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一团乱麻的事,骆孤云不禁脸色有些沉郁。
萧镶月停下脚步,双手环住他,将头埋在胸前,轻声道:“哥哥什么都不必说,也不必担心我。那些纷纷扰扰月儿都明白......月儿说过,哥哥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咱们就这样相携相伴,四海为家不也挺好么?”骆孤云失笑:“月儿是哥哥肚子里的蛔虫么?还是会读心术?我这刚一转念,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萧镶月歪着头道:“哥哥知道月儿为什么喜欢逛集市吗?”骆孤云搂着他:“哥哥可没有食言,带月儿逛遍了天下的集市,月儿的心病可好些?”
萧镶月叹息:“所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越是简单纯粹的生活状态,越是能让人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月儿与哥哥走在这寻常巷陌,挤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感受到的不是喧嚣杂乱,而是温暖、宁静和满足......月儿的音乐为什么世人都喜欢?便如这集市一样,真实、自在、有温度,让人暂时忘却那些纷纷扰扰,回归生活最本真的样子。”
骆孤云大笑:“原来月儿逛集市是在寻找音乐灵感?这......这根本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风马牛不相及嘛!”
新月号自迈阿密出港,已游历了一年多。
萧镶月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每天醒来都是崭新的一天,与心爱之人携手看遍世间美景。那些噩梦般的记忆,也仿佛越来越模糊,愈来愈遥远......这一年多时间,他维持一向的高产,写了好多新的作品,又出两张音乐专辑,只是没有亲自演奏,交由瑞典皇家音乐学院的交响乐团演绎。曲风和之前有些变化,意境更加深沉。一面市依然受到热烈追捧,唱片一再加印还是供不应求。
船上装有先进的高频通话系统,随时可与外界联系。骆孤云虽人在天涯,也可在船上遥控指挥,摩恩财团的生意版图越来越大。小罗依在船上长大,从蹒跚学步,到现在已经能跑了。
第53回 吉野揭密滔天罪孽云月并肩共解危局
一九六一年底,一本叫做《731回忆录》的书在加拿大出版。一面市便引起轩然大波,持续霸榜畅销书榜单,被译成各国文字迅速传遍全球。
作者是一名前侵华日军退役军官,名叫吉野隆。书中记述了日本二战时在东北建立代号为731的军事基地,用活人作人体实验,秘密研究生化武器的罪恶史实。
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至少上万平民被日军关押在基地,用于细菌、毒气、
人畜杂交等实验,甚至还做活体解剖......或把人绑在特制装置上,用高温烘烤,观察人体水分被完全蒸发直至变成干尸的过程,或将人赶进高压仓内,记录人在极限压力下的存活时间......各种残酷手段令人发指,罪恶与血腥罄竹难书。
其中有一段叙事,讲的是世界级音乐大师萧镶月先生,于一九四三年,被时任日军在华总指挥山本上将亲自下令,秘密关押在731基地,遭到惨无人道的非人折磨。南京伪政府外事官何其笙,假冒山本指令潜入基地,意图拯救萧镶月,结果被识破,当场丧命。后萧镶月被日军华中战区司令渡边彦和僧人空能法师劫走,731基地用何其笙的尸体假冒成萧镶月的尸体,向山本总司令交差的细节。
当年渡边彦和空能法师将萧镶月带走后。吉野隆给总部发电,谎报“已尊照山本总司令指示,将人犯萧镶月就地处决。”北方杜司令截获的那封电文就是这样来的。自那后不久,吉野隆在一场大火中失去了双腿,获准退役回到日本,一直在偏远的青森县老家生活。日本战败后,他没有遭到清算,携全家移民到加拿大。二十多年来,日日受着良心的折磨,将自己所知的当年种种机密写成了这本《731回忆录》。
摩恩财团建立的情报网络无孔不入。这书尚未出版,就被呈上了骆孤云的办公桌。弟兄几人意见不统一,易寒觉着这不是往月儿伤口上撒盐么?干脆直接给他封禁掉,不允许出版。孙牧的意思是月儿遭的罪可不能白受了......就是应该让此书出版,揭露日本人的残暴罪行,让天下人为月儿讨回公道!骆孤云拿不定主意。易水道:“三弟还是像以前那样,总想对月儿的事情大包大揽!现如今他已恢复记忆,是封禁还是出版,难道不应该由他这个当事人说了算么?”
骆孤云犹豫再三,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把书稿给了月儿。
萧镶月读稿的那个晚上,骆孤云在一旁又是斟茶,又是倒水,三步不离左右,不时偷瞄他的神色,生怕他情绪激动或受不住。萧镶月合上书本,啼笑皆非:“哥哥晃得月儿眼都花了,还怎么看书?”易水拉着他:“来来来,三缺一等着你呢......”将人拽了出去。骆孤云临出门还高声吩咐大雪:“好生看着点,有什么立即来报!”
新月号环球旅行期间,弟兄几人常在游轮上相聚,偶尔也在船上搓搓麻将。骆孤云心不在焉地出着牌,忽道:“月儿该看完了罢?”易寒道:“几十万字的书稿,月儿就算一目十行,也得看一晚上,三弟着急些什么?”易水大笑:“要赢三弟的钱就趁现在了!你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哈哈,糊了!”孙牧看看表:“时候不早了,月儿估摸着也看了个大概,咱们打完这圈就去问问,看他什么意思......”
正说着,萧镶月已拿着书稿走了进来。骆孤云弹簧般地起身:“月儿快坐!都......都看完了?”萧镶月点点头:“嗯,大略读了一遍,尚未细看。”易寒道:“这书记述得太过真实血腥,二哥担心引起月儿不适,本想直接销毁,既已看了,月儿什么意见?”
萧镶月垂下头,沉默了一小下:“月儿没有资格决定这本书的命运。这书......是属于千万个像旺财那样无辜枉死的冤魂的......”又道:“书的作者在哪里?月儿想见他一见......”
易寒道:“那吉野隆将书稿交到出版社后,就回了日本,正式剃度受戒,追随空能法师出家为僧了......”骆孤云道:“我就想月儿看完书可能有话问他,前两日已把他接到了船上,随时候着......”
一袭玄色僧袍的吉野隆丢掉拐杖,没有双腿,便一路匍匐爬着进来,浑身发抖,涕泪交流,不敢抬头看萧镶月,嘴里不停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易水冷哼:“现在说对不起,未免太迟了!”骆孤云道:“吉野先生请坐。我家月儿有话问你,你如实回答便好。”拉过萧镶月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萧镶月略一沉吟:“渡边雄并不想让我那么快死掉,你为何要将我送进高压仓?”吉野隆浑身一震,连磕了几个头,回道:“误会!都是误会!那段时间基地最高长官森田中将刚好不在,我以为萧先生和其他囚徒一样......就......就将您送进了高压仓......后来才知道,在萧先生身上做的是神经递质毒素实验......”
孙牧惊讶道:“什么?神经递质毒素?”吉野道:“......是......是,后来森田中将回到基地,将我大骂一通,说我破坏了上司的计划。他们要的是控制萧先生的精神和思想,使之失去心智,任由他们驱使摆布......”
骆孤云冷笑道:“我就猜呢......以渡边雄的行事,放任月儿在生化基地自生自灭地死掉,也太不象他的手段了!活着的,任人摆布的月儿,显然比死的更有价值!”易寒咬牙道:“渡边雄这老贼,也太阴毒了!可......月儿又怎么知道他的意图呢?”
萧镶月道:“渡边雄将我送到基地前,说不会让我轻易死掉。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无门,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在那魔窟里,其他人被注射针剂后,有的皮肤溃烂,有的七窍流血,我却没有这些症状,只是头疼欲裂,一下晕过去,一下醒过来......我就猜他们对付我的手段不一样......”吉野道:“是......是,有关萧先生的一切都是最高机密,只有森田长官知道。后来我打听到,他们观察了你几个月,每天记录数据,没发现你有任何失去心智的状况......”
易寒道:“也就是说,他们在月儿身上的实验失败了?”吉野道:“是......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要解剖萧先生的尸体......”
孙牧一拍大腿:“是了!月儿脑部的肿块既压迫脑神经,也保护了脑神经!在杰弗逊博士实验室的时候,我们就发现,凡是刺激脑神经的药物对他都不敏感。那些毒素打进体内,可能令他身体极度虚弱,或出现幻觉,却不至于失去心智......”
骆孤云道:“那月儿后来失忆,是不是和曾被注射神经递质毒素有关?”孙牧道:“大有可能!老天有眼啊,所有施加在月儿身上的残害手段,阴差阳错,最终都帮助了他......”
易水呵呵笑道:“渡边雄这老贼打的如意算盘!一个活生生,任他驱使的月儿,用来控制渡边彦,对付三弟,那是再妙不过了......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月儿脑部结构异于常人,那毒素耐他不何!”
孙牧点头:“嗯,这和月儿有着坚强的意志力也不无关系!精神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有的时候,可以强大到科学无法解释的程度......”
萧镶月又问道:“何公子的尸体,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基地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或扔在乱葬岗,或丢到焚化炉里化为灰烬。只是......何先生的尸体,是冰冻起来了......”吉野咽了口唾沫,垂着眼道,“当年渡边彦将军和空能法师把你带走后,我立即给总部发去电报,谎称已遵照山本总司令的命令,将萧先生就地处决。谁知没过几分钟,又收到总部的电报,要求我将萧先生的尸体保存起来,不准销毁,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何先生身形与萧先生相仿,便将他的尸体冷冻起来,希望能蒙混过关......后来,基地来了几个德国专家,最高长官森田中将说要解剖萧先生......不......何其笙的尸体。我看事情即将败露,便制造了一场大火,一切都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为了演得逼真,我自己也烧掉了双腿,后来,便获准退役回到了日本......”
问完吉野隆的话已至凌晨。临睡前,萧镶月小声道:“何公子是个可怜人,不管他是否癫狂,终因救月儿而死。何公子无父无母,无儿无女,
也无兄弟姐妹,若没有这本书,可能世上再无人记得他的名字,知道世间曾有过这么一个人......“骆孤云轻抚着他的面颊道:“月儿什么都别想了,闭上眼睛休息,哥哥知道你的意思了......”
《731回忆录》里有关萧镶月的记述迅速发酵,引起大范围的关注与讨论。大家先前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不敢相信那个集万千美好于一身,看起来完美无瑕的上帝宠儿,竟然曾遭受过这样不可想象的残酷折磨。书中记述的人都已死去,只有空能法师尚在人世。每天都有好事者去到渡边家族在神户温泉的老宅,寻找给渡边彦守墓的空能法师,求证事情的真伪......人们震惊,不可置信,不敢相信那个写出《安和曲》,用音乐感动全世界的人,竟然曾被人类最黑暗的罪恶深深伤害过。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书中真实描述了将萧镶月作为活体实验对象,把各种不明毒素注射到他体内,又将他关进高压仓的情节。有月迷们看一遍书,流一遍泪。悲伤的情绪无处安放,便疯狂买他的专辑,唱片一时售罄,出版商加紧制作都来不及。瑞典皇家音乐学院门口和摩恩大厦楼下每天都有大量月迷聚集。
萧镶月已有两年没出现在公众场合,虽有作品推出,只闻其曲,不见其人。他的新闻大多是保罗率先报道的,BBC的电话都被打爆了,各路媒体都想探得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寄希望于保罗能采访到他。
保罗见不到萧镶月,就从他身边的人寻找突破口。留在摩恩大厦处理公务的云月基金会秘书长吴小欣、机要秘书方华等,都分别出镜,接受了保罗的专访,讲述当年亲历的情景。萧镶月为保护学生,身受枪伤,甘愿留下做人质,换得大家平安返回的事迹,更是让无数人热泪盈眶。人们千呼万唤,希望他能现身,让全世界当面表达对他的爱意,歉意,安慰和无尚崇敬。
自那晚后,新月号继续航行。骆孤云与萧镶月继续游历。外界的纷纷扰扰于他们无干,喧嚣沸腾的舆情也没有影响到他们。
这日,游轮在南非开普敦停靠。俩人驱车进入陆地,来到一个叫做斯泰伦的黑人集居的小镇。小镇历史悠久,街头巷尾遍布的当地土著手工艺品吸引住了萧镶月的眼球。
才逛了一会儿,骆孤云直觉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故意牵着他七拐八拐地走了两条街,更加确认有人跟踪,且全是黑人,好像人数还不少!不由纳闷,他们已乔装成当地普通人的打扮,戴着草帽,此地偏远,怎的这么快就被盯上了?究竟是什么人?
俩人下船活动基本不带随从。一来萧镶月不喜欢有人跟着,就爱悠哉游哉地闲逛。二来骆孤云也自信有他在身边就够了,定能保护好月儿。当下不动声色,迅速盘算如何应对。
又走两条街,感觉后面跟着的黑人越聚越多,不由暗自心惊......下船时伍方说开普敦经常暴乱,发生武装冲突,非要派一队人马随行保护,自己还不以为意。眼下对方人多,只得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再做打算。行到一个稍微开阔的街面,骆孤云笑道:“此地的咖啡是极有名的。月儿也乏了,咱们坐下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再走罢。”
骆孤云要了一杯冰的,给萧镶月点了杯温热的,俩人坐在街边慢慢饮着。后面跟着的人也停下了脚步,不敢靠近,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萧镶月也注意到了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群人。
突然,一个黑人男子冲出人群,张开双臂朝他坐的方向扑去。骆孤云早有防备,抬手将男子挡在数步开外,大喝道:“你做什么?”那人扑了个空,依然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激动得语无伦次,一叠声地道:“是你!真的是你!小查莱德先生!镶月先生!果然是你!我是兰博,是兰博......”接着用当地土语对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高喊:“这是恩人,恩人啊!大家赶快跪下!迎接恩人!”
黑人男子便是那年制造校园绑架案的兰博。当年萧镶月的访谈节目播出后,兰博的遭遇引起舆论的广泛同情,阿根廷政府迫于压力,于次年便将他释放了,回到故乡南非,已成为当地部落的领袖。
骆孤云与萧镶月也认出了眼前这个络腮胡子的男人。萧镶月惊喜道:“兰博!是你?你......出狱了?”兰博使劲点头:“我已经出来快十年了!先前有部落的孩子说,好像在集市上看到了恩人,我根本不敢相信!你在电视上的节目我们常看,你的唱片我们天天听,你的模样咱们部落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幼儿,都是熟悉的......部落的人都出动了,大家一致确认,是你,真的是你......”
兰博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胸前,高声道:“恩人!请允许我们全体族人以最崇高的礼仪,欢迎您成为部落最尊贵的客人!”
街对面停下一辆汽车,一个白人男子打开车门,举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边啪啪连拍几张照片,边飞跑过来。萧镶月张大嘴巴:“保罗!你怎么来了?”保罗抹抹头上的汗,大叫道:“镶月,总算是见到你了!你可知全世界都在找你!”
保罗为了采访萧镶月,打听到新月号将在南非开普敦停靠,从伦敦直接飞到开普敦,在码头找到了停泊的游轮。游轮上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主人去了斯泰伦,又马不停蹄地开车赶了过来。
看着黑鸦鸦匍匐一地的人,保罗诧异道:“这是什么情况?”骆孤云将来龙去脉简要讲予他听。
保罗大为惊喜:“实在太巧啦!好啊!咱们就去部落做客,多拍些镶月不同场景的照片,拿回去安慰安慰望眼欲穿的月迷们......”又道,“我刚从船上过来,车上有阿宽让我带给镶月的食盒,说主人在外一天了,怕吃不惯外面的食物,得备着点......”骆孤云刚刚有些犹豫,就是觉着部落的东西月儿大多不能吃,便也点头同意了。
夜幕降临,人们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骆孤云、萧镶月、保罗坐在上座,兰博和部落的祭司莫桑陪坐左右,每个人面前都摆满了坚果、浆果、烤肉等食物,犀牛角里盛满了美酒。
骆孤云将萧镶月面前的坚果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食物移开,捡着烤肉撕了些在他的盘子里,拿出随身带着的温热参茶给他斟上,打开阿宽准备的食盒,见里面各色食材配色煞是好看,且营养搭配均衡,都是月儿爱吃的,放下心来。举起犀牛角与众人痛饮。
保罗问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好些了么?”兰博道:“自从恩人在访谈节目上为我们发声后,白人政府不太敢明目张胆地欺压我们了。只不过优质的资源都是属于白人的,我们只能靠出卖点手工艺品或干重体力活谋生。”莫桑道:“他们还划出区域,白人活动的区域,咱们黑人是不可以去的......”
孩童的尖叫哭泣声划破夜空,破坏了欢快和谐的氛围。一个黑人大汉手持明晃晃的匕首,挟持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白人女孩,惊慌地往这边跑来。
兰博变了脸色,站起来大喝道:“哈桑,你做什么!你这样做,会连累我们整个部落遭到灾殃的!”那大汉怒吼:“白人孩子的命是命,咱们黑人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揪着小女孩的头发,将尖刀抵在她脖子上,暴怒
道:“我要让她给我儿子陪葬!”小女孩吓得拼命哭泣挣扎。
祭司莫桑连忙低声给三人解释:“哈桑的儿子昨天误闯进白人居住地,被白人警察当作小偷,开枪打死了......”话音未落,一个部落的男孩飞奔过来报告:“不好了!听说哈桑绑的是市政厅长的女儿。城里的警察全部都出动了!好多警察追过来了......”
丛林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数百名全副武装,手持枪械的白人警察已来到近前,迅速将欢乐的人群包围。一个白人妇女站在最前面,大声哭喊:“露西......露西......我的女儿......还我的女儿......”
市政厅长扶着夫人,用枪指着兰博,威胁道:“叫他放了我女儿,不然,你们都得死!”哈桑拖拽着女孩退缩到墙角,惊恐地怒吼:“不放......不放,就是不放!”
“砰”地一声枪响,离哈桑最近的一个黑人男子应声倒下。
骆孤云闪电般地揽过萧镶月,将他的头埋在自己胸前,没让他见到这鲜血四溅的一幕。族人们愤怒了,纷纷拿起长矛火铳等武器,要和白人拼命,场面一时混乱。
萧镶月伏在骆孤云胸前,瞧见不远处有一架破旧的风琴,连琴盖都掉了,应该是平常祭司带领族人们诵经用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声:“月儿没事。”挣脱紧箍着他的手臂,奔过去自顾自地弹奏起来。
骆孤云夺过一柄长枪抵在胸前,背靠着萧镶月,大吼道:“都不许动!不准开枪!”
剑拔弩张中,萧镶月镇定自若地弹奏风琴,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破旧的风琴流淌出的却是世间最美妙的音符。他弹奏的便是《安和曲》。这曲子已是音乐史上最著名的曲目之一,被改编成多个版本,好多人都很熟悉。但在这枪战一触即发的当下,由他亲自弹奏出来,更有一种震撼心灵的魔力。
纯净柔和的旋律在夜空中回荡。一种深邃宁静,神圣庄严的氛围蔓延开来,人们的情绪渐渐平和,周遭陷入别样的寂静,熊熊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好似在为音乐伴奏。白人警察们持枪的手在微微发颤,仿佛记忆里的某个圣诞夜,母亲在客厅弹奏的也是这样的旋律。黑人恍惚听到儿时,祖母在篝火旁哼唱的古老歌谣,拿着武器的手臂开始下垂。哈桑松开了握刀的手,匕首哐当掉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泣起来。
骆孤云扔掉长枪,迅捷地过去抱起那女孩,将她还给了母亲。
琴音已停。白人们大多认出了弹琴的小查莱德先生。市政厅长夫妇抱着女儿,又是惊讶又是感激,一时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骆孤云一脚将刚才开枪的警察踹翻在地。高声道:“听说你们全体都出动了,昨天杀害哈桑儿子的是哪位?自己站出来!”人群中,几个警察扭送着一个同样身穿警察制服的白人青年,将他推到前面。
市政厅长方反应过来,大声宣布:“杀......杀人偿命,这俩个败类就交由部落的人处置!”厅长夫人抱着女儿,揉揉眼睛:“小查莱德先生,真的是你么?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市政厅长定了定神:“小查莱德先生既来到我们的地方,请允许我邀请......”骆孤云打断他,挥挥手道:“不必了,你带着人先撤吧。小查莱德先生来此是为了采风,寻找创作灵感,你们不要打扰到他......”
几个黑人青年将地上的俩个白人警察五花大绑,捆在柱子上。人群沸腾了。莫桑激动地道:“白人政府根本不把咱们黑人当人看,死了就死了,从来就不会有公平正义!若非如此,哈桑也不会绑架无辜的孩子......从今往后,咱们黑人的命也是命了......”兰博感激涕零:“恩人又救了我们全族,我们拿什么回报......”
骆孤云道:“先前我听到蛙鸣声,你们这里有青蛙?”兰博道:“我们部落一直有种植水稻的传统,稻田里到处都是青蛙。那东西我们叫爪蟾,祭司祈雨的时候才会用到......”骆孤云喜道:“那就快去捉些来......”兰博奇道:“恩人也要祈雨吗?我马上安排人去捉!要多少有多少......”
先前骆孤云听到青蛙叫,就在盘算,月儿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蛙腿肉了,正好捉些回去,给他煮蛙腿粥。
丛林里又是一阵脚步声,伍方带着一队侍卫出现在跟前:“将军,镶月!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刚刚碰到市政厅长,才知道你们在这里......”
斯泰伦小镇离着港口只有两小时车程。伍方见他们晚饭时间没有回去,保罗也一去不返,实在不放心,便带着人寻了来。
回去的路上,伍方开着车。坐在副驾上的保罗还沉浸在兴奋中:“帅呆了!酷毙了!将军和镶月一文一武,一动一静,轻轻松松就把事态平息了!你们中国武侠小说里面那个......那个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怕就是这个意思了?不......不,是四两拨千斤......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保罗搜肠刮肚,把能想起来的中国词汇都说了一遍。
伍方淡定道:“咱们将军和镶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这条命还是少爷救的呢!”保罗赶忙道:“这我听小欣和方秘书说了,此来也想专门采访伍队长!”又道,“我先是慌了,后来见镶月镇定自若地弹琴,一点都不带怕的!便安心了些。那琴音好像对我施了定身法,都忘记了拍照。等我回过神来,胡乱抢拍了几张镶月弹琴的照片,不知效果如何,回去洗出来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