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平日在酒肆都是粗糙的伙食管饱,何时见过这般精致的小点?
小宋最为捧场,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外皮酥香掉渣,内里是满满的、绒绒的肉松,咸香中带着一丝微甜,油润而不腻口。
他眼睛一亮,三两口就吞了下去,咂摸着嘴连连称赞:“香,真香!你们快尝尝小许做的这饼子!”
其实不用等他吆喝,其他人也都纷纷伸出了小手。
不多时,后厨里便充满了咀嚼声和赞叹声。
“这饼子香得很,还不腻人,小许这手艺真是没谁了。”
“里头的肉松是咋做的?真是又酥又香。”
“比我娘做的肉饼还好吃!”
许青禾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了笑:“就是寻常做法罢了。”
其他人闻言便直说他谦虚。
正热闹着,酒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陈掌柜略显紧张的高声迎客。
“邱老板,您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快楼上请!”
听到这话,一个正嚼着饼的帮厨探头朝外望了一眼,脸色微变,缩回来压低声音对人们说:“糟了,是邱吉来了!”
马上便有人接道:“邱吉?他怎么到咱们这儿来了?”
“是啊,他今日怎么来了……”
人们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只有许青禾一头雾水:“邱吉是谁?”
旁边有人立刻告诉他道:“邱吉是咱们镇上的地头蛇,平日里专收平安钱,等闲没人敢惹。”
闻言,许青禾“哦”了一声。
懂了,是黄毛。
正说着,前面传来陈掌柜的呼唤,让许青禾赶紧去二楼送酒。
本就忧心忡忡的众人一听,更是替许青禾捏了把汗。
邱吉脾气阴晴不定,小许过去招待,万一哪句话没说对,岂不是要吃亏?
小宋主动道:“小许,我替你去吧。”
许青禾朝他笑笑,婉拒道:“不用,我自己去就成了。”
他难道还怕一个黄毛吗?
“就是和平常一样去送个酒而已,我又不招惹他,他能把我怎么样?”
“大家接着吃饼,我去去就回。”
说罢,许青禾端起温好的酒壶和配套的瓷杯,转出后厨,沿着楼梯向二楼去了。
二楼雅间,邱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
他半边衣袖撩着,露出的手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印记和零星结痂在上面爬着。
这疹子名叫“缠腰龙”,别人爬腰,他爬胳膊,是老毛病了。
这么多年来,邱吉被这玩意折磨得苦不堪言,每每发作起来便如火烧电掣,夜不能寐,寻了好些大夫郎中都没能敲好。
前些日子,他听手下人说,镇上那位早些年连风寒都瞧不利索的陆大夫不知从哪处突然开了窍,医术竟突飞猛进,治好了镇子里的许多疑难杂症,就连菜蔬铺子的赵掌柜都称赞有加。
别人的话邱吉尚且不信,毕竟没人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那陆大夫找来的托儿,但这位赵掌柜可是出了名的抠门,他说的话,邱吉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于是,他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那陆大夫请来一试,没成想,对方只用了两次针,配合几剂汤药,就让原本红肿疼痛疱疹消退了大半。
身上顽固的疼痛真真切切地缓解了,邱吉夜里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这下是真服气了,简直是把陆晚亭当成了救命稻草,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变成了近乎殷勤的敬重。
今日便是约好了在此处进行第三次针灸,邱吉早早地清了场,只等陆晚亭前来,想着等治疗完成请他喝顿酒。
自己顺便也能喝点。
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弟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醒:“老大,针灸期间,这酒要不还是别喝了吧,万一复发了咋整?”
邱吉闻言,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挥手:“啰嗦,老子知道!这点小酒能碍什么事?”
他顿了顿,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对那小弟吩咐道,“待会儿陆大夫来了,你就说这酒是你馋嘴,非要点的,听见没?”
小弟苦着脸,却不敢反驳,只得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大,小的明白,都是小的喝的。”
这时,许青禾端着酒盘推开了雅间的门。
邱吉本来就因这小弟的突然打岔有些不耐烦,见进来个生得过分俊俏的跑堂,不由得眯起眼,用挑剔的目光在许青禾身上扫了一圈。
许青禾将酒壶酒杯轻轻放在桌上,人机一样地说:“您的酒。”
邱吉却并没去碰酒,反而盯着他调笑道:“你这细皮嫩肉的,能端稳盘子吗?”
说完,他身旁两个混混便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哄笑。
恶意昭然若揭。
许青禾翻了个白眼。
他不惹事,却也不是个怕事的,像昨日的周麻子一样,若不当场就还回去,日后这些人说不定还要蹬鼻子上脸。
他抬起眼,清凌凌的目光看向邱吉。
“客官若觉得酒不好,可以退,若觉得人不好,也可以换,只是还请不要胡说八道。”
邱吉听完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胡说八道?这是跟他说的话?
邱吉横行霸道惯了,哪见过一个小小跑堂敢这么顶撞他,当即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
“敢这么跟我说话,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在镇上混不下去!”
许青禾并未被他的气势吓倒,淡淡道:“客官是来喝酒的还是来耍威风的?若是后者,那恐怕找错地方了。”
邱吉被他噎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霍地站起身,“你这小子……”
便在这时,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许青禾下意识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陆晚亭拎着药箱,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先是落在剑拔弩张的邱吉身上,然后,缓缓移到了许青禾的脸上。
许青禾:“。”
谁能告诉他,陆晚亭怎么会在这儿啊?
“陆大夫!”
几人当中, 还是邱吉最先反应过来,像变戏法似的,在脸上挤了个堪称和蔼的笑容出来。
“陆大夫,您可算来了, 快请进快请进。”
这变脸速度让许青禾都看得都有些呆了。
看来这年头, 黄毛也要看人脸色过活啊。
不过话说回来, 陆晚亭当时和他提到的“得了带状疱疹的病人”, 居然就是他啊?
亏他当时还祝愿对方能快些恢复健康来着,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许青禾都有点佩服自己了,陆晚亭还在他面前不远处站着, 他却还有工夫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不如想想现在去学个隐身遁地之类的超能力还来不来得及。
陆晚亭没理会邱吉, 目光在许青禾身上足足停留了好几秒, 确认他无事, 这才迈步,径直走到他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许青禾心说:这话我还想问你呢。
哦, 他问不了, 因为他知道陆晚亭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给人看病来了嘛。
比他的理由正当多了。
早在看见陆晚亭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许青禾便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垂着睫毛回答了陆晚亭方才的问题。
“当然是赚钱来了啊。”
陆晚亭一向对他管得很严, 平日里在家都不让他喝酒, 酒吧这种地方更是提都别想提,正因如此, 那次他给朋友庆生回来后陆晚亭才会那么生气。
而他现在居然不声不响偷偷在酒肆打了好几天的工。
许青禾都能想象陆晚亭此刻的脸色会有多冷了。
正要去瞧前男友脸上现在零下几度,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
“累不累?”
陆晚亭问道,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宠溺。
许青禾:“?”
前男友的反应怎么好像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许青禾愣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摇摇头,低声道:“不累。”
陆晚亭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手。
“手这么凉,吓着了?”
“……”许青禾现在才是吓着了。
他试着将手抽回,奈何陆晚亭力气太大,握着他的手纹丝不动,无法,许青禾只好放弃,任由对方牵着了。
他拉着陆晚亭的手,细声细气道:“是有点吓着了。”
和他相比,邱吉才是真真正正的吓着了。
从方才到现在,陆晚亭和许青禾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和眼神交汇,都分毫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脑海。
邱吉脸上的笑还僵着,心里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小白脸跑堂怎么会认识陆大夫?
陆大夫看这小跑堂的眼神又怎么这么……深情?
自打和陆晚亭打交道以来,对方一向态度冷淡,别说有什么谄媚言语,便是连几个淡笑都很少在脸上出现。
邱吉一开始还不乐意,但很快就想通了,谁让人家医术好,能给他把病瞧好了呢?
脸臭点就臭点吧,换作是他拥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医术,只怕是要斜着眼睛看人。
正因如此,看见一贯冷面如霜的陆大夫露出这般温柔的模样,邱吉才觉得惊异。
哪知道更炸裂的还在后面。
在看到陆晚亭拉住许青禾的手,并给他仔细地整理好衣领之后,邱吉的脑子更是嗡的一声炸开了。
陆大夫和这小跑堂,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啊……
不等他琢磨明白是怎么个不对劲法,陆晚亭便转向他道:“邱老板。”
邱吉马上应了一声,那模样让许青禾觉得陆晚亭才是他的老板。
陆晚亭依然牵着许青禾的手,对邱吉道:“这位是我内人,这几日一直贪玩外出,想不到在这里寻到了,多谢。”
贪玩外出……
许青禾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言外之意,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
邱吉却远没有他这么松弛,心中哀嚎一声。
怪不得刚才陆大夫那般作态,果然是内人。
内人,内人啊!
是个人都清楚这两个字的含金量,邱吉心中后悔极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混账话啊?!
得知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陆大夫还会给他看病吗?
难道他又要回到那些被疱疹折磨得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日子了吗?
那种事情不要啊!
不光是他,邱吉手下那几个小弟也都发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正犹豫要不要背了这黑锅,就说方才骂那小跑堂的人是自己——并非忠诚,完全是怕邱吉秋后算账怪罪他们罢了。
正要开口,便见自家老大陪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许青禾开口。
“小兄弟,真是对不住啊,我刚才是猪油蒙了心,冒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啊。”
闻言,小弟们面面相觑。
干他们这行的,自然听过不少类似的讨饶的话,但向来都是别人说给他们听,他们白白受着,没想到今日也有把这些话倒出去的时候。
而且说话的人还是他们老大。
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惶恐。
怎么感觉……有点爽呢?
许青禾眼神淡淡扫过对面的邱吉,没说话,既不说接受这番道歉,也不说不接受。
陆晚亭一看便知他这是不满意的意思。
他也不满意。
“邱老板,”陆晚亭开口,提醒道,“道歉,要有诚意。”
邱吉眨眨眼。
难道他刚才还不算有诚意吗?
他可从来都没说过这么长一段的道歉词,跟他亲爹都没有!
邱吉目光扫过桌上那壶刚开封的酒,咬了咬牙道:“那我便以酒为罚,就当是给这位小兄弟压惊了!”
说完抓起酒壶,也顾不上用杯子了,直接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开灌。
邱吉虽爱喝酒,但一次性喝这么多还是很难受的,况且白酒性烈,一壶便把他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满脸通红。
陆晚亭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是看着许青禾,“出气了么?”
许青禾看了眼举着酒壶吨吨吨的邱吉,说:“再让他继续喝就该出事了。”
万一真喝死就不好了,他们现在已经欠很多钱了,再欠一条人命会很麻烦的。
闻言,陆晚亭朝他点点头,淡淡地对邱吉道:“邱老板,治疗期间饮酒对身体不好。”
已经快喝晕了的邱吉:“……”
我刚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看着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人,许青禾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端着盘子跑路了。
剩下的事就让前男友去解决吧。
刚到楼下不久,许青禾就听到二楼雅间传来一阵如同杀猪般的嚎叫。
邱吉发出来的。
不必多说,定是陆晚亭开始给他施针了,听这么大动静,多少有点个人恩怨在身上。
许青禾心里却并无多少同情,摇了摇头,继续向下走,将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抛在脑后了。
回到后厨,其他几人立刻围了上来。
小宋一脸担心,将许青禾来来回回看了个遍:“没事吧小许,邱吉没为难你吧?”
许青禾没细说刚才楼上发生的事,只道:“没事,现在他正叫那位陆大夫给看病呢,老实得很。”
都挨针扎了,能不老实吗?
听他语气轻松,众人便放下心来,随便聊了几句这地头蛇以前的事迹,又接着方才提到的“陆大夫”说了起来。
“刚才我瞧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进来,手里还拎着个药箱,一看就是个大夫,还以为他走错地方了……没想到竟是那位很有名的陆大夫!”
“邱吉有个腰缠龙的老毛病,你们瞧见他胳膊没?疱疹都消下去了,估计就是让这位陆大夫给看好的。”
“我感觉也是!话说回来,咱们镇上终于出个有名的大夫了,这下生了病再也不用辛辛苦苦跑去云州瞧了。”
“……”
几人你说一句我搭一句,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
只有小宋一句话都没说。
他回忆着许青禾方才提到“陆大夫”时的神态,又联想到楼上刚才传出的隐约动静,摸着下巴细细思索,最后一拍脑门。
“小许!陆大夫就是你夫君对不对?!”
其他人:“什么?!”
许青禾:“……”
这小宋是不是有点过于神了,也没多少参照物,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猜出来了?
事到如今,陆晚亭人都已经在这儿了,再瞒着也没意义,许青禾便点点头,承认了。
于是众人便又炸开了锅。
“什么?小许你居然成亲了?”
“还和陆大夫是两口子?”
“咋不早点告诉我们!”
“就是啊小许,要早知道你和陆大夫是这种关系,方才陆大夫进门时我们几个就好好招待招待了!”
许青禾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事的来龙去脉一时还真解释不清。
便在这时,陈掌柜风风火火从楼上跑下来了。
不久前邱吉在屋里闹了这么大一通,他自然是知道的,找邱吉手下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这才知晓了短短几刻钟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位冷面神医是小许的夫君的事暂且不提,更重要的是,近日那个在集市卖生粉肠卖得风生水起,引得大人小孩都排队的小郎君,竟然就是小许本人!
陈掌柜惊讶极了。
第一回见面,许青禾跟他说自己卖茶叶蛋和生粉肠的经历时,他并没往心里去,这几样小吃红火,就连在他们村口街边路旁摆摊卖的人都不少,他只当许青禾也是其中之一的模仿者。
没想到竟是本尊。
陈掌柜心里这个悔。
若早知道小许有这般本事在身,他还让他在店里当什么跑堂?
肯定要跟他谈谈更为重要的合作之事啊!
陈掌柜现在就是为此事来的,拉着许青禾来到一处方便说话的地方,堆起了十二分的热情。
“哎呀,小许,你看这事闹的,要早知道是你,我哪能让你干端茶送水的活儿?”
许青禾倒不怎么介意什么端茶送水,但听他话里有话的意思,便随口应付了两句,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陈掌柜继续道:“小许啊,往后你摊子上若是需要烧酒什么的,咱们酒肆按本钱给你供,你看怎么样?”
许青禾觉得不怎么样。
他一个小吃摊,又不是开食肆的,哪里需要烧酒?
于是便开门见山道:“多谢陈掌柜好意,不过这酒肆的活儿我本就是临时做做,今日过后便不来了,烦请陈掌柜帮我把今日的工钱结了。”
他说得干脆,陈掌柜听完:“啊?”
没能攀上关系不说,怎么还把给人弄丢了?
转念一想,他觉得这事应该和自己没啥关系,甚至和酒肆也没关系,问题多半出在小许的夫君身上。
不过那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他没必要多说什么。
陈掌柜脑筋一转,立刻又有了新主意。
“小许,你看这样如何,你那生粉肠滋味独特,若是放在酒肆作为下酒小菜,定能吸引不少客人,我是想,不知能否从你这儿买下制作法子,价格好说。”
许青禾闻言沉吟起来。
卖方子?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直接将方子卖断,虽是一次性收入,但省却了每日出摊的辛苦,也能更快攒下钱来。
似乎还不错。
“陈掌柜既然开口,自然可以谈。”
许青禾说:“只是这方子是我自己反复试出来的,用料、火候都有讲究,着实费心费力,不知陈掌柜愿意出多少?”
陈掌柜马上伸出五根手指:“五两银子。”
他自认为这价钱对于一个小吃方子来说不算低了。
许青禾摇了摇头,“陈掌柜说笑了。酒肆一道招牌下酒菜,一日能卖出多少份,利润几何?五两银子,怕是连十日的利钱都不够,况且若是我将这方子卖给其他酒肆……”
其实许青禾并没有把方子卖出去的想法,只是想激一激陈掌柜罢了。
陈掌柜果然被击中了,咬牙道:“十两!”
许青禾直接报出底价:“三十两。”
“一口价,我保证方子只卖您一家,往后您赚多少,都与我不相干。”
“三十两?!”
陈掌柜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小数目,够寻常人家将近一年的嚼用了。
他肉痛地纠结着,想到生粉肠可能带来的客流和利润,狠了狠心,一咬牙一跺脚,道:“成!三十两就三十两!但小许,你可得给我立个字据,保证这方子不再外传。”
“这是自然。”许青禾笑着说。
他眨了眨眼,“不过我还有个小要求。”
陈掌柜用力点头:“你说。”
三十两银子都应下了,还有什么他不能答应的条件?
“我觉得,陈掌柜可以给帮工们的餐食换个口味了。”许青禾说。
须臾,两人达成一致,请了酒肆的账房先生做保,立下字据,银货两讫。
陈掌柜高兴地捧着生粉肠方子,许青禾也将三十两银票仔细收好了。
三十两诶!
这还是他第一次赚到银子呢!
开医馆的本钱这下宽裕多了。
许青禾这边高兴了,酒肆其他几人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特别是小宋,得知他这就要走,而且以后都不来了,顿时涌上浓浓的不舍。
这几日相处下来,许青禾模样好、性子好、不藏私,临走前还不忘为他们谋福利,他们都看在眼里。
上哪找这么好的同事去?
“小许你这就走了?真舍不得你啊!”
“是啊,你这一走,我们得少不少乐子。”
“往后一定要经常来看看我们啊。”
许青禾一一应下。
他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也有些不舍,笑了笑道:“多谢大家这几日的照应,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若有缘分,自会再见的。”
他这话说得洒脱,倒冲散了些让离别的愁绪,众人不再强留,只是说着祝福的话将他送到了门口。
临走前,小宋诚恳地对他道:“小许,你以后一定要发大财啊。”
许青禾回头朝他笑笑:“这个祝福我收下了。”
“你也是,小宋。”
他前脚刚踏出酒肆大门,后脚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陆晚亭拎着药箱跟在他身后。
“都处理好了?”他问道。
许青禾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陆晚亭“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走。
直到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后厨的窗户后,几个圆圆的脑袋还挤在一起张望。
“唉,小许和陆大夫真是般配啊。”
“谁说不是呢?走吧走吧,干活儿了!”
“……”
二楼雅间,邱吉捂着刚被针扎过还有些酸麻的胳膊,正巧也瞥见了楼下那两道相携离去的身影,心里再次告诫自己。
等病好了之后,一定要离这两个人远点。
越远越好!
另一头,许青禾和陆晚亭已经到家了。
刚进门,陆晚亭便将药箱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向许青禾。
“小禾,”他说,“我们聊聊吧。”
第35章 大辣片
许青禾知道陆晚亭这是找他秋后算账来了, 心里想着“累了毁灭吧”,态度消极地应了一声。
“聊什么?”
陆晚亭皱着眉头看他,声音很沉:“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许青禾顿时不高兴道:“我只是想多赚些钱, 早日把欠款还清。”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有自己的分寸。”
陆晚亭没有放过他, “所以你的分寸就是瞒着我, 去那种龙蛇混杂混杂的地方?你可知今日若是我不在……”
“可你不是在吗?”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对?”许青禾说, “你总是这样, 什么事都要管着我, 我难道是你的囚犯吗?”
他有点委屈, 但更多的是生气。
谁要上了一天班之后听前男友说这些啊!
陆晚亭也说不下去了。
他盯着许青禾的嘴唇,用目光描摹着这处柔软,又总是说出让他气恼话语的地方。
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在争吵中疯狂滋长, 缠绕心脏, 越收越紧,让他心火直窜。
陆晚亭上前一步。
下一刻,没有预兆地,温热的唇重重压了下来。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感受着突然贴上来的薄唇的熟悉触感, 许青禾心里想的却是:好好好, 又是这样,吵着吵着就开始吃嘴子了是吧?
从前他们也是, 每回吵架都会吵到床上,身体得到了满足,问题却并没有得到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