鹊侧目看慕久麟,慕久麟正带着他逃,神情格外严肃,和从前那个脸上还有婴儿肥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像一个人了,可从某些角度来说,又很像。
叶南鹊脑子乱乱的,觉得累。明明是在逃命,他却觉得还挺安心的。
他头一歪,靠在慕久麟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想回御剑宗,我想回去。”
慕久麟回应着他, 嗯了一声。
有慕久麟这个回答,叶南鹊就放心了。慕久麟答应的事情肯定能做到。
身后有混沌的响声,叫着慕久麟的名字, 似乎希望他不要再一意孤行, 置天下苍生不顾。
慕久麟有短暂的停顿,可他没有回头。
也许是俦崧见有机可趁,开始在叶南鹊的身体里作乱, 叶南鹊闭上眼睛压制着,再睁开眼时他们已从苦海极境中出来, 眼前是熟悉的院子, 慕久麟真的把他带回了御剑宗。
长生大士有一个bug, 虽然他修炼是顶级,但超强的实力同时也有超强的限制,他没有肉身,只能存在于苦海极境之中, 所以二人只要逃出苦海极境就安全了。
叶南鹊动了动手, 推开慕久麟, 自己朝房间走去, 还没推开门,迎面遇上秦齐。
秦齐瞪着双眼睛,眨了眨,看着狼狈的两人:“叶师兄、慕、慕久麟?你们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叶南鹊问:“你现在不是应该和师尊他们在岛外吗, 怎么回来了?”
秦齐缩了缩脖子,感觉眼前这个叶师兄冷着脸不知怎么有点吓人,老实回答:“师尊说我帮不上什么忙,让我先回来了。”
叶南鹊:“所以师尊他们还没有回来?”
秦齐:“没、没有啊……叶师兄,你怎么了?”
叶南鹊一顿, 颔首道:“好,我不过是回来路上遇到了点小妖,不用和别人说,免得让师尊和师弟们担心。”
秦齐:“哦这样,好的,我不会说,不过师兄你身上伤口还是要好好处理,你有药吗?要不我来帮你上药。”
叶南鹊:“有,不用了,秦师弟,你忙你的。”
他推门进房间,慕久麟始终一言不发地跟着进去了。秦齐古怪地看了慕久麟一眼,心想他可真是自觉,叶师兄说让他进去吗他就跟进去,肯定要被叶师兄轰出来。
这么想着,叶南鹊的门就在他的眼前关上了。
秦齐愤愤又想,肯定是慕久麟那厮缠的紧,叶师兄懒得和他掰扯,这才随他跟着了。
叶南鹊进屋,调息、打坐,将没念完的燃身诀继续念下去。这次慕久麟只是抱剑站在一旁,看着他,没有再阻止。
俦崧元神煞气重,与他元神相融时叶南鹊眼前出现不少奇怪幻象,有时他会觉得自己身在战场,被一群人围攻,四处是陈尸腐海,令人恶心作呕,心绪翻腾,无法平静。还好他理智尚存,知道这些都是在俦崧的影响下出现的幻觉,仍能保持克制。
与这些幻觉同时出现的,是磅礴的无尽的力量,身上的伤口变得微不足道,疼痛被刺激一一掩盖,在彻底炼化俦崧元神的那一刻,叶南鹊睁开眼,仿佛连空气中的浮沉都能清晰看见,连手指都不需要动,不过意念一动,十里外的树林卷起一场狂风。
化神境,这就是化神境吗。果然好厉害!
叶南鹊兴奋地要和系统分享:[在这里我要感谢俦崧的无私奉献、感谢穿书管理局,感谢……]
眼睛一瞥,发现慕久麟还站在一旁看着他。
叶南鹊收敛了。
慕久麟走过来:“看来师兄已经炼化成功。”
叶南鹊:“不错,你又是要来和我说什么不要走歪门邪道的废话的吗?”
慕久麟笑了笑:“如果我真要说那些话,早在师兄进门前就已经阻止了。我想明白了,既然师兄炼化俦崧之力已成定局,那么以后我要时时刻刻跟在师兄身边看着师兄,我才放心。”
真是不容易,生为正道主角,一再被他挑战三观,还能保持如此稳定的情绪,甚至面对他时还能面带微笑,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素质。
有这种心理素质,慕久麟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当然,他也是不会放弃和慕久麟一直作对的。
叶南鹊刚要佯装生气说自己不是他的囚犯,忽然发觉慕久麟虽然是在笑着的,但脸色十分苍白。想起从万枯谷到苦海极境再回到御剑宗,这一路上,他利用也好、慕久麟主动替他挡也好,总之慕久麟确实帮他承受了不少。
还是不在这种时候找他吵架了,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恢复恢复吧。
叶南鹊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咙,放下茶盏:“这一路多有辛苦,你也回房吧。”
慕久麟囫囵笑了声,称不上是高兴的笑还是不高兴:“师兄对我总算还有一丝仁慈。可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时时刻刻跟在师兄给身边,看着师兄,才能放心。”
叶南鹊皱眉。
慕久麟很自然地坐下了,学着方才叶南鹊的样子,也给自己到了一杯茶。
叶南鹊还没来得及提醒那个茶杯他刚刚用过,慕久麟就已经顺着杯沿喝下了肚,眼眸抬起,直勾勾盯着他,看得叶南鹊浑身发毛,却又什么话都不说。
叶南鹊刚扭开目光,就听得慕久麟的声音响起来:“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师兄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一时是这样的,一时是那样的。我看人从来准确,唯有师兄,每次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师兄了,师兄却会做出令我惊讶的举动。从万枯谷开始,发生太多事情,让我无暇思考,现在坐下来,没那么急躁,很多事情应该变得清晰才对,可却越想越不通顺了。”
慕久麟声音平和有力:“我自小就知道,要看透一个人,就要看他做的事情,师兄做的事情……”
慕久麟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为什么似乎总会给我一种矛盾的感觉?”
叶南鹊心里一紧,心道自己难道做了什么露馅的事情了吗?应该没有吧……反正不能再让慕久麟琢磨下去了,这孩子有主角光环,没准真能给他琢磨出自己不是原主这种真相,到时候慕久麟再把他当成身妖怪一剑攮死,那就尴尬了。
他赶紧揉着额头,打岔:“头疼,你出去。”
慕久麟没出去,走过来伸手直接替他按揉着额角,轻声道:“是不是刚刚耗了太多灵力用燃身诀?”
他语气变得太快,方才还是一脸严肃地分析,现在又变成温柔腔调,叶南鹊差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下才摇头道:“我要睡觉了。”
慕久麟:“我守着师兄。”
守着就守着吧。
叶南鹊闭起眼睛,竟睡得很快。
只是这个梦他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他化身妖邪,被几大宗门追了几天几夜后在悬崖边被包围住了,人人对他喊打喊杀,说他为祸人间不容于世,当被碎尸万段,叶南鹊站在崖边,身后是滔天海水,又气又委屈,心想自己其实也还没做什么坏事,怎么就被提前端了?
他气不过,一手拎起靠得最近的小弟子,恶狠狠逼问:“你们说我为祸人间?好,那你说我做了什么恶事?”
那小弟子颤颤巍巍看着他,被他拎得两脚悬空,口中喊着:“叶师兄,叶师兄,你醒醒,是我啊……”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叶师兄,我是秦齐,你的亲师弟啊!”
秦齐?秦齐?
怎么会是秦齐?秦齐怎么会在这里呢?
叶南鹊脑袋混沌,想不明白。正在这时,他手腕一痛,抓着那小弟子的手自然也松了。
咚得一声,那小弟子掉在地上。
叶南鹊脑袋疼起来,他伸手揉着脑袋,看着脚下地面变得越来越熟悉,抬起眼,眼前竟是摔在地上的秦齐,慕久麟也在,皱眉看他,这里哪里是什么梦境什么悬崖,他还在御剑宗自己的房间内,只是他什么时候从床上起来了?怎么他自己一点也不记得了?
秦齐怎么摔了?地上碎了一地的茶壶又是怎么回事?
叶南鹊伸出手,想把秦齐扶起来,秦齐却捂着脖子一脸惊恐地向后退。
叶南鹊怔了怔:“秦师弟?”
秦齐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叶、叶师兄,你、你做噩梦了吗?”
结结巴巴,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做噩梦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
慕久麟站出来,挡在二人之间,背对着秦齐:“秦师兄,你先回去,我有话对师兄说。”
慕久麟这句话就像让秦齐收到了什么赦令,秦齐一股脑跑了,半点犹豫都没有,往常也不见他这么听慕久麟的话。
叶南鹊更懵了:“怎么了?”
慕久麟深吸一口气:“方才你睡觉时,我想去藏书阁查阅些资料,回来时看见你浑身煞气,掐着秦齐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
叶南鹊:“……我吗?”秦齐!真是抱歉了秦齐!他也没想到吸收了俦崧的元神之后竟然还会冒出这种事情。秦齐那孩子胆小如鼠,被他这么一吓不会出现心理阴影吧!
慕久麟:“我去藏书阁,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以燃身诀炼化魔族的先例,目前还没有找到。”
叶南鹊嘴硬:“无需你担心,我自己会处理。”
慕久麟:“师兄,有些事情,单凭你一人,无法处理。”
叶南鹊面露不悦:“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和旁人说?如果你真如你所说那么想帮我,就该帮我保守好这件事情。况且,即便你真的说了,你觉得御剑宗的长老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慕久麟弯身,将刚刚因为叶南鹊的暴走而碎裂的茶壶碎片一片片捡起,平静地说:“我当然会帮师兄你保守秘密,师兄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可能师兄不知道,有的时候,即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是会伤心的,尤其是在与师兄有关的事情上,我总是……格外容易难受。”
第51章
性格使然, 叶南鹊一看到别人可怜兮兮或者示弱的模样就招架不住,他再三告诫自己这是演戏不能心软,一切向读者满意度看齐。
劝了自己半天, 最后能做到的也就只是故作强硬地扭开头不看慕久麟, 也不和他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他断断续续有幻象产生,但也还好,由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所以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到一月,江采玉回来了。
江采玉回来, 第一件事就是问过叶南鹊身体如何。
叶南鹊撒谎说自己还没有恢复好, 还需要静养, 想要一处可以闭关的静室。
江采玉眸色很浅,眸色浅的人总会让人有一种洞悉力很强的错觉,也可能是江采玉做了叶南鹊这么久的师尊,叶南鹊不免对他心有畏惧, 他的眼睛看过来, 叶南鹊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被看穿, 浑身不自在。
“静室?我看就不用去静室了。”江采玉道:“近日我要临写《大衍清心咒》, 你与为师一起,也能清心养神。”
叶南鹊还从来没有和江采玉一起做过这种事情,整个房间都很安静,落针可闻, 江采玉全神贯注于《大衍清心咒》,叶南鹊坐在一旁,学着江采玉仙风道骨的样子装了起来。
叶南鹊:[啊,真是陶冶情操啊!]
系统:[……就你也知道什么是陶冶情操?]
叶南鹊:[啊,真是修生养性啊!]
系统:[你莫不是抄书抄傻了, 说人话。]
叶南鹊咬着手帕,满含热泪:[好无聊啊!统统,真的好无聊。我已经在这里连续抄了一周的《大衍清心咒》了,江采玉什么话也不和我说,慕久麟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开始说要每天看着我,结果最近跑得不见人影,呵,男人。真的好无聊啊!!]
系统:[嗯,这才像你。]
叶南鹊已经无聊到甚至在想要怎么暗戳戳地搞事了。
他把俦崧给搞了,还把人家的力量给吸了,原著里俦崧做的坏事他就可以接手了。
身为一个科学怪人,俦崧在第一次实验失败之后本着不放弃不抛弃的原则进行了第二次试验,第二次实验他就不拿人做实验体了。
他拿九州大陆做实验体。
俦崧想,既然妖魔与修士二者难以结合,那就换一种方法,让全天下的修士都变成魔修。具体的操作就是,截断衡水。
衡水为九州供应灵气,如果衡水断流,天下灵气消散,魔气横行,这些修士无法继续修行,就只能修魔。
叶南鹊想着想着,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窗户纸被风吹得瑟瑟作响,刚才还是青天白日,陡然就似黄昏暗沉。
叶南鹊怕江采玉看不清书,起身去点蜡烛。蜡烛点了好几下没有点亮,好不容易点亮了,门被风吹开,蜡烛又重新灭了。
叶南鹊先去关门,一抬头,与门外一个东西对视上。
说是东西并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俦崧。但又不是他以前见过的俦崧的样子。眼前的俦崧皮肉剥落,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只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他还能认得出。
叶南鹊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早知道这本书就爱玩这种掉san的东西,但是,俦崧到底为什么还能出现啊!俦崧难道不是已经被他和慕久麟联手消灭了吗?那现在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东西又是什么?
幻象?难道这个也是幻象吗?
如果是别的场景也就算了,可当下叶南鹊真的有点分辨不出。人啊,就是不能做坏事,一做坏事心里就有鬼。俦崧确实是被他杀的,力量也是被他夺的,那么俦崧过来寻仇逻辑非常说的通。
叶南鹊一时恍惚,做贼心虚,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处幻象中还是真实情景。
不管如何,先关门再说。
叶南鹊啪得把门一关,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江采玉的反应,俦崧的身形直接瞬移到了门口,门上瞬间多了几个血手印。
屋外的俦崧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叶南鹊,你敢设计害我,夺我元神,现在却不敢面对我了。”
叶南鹊沉默,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想说你找错人了,你要找就去找系统,要找就去找穿书管理局,他纯粹是被逼无奈,他是无辜的。他不想面对这种恐怖片般的场景。
一股血腥气味钻进叶南鹊的呼吸中,脚下有粘稠的东西从门缝渗透进来,很是恶心。叶南鹊往后一退,门就被打开了。
俦崧拖着九幽双刃,双刃在地上发出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摩擦声,让人从头到脚再到耳膜都是不适。
叶南鹊要抽出无因,却发现自己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动弹不得。他要喊江采玉,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俦崧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不断放大:“叶南鹊,我来报仇了。”
双刃在叶南鹊的头顶高高举起,叶南鹊怕得一下闭上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江采玉能救他。
如果还可以的话他希望系统救他。
实在不行把痛感屏蔽也可以。
咔嚓——
耳边有声响,是翻页的声音。
好像不太对劲……
叶南鹊睁开眼睛,什么俦崧、什么手印、包括突然暗下的天空,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仍旧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放着刚刚临摹好的卷轴,江采玉翻书的手刚挺,抬起眼眸看他:“你出汗了。”
叶南鹊摸了摸自己额头,可不,一脑门子的汗。
“有点热。”
江采玉道:“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叶南鹊:“……没有,没有看见什么,徒儿只是不小心打了一个盹。”
江采玉道:“《大衍清心咒》面前,任何恶行无所遁形。”
叶南鹊:“……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要装作一概不知吗?”江采玉语气并不是很严厉,可就是让叶南鹊有点害怕。
“有人同我说,你炼化了俦崧元神。我不想信,但现在却不由我不信。问心无愧者,《大衍清心咒》只会起到清心养神的功效,可若是做出恶行者,则会被反噬。”
叶南鹊瞳孔微微放大,瞬间反应过来,原来从江采玉回到御剑宗的第一天,就已经在试探他了。
叶南鹊矢口否认:“我不知道师尊在说什么,我只是不小心打了个盹,做了个噩梦。”
江采玉锋锐的目光抬起:“你敢让我探你的元神吗?”
叶南鹊当然不敢。
江采玉费解地自我叩问:“为什么你总是一再地做出这等恶行?是否真的是我教你教错了?”
江采玉好像真的在反思,但他反思不明白。
叶南鹊嘴唇抖了抖:“我只是想……变得更厉害,也许那样……那样的话,就连师尊都会比以往更看重我……”
江采玉:“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你为自己找了太多借口,已然没有了分寸,御剑宗不能轻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