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输。”
局势并未因祈祷而改变,城门被?轰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听见那声音的所有人,都心跳狠狠一跳。
难以言喻的恐慌蔓延,无力挣扎的畏惧缠绕,他?们瞪大眼,似乎只能等待命运垂怜。
那一瞬间,划破天空的白光闪过,将黑暗劈开。
光芒过分刺眼,以至于人们注意到的时候,那个人好像一开始就在那里了。
一身黑袍,袍角如?云层涌动,全身像是藏在阴影,不见细节。
那个人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挡在了破开的城门口。
但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认出来了。
那是加卡托兰的首领。
是被?怀疑的假扮者。
——无相。
细密的雨,落了下来。
他?的生活简单而?平静,作为加卡托兰的底层小喽啰,大多数时候不需要有想法,只需要学会如何?听从命令。
现在不一样了。需要思?考、需要决断、需要付出的时刻越来越多。
这与好坏无关, 只是代价。乌镶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他?沉声点头:“好。”
于是,他?站在了破开的城门之前。
细如牛毛的雨水落了下来, 天色没有一丝变亮,反而?愈加沉郁, 乌云缓慢涌动,如灰黑的兽,对人间虎视眈眈。那一点儿雨水落在地?上,没能打湿多少地?面,反倒像是浅薄的雾气? , 亲密又快速地? ,占据了整个地?面。
这片似梦似幻的雨雾里, 独自站在城门的那道身影,也显得不真实?了起来。
那是无相。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可?马上更多人也明?白了另一件事。
——这毫无意义。
只有一个人,要如何?阻拦千人的队伍?帝国史上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 叫做勇者。
而?加卡托兰的首领, 大名鼎鼎的无相大人,不是因武力超群闻名, 更与以?一敌百这个词无关。至少大多数的人印象里,从未见过这个人上过战场。
此刻无相站在这里,除了马蹄下的第一个牺牲者,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不理解,他?们想不通,所有藏在屋子里,从窗户、门板的缝隙,注视着战场的人,都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他?们早该移开视线。
可?奇妙的是,他?们偏偏不能。或许是那一瞬青白闪电带来的惊讶,又或许是往日名声带来的期盼,他?们睁大眼睛,凑近缝隙,在雨雾轻飘的气?味中,注视着唯一伫立在城门前的身影。
哒哒,哒哒,第一道越来越近,仿佛死?亡迫近的鼻息。
眨眼间从破碎城门中掠出的阴影,高高举起了沾满鲜血的长刀。有一滴血凝在刀尖,随力道破开雨珠,直直跃向那一动不动的黑袍男人。
“不——!”有人不忍地?闭了眼。
有人抽气?尖叫。
有人攥得手心发白。
万众瞩目,视线聚集的这一刻,黑袍男人动了。
一条绳索隐藏在碎裂的砖石之下,被用力拽紧,弹跳着挺直,拦在了冲锋的马腿之下!
“嘶——!”
战马骤然跌向地?面,攻击的平衡打破。
骑兵的刀刃还未触及,就失了冷静,慌乱舞向空中。
他?拽着马绳,身体一同歪倒,头脑下令做出下一步行动之前,见到了一柄迎面而?来的刀光。
雪白的、银亮的,一瞬间闪过眼睛,逼得他?不由?自主眯起的,无比漂亮而?利索的刀光。
骑兵未曾见过这样的刀光,却在见到的一瞬,连恐惧也没来得及升起。
就对上了刀光后,沉默又冷凝,仿佛天上乌云落地? ,化身而?成的那个人。
“那是谁?”
短暂的残余的思?考,在后知后觉的痛楚中,他?的视线漂移,见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
瞳孔不由?自主扩大,在认出尸体的同时,骑兵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咕噜噜,有什?么滚落在地? ,赤红溅落一地? 。
原本以?为会死?的黑袍男人,好端端站在那里。
围观者屏住呼吸,胸腔情绪涌动,正要为这一出精彩的反杀戏码欢呼,就听见了更多、更多,多得让人脸色苍白的马蹄声。
是了,加卡托兰有四座城门,一座被破,怎么可?能攻进来的骑兵只有一个?
就算守城战中有所消耗,也残留了至少百人,甚至千人,足够闯入这座城池。
那一个人,又能杀多少人,又能赢多久,又能护住多久?
微薄的希望刹那扑灭,连遗憾、悲伤的落差都难以?升起,偷看战场的人们,这一刻看向仍然挡在城门前的那个身影,心中只剩下黯淡的怜悯。
即使是加卡托兰的首领,即使是传言中无所不能的无相,又能如何? ?
期望谁来拯救这座城,不如期待帝国的清洗会放过弱小毫无反抗的民众。
雨水大了起来,一点一滴砸向地?面,像是千万颗破碎的水晶,飞溅起水洼,又汇聚成细小的溪流,冲淡鲜红的、赤色的地?面。
谁也没有想到,无相能够坚持这么久。
鱼贯而?入的骑兵,领头的尽数躺在了地上。后方的骑兵稍有迟滞,便?迎上一柄沾着同伴鲜血的刀,随后是刺入双目、胸口、大腿的箭矢。
不知何?时,一百多人不再空守城门,带着箭矢,站在了黑袍男人身后。
湿润的雨掩盖住表情的细节,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为了谁而?来——这些弓兵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在黑袍男人身上。
此前纷纷扬扬,传遍整个加卡托兰的谣言不攻自破。
倘若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加卡托兰真正的首领,不是真正的无相,这些人又为什?么要用如此态度对待他? ?
而?且,任谁看了此刻的战斗,都不得不承认,即使有箭矢掩护,有百人协助,这片狭小又艰辛的战场上,最核心的人,是那个全身都裹在黑袍中看不清样貌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攻击的指向标,都是下一轮攻势的开始。
这一点,不仅己方?清楚,敌人也看得分明? 。
“优先杀了那个男人。”
将领喊出这话,其他?人却早已在短时间的交战中领会,刀刃、棍棒、枪尖、箭矢、剑刃、斧刃……武器对准的,总是同一人。
被针对的那人承担了战场上最大的压力,即使再怎么灵活、再怎么擅长战斗,也不可?能躲开如此密集的攻击。
大大小小的伤痕开始出现,但?被黑袍掩盖,那个人的动作又仅仅停顿片刻便?再次开始,以?至于一开始几乎没有人发现。
直到雨势再次扩大。
终于有人眼尖地?发现,若无其事的黑袍男人脚下,开始流出淡粉的、没有尽头的颜色。
那绝非来自敌人,也绝非从刀刃滴落。
“无相大人!”
有个年轻的弓兵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句,“您……”却又在黑袍男人毫不停滞的动作中,咽了下去。
他?好像不能开口,不,他?怎么能够开口。
敌军当前,揭露无相大人受伤的事实? ,只会打击、损害到己方?的信心,阻碍凶猛的攻势,让敌方?有可?乘之机!
不说才是对的,不说才是正确,不说才是帮助无相大人。
可?是……可?是,年轻弓兵手中的箭矢一根接着一根,从已然发麻的指尖飞射,指向与黑袍男人缠斗的敌人,心中却突兀涌上悲戚。
可?是无相大人要怎么办,继续这样下去……血是会流尽的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是感情如此纤细的人,眼眶包着热泪,在眨眼间,汇入冰冷的雨水里。
有一瞬间,他?不由?得感到愤恨。
这样的人,这样的无相,怎么可?能是假的?
指尖的动作在这一刹那顿住,射出的箭矢晚了一步,幸好还是到达了预计的目的地? ,没有落空。
年轻弓兵松口气?的间隙,感觉到旁边有人挨了他?的肩膀,这并不多见,弓兵的距离感很重要,不能影响其他?人攻击。他?下意识扭头,见到自己年长的队长目光一寸不移,眼睛似是被雨浸透,溢出水珠,又布满红丝。
他?在看无相。
年轻弓兵怔愣一眼,猛然发现,不止是队长,所有人都在看着无相。
是了,他?们以?无相大人的攻势为指引,怎么可?能会漏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流淌的血迹来自哪里。
他?又感觉自己敏感起来了,那股沉默的情绪在一点点高涨,奔腾,继续一个发泄的出口。
年轻弓兵咬紧牙关,又射出一支箭,一支接一支。
他?头一次想向未知的神明?祈祷。
神啊,倘若可?以? ,不要让这个人死?在这里。
加卡托兰城内,无数窥见战场、注视战斗的人,都在内心如此祈祷,好像这样一来,真的会有一个好心的神明? ,来拯救他?们竭尽全力的首领。
可?神大概是不存在,也不愿意回应的。
黑袍男人脚步逐渐慢了,速度也不如最开始迅捷,闪避吃力起来,伤口越来越多,伤势越来越重。
如同一个人疲惫地?推动向上的石头。
一颗两?颗,石头越来越多,石头越来越重……直到某一刻,超出了人能够承担的极限,超过了精神透支的额度。
只需要一颗轻飘飘的羽毛。
“砰——!”
三棱的枪尖,刺穿了黑袍男人的胸膛,最顶端还嵌着一滴鲜血。
箭矢下一秒如雨而?下,却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都看见无相摇摇晃晃,被那一柄长□□中,后继无力的样子,所有人都看见那些杀死?无相,铁蹄肆意的敌人,所有人都看见蒙蔽天空的乌云落下了倾盆大雨。
死?了吗?
喧哗到吵闹的雨声中,世界一瞬变小了。他?们好像只能看见那个倒下的、但?不应倒下的身影。
可?为什?么,会是无相大人死?呢?
盈满胸腔的,激烈跳动的,仿佛苦涩的,是什?么?
弓兵们仿佛被激怒,箭矢一刻不停,混入雨中。
可?谁都知道,箭雨是会停的,就像倒下的那个人,也会死? 。
说不清是谁最先打开房门,也说不清是谁最先靠近战场,遮蔽世界的雨声,似乎让所有人披上一层透明?的壳。在这个壳里,他?们有了一个足够正当,足够理所当然的借口,不必做缩头缩脑、视而?不见的被保护者。
雨声那么大,谁会听见区区百人踩碎水花的声音?
有人抖着腿举起长叉,有人端起狩猎的枪,有人抓起石头颤颤巍巍。更多的人,却潜入战场边缘,闷着头,将倒下的黑袍男人拽回。
第一个拽住的是个络腮大汉,他?将人拽动时,不由?自主瞳孔一颤。
为什?么这么轻?这不像是一个能够在敌军之中杀得虎虎生威,杀得血流滚滚的人,该有的体重,也不像是一个独自挡在城门,妄图以?一人之力护住加卡托兰的人,该有的重量。
汉子的眼睛湿润,他?咒骂了一句该死?的雨水,一刻不停,将拽住的人送到下一个人手中。
如同一场默契的接力,黑袍的那个人被一双又一双手抬起,慢慢脱离危险至极的战场。就连那些弓兵也有意识地?转换身位,挡住这一幕默默发生的救助。
并不漫长,迅速到令人吃惊的行动,以?落在城墙旁干草堆积的篷车为结束。
走不了太?远,也不知道该走到哪里,最后便?选了个尚且干净的地?方? 。
传闻中的无相大人被安置在这里,周围的人却沉默着,围着他?像是进行一场提前的祭奠。
其实?传递中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明?白了。
他?们手中的鲜血,他?们感受到的冰冷,他?们听见的泣音,都解释了结局。
——无相死?了。
死?在他?们眼前,死?在他?们的旁观,死?在孤身一人的战斗。
沉默的哀悼并不长久。
第一个想要将无相大人入土为安的人,无意中碰掉了他?的兜帽。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想象过,无相大人会是什?么样子。或许虎背熊腰、威风凛凛,或许长眉善目,神机妙算,但?无论如何? ,谁也没有想到。
露出真容的无相大人,只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人。
他?看着尚且带了一丝稚气? ,眉头紧蹙,唇色发白,除了黑色的头发,好像所有颜色都一同流尽,成了一副一戳就破的纸画。
而?他?确实?已经破裂了。
先前关于重量的一切得到解答,却非是任何?人想要看到的一幕。压抑的情绪再也无法克制,汹涌冲破了枷锁,低低的呜咽,在响彻的雨中,缓慢流淌。
绝望从这一角,弥漫到整个城市。
即使是懵懂的孩童,也忍不住拽住母亲的衣角。
“妈妈,你为什?么在哭?”
“没什?么……没什?么。”妇人擦了擦眼睛,“只是,一个保护我们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是讨厌这里了吗?”
天真的质问,好似撕开了某层面纱,妇人停下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不。不是的。”
她?轻声用孩子能听懂的语气?说,“他?不讨厌这里。是我们曾做了不好的事。”
所以?那个人才会这样,死?在这里。
“为什?么……”
困惑的声音,被另一种声音盖过。
“咚、咚、咚——”
嘈杂到耳目闭塞的暴雨,这样的响动本该同样被遮盖。
但?那声音确确实?实?穿过了雨幕,传递到了这座城每一个人耳中。
一下又一下,战鼓敲击本该在战前,偏偏在这个时候,如同一颗逐渐苏醒的心脏,咚咚咚,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颤动。
所有人都望向那里。
高高的城墙之上看不清人,只知道有人伫立。
然而?那人如带来神谕的使者,又如宣布审判的法官,高高地?傲然地?宣布。
“无相大人不会死?!他?没有死?!”
亲手将尸体带走的人们感到愤怒,也感到难以?理解,他?们像是注视着一个疯子,一个在末日时跳舞的疯子,愤恨出声。
“你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
那疯子却张狂大笑,战鼓越锤越激烈,越锤越快,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像是跨过死?亡,到达生者彼岸,在残余的身体留下的鼓动。
最终,在锤头举到最高处的那一刻。
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照亮了他?兴奋又癫狂的面容。
那是加卡托兰的七星之一,颜诡,也是这场战役的总指挥。这个往常能让无数人侧目的身份,在这一刻却微不足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个突兀出现的人身上。
风卷着长袍一角,黑色的布料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皮肤,兜帽被摘下,闭着眼的被人们认为已经死?去的少年。
一瞬间,缓缓张开了漆黑的眼。
似那沉甸甸的乌云终于从天边坠落,化为人型。
于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毕竟若是没有深刻到不得安宁的仇恨,怎么会逼得一个人?从深不见底的地狱爬出,也要重回这污浊冷酷的世?间? ?
“无相大人?……”
下方的呼声低低,几乎无人?听见。
好像在疑惑为什么无相大人?是这副样子,又好像是为了?这离奇的死而复生震惊。
但这一刻这些情绪都无关紧要。
帝国军的将?领遥遥望见城墙上的身影,满是汗水的脸上眉头?紧锁,一瞬就做出了?判断。
“神神鬼鬼,他不过是玩了?一出戏剧把?戏,没有什么可怕的,其他人?,跟我继续冲!”
箭矢后继无力的刹那, 被抓住了?破绽,百人?的骑兵踏破城门? ,以势不可挡的气势,闯入城中。
奔腾的践踏声中,惊慌失措的尖叫还没有发出。
上方的战鼓再次被敲响了? 。
“咚——!”宛如地脉的跳动, 震得所有人?心头?一动。
加卡托兰的人?同时望向那个方向,雨水打湿脸庞, 却无法打湿眼底跃动的希冀。
他们在等,他们在看,他们在期盼。
城墙之上的无相往前踏出一步,稳当的,与纤薄身形完全不符地稳当,在高处将?人?吹得摇摇欲坠的风里? ,显得异常突出而显眼。
黑发少年伸出手臂,白皙的手指从上而下,画出笔直的一线,宛如有什么无形的事物,顺着他的指向,落在了?闯入城内的帝国骑兵头?上。
明明相隔甚远,那一刻他的声音却清晰得惊人? 。
他说,“擅闯此地者,必受天罚!”
话音刚落,轰隆巨响,一道粗壮的蓝紫雷霆,从空中一跃而下,直直击中了?最前方的帝国骑兵!
在肉眼都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秒不到,帝国骑兵领头?者浑身焦黑,倒下了? 。
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哑然。
震撼、不可置信、狂喜、畏惧、担忧……种种复杂情绪,在城内民众面上涌现。
另一群人?的心情更加苦涩。
本应势如破竹的帝国军噤如寒蝉,脸色苍白,僵硬了?手指,竟是一步都不敢前进。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谁也不敢成为下一个。
有人?甚至想起,曾经有其他同伴谈论加卡托兰的首领,说起他可以碎裂大地,招来深渊裂口的消息。
当时没有人?当真,也不可能有人?相信。
直到此刻,亲眼见到雷霆坠落的一幕,再没有人?能将?其当做玩笑。
兵败如山倒。
这一句话就足以形容被吓破胆的帝国军。风雨稍歇,加卡托兰的人?缓过神,将?这些吓得动弹不得的帝国军全部绑了?起来,其中还有一两个浑身瘫软,连走?都是被搀着的。
这一仗赢得神乎其技,也赢得骇人?听闻。
但在加卡托兰的人?看来,这只代表无相大人?是天命所归,是终将?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人? 。
“天佑加卡托兰,天佑无相大人?!”
热烈的熟悉的欢呼响起,所有人?目光灼热,注视着仍然停留在城墙上,沉默观望这一切的那个人? 。
此时此刻,之前所有的怀疑与质问都不值一提。
没有人?再想起,那个流传颇广,甚至引得不少成员脱离,投奔另一个“无相”的传闻。又或者,他们想起来也只会啐一声,暗骂是谁说这种污蔑无相大人?的屁话。
在这座加卡托兰城内,他们眼中的黑发少年就是毋庸置疑的无相,就是加卡托兰的首领。
颜诡的目标之一,达成了? 。
乌镶月暗暗呼出一口气,站在高处,能够清晰听见从城内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呼。从这一刻起,他彻底与这个身份捆绑,再无人?能否定。
但现在还不是享受胜利的时候,还有另一个目标。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无相大人?振臂一呼,向着崇拜的人?们宣布,“我们尚有同伴,被困在无力逃出的城中!”
人?们面面相觑,帝国军刚刚才被抓捕,他们已经获得胜利,怎么还有人?被困在城中?难不成是不清楚战况,还躲在地窖里?的人? ?
议论纷纷扬扬,又在某一刻同时沉默,所有人?好像都在等答案,又在等一个提出问题的人? 。
在那样的暗潮汹涌中,有人?发出了?第一声疑问。
“无相大人??是在哪座城?”
乌镶月瞥了?眼但笑不语的金发狐狸眼青年,面上做出一番忧虑的神色,尽管他清楚在如此雨中,恐怕是看不清的。
他扬声吐出目标。
“利尔拉城!”
宛如石破天惊,平地一惊雷。
伊登焦头?烂额。
他没有想过会有假冒帝国军名义攻打利尔拉城的人? ,也没有想过加卡托兰投奔过来的那群人?如此不成器!
“真是废物!”
他一把扫落桌上的文件,眼底发红,胸膛不断起伏,目光虚虚盯在一个点上,就好像穿过这里? ,注视着那些没用的加卡托兰成员一样。
房间里残余的部将不多,大部分人?都被派去守城,无力分身。
剩下的这些大气也不敢出,缩头?缩脑,等着伊登消气或冷静。
“现在战况如何?”
这回伊登冷静下来的速度比之前快一些,尽管眼神依旧阴鸷得好似要吃人? ,好歹没有再做出更进一步的激烈举动。
被看到的部下抖了?一下,随后唯唯诺诺上前,“不,不太好。”
他知道自己说这话肯定会惹怒伊登,但不说的话,后果更不是他能够承担的。他咽了?口口水,斟酌着词句。
“那些伪帝国军,战斗的意?志不是很强烈,似乎只是在拖延时间?,周旋等待……”
等待对?于?一座城来说,绝对?是占据优势的。
进攻方的粮草会耗光,防守方却不会。这明明是一个好消息才对? ,怎么会被说成坏消息。
伊登一瞬间?察觉到其中问题,打断他,“你?还有什么关键消息没有说,快说!”
部下又瞥他一眼,这才把?话说完了? 。
“伪帝国军不执着于?进攻,却带来了?消息。据说相隔不远的加卡托兰城内,也遭到了?帝国军袭击,是无相拦下了?帝国军,并且……”
无相拦下了?帝国军?怎么还有这一出。
伊登直觉不妙,却还没有搞清楚关窍,催促道,“并且什么?你?再断断续续,我就把?你?挂出城门?!”
不知是被威胁吓到,还是终于?有了?勇气,部下低头? ,快速把?话说完了? 。
“并且无相正率领加卡托兰的军队,朝利尔拉城赶来,说是要拯救被困的利尔拉城!”
伊登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什么被困,明明是那些伪帝国军故意?……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了? 。
帝国派来的假扮者眼底浮现血丝,一字一句都如同从牙缝挤出。
“现在,那些加卡托兰的人?,还在守城吗?”
部下安静了?一会,缓慢又坚定地摇头? 。
砰!这回桌子被踹翻了? ,伊登站在窗前,气得面色发红,呼吸不畅,死死瞪着城墙的方向,恨不得立刻把?与加卡托兰有关的一切都撕碎吃了? !
这是阳谋。
加卡托兰一方算准了?他这个假无相不会尽心尽力对?待投奔过来的成员。
所以才有了?这一出攻打,逼得投奔者看清他这个“无相”的真面目。
这还不够,他们另外还演了?一出戏,叫加卡托兰城也被所谓的帝国军攻打,彰显那个无相的英勇大义。甚至对?方在胜利后,没有沉溺于?此,反而马不停蹄赶来拯救被他欺骗过来的加卡托兰成员。
这一对?比,高下立现。
如果他是投奔过来的人? ,现在肯定已经感激涕零,难以言表,哪里?还会怀疑加卡托兰的无相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