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承砚安静的看他一笔一划,画上了星星,还有一个捧着茶杯的火柴人,以及一朵红色小花花。
他的指尖悄然攥紧,又在某刻松了松,直到一声对讲机响起。
背过正在墨涂涂的苏冉,司承砚去了卧室,关上了门。
来电的是特里亚娜,从一贯的冷静语气中听得出刚结束工作,正从研究所出来。
“关于永生玫瑰的居住地,我们已经找到了。”特里亚娜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寻找娘家的某上校(x
等上校结束了通话,苏冉依旧在画画。
小小的叶片伏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十分认真的画着玫瑰家族的场景。
司承砚的视线落在上面。
——大型的藤蔓,围绕在两大颗树的中央,层层叠叠,被苏冉画成了一条条的绿色。这是刚才特里亚娜所说的“深树区”。
它夹在深渊和山洞之间,却意外的,成了一块安全的区域。
这是得天独厚的,而更加巧合的是,“深树区”距离新城只有一百多公里,换句话说,苏冉当时是被飞鸟带远了,落在某一个山洞里,又被司承砚从野外带回曼洛特地区,紧接着,再次回到了新城。
绕了一大圈的结果,是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你快来看呀——”苏冉放下蜡笔,见司承砚在出神,不停地蹦高高,“我已经画好了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纸张,摇摇晃晃的,放在司承砚的眼前。可能是高度的缘故,苏冉伸着根茎,叶片托起纸张,根茎不停地啪嗒啪嗒,左边晃晃,右边晃晃。
司承砚把他放到沙发。
然后,坐在他身边,安静的看着他的画。
“这是玫瑰家族待的地方。”苏冉解释说,“有很多的高树树,也有很多小蘑菇,还有小向日葵,小睡莲……”
“离得近吗?”
“嗯……他们都是我们的邻居。”
苏冉撑起叶片,一花苞的思考状:“小蘑菇都很贪吃,喜欢把树莓这些全部偷偷摘了,藏到它们的菌伞下面。小向日葵比较活泼,但千万不能跟着它去晒太阳,否则我就成一棵干苗苗啦……”
司承砚就很安静的听着,他的情绪并不外露,但神情怎么说,好像有点严肃。
苏冉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他又问:“上校是不喜欢听我的这些邻居吗?”
“怎么会。”司承砚从一侧拿了抱枕,轻轻放在苏冉身后。
动作十分的轻柔,柔和到根本不像是司承砚会做出的动作和力度。而此时,他又打算去拿一个小毯子。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被按住了。
苏冉按着小叶片,神色十分认真,像是知道了什么,却又像不是。
他们对视几秒,却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苏冉松开了小叶片,靠在小抱枕上,舒舒服服的摸了几下根茎,就像人类休息,轻轻哼起了童谣。
似乎刚才那些,都只是一个错觉而已。
司承砚碰了碰他的小花苞:“去洗澡?”
“上校一起嘛?”
“明天就要出发了,要整理一下。”
“那好吧。”
苏冉很乖的去了浴室。
作为一株生活在人类世界的玫瑰,他学习了如何堵住浴缸,然后放水,还有怎样熟练使用花洒——尽管很多时候,前面两步都会由上校完成。
但这次,苏冉扒拉着花洒,不断地往下压着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事。
在以前洗浴的时候,上校总是会把不少的肥皂放在他面前,有用蜂蜜做的,也有香料做的,还有芝麻叶的,包括一些奇奇怪怪的肥皂,都会让他选择。
而今天洗澡的时候,他发现都切下了一小块,被装进一个个透明的小袋子里。
“嗯……”苏冉抱着花洒,怔了几十秒。
等到回神,就见花洒的水已经漫过了他的根茎,接近了花苞。
苏冉手忙脚乱的开始补救,但没稳住,把花洒翻了个面,直接成了小型的喷泉。
他一边接受着喷泉的洗礼,咕噜噜的左右蹦跶,一边漂浮在浴缸里,弱小可怜又无助——直到司承砚推门进来,他才被拎起来放在浴缸边缘。
“好险呐。”苏冉心有余悸的说,“差点被淹死了。”
话音落下的那刻,就听司承砚说:“以后要避开池塘,知道吗?”
苏冉:“嗯?为什么呀?”
不知为何,司承砚的神情有点严肃,又像是玫瑰长老的神情——告诫着他野外生存的法则。
苏冉并不理解。
甚至觉得最近上校唠叨了好多,总是和他说着野外的注意事项。
就搞得他要出远门一样。
尽管,他总有这样的一种直觉,也包括刚才按住上校的手背也是如此。但不代表这一定护成真——毕竟,他是上校的小玫瑰呀。
苏冉这样想着,又放下了一点心。
他乖乖的待在浴缸里,没有麻烦上校,洗完了澡澡。
在软软的浴巾上滚一圈,然后把自己包起来,去了客厅。
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司承砚打包了很多东西。有他的小枕头,毯子,小蜡笔,还有玩偶和小花盆。同时也包括了狗狗球果汁,被打包成了小小的独立包装,并且附了小吸管。
苏冉:“这是在……打包行李吗?”
话音落下,他又扒着浴巾看了几眼。
不知在想什么,苏冉摇了摇花苞,啪嗒啪嗒跑过去,拉住司承砚的手背:“不要不要,苏冉不要走!”
这样看起来,上校没有理行李,整理的都是他的东西。
难道说是要丢掉他吗?
呜呜,不行的不行的!他可是要待在司承砚身边一辈子的!
“苏冉会更加乖乖的,好不好?”苏冉着急的说,甚至还带了软软的哭腔,“哪里做的不对了,或者哪里闯祸了。就告诉我,苏冉会变得更乖的。”
司承砚轻叹了一口气,把苏冉放在掌心:“不会丢掉你。”
“那为什么……”
“回到新城的路途远,我们要早做准备。”司承砚道,“包括我还有安娜他们,都会打包。”
苏冉耷拉着小叶片,问:“真的吗?”
“不骗你。”
苏冉又待在上校的手掌里,过了几秒后,低声说:“那……我也来帮忙吧。”
这句话说完,他们一起打包了好几个行李。
听司承砚说这类的打包都会放进军用飞机,作为必要的物资,方便士兵进行随时的补给。
听这类人类的科普时,苏冉正完成了最后一个大包的行李袋,并且用力的打上了蝴蝶结。
结束这一切后,他就很乖的回到了床上。
咕咕噜噜已经呼呼大睡,它们互相靠着,像两个会打呼噜的小玩偶,睡在窗台上。
等待上校过来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尤其是今晚,在即将去新城的迁徙。
苏冉躲在被子里,眼巴巴地望着客厅的位置。
对于苏冉来说,明天就要出发了,小玫瑰就必须养好精神。但是上校看起来,似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就在刚才,他还看到一叠新的地图册放在了桌上,是关于新城附近的一些地形,以及相关的研究。
直到客厅的灯光灭了,苏冉才精神起来。
他很熟练的钻进被子,拱啊拱的,当司承砚掀开被子,坐到床上的那一刻,苏冉正好到了他身边,直接扒着对方的睡衣,钻进了胸口。
人类的体温一直安心,苏冉趴在司承砚的胸膛上,感受着对方的心跳起伏。隔了几秒,他从睡衣里钻出来,直接对上那双深蓝的眼眸。
像是含了星辰倒影的大海,苏冉看了很久。
直到最后,就听司承砚问:“还要睡前故事吗?”
“嗯……”苏冉思考几秒,“想听其他的。”
“什么?”
苏冉:“人类的冒险故事。”
司承砚的眼底起了很淡的笑意:“怎么想听这个了?”
“因为人类真的很厉害呀。”苏冉毫不犹豫的回答,俨然成了一朵人类吹的小玫瑰,“我好佩服的。”
司承砚听着苏冉的话,回忆了几秒,说:“那从很早以前的故事说起吧。”
“那个时候,有一个新兵刚从训练队毕业,负责地形的勘察。”
“和你一样厉害吗?”
司承砚没回答,只是很轻的牵了嘴角。
“他很有抱负,也以全优的成绩的毕业。因此基地的任务下来,他想要立刻把地形全部侦探完毕,然后上传到基地。”司承砚说,“于是他出发了,带着一个编队的人,从基地一路向西走。”
“那里是山区,虽然不是深渊,但也会有时刻出现的风暴。”他的声音很轻,哄着孩子睡觉的口吻,“但危机都被他们化解了,就像无所不能的冒险家一样。”
苏冉:“哇……”
“跟着勘探,他们一路到了悬崖附近。”司承砚说,“这个新兵发现,在某个山洞内有一个很强的畸变因子……嗯,就先说成宝藏吧。”
“他想进入这个山洞,这样就可以查明之前畸变的原因,这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然后呢?”
“自然被阻止了。”
“其他人说这不是他们的任务,不需要负责。”司承砚说,“但这个新兵觉得,不能这样坐视不管,于是他在某天深夜,一个人出发了。”
苏冉又“哇”了一声,完全沉浸在故事中。
“编队里有很多他的战友,也有德高望重,曾经带他的老师,因此,他只能选择自己出发……”司承砚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沉,“也成为了他这一生最后悔,而且最自责的决定。”
他们安静了几秒。
隔了会儿,苏冉忽然说:“怎么会呢?”
“之后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懂那个宝藏是什么,对人类有多大的意义。”苏冉说,“但是这个新兵在为人类考虑,那么就不该自责呀。”
他说着,又停顿几秒:“因为一个生物能为一个群体进行付出,已经是一件很伟大的事了。我们玫瑰家族,也不会说所有的人,都能为其他玫瑰考虑的。”
司承砚陷入了沉默。
苏冉见状,在他胸膛上贴了贴:“好啦,如果你认识那个新兵,就按照我的话,先安慰几句……如果他想说更多的,我也可以继续当个倾听小玫瑰。”
话音落下,就见司承砚笑了一下:“好。”
就在苏冉看着他,想要再问后续时,一阵不明的抖动让他愣了愣。
窗外的红光骤然变了颜色。
从原先的浅红,变成了白光,紧接着是蓝光。它们直接透过窗户,直直的打进来,照亮了房间内的一切。
“发生了什么——”
“小心!”
苏冉还没回神,就被司承砚猛地一拉。
一声巨响。
整个大地撼动起来。
他们身侧的玻璃被完全打碎,混着花盆的瓦片,四处乱飞,重重砸在墙壁上。
司承砚护着苏冉,用身子挡住这些碎片,即便衬衣被划破,细小的碎片把后背划出一道道血痕,也没再动。
而此时在背后,一根接近两根柱子的章鱼触手伸进了阳台,它黏腻,恶心,带着不停收缩的吸盘,只是一秒,直接冲进了窗户。
不知源头,也不知是从哪里出现,像是某种神明的意志,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在红色的阴影下,这一个章鱼的触须展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弧度。
和一般章鱼不同,它似乎更加柔软,可以上下甩动。在软体的上方,出现了圆滚滚的水滴子,密密麻麻,内里是黑色的瞳孔,正毫无目的地滚动。
苏冉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海腥气。
毕竟靠近在沿海,而这一个庞然大物又是出现在这里,似乎这样是合理的。
不过看起来,那一些瞳孔没有看见他们,巨大的软体不停晃动,把四周一切全部砸碎——也包括咕咕和噜噜睡觉的花盆。
司承砚一下抽出随身的匕首——
诡谲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吸盘和触须,在接触到刀刃的那刻,瞬间变成了水花。
似乎拥有生命,水滴一下散开,直接成了海水,沿着地板缝往下流。
苏冉轻轻的惊呼了一声,瞬间用叶片捂住花苞。
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声。
但,但这是……怎么一回事?
固体的东西,怎么还会变成液体?
这完全超出一株玫瑰的见识,当他看向司承砚时,见对方紧抿嘴唇,感觉也超出了上校的认知。
而短短的十几秒内,剩下的触手退出了窗沿,留下一地带着臭味的水渍。
苏冉吓得说话都断断续续:“我们……该怎么做?”
只是刚开口,司承砚就说:“我先联系,提前撤离去新城。”
“但咕咕和噜噜——”
话还没说完,苏冉甚至还来不及往花盆那里看一眼,就被上校装进了口袋。
紧接着,司承砚的话语隔着口袋传过来:“已经失踪了。”
苏冉完全愣住了。
“刚才的冲击太大,它们被打落在楼下。”司承砚说,“但现在,楼下的情况,应该会比我们这一间要糟糕的多,我不建议前往。”
这话并没有说错,等到苏冉他们到达一楼时,整个情况是十分糟糕的。
整个楼都是水,深深浅浅,似乎朝个方向涌动。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被砸出的巨坑,只是看了一秒,苏冉惊呼了一声:“恩利……”
就见这一个老爷爷的根须被拔起,从脊背开始,硬生生的被撕扯开——这样看来,刚才袭击他们的,不只是这一个章鱼。
而那些本不属于人类的章鱼触须分离后,恩利也没了气息。
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他长着嘴,倒在水滩中,一片的血色晕开,再伴着水流散去。
苏冉完全吓到了。
那些曾经在集市上的人们,还有恩利,咕咕和噜噜,现在都生死未卜——似乎这一个世界,这一个地球,有着自己的法则,以及物竞天择的演化论。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见到什么——是不可名状的恐惧,还是蛰伏在山海中的那些庞然大物。
但是,在这一刻,苏冉只能跟着司承砚离开。
整个街道都是混乱的,很多的巨大黑影,它们时而出现,又顷刻消失。和新城一样,所有的人都去了悬浮岛,那一个能够移动人类住所的小型区域。
而苏冉也只能跟军用飞机离开。
他看着石头房,街道以及集市被海水一点点淹没,大大小小的章鱼在道路间爬行,似乎随时随地,它们可以从海水幻化出来,又可以随时消失在海中。
“这些章鱼……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特里亚娜正在查。”安娜回答,“他们可以随处出现,又随时消失。”
“也是死物变活了,是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安娜说,“不过……大部分的人员都撤离了,悬浮岛依旧可以使用,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苏冉抽泣了一下:“可是恩利,还有咕咕和噜噜……”
“我们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活下去,就和你们玫瑰一样,在野外总有不确定的因素发生。”安娜叹了一口气,“以前是海啸,还有地震,人类总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在相应的领地内,进行相应的自救。”
“但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如此。”
苏冉:“什么意思?”
安娜摇了摇头:“人类从来没有领地。”
“无论是国家,还是划分的地区,这都是人为的,是我们的行为。而现在,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只是借用了大自然的一块地方而已。”安娜说,“至于其他,我们没有权利,也只能算是苟活。”
苏冉愣愣的看着安娜。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这个生存法则了。
毕竟他这样的玫瑰,也是借着树林才能长大。
但是,当看着家园被淹没时,这种难过的情绪不亚于他的家族被摧毁——尽管现在,他的家族还在,可在这样的时代中,无论是小小的植物,还是强大的猛兽,亦或是拥有很多领地的人类,未来都是不确定的。
这样的情绪下,苏冉还是睡着了。
他一边小声嘤叽,一边趴在飞机座椅上,把自己蜷起来。
安娜陪在一边,关注着他的状态。
她的眼神是哀伤的,似乎已经预见了这一株玫瑰之后的经历,又好像曾经感受过,直到特里亚娜过来,握住她的手时才缓解了一点。
“现在这么做,是对他的最好选择。”特里亚娜道,“上校有自己的考量。”
“那当初……”安娜低声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特里亚娜:“嗯。”
安娜没再说什么,温柔的眼睛中满是悲伤。
不知道是对苏冉的,还是对于过往的经历而引起的情绪——但有一点她清楚,接下来的日子,崽崽必须振作起来。
接下来的他们,不仅要去封锁深渊,同时也要去调查海城,争取把两个城市都夺回来——就和之前特里曼地区一样。
等到军机缓缓降落,他们走过了眼前的一块长满了粉红色苔藓的平地。
苏冉被司承砚抱下了飞机,在他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洞,长长的藤蔓交织在一起,暗处,亮处,都在月色下一览无遗。
在宽大的树洞下方,布满了紫色的菌伞,荧草,点点的萤火虫正在舞动,
而在这时,巨大的海浪声传来。
在他们到达“深树区”的同时,海水沿着深渊,以及新城下方的区域涌进来,它们有了很多的分支,却在水流汇聚的那一刻,变成了不明的怪物,不停蠕动,朝着水流的方向,漂移过去。
司承砚抱着苏冉,看了几秒。
就在这时,特里亚娜从军机下来,匆匆走到他身边。
“司上校。”她的手中拿着平板,语气严肃:“我们查明了原因以及源头。”
“不出所料,这一次我们依旧能运用死物的感染逻辑。而这次畸变的对象是——”
她顿了几秒,缓缓说道,“是整一片大海的变异。”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主旨:保护环境从我们做起。
面对这样的回答,司承砚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和之前一样,他收敛了一切的情绪,淡淡说:“明天回新城,执行第一次回收计划。”
“上校。”特里亚娜说,“那里地形不明,可能还需要侦查兵。”
司承砚:“不用。”
“那您是一个人承担风险吗?”特里亚娜说,“这样太危险了。即便您手下有乔然他们,但是面对的是未知怪物。”
“直接上报到基地就可以。”
“但是……”特里亚娜说,“我知道说这个就是多余,不过,我必须提醒你。”
“前几批进入新城的,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生还。”
“不用再说了。”
特里亚娜站了几秒,点了点头:“好,那明天早上六点出发。至于苏冉这边……”
司承砚:“我会处理。”
“嗯。”特里亚娜道,“我知道了,会安排好装甲车等物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经过安娜的时候,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此时天光落下来,深树区的浅绿和深色交叠,交错在一起,成了一种奇特的颜色。
司承砚往里走了十几米,按照前期的准备,他将苏冉放在两颗最大的古树之下,然后把行李一件件工整的放在树洞旁。
那里是玫瑰长老的居住地——“神树区”最安全的一块地方。
在这里,苏冉能得到最妥当的安置,也不用再管什么畸变,好好的活成一株玫瑰该有的样子。
等到把苏冉放在藤蔓上时,不知为何,他总是会想起之前的回忆。
最早的时候,他是一株抖抖的小玫瑰,漂在水杯里,无助的望着他。然后再见,就是一株想要洗小叶片的小玫瑰,灰扑扑的,乖巧待在石头上,想要开口却又怕麻烦他。
很多时间,他想好好呵护这一株玫瑰,但却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自己。
倒是苏冉,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支撑。
无论多么险恶的世界,多么凶猛怪兽,似乎和这一株小玫瑰一起,就能短暂忘却这一切。
当司承砚起身的时候,就见一株盛开的玫瑰一点点从远处的藤蔓过来。他拄着木棍小拐杖,却没说什么。
苏冉和他说过,因为畸变,他们玫瑰都拥有两种语系,一种是玫瑰的,另一种是人类语系。
于是司承砚道:“您好。”
“他很累了,治愈之力消耗过多。”他停了几秒,又说道,“能让我陪着他到天亮吗?”
玫瑰长老没说话,却停下了步子。
司承砚才发现在他身后是无数的小玫瑰,还有小花籽在一蹦一蹦。
——看起来,苏冉的确是安全的。
而玫瑰长老像是懂了他的话,没再靠近,那些小花籽又消失在眼中。周围再次变得寂静,只剩下散发着荧光的菌草。
等到安娜赶到时,就见司承砚仍守着苏冉。
“从之前海城开始,他就一直会变得疲劳。”他很淡地问,“难道说,是之前的惊吓过度了吗?”
安娜摇头:“应该不是。”
“看起来,只是治愈之力的能量消耗过多导致。”她缓缓说道,“之前尽管让崽崽稍微省一点,不用这么拼命,但他每次救助人类,都会毫不犹豫的用上所有的力气。”
“什么时候苏醒?”
“明天应该就可以了。”安娜说,“等到恢复体力他会醒来的。但只是这样……你们可能没有分别的时间了。”
司承砚的眼底闪过一瞬的波动。
他淡淡说:“没事。”
见安娜的眼神也跟着悲伤起来,司承砚没有吭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安娜轻轻的给苏冉盖上小毯子,“我相信你们会有再次重逢的那天,可能那时候,人类就不会在这样战战兢兢了。”
司承砚没吭声,他伸出指尖,碰了碰了他的小叶片。
看到微蜷起的样子,仿佛之前无数次的拉勾,他眼中起了淡淡的柔和,缓声道:“希望吧。”
苏冉似乎睡了很久。
似乎他从小苗苗开始,就长在司承砚身边,远处是对着他的玫瑰长老,还有点点的萤火虫,以及和他同是苗苗的小玫瑰伙伴。
没有那些远古的猛兽,也没有恐怖的深渊,他和上校两个人坐在塔楼上,乘着旷野和微风,一起看星星,说睡前故事。
但是,只是一瞬,这样的场景就消失了。
整个塔楼都不见了,全部成了大大的、恐怖的大章鱼,它们发出可怕的叫声,把周围一切都毁掉了。苏冉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很久,却没再看到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上校……”苏冉小声开口,“你们在哪里呀……”
梦中没有回应,而有的,只是远处的黑雾不断的侵袭过来——它们蔓延,匍匐,缓缓的接近了苏冉。当黑色的雾气蔓延到苏冉的根茎时,忽然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