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很小的喘了一口气。
他扭了扭根茎，抬起花苞看了眼自己和平台的距离。
思考几秒，他晃了一下，把小背包扭了下去，用来减轻分量，同时也可以让他绷的直直的小叶片稍舒缓一点。
而丝尔图越来越近了。
苏冉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黏磨眼球的声响，哗啦啦一片。
即便如此，苏冉没办法再逃到其他地方去。
他的右面是很多忙碌的研究员，按照推断的逻辑，也是树人。
而左侧，则是丝尔图的实验室。
那么剩下的……只有他的下面，那一处深黑不见底的地下实验室。
不知有多少距离，也不知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现在，苏冉只能寄希望于此，因为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上校对不起。
苏冉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可能以后，以后他就不能作为上校的小玫瑰了。
也不能乖乖长在床上了。
马上，他就要成为一滩玫瑰泥，可能以后还会被收集起来泡玫瑰茶。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秒，他的小叶片彻底失去了支撑力。
咻的一下，连花苞带根茎的落了下去……
玫瑰的重量是忽略不计的,但对于他来说，落下的速度意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苏冉摔在一处软绵绵的物体上。
叶脉上传来一种奇妙的感觉,说不上来，似乎是圆形的东西，横七竖八的堆在一起，紧接着他的根茎也感受到了。
沉沉浮浮的托着他，过了几秒,苏冉鼓起勇气，往下看了一眼。
就见那是从未见过的东西，它们没有形状,淡色的烟雾缭绕,却有着黏糊的触感，苏冉触摸的时候,是黏答答的,似乎有什么糊在了他的叶片上。
就在他打算再次触摸的时候,就看到雾气急速缠绕，旋转。紧接着，猛地一下缠紧了他的叶片！
苏冉：“！！”
他拼命的挥动着叶片,却发现那些雾气越来越多,最后,绕在他的根茎上。
凭借小玫瑰的力气,苏冉根本没办法挣脱。
上方传来了不明的低吼,回荡在空旷的空间内，丝尔图的章鱼手盖住了大部分的上方缺口,白色的粘液从侧方不断流淌。
格拉一声，斑驳的锈水管从上方重重砸下来。
苏冉的小叶片上被喷上了一点粘液。
原来雾气只是一部分,它们能随意化形成固体，又能随时变成原来的样子——摸不见，看不着的雾气。
四周依旧安静的可怕。
苏冉又晃动了下叶片，发现依旧被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这一次，他没有了刚才的动作，而是十分冷静的没再动弹。
他开始思考起来。
说实话，他并不确定这些雾气的力气到底有多大。而像之前的那样，这样的雾气是可以制服一株小玫瑰的。
但如果是人类的话……
苏冉怔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向了叶片，依旧笼罩着淡金色的光芒。
“机会这一次了。”他小声的说着，一边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叶片上。
没有治愈之力的他，其实还有一个能够使用的东西，那就是人形。
人类的力气比玫瑰的力气大不少，苏冉只是刚变成人形，就被一下弹开。
苏冉没再犹豫，他跌跌撞撞，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儿，身上就和他小玫瑰的时候一样，根茎上多少的伤痕，全部出现在了他雪白的皮肤上。
但苏冉没有因为这样而放弃，相反他愈发冷静。
看清地形后，冲向了唯一一扇悬挂着铁链的大门。
而此时，身后的东西又开始躁动起来。
苏冉不敢回头看，单从这样的声音，似乎掺杂着水声，隔了几秒，在他解开铁链之后，转头的那一刻，稍稍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完全的球方体，它的外表并不是统一大小的，相反，更多的是一种连接的诡异感。它们是白色的，像是眼珠，却又和小花苞一样，似乎不能直接下定义。
而这个时候，它们串联在一起，慢慢的，围成了一个圆形，并且迅速扩大。
苏冉不知这个会变成了什么样，但现在，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以前司承砚曾经说过，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找到一个叫kl-49的安全警报器，能迅速封锁到现场。
苏冉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就在他打算关门，并且去寻找安全警报器的时候，一层浓雾从中冲出，直直的袭击向了苏冉！
雾气眼前的铁门被重重砸上！
苏冉撑着墙，不停地喘气，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对着铁门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眼自己的手。
不是他关的铁门。
那么这个黑暗中的人应该会是……
就在这时——
苏冉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拉了一下。
那是是熟悉的掌心温度，带着微茧，是以前哄着他睡觉的那一双手。很多夜晚，他都能感到隔着被窝，轻轻拍打他的力度。
苏冉抖了一下。
等到再抬眼的时候，直接对上了那一双很久未见的、深蓝的眼睛。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逃离。
这是个完全封闭的底层试验室，只是走了几步，身后的黏腻声响再一次响起。苏冉不回头也知道，那些雾气又会再一次成型。
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苏冉根本来不及思考，而在此时,他们一路沿着暗处往前走。他们踩到了很多的东西，说不上的长条物件，还有类似于脏器的东西,只是踩下的一秒,就会产生轻微的啵唧声，伴着由内而外的一种挤压感。
苏冉不敢多想,只能跟着司承砚往前不提的走着——身边似乎是从坚硬的墙壁变成了透明的暗色玻璃。
那是无数的灰色瓶子,厚重的灰尘布满了上方的原型瓶口,不明的原状物漂浮在上方，沉沉浮浮，散发幽然的光芒,死死盯着他们看。
“这个实验室……”苏冉压低声音问,“是什么回事？”
“原本是普通的仓库,但不知是什么情况,让这里成了秘密的孵化地。”
司承砚说着停顿几秒,又说：“当我们发现的的时候，这里已经搭建了秘密的屏蔽仪,一直在悬空岛下方，进行着某一种秘密的试验。”
苏冉转头看他。
不知为何,在深色的光线下，司承砚的眼睛愈发显得深蓝。
——似乎和之前那次一样，在从藤蔓区域逃离的时候，就是这样控制住雾气的。
苏冉知道这是上校的异能，因此攥紧了他的指尖，点了点头：“我们一起离开吧。”
说完这句话，他们悄悄的从废弃的房间出来，靠在墙角。
此时周围是寂静的，但在某个角落里，一点很小的动静依旧让苏冉紧张起来。就在这时，一只树枝的枝干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精准的朝苏冉那里袭击过去！
“砰砰砰！”
三声枪响，司承砚精准的打击在眼前的枝干上，只是几秒，枪支在他手中转了一圈，等到再握住枪柄时，又是精准的枪响。
苏冉不知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新鲜的空气混杂着黑雾，一起袭过来，他不禁咳嗽了好几下。而在这时，他身后的出口被一个透明的挡板死死盖住了——这是支援研究所的临时处理措施，能够暂时封住所有的出口。
但是相应的代价……
没有人再吭声。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苏冉依旧抓着司承砚的手指，等到视野清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支援研究所的车辆上。
“司上校，进一步说话。”特里亚娜从其中一间出来，眉头紧锁，“现在有个情况很棘手。”
“嗯。”
“支援所的挡板最多只能撑两天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要在这个时间内，找出阻止丝尔图的方法。”
“撤离可以吗？”苏冉一下抬起头，然后又垂下眼睫，“抱歉，我有点着急了……忘了我们都在悬空岛上。”
“曾经也有人提议过，悬空岛的构造和新城一样，都是独立出去的片区。”安娜解释说，“就和我之前说的那样，只不过现在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进行大规模的迁移。”
说这话的时候，安娜正站在特里亚娜的身边，抓着对方的手，神情凝重的看着雷法屏幕。
就见越来越多的黑色雾气从中冲出，渐渐的腐蚀着透明板。
而在这时，特里亚娜似乎想到什么，她不停的点击着波克，然后猛地抬头，说道：“我想到了，可能现在……会有个唯一能解决的办法。”
当特里亚娜的话音落下时,就听到了有人很小的惊呼了一声。
“前方出现了巨大的凹陷！”那人说道，“我们还需要继续走吗？”
“快绕道——”
还没说完，更多的砖块脱落声响起,苏冉顺着他们的视线往前看去，就见眼前的一些砖石正在移动。
“那是被谁破坏了？”苏冉问道。
司承砚摇了摇头。
见他这样，苏冉思考了几秒，一下反应过来，猛地抬头：“难道说……”
难道说,是砖块自己移动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苏冉踮起脚尖，视线尽可能的透过车窗玻璃。
于是他看到了很多的细小碎石。
无论是长方形的砖块,还是小型的板砖,它们似乎都拥有了极大的弹跳力，一蹦一蹦从并不平坦的地面上经过。
“还是老样子,雾气给予了它们活跃的能力,而破损则打开了这一道口子。”安娜不知何时站在苏冉身后,“很早以前的中间态分类已经不管用了。”
“那个计划是什么？”
清冷的声音响起，就见司承砚往前走了几步，此时他的眸子恢复了正常的蓝色,是正常的湛蓝色,和无异能时一样。
“按照之前的推测,临时封闭的地下研究室,有一个秘密的试验场所。”特里亚娜说,“尽管我们需要去灯塔研究所才能确定是否和我们猜想的一样，但是,按照以前的理论来说，那里就是雾气的孵化地。”
“可能是之前丝尔图……哦不対,他有着原来的那个名字……当时勘探队伍中，他登记的名字叫做凯恩。”
说这话的时候，特里亚娜的视线落在司承砚身上，几秒后又移开：“三天前基地的资料正好被调出，进行过相应的核対，他在树人时期，曾经和支援研究所进行过交流。甚至可以说，为支援研究所的雾气研究提供了十分宝贵的资料，”
“看起来我们快到灯塔研究所了。”特里亚娜说，“跟我来吧，乔然应该在那里。”
从车里走出去，灯塔研究所就矗立在不远的地方，之前修缮的木板已经被拆除，有的只是四周还未撤去的木板，零星的螺丝钉散落周围。
等到司承砚上去的时候，搂了一下苏冉的肩膀：“这里的楼梯比较狭窄，你刚变成人形，还是要小心一点。”
苏冉笑了笑：“我会注意的。”
他只是刚说完，就不小心的踉跄了一下。
苏冉小声的叹了口气，不知在埋怨自己还是什么，而在这时，他的手再一次被紧紧握住了。他下意识抬头，就対上了対方的视线。
依旧是清澈的湛蓝色，和星子落在海洋上的颜色一样。
苏冉怔了怔，攥紧了対方的指尖。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声。乔然正在站在那里，挥了挥手：“我在这儿呢。”
他说着又挠了挠头：“好像打扰到什么了……算了不碍事儿，司上校，跟我来这里吧。”
说完，便转身带了路。
“根据刚才特里亚娜的猜测，我们调取了地下研究所的监控，以及一些现场资料。”乔然说，“种种迹象表明，研究所正中有一个集中的收集点，在那里，充满着大量的雾气，以及很多试验用的气体。”
他说着停顿几秒：“如果没有推断错误，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很多雾气都因此改变了成分——这是一种催生的力量，打个比方就是，原本的鸟类畸变只是长四个翅膀，加上这一个雾气，可能它就有着八个翅膀，外加六个爪子。”
苏冉：“那是在地下多少米？”
说不定，就是他和上校所去的地方。
“按照我们的推断，尽管是在研究所，但是……真正的操控室不在这里。”乔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而是在……”
他说着，用手点了一下这里栏杆：“还是被您预测到了，上校。”
“具体的楼层确定了吗？”
“灯塔的最高阁楼。”
“那里常年封锁，就连这次修缮，工人们也没有办法打开。”乔然说，“跟着您的意思，我们已经用特殊的隔离板进行了隔离，并且成功的开启了阁楼——里面的确有一个操控的按钮架子。”
听到这里，苏冉的眸光亮了一下。
他迫不及待的说：“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操纵这个按钮……”
还没说完，就听到安娜打断了他：“不会的，崽崽。”
“之前司上校还没回来的时候，我们曾经研究过这个按钮架。”她摇了摇头，“它的确可以摧毁地下研究所的雾气了，但是……”
安娜没说下去。
隔了好几秒，她才说道：“必须有人从头到尾，都要在这个监控室里，因为按下的那一刻，可能整个阁楼都会产生剧烈的雾变反应。”
苏冉睁大了眼睛，而在这时，就见特里亚娜道：“也就是意味着，一定会有人牺牲在阁楼里，才能保证地下研究所的雾气被彻底摧毁。”
苏冉他们住在了不远处的临时营地里。
不知是第几次和上校一起了，但这一次，苏冉明显的话少了很多，连着沐浴都没有了兴趣，只是草草几下，就披着毯子，搬着小板凳坐在外侧。
他一直望着灯塔研究所的方向，以及上方闪烁的微弱一点光亮。
过了几分钟，一杯热腾的绿茶放在了苏冉身边。
苏冉转头，看向司承砚：“这是碧螺春？”
“悬空岛种植不出这个东西。”
“唔……好遗憾呀。”
司承砚很淡的笑了笑：“没事，普通绿茶也可以。”
说完这句话，他在苏冉身边坐下。
半晌，他开口道：“有心事？”
苏冉一听连忙摆手，隔了几秒，见瞒不过去，又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算什么。”
他说着抓紧了自己的毯子，看向远处灯塔的方向：“只是想着……之后我们会怎么做而已。”
司承砚压低声音：“放心。”
“嗯？”
“我不会让任何人再去承担什么。”司承砚说，“以前的那一次事故，我就清楚这一点了，所以……不用放在心上，一定会有解决办法。”
他揉了揉苏冉的头发，轻声道：“而现在，我也有一个全新的重要使命在这里”
苏冉看了他几秒。
这一场対话并没有持续下去，不知为何，这一晚他俩都显得略微沉默。
等到寂静的深色夜幕落下，混杂着远方的深红色星辰，一个微薄的身影出现在了灯塔研究所的底层。
夜光落在这个安静的少年身上，他仰头看了几秒，轻轻扯下了披在身上的毯子。
苏冉一路从灯塔最低处上去。
他手中拿着一盏很小的灯，晃悠悠的，向看守的士兵那里出示了安娜的通行证——他为此还留了一封道歉信给対方，用玫瑰语和人类语言一起写了対不起。
其实从刚才开始，苏冉纠下定了某个决心，并且坚定了理念。
——他要单独去灯塔的阁楼。
然后，在月深人静的时候，单独的按下这一个操纵架。
这是他认为的最优解。
因为没有上校，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出现在这里。
那次被怪鸟鸟叼走之后，他应该逃不过被踩成扁扁的命运。
一株很小的玫瑰就会某一刻时间，悄无声息的和万众生灵一样，悄然出现，又悄然离去。
这才是他玫瑰的命运呀。
就算他拥有了异能，也或许有了永生的能力，但是，他也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死掉——就和其他玫瑰一样。
况且，也是因为他把治愈之力交给了这个坏人类，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给自我加压到这里，苏冉又垂下脑袋，対不起了几下。
只要玫瑰长老和上校好好的，他所有的人类朋友和玫瑰伙伴们都可以安安全全的，这就足够了。
这样想着，苏冉抬起手。
长而浓密的睫毛打下了阴影，他的眼神十分坚定，落在眼前的按钮上。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内心也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害怕。
和以前一样。
依旧是勇敢的小玫瑰呀。
微弱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没有任何犹豫，他抬手，猛地往下——就在他往那一处按钮按下去时，手腕处被死死抓住了
苏冉听见那一个压低的声音，那是和平时不同的声线，像是暴风雨前压住的云漫，濒临爆发，却又清晰的一字一顿，落在他耳边：“你在做什么？”
但是，当他对上那双深蓝的眼睛时，他把解释的话语全部吞了下去。
不知为何,和他认识的上校不太一样。那双眼睛的颜色很深，几乎濒临爆发，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暗流汹涌，出现在苏冉的眼前。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上校。
也从未、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过。
“我……”
话音未落，苏冉感到手腕上的力道深了几分。
“你在干什么？”司承砚问道。
还是以前的语气,和之前养他给浇水一样，但苏冉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此时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
悬空岛的空气冷冽，擦过铁皮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呜呜声。过了几秒,苏冉缓缓开口：“就是,想实验一下……”
“实验什么？”
“就……”
苏冉很小幅度的指了指。
“不过没事啦。”他佯装轻松的说，“我和人类不同,当时在新城我在熟睡中,被那些紫色雾气攻击时,是没有任何不适的。”
说实话，苏冉是存有一丝侥幸的，毕竟他是一株小玫瑰,之前还拥有过能治愈别人的能力。说不定吸收了雾气,也只是变成一朵更加畸变的花花而已。
见司承砚抿唇不语,他又摆了摆手,笑道:“你看我……”
话音未落,就听对方打断了他：“你总是这样。”
“什么？”
苏冉很小幅度的抖了抖，他的视线落在浓雾上几秒,收回后没再说话。
上校好像生气了。
说实话，苏冉现在站在这里,就是想的挺开的，他总觉得上校和玫瑰长老好好的就可以了，还有那些治愈过的花花草草，都好好的，就行了。
但上校看上去的样子，说不上是担心，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神色。
“跟我回去吧。”
“我……”苏冉尽管没拒绝上校，但他还是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架子旁，摇了摇头。
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反抗司承砚。
“对不起。”
苏冉小小的道歉了下。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类朋友受伤，或者承担这样的风险。
按照安娜和特里亚娜的推测，按下这个之后是会引导这些不明的浓雾进入灯塔研究所，无论是谁，他都觉得心疼。
而听到这样回答的司承砚顿了一下，看着苏冉问：“为什么？”
“嗯？”
“你总是在道歉。”
苏冉怔了怔：“我只是……”
“你不欠任何人，包括也不欠我。”司承砚道，“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那天过于莽撞，冒冒失失把你领回来，然后把所有的风险都推给了你。”
“冒失吗……”苏冉垂下眼睫，“可是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语他越听越难过。
他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他自责，而他和司承砚的距离是那么远。如果那天，他只是做一株甘于现状的小玫瑰，不去找营养珠，不跟着上校回到人类世界，是不是上校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但现在根本没有睡前故事说的时光机器。
都是骗人的，这些都回不去了。
“看着我。”司承砚的语气和之前不同，清冷的嗓音变得莫名喑哑，“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苏冉又抖了一下。
半晌，他轻声道：“不知道。”
他们安静了几秒。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苏冉的思绪变得很乱，他感到难过，却又不是那种杂糅的情绪，只是一种单纯的悲伤——就像一株玫瑰失去了阳光和水一样，好像彻底失去了什么，从根茎那儿彻底分离出去了。
司承砚机看着苏冉，几秒后开口问：“如果我这一次没有来这里，你是不是就会背着我按下那个按钮？”
苏冉：“但我不是人类……”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是，在这一刻，他的意思很明确了。
“有多少概率？”司承砚说着抓紧了他的手腕，蹙着眉问，“能赌吗？”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俩人都陷入沉默。
等苏冉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哭了，也不知是为什么。但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因为如此，掘开了一个堤口，那些天的担心以及不由分说的自我自责，全部宣泄了出来。
“但是你从来不告诉我，那些过往你总是选择一个背着……”苏冉又抬起眼，直接对上司承砚那双深蓝的眼睛，”我该怎么做才好？”
他的语气因为激动而颤抖着，连着身板都止不住。
“我只能去猜测，只能想你会不会在野外遇到危险……但我什么都做不了……”苏冉抽泣了一下，连着语调都急促起来，但即便这样，他根本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我没了治愈之力……什么都帮不上你。”
如果一切都需要用能力取决的话，那这个世界，也太冰冷了。
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去理解。
——因为这里实在太残酷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怎么样才能跟上你们的步伐，才能帮上忙……”苏冉越想越难过，这种无力感不断从心底涌现出来，也没有办法排解，就和他失去治愈之力后，见到的那些受伤的植物朋友们一样。
但很多时候，这些都是无解的。
那时的他没有任何方法知道上校的位置，必须和丝尔图达成交易——就和他现在无法拯救扭扭和其他伙伴一样，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实。
司承砚的眸子暗了一点，变成了浅蓝的颜色，他没有放开苏冉的手腕，低声道：“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
苏冉愣住了。
他下意识看向司承砚，正要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就感到所处的地面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波克和特里亚娜的声音霎时响起。
“司上校，你们现在在灯塔研究所吗？”
“发生什么了？”
“之前新城还有海城的那些东西都出来了。”特里亚娜说，“主要还是雾气催使的原因，以及海洋的那些能幻化成攻击物的洋流，现在全部朝这里涌动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