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镶月与师伯情同父子,离别在即,最是不舍,盼他同自己一起走。师伯垂泪道:“师伯老了,不愿再漂泊。与李庄亦是有缘,此地便是埋骨之处。月儿已青出于蓝,师伯再无遗憾。只有一事相托。”哆哆嗦嗦翻出一摞乐谱并一封书信,继续道:“师伯年轻时曾收过一个徒儿,名唤卢汉坤,算是你的大师兄。早年在上海办影社。听云儿说你们此去会在沪上逗留。若找到人,就将这几本珍籍孤谱交与他,当是为师留给徒儿的一点念想。”
饯行酒筵散后。夜已深。
萧镶月依偎在骆孤云怀里,毫无睡意。明日就要走,心中实有万般不舍。眼睛滴溜溜看向屋内,十岁来李庄,六年光阴,由孩童到少年,与骆孤云相爱,成亲,每一样东西都有感情,盛着满满的回忆。
“恭桶好用。”一直没说话的他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
恭桶是当年云哥哥临走前费尽心思弄的,每次用着心里都暖暖的。
骆孤云失笑,这宝贝......实在可爱。
俩人新婚燕尔,脂膏制成,这些日子刚得了趣。依骆孤云的性子,恨不得日日夜夜把人黏住。顾着月儿的身子,不敢十分放肆。但也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美滋滋赛过活神仙。这几日师伯、春妹、板凳、程晋,个个垂泪,惹得萧镶月情绪低落,骆孤云亦是烦闷。刚刚便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宽慰他。想着仿当年离开那样,把人弄疲累了睡觉,又觉不妥,明日月儿也要早起。路上舟车劳顿,得顾惜着身子。若一句话不当,又惹人难过一场。想来想去,便不说话,等他开口。却没想到月儿蹦出这么一句。
骆孤云接过话:“上海的公馆二哥已使人收拾妥当,布置了最新式的马桶,还有大浴缸。瞧这儿冬日沐浴多冷!哥哥时常都担心月儿会感冒。以后便可每日泡澡......还可以......”附在耳边,嘀咕了几句,萧镶月大窘,在骆孤云胸膛捶了一下,终于展颜。
“平阳城中骆府也修一新。月儿已是骆家的人了,不想回去看看么?”骆孤云促狭道。
萧镶月微抬头,瞪他一眼,道:“云哥哥也是萧家的人了。月儿想顺道回桫椤谷看看爹娘的坟墓。”心情好些,说话也轻快了。
“嗯,哥哥也是这么想的。月儿不是喜欢坐船么?我们先坐船到宜顺县,然后去桫椤谷,拜祭过爹娘再走。”骆孤云的确是这样安排的。
“不知道爷爷和孙大哥去了哪里,月儿好想他们。”萧镶月叹息道。
骆孤云和萧镶月到李庄后。程掌柜北上采购药材,曾托他专门去桫椤谷打听过,说瓦舍已是一片废墟,根本没有人,连谷口的几家猎户也不见了踪影。后来又特意派人去周边寻找,也没有任何消息。
“说起桫椤谷,哥哥又想听月儿在树洞唱的那首小曲了。”骆
孤云岔开话题。这是他哄萧镶月睡觉的法宝,屡试不爽。萧镶月轻哼,骆孤云轻拍,渐渐沉入梦乡。
青衣江码头。一艘大船静静停靠水面。岸上簇拥着百余人,都是来送别的骆孤云一行的。
春妹抹着眼泪:“少爷放心,春姨会替少爷守好这份家业。若哪天不打仗了,少爷便回来,过些清闲日子。”
师伯拉着骆孤云:“云儿,好好待月儿......师伯老了,已没几年好活。月儿痴傻......莫要辜负他。”说及此,已是老泪纵横。骆孤云郑重作揖道:“师伯放心。月儿自是比我的性命还重要。定不负他。”
李县长也带着几个官员前来送行,对骆孤云抱拳道:“将军为国征战,守疆卫土,我庐陵百姓与有荣焉。只望将军多多保重,父老乡亲都盼你再归故里。”
那边谢校长与两个教员,板凳、程晋、三虎,围着萧镶月,依依话别。十二岁的板凳刚及萧镶月腰高,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不舍得放手。蜀江春的主厨江师傅提着几屉食盒,交给跟在身边的黑柱:“给小少爷做了些爱吃的食物,带着路上用罢。”
骆孤云怕耽搁久了,给月儿徒曾伤感,吩咐赶紧开船。
萧镶月站在船头,拼命挥手。江上雾大,一会儿便看不清岸上的人。又吹起竹笛,笛声尖锐响亮,划破浓雾,在江面悠悠回荡。船行出好几里,估计竹笛的声音岸上也听不见了,犹自怅然而立。
骆孤云给他披上件大氅,连人带大氅轻轻拥住:“江上风大,月儿进船舱罢。”萧镶月靠着他,垂眸不语。
江风吹得萧镶月执笛的手冰凉,骆孤云握起放在胸口搓揉,知他不舍,柔声哄道:“过几年战事歇了,哥哥便卸甲归田,陪月儿回李庄住一辈子,每年夏天都一起去看萤火虫,可好?”
“嗯,月儿还想天天喝蛙腿粥。”萧镶月闷声道。
第13回 故地寻梦两情依依故人相诘誓言铮铮
骆孤云原计划船行五六日,到了宜顺县便上岸前往桫椤谷。谁知头两天萧镶月还活蹦乱跳,新鲜稀奇又兴奋。这晚江上刮起了大风,船行颠簸,一早醒来便头昏胸闷,有些晕船。勉强咽下两勺粥全都吐了出来。骆孤云担忧不已,决定改走陆路,就近在一个叫做沙桥镇的地方上了岸。
沙桥镇原本只是一个码头,因背靠终南山,这几年成了山货药材集散地,渐渐兴盛起来。镇上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摆满了各种干货、药材、土特产。
黑柱已快马去前方报讯,晌午前便会有车来接。骆孤云与萧镶月沿街慢慢逛着,拐角处的一家店铺同时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其它店里都是成堆成捆的干货药材。这家铺子全是一排排的大抽屉,抽屉上贴着标签,写着各式药名。铺面旁有一扇木门,半掩着,隐约可见里面是个院子。门上方悬着一块木匾,上书“牧野居”三字。俩人对望一眼,萧镶月脸色微变。骆孤云牵着他的手,推门跨了进去。
院子里种着些花草,正对面是一幢两层吊脚小楼。一个少年正在屋檐下晾晒药材,见有人进来,忙迎上前,问道:“二位客官找谁?”感觉到萧镶月的手在微微颤抖。骆孤云朗声道:“请问孙牧......”那少年听到孙牧二字,不等骆孤云说完,便冲着小楼大声喊:“孙大哥,有人找您!”萧镶月身子晃了一下,拽着骆孤云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用力,快要掐进肉里。
一个皮肤白皙,面容敦厚的青年应声从屋里出来,抬眼瞧见院子中央站着的俩人,嘴巴慢慢张大,眼珠子瞪圆,不可置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喊出:“月儿!”
“孙大哥!”萧镶月同时喊道。飞扑过去,与孙牧紧紧拥抱在一起。
那年孙牧和父亲采药下山已是十几天后。从烧成灰烬的房舍里找到母亲的发簪,在后山看到了萧平舟和宋婶的新坟。虽不知发生何事,也大略猜到是被仇家寻上了门。父子俩先去孙太医熟识的一个药商那里躲了阵子,后又开始打听萧镶月与骆孤云、易水、易寒几人的下落,寻找无果。便在沙桥镇盘了个店面,安定下来。孙太医两年前已去世,如今只有孙牧经营着药材生意。
孙牧这些年一直想着萧镶月恐已不在人世。如今得以重逢,欢喜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拉着他翻来覆去地看,不住口地感叹:“月儿长高了,长大了,更俊了......大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要是爹爹还在不知道有多欢喜......”
骆孤云明白瓦舍众人是如何宝贝萧镶月,月儿也算是孙牧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咋见俩人如此亲热,心里还是有点泛酸。上前道:“月儿从早上就没吃东西,怕身子熬不住,先进屋歇息罢。”
孙牧依旧最关心萧镶月的身体,扶额道:“看我都高兴糊涂了!月儿又病了么?哪里不舒服?快进屋,坐下大哥瞧瞧......”
顾不上叙旧,孙牧先给萧镶月望闻问切一翻。沉吟道:“月儿脉道充盈,比小时候已好了太多,当是这些年调养得当之故。只是细探之下脉动间隙稍许不一致,毕竟还是先天不足,身体比之常人更易受损。切不可大意。”又大声唤:“小秦!拿瓶藿香水来!”
刚刚院子里那少年应声过来,递给孙牧一个药瓶,看了看座上的人,羞赧道:“是镶月少爷么?孙大哥常提起你......”孙牧一拍脑袋:“忘记给你们介绍了,这是秦晓。前几年得了场大病,爹爹给治好了。父母都已离世,没有亲人,便一直跟着我们,学点医术,做些杂事。”
萧镶月喝了藿香水,感觉好些。三人详叙别后经历。骆孤云只隐去了与萧镶月已经成亲的事实。孙牧叹道:“当年我就看出贤弟非池中之物。如今国内动荡,外强环伺。实非将军这样的国之栋梁不能稳定大局啊!”稍顿又道:“你们此去经上海。可巧我下半年也计划去沪上。爹爹生前给我订下一门亲事,媳妇娘家姓王。在沪上经营药材生意。只等为父亲守孝三年期满,便去迎娶。”听说萧镶月要去桫椤谷拜祭父母,又道:“此去桫椤谷,不必绕道宜顺县,有一条采药人走的路径,翻山两三个时辰可到。只是山路陡峭,怕月儿身体吃不消。”萧镶月忙道:“月儿可以的,孙大哥还当我是小孩子么......”
次日一早,俩人便沿着陡峭路径,翻山越岭,往桫椤谷而去。行到险要处,骆孤云欲背他。萧镶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要强,偏不要背,自己手脚并用,气喘吁吁爬了上去。
桫椤谷常年无人,杂草丛生,树木遮天蔽日,已看不出当年的路径。骆孤云左手拽着萧镶月,右手拔出短刀,一路劈砍枯枝藤蔓,费了好大劲,才走到墓前。坟墓周围还算齐整,应当是孙牧他们每年都会前来祭扫的缘故。
俩人双双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骆孤云朗声道:“爹,娘,请放心把月儿交给孩儿。骆孤云在爹娘坟前立誓,此生定不辜负萧镶月。护月儿一世周全。”说毕,又单独拜了三拜。
萧镶月跪在墓前,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骆孤云陪他跪着,见跪得太久,怕他撑不住,伸手揽腰半扶着。萧镶月睁眼,低声道:“云哥哥,月儿想耽搁两日,给爹娘重新立个碑。”
当年事出仓促,易寒只是将萧平舟在妻子坟旁草草掩埋。骆孤云道:“理当如此。正好遇到了孙大哥,我们便在沙桥镇住下,多盘桓几日。待刻好碑,择个吉日,将爹娘的坟墓重新修好再走。”
骆孤云见萧镶月始终神色郁郁,想分散他的注意力。提议道:“那树洞离此不远,不知有没有变化?不如我们去瞧瞧?”
几年时间对于千年古木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树洞依旧,只是周围多了些杂草。俩人进洞坐下,萧镶月有些疲累,软软地靠在骆孤云身上,微闭着眼睛休憩。
看着怀中人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精致面庞上殷红的唇瓣半张半合,嗅着诱人的体香。骆孤云心跳加快,热血上涌。受到蛊惑
般,俯身含住唇,舌尖探进,攻城略地。
一通狂风暴雨,萧镶月气喘吁吁,面颊绯红,目光迷离,在猛烈的攻势下身子一颤,白浆喷洒在他厚实的手掌间。
就着乳白液体的润滑,骆孤云抬起硬挺的分身,刺了进去。
被猛地侵入,萧镶月惊叫出声。他觉着今日的云哥哥似乎有些不同,不复往日的温柔,有些狂暴,粗野,急不可待。
骆孤云紧紧箍住他,挺腰猛烈冲撞,双目赤红,嘴里喃喃道:“月儿......月儿,你可知十岁那年,哥哥便想要你......想得发疯......”
那年在树洞,萧镶月寻来,唱小曲那日,当晚骆孤云便做了旖梦,醒来裤子湿漉漉一片。十六岁的少年羞恼不已,自己竟对一个孩童......简直不可思议!越是压制不去想,越是一靠近他便心跳如鼓。以后多年,也会梦到和萧镶月在树洞行那云雨之事。如梦魇一般,折磨着他,甜蜜又苦恼。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喜欢月儿。再后来和月儿互通了心意,成亲以后,那梦才渐渐淡去。如今梦境与现实重叠,他似要把积郁心底多年的渴望发泄出来,犹如烈火浇油,升腾起不可遏制的欲望。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动作便如暴风骤雨,一发不可收拾。
萧镶月已彻底沦陷在骆孤云的狂放中,大脑完全空白,如无根的浮萍,在一下又一下的猛烈撞击中起起落落,发出破碎的呻吟。呻吟声更是刺激了他,猛地加快速度,狠顶几下,萧镶月近似呜咽的喊叫一声,又颤巍巍地吐出些白浊。骆孤云一阵抽搐,灭顶的快感如风暴卷过,尽数在萧镶月身体里释放出来。
树洞一时静谧,只闻俩人的心跳和喘息声。良久,萧镶月颤颤地抬起手,拂过他微红的眼眶,摩挲着他的脸颊。大汗淋漓的骆孤云回过些神,捉住他的手,语带哽咽:“月儿......我......”萧镶月支起身子,覆上双唇,堵住了他想要说的话,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嘴上,眼睛,鼻子,裸露的每一寸肌肤上,温柔缱绻,竭尽全力,想要安慰和温暖眼前的人。
骆孤云仿佛看见初到桫椤谷养伤的日子,一个小小的身影,手中捏着或是石头,或是玩具,或是糖果。脸上挂着大大的,示好的笑颜,笨拙的,却是竭尽所能地想要给他安慰。
月儿,你便是我的良药,治身,愈心。
感谢上苍,祈愿你我一生相伴。
骆孤云在心底默念。
天色已晚。
骆孤云背起疲累已极的萧镶月,下山而去。他常年习武,体格强健,身手矫捷,背着萧镶月在险峻的山路上依然可以健步如飞。今儿却不想走那么快,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踏得稳稳地。月儿在他背上睡着了,头软软地靠在脖颈处,呼吸可闻,就这样全身心依赖着他,柔软安详,就似初生的婴儿。他惟愿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一辈子......
回到沙桥镇,已是暮色苍茫。小秦在门口张望,远远看到俩人,忙向门内喊道:“孙大哥,他们回来啦!”
骆孤云背着萧镶月跨进院子。孙牧见状,赶紧迎上前:“月儿怎么啦?”骆孤云回道:“......没事,就是有些疲累,睡着了。”孙牧捉住萧镶月垂下的手,欲把把脉,一眼看见他脖颈处红红的吻痕,脸色变了变,沉声道:“既如此,先送月儿到楼上休息罢。”又吩咐小秦:“用红花、桂枝、艾草,煎一锅滚水,待会儿月儿醒了,给他泡个澡,解解乏。”
夜幕低垂。孙牧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面沉如水。骆孤云下得楼来,见此情形,已明白几分。也于石凳坐下,开门见山道:“我与月儿已经成了亲。”
骆孤云再桀骜不羁,也明白他与萧镶月的事情纵与世上任何人都无干,但必须给孙牧一个交待。之前没说,便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既然孙牧已经看出来了,以他坦荡磊落的个性,自是得主动把话说清楚。
“你......”孙牧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见到月儿脖颈的吻痕,他心里已猜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者是自己看花眼了......或是年轻人一时冲动,玩玩而已......或是骆孤云贪月儿俊美,强迫了他......心中万马奔腾,一直在思忖如何开口询问。没想到骆孤云倒是坦诚,毫无愧色,抛出这么一句。
“胡闹!两个男子如何成亲!”孙牧恼怒又震惊。
“如何不能成亲?我们三叩九拜,明媒正娶。该有的礼数一样都没少,只是没有请宾客。”骆孤云理直气壮,大声道:“我和月儿相互爱慕,誓要一辈子在一起。”
“月儿是男子。你......你简直罔顾伦常!”孙牧气急。
骆孤云冷笑道:“男子怎么了?月儿是男子我便喜欢男子,月儿是女子我便喜欢女子,月儿是鬼魂我便追随鬼魂,月儿是块石头,我便要日日抱着,是截木头,我也要日日枕着......”
孙牧目瞪口呆,半晌才回神道:“你......你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做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举,不怕身败名裂......遭天下人耻笑?”
骆孤云大笑道:“孙大哥此言差矣!大丈夫立于世间,若喜欢个人都得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掂着斤两算计,还活个什么劲?再说了,我一来不怕遭人耻笑,二来敢耻笑我骆孤云的,世上怕也没有几人!身败名裂?没了月儿,要那些名利地位又有何益?”
“好......好,就算你想得透彻!难道你不要子嗣?”孙牧质问。
“我俩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姊妹。在这世上都是孑然一身。能常相陪伴已是上苍眷顾。骆孤云不是贪心之人,既选择了月儿,便不会再想子嗣之事。”骆孤云斩钉截铁。
“你现在是一时情热,一辈子还长,若哪天厌了倦了,再娶妻纳妾,又将月儿置于何地?”孙牧步步紧逼。
骆孤云亦有些激动,朗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骆孤云是否朝秦暮楚,三心二意,孙大哥可看一辈子......再说......”
“孙大哥,云哥哥。”不知何时,萧镶月已站在屋檐的台阶上,只着件青色里衣,在淡淡月光的映照下,风姿绰约。
俩人一惊,同时住口。
骆孤云快步过去,脱下外衣罩在他身上,嗔道:“月儿起床怎么也不披件衣服?”眼睛偷瞄他的神情,心中忐忑,暗自揣度刚才的话被他听到几分。
孙牧也忙道:“月儿醒了?先吃点东西。小秦已将水烧好,待会儿在木桶里泡个药浴,可行气活血,消除疲劳......”
萧镶月抿着唇,迟疑道:“孙大哥,你方才说的耻笑,身败名裂是什么意思?”
萧镶月生长在桫椤谷,没受过传统教育,没进过学堂,打小没见过外人,也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伦理纲常,男女大防,人活世上必须得怎样怎样......从小连称呼都是随心所欲,不按规矩。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长大。对骆孤云,先是朦朦胧胧地喜欢,后来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在他的认知里,并未有丝毫不妥,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成亲那日,李庄众人亦是欢天喜地,殷殷祝福。孙牧说的这些,他的确不十分明白,怎么云哥哥和自己在一起会被耻笑?会身败名裂?
孙牧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萧镶月澄澈的眼神看向骆孤云,殷切道:“月儿不怕被耻笑,云哥哥怕么?”骆孤云本来还担心他听了这些话,放在心头过不去。没想到他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大喜过望,拥着人连声道:“哥哥不怕......有哥哥在,谁敢耻笑月儿?”
接下来的两天,骆孤云和萧镶月忙着刻碑,修坟墓。孙牧就像以前孙太医一样,成天在药房里鼓捣。倒也相安无事。
墓碑的字迹是骆孤云亲笔所书,律气庄严,雍容遒劲。萧镶月见那上面刻着:儿萧镶月,婿骆孤云。感觉似有不妥,自己又不是女子,云哥哥也不应该是爹娘的女婿。可是云哥哥也是男子,总不能写儿媳。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得作罢。
连续两天从
桫椤谷上上下下,萧镶月累得够呛,泡了药浴,早早睡下。骆孤云想趁此机会与孙牧继续那天未完的话题,便来药房寻他。
他是真心希望能说服孙牧,得到孙牧的认可,月儿也会更安心。
孙牧见他进来,反手把门关严了,神神秘秘地道:“月儿睡着了罢?今日我在浴汤里加了几味助眠的药材,他应该会好好睡一觉,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我正要去找你,有事予你交待。可巧你就来了。”
骆孤云不解道:“何事?”
桌上摆放着三个琉璃瓶。孙牧拿起其中一个盛着透明膏状物的瓶子,介绍道:“这个叫润肌膏。是我根据汉代宫廷流传下来的秘方研制的。男子交媾与女子不同,极易受伤,可做润滑之用......”见骆孤云瞪大眼睛望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过于直白了些。又解释道:“为着月儿的身体,有些事情我必须予你交待清楚,莫怪我啰嗦。”
骆孤云喜道:“哪里哪里,大哥药剂独步天下,能得大哥如此为我和月儿着想,孤云感激不尽。早知如此,我就不必费心去猎那豪猪了。”话已说开,便也不再避讳。将成亲之夜月儿受伤,自己根据方子制作润滑剂的事情说了一遍。孙牧道:“那个方子只是寻常。我这润肌膏可使肌肤微微发热,更加柔软,富有弹性。”
又拿起另一瓶带点琥珀色的膏状物,继续道:“这个也是润肌膏,只是我在里面另加了淫羊藿、补骨脂、阳起石等几味具有催情效用的药物......”骆孤云感觉不可思议,直接打断他:“孙大哥,这......”孙牧一脸严肃,看着骆孤云,正色道:“月儿心思敏感细腻,有些时候会将情绪憋在心里,难受自苦,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你便可使用这瓶药膏,让他全身心投入,暂时忘记苦恼烦心之事。”
骆孤云醒悟,一场痛快淋漓的性爱无疑就是最好的疗愈。心中愈加佩服孙牧,不愧是把月儿从小带大的人,当真对他观察入微。
孙牧又道:“这药膏偶尔使用对身体无害,反而有行气宜血,舒经活络之功效,只是不可常用,以免伤了肾气。”
指着略大些的那琉璃瓶,孙牧继续道:“这瓶叫合寰露。也是汉代宫廷的秘方。我又另加了麝香、熊胆汁、芦荟、桃胶、三七等几味,使之更适合月儿体质。男子欢好不比女子,年轻时候不觉得,年纪大了便会松弛,失去弹性,合拢不严。你每次行房后务必认真清理,用针筒将这合欢露推入甬道,使之均匀附着于内壁,可起到收缩肌肉,修复内壁,恢复弹性的作用。也可杀菌消炎,收敛镇痛。房事后便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不适,只会觉得清凉舒爽......”地上摆着一桶连着软管的透明水状液体,孙牧又道:“此乃皂角提炼之物,名叫玉清液。我在里面加了八味于肠道有益的菌种,可做洗肠之用。待我教会你方法,每日睡前,清洗肠道,排出毒素,即便不为房事,对人体亦是大有裨益......”
骆孤云叹为观止,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剩点头的份。肃色道:“大哥为我和月儿殚精竭虑,思虑得如此周详,大恩不言谢,请受孤云一拜。”便要跪下,孙牧忙一把拉住,正色道:“你当我是为了你么?月儿铁了心要和你在一起,大哥总得想法子护他周全。你今后定要好好待他,便当是谢我了。”骆孤云郑重道:“大哥放心。这辈子我都会将月儿放在心尖尖上疼,定不叫他受半点委屈。”顿了顿,又道:“大哥医术精湛,所制药剂更是独步天下。一身绝技,埋没在这荒僻小镇实在可惜。现如今战乱频繁,前方军士急需医药。我打算在安阳、上海、金陵,筹建几所先进的医院。正急需大哥这样的人才。大哥何不与我和月儿一起走?到时沪上的医院就由大哥主持,也可方便迎娶嫂子,两相得宜,岂不美哉?”孙牧沉吟道:“这......父亲孝期未满,不宜迎娶......”骆孤云道:“我们此行先经省城,再到安阳,待到达沪上也是几月之后。大哥可随我们先到安阳,指导安阳医院的筹建。再去沪上,时间也就差不多。”孙牧犹豫。骆孤云又道:“此去千里迢迢,舟车劳顿。月儿始终体弱,又不习惯饮食。前几日刚出门就晕船。若一路有大哥照拂,也放心些。”听骆孤云如此说,孙牧终于下定决心:“那便再耽搁三五日,待我把药材生意了结一下,带着小秦与你们一起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