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生物都不会太喜欢过于极端的天气,一切自诩主宰的生物都有可能在任意一种极端天气里被碾成碎末。
绵延数百里的飑线变得越来越清晰,风也越来越大了。
大地一览无余,疾驰的吉普车犹如砂砾,海浪声出现了。
十几米高的海浪重重拍击到岸上,如山的礁石在风与浪的双层攻击下岿然不动,水下发着光的粉海草在海浪的起伏中一隐一现,遍布目之所及的一大半海面。
一艘破破烂烂的船重重撞击到礁石上,船身哗啦一震,桅杆倾斜,船底的海草闻声而动。
背靠着栏杆的女生浑身湿透,她看了一眼周围颜色发红的海域,愣了一下,“妈,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试着用异能催动船身,船身移动得异常艰难缓慢,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拽着它。
姚月探出上半身看着船下,果然,红竹节已经张牙舞爪地黏附在了船身上。
“小心一点。”李勤从她身后出现,话音刚落,几道扎眼的红色就从海面下刺出,李勤出手及时,所以它仅仅只是擦着姚月的脸颊过去。
突袭未能成功,它矗立于船侧,庞大的枝叶从上空俯视着船上的人,表面的植物脉络清晰可见,它慢慢长出更多的枝桠。
已经面露倦色的李勤仍旧坚毅,她走近,伸出手,红竹节立刻伸来一根枝桠,卷住她的手指。
下一秒,蓝色光电贯穿它的全身,没入水下部分。
很快,整片海域的变异红藻都激昂了起来,仿佛在水下蹦跳似的。
半分钟后,李勤收手,水面的红光暗了下去,船前的枝桠瘫软落入水中,黏附在船身上的红竹节也慢慢失去了吸附力。
“小月,赶紧走!”
一群鸥鸟从半空中掠过,几次被狂风吹得偏移航线,乌珩靠在座椅里,用异能保证车身稳固,不至于被大风直接吹翻。
闪电撕裂长空,海水的咸腥味伴随着距离的拉近越发厚重,空气中除雨水以外的水汽也更重了,即使使用异能驱散雨水也无济于事。
“这种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异生物了,”姚东海再次开了口,“在海边长大的,不跟海斗,不跟天斗。”
乌珩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算是勉强认可。
谢崇宜瞥见他的反应,只觉得可爱,明明可以不理睬姚东海,偏偏还要在乎场景冷落,给个反应。
倏忽,刺眼光芒在瞬间亮起,空气温度骤升,爆裂声响彻大地。
乌珩感觉到车前似乎撞到了一个巨大的不可撼动的生物,他没什么怕的,手臂径直伸出车窗,但还未等异能放出,咔嚓一声,他腕骨断裂,手指被烧得焦黑。
这时候,乌珩和车里其他的人才发觉外面的异象不是什么变异生物,而是闪电。
“手拿回来。”谢崇宜的脸色不太好看了,他鲜少把我不高兴摆在脸上的。
乌珩缩回手,看见还在冒烟,他吹了两下。
又是一道闪电落了下来,谢崇宜收回注意力,朝着另一方向打方向盘,闪电落下的地方,一个漆黑洞口甚至还燃起了火光。
在闪电与狂风的夹击之下,吉普车在海岸停靠时已经伤痕累累,姚东海连滚带爬地先下了车,顶着风,吃力地跑到岩石上站着,焦急眺望。
此刻的车内跟外面的声势浩荡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车内安静得可怕。
哒,哒——
男生趴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方向盘,他大半张脸埋在手臂里,只有小部分下颌露出来,但尽在阴影中,只有闪电在云层中出现的时候,才会显现。
就连狗鸟,也在后面正襟危坐,前所未有的乖巧。
乌珩已经治好了伤,他隐约察觉到了谢崇宜现在情绪不高,并且是因为自己,踌躇了几秒钟,他叫了一声班长。
谢崇宜过了一些时候才有了反应,他从手臂之中抬起头,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海面,眼神似乎是茫然的。
乌珩也跟随着他的目光朝前方看去。
他还没见过海洋,还没等他看清远处的海面,身旁突然传来异动,他的手臂被拽了一把,谢崇宜已经倾身靠了过来,五官在他眼前放大。
乌珩柔软的脖子落到了谢崇宜的手中,微凉的皮肤被往中间摁,肌肉和气管一起缓慢地收到挤压。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谢崇宜笑意浅浅,宛若只是和对方开了个玩笑。
比起被掐住脖子,乌珩这时候才出现了真正的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谢崇宜松开了他,右手伸进敞开的外套下。
血腥味从谢崇宜衣服地下飘了出来,咔嚓的一声倾向,谢崇宜轻皱了一下眉。
乌珩也蹙眉,只不过是出于疑惑,但很快他就不疑惑了,因为血腥味不是别人的,而是谢崇宜的,他对谢崇宜的鲜血印象深刻。
谢崇宜把从身体里拿出来的东西放到了乌珩自然蜷缩的手中。
温热,黏腻,坚硬……乌珩眼皮猛地跳了两下,他屏住呼吸,慢慢垂目——是半根肋骨。
想都来不及想,乌珩忙用另一只手想去寻找谢崇宜的伤口,然后治愈。
谢崇宜把他的手拂开,风轻云淡地说:“不必,你会因为我痛也感到痛,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说完后,他甚至还轻佻地捏了捏乌珩的脸,语气轻松道:“下车吧。”
作者有话说:
小谢:拿回去炖汤,你爱吃的
第188章
谢崇宜像没事儿人似的下了车,但车内的血腥气一点都没散,反而随着肋骨在空气中待的时间越长,而越浓厚。
X和蜀葵在后面已经一动不敢动,哪怕开个车门对于X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但它不敢动,并且坐得笔直。
伴随着香气的扩散,少年瞳孔颜色深了又深,成了深渊。
但他还不至于失去自控力抱着骨头就啃。
他意识到,他一直以来以为是鱼肉的谢崇宜,其实也是刀俎。
“下去看看。”乌珩把已经失去温度的肋骨放进口袋,扫了眼后面两只生物,开门下了车,两只生物忙不迭地跟上。
海浪卷起十几米高,一阵又一阵,水花甚至能飞到岸边人的脚下,他们所站的位置甚至高出海面几十米。
码头在右手边两座山坡之间的平缓地带,那里已经泊了几条大船,其中一条船还挂着灯,没熄。
“我家的船!走,我带你们过去!”姚东海激动地去拉谢崇宜。
谢崇宜不露痕迹地躲开,退后几步,牵上了乌珩的手。
姚东海眨巴了两下眼睛,后知后觉,“你们在搞对象啊!”
没有回答就是回答,姚东海丢下一句“走走走快走快走”,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朝码头跑去,一眨眼,他就已经到了百米开外。
风大得乌珩睁眼都困难,长发被吹得在脑后纷飞缠结,他以为谢崇宜生他气来着,结果对方竟还主动牵住他。
恍惚一瞬后,他攥紧对方手指,悄悄往对方身体输送治愈的能量。
谢崇宜眯眼看向他,“别自作聪明。”
乌珩赶紧停手。
X站在蜀葵的背上,几次差点被风吹倒,它爪子死死抓着蜀葵的后背,神态警惕。
姚东海比他们要先到达码头,他手脚并用地爬上船,喊着老婆和小月。
躲在船舱中避雨的母女闻声跑了出来,看见浑身湿透的姚东海,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爸,你怎么跑来了?谁让你来的?!”姚月着急道。
姚东海被吼得虎躯一震,站在雨棚底下,“基地说台风要来了,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嘛。”
“台风?”姚月皱起了眉,但也只因此困扰了两秒钟,就接着说,“台风来了你就更不应该跑来,还有,你怎么来的?这么大的雨,你……”女生的声音在瞥见远处那两个逐渐靠近的颀长黑影时,慢慢消息,神色也跟着戒备了起来。
姚东海毫无知觉,跑去拽着李勤把人检查了一遍,“桑青说就你们俩没回来,我一听我连饭都吃不下了,你们母女俩要是出了事,我怎么活?!”他一把抱住李勤,如熊挂树。
“你们是谁?”姚月的声音突然响起。
蜀葵一步跳到乌珩和谢崇宜前方,发出危险的低吼声。
乌珩看着站在甲板上的女生,以及距离她不远的另一个女人,和白白胖胖的姚老板相比,这对母女皮肤粗粝,却掩盖不住神色里的坚毅不屈。
两人不像是坏的,只是看起来颇有嚼劲,乌珩在心底总结归纳。
姚东海放开了李勤,将姚月拉开,“要礼貌,他们是店里的客人,就是他们送我过来的。”
“来,上来,我们进船舱。”姚东海放下了梯子。
乌珩和谢崇宜都用不着梯子,闪身就出现在了甲板上,留X和蜀葵在下面哇哇叫,最后还是乌珩用藤蔓把它们拎了上来。
“进来吧。”李勤推开门,“里面有火盆和毛巾,烤一烤,现在感冒了不好治。”
船舱比外面要温暖干燥许多,幸好船够大,船栓得够稳,外面风浪喧天,船上的事物被吹得当啷响,但船身依旧不摇不晃,船舱内就更不受影响。
姚月拆开两把凳子让两个客人坐,又找了两只杯子,拎起还在冒热气的茶壶,壶嘴里褐黄色的茶水倾倒而出,她把两杯茶分别放到两个客人面前,“是末世以前的陈茶,味道不怎么好,但我觉得比没有味道的白水要好一点。”
乌珩不喝,他看着前方,前方是一只铁锅,被几条铁链悬挂在火盆上,里面奶白色的汤正在翻滚冒泡,鱼虾肉煮的松散融化,香气扑鼻。
他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谢崇宜端着茶杯,听见旁边故作疑惑的声音,嘴角忍不住露笑。
坐在他们对面的李勤一边给火盆里添着干木块一边说:“捞上来的杂鱼,沙尖,花丽公,金鼓这些。”
乌珩没有等到邀请,只能主动,“没吃过。”
旁边的谢崇宜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X也跟着说没吃过。
李勤不苟言笑的面孔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她站起来,在碗柜里又拿了几只碗,“没吃过就尝尝,刚刚淋过雨,喝点热鱼汤还能驱驱寒。”
“小月,去外面再捞一些上来,怕是不够。”
姚月拎着篓子开门出去后,乌珩手中如愿以偿地端上了一碗杂鱼汤,其实之前在神见地也吃过一回,只不过神见地的鱼是淡水鱼,在对味道很敏感的乌珩看来与海鱼区别很大。
他捧着碗,先是喝了一口汤,大部分鱼肉几乎已经在汤中化开,只喝一口便能同时尝到肉和汤的鲜美,而且汤里几乎没有佐料的味道,他很满意地眯起眼睛。
李勤一看对方的表情就是喜欢,面上的紧绷也慢慢减去了许多,她目光右移,落在了埋头苦吃的变异狗和变异鸟的身上,还有她根本不敢去打量的另一个男生。
昌州是个小基地,异能者不像那些大型基地那般又多又强,所以在第一眼看见这两个人,同为异能者的她就感应得到,他们并非本地人,不仅是那股陌生的强大得不可撼动的力量,还有不符合昌州当地水土的精致形容。
况且,受人类掌控的变异动物是少数,要听话,还要养得起,一般的异能者压根不可能同时拥有两只变异宠物,昌州拿变异动物当宠物养的异能者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无利不起早,李勤始终怀抱一丝警惕心,按照如今的世道,两人把姚东海看成年猪都比看作人的可能性要大。
乌珩吃东西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拒绝了姚东海递来的玉米饼子,一碗接一碗地吃鱼,带刺的不带刺的对他而言没分别,姚月还烤了一些明虾的肉给他。
“只要异能使得不错,在我们这里,水果和海鲜是管够的。”姚月说,“你们要是不急着走,等台风天过去,还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出海,那才刺激呢。”
乌珩吃得满头热汗,他放下了碗,又大口吃着串在木签上的烤虾,肚子仿佛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胃口可真好。”姚东海嘴角抽搐,幸好另一个没怎么吃,要是胃口都这么好,他老婆这回算是白了一趟海。
外面的雨还在下,风更大了,海浪似乎敲打在了船身上。
谢崇宜靠在椅背上,眼中映着两团暖色调的火光,“我们得回去了。”
“回去?回不去的,”姚月立刻说,“路上肯定已经被水淹了,每次下大雨,防护林的水会直接涨成湖,我们只能把台风硬抗过去!”
说完之后,姚月才发觉自己的语气太急了,她吞咽了一口唾沫,“真的对不起你们,要不是因为我爸,你们也不会和我们一起被困在船上。”
谢崇宜说了一句没事。
这时候,门外传来噼啪一声,姚东海一下弹跳起来。
姚月给门拉开了一条缝,看见甲板上漆黑一片,“灯泡碎了。”
乌珩也终于算是停下了进食,他脚下的X和蜀葵都已经趴在干草堆里睡得打呼,李勤从与船舱连通的后舱抱着两床棉被出来,“后面可以睡觉,你们进去休息吧,我们在外面,有什么事情你们就出来唤我们一声。”
休息的屋子逼仄狭窄,没有灯,只能借靠异能者自身看清室内的事物——靠墙摆着几个柜子,一堆铁篓子,还有一堆腕粗的渔网……基本都是渔具,作为人类的生活用品少之又少。
床也是单人床,用单薄的木板和木架搭建,躺上去就嘎吱响,幸好被子还算柔软暖和。
X和蜀葵也不是一点事都不懂,探头发现床躺不下它们,把渔网刨成一个窝的形状,躺了进去。
乌珩靠墙而卧,在谢崇宜躺下后,他翻身面朝着对方,趁对方不备,把手滑进了对方的衣服里。
掌心底下是新鲜的血痂。
谢崇宜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了出来,盖好被子,“风眼快接近了,睡一会儿。”
乌珩手臂环抱住男生的腰,他不会服软,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服软这两个字,被乌世明打得头破血流他也不会求饶,不过不是因为他骨头硬,而是他的服软一向对局面起不到任何作用,是无用功。
过了半天,黑暗中,才响起他的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对不起。”
他承认,他很心疼谢崇宜,他宁愿断的是他的肋骨,一根十根他都不怕,不仅是以身相替,他还可以把自己的第一口和最后一口食物都让给对方,如果死亡之地是他的,那死亡之地也会是谢崇宜的。
没人告诉他爱是什么样的,但如果这是爱的话,那他爱谢崇宜。
谢崇宜手指捏住乌珩后颈,把人从自己胸前撕了下来,凑近仔细打量,“没哭?”
乌珩张了张嘴,“没。”
"我以为哥哥会哭。"
乌珩顿了顿,齿关轻轻打开一点,“嘤。”
“……跟谁学的?”谢崇宜不是真要得到答案,他问完后,就吻住了对方,植物的口中没有乱七八糟的味道,尤其又正值春天。
无法分开的深吻过程中,乌珩悄无声息将谢崇宜的伤处恢复如初。
只是接了一会儿吻,两人便进入了梦乡。
在外面的狂风呼啸声中,X踹开蜀葵,悄悄跳上了床,把自己缩到正常大小,躺在了床尾那一点空隙当中。
外面还有压低了音量的说话声。
“基地说有3个风眼,有一个很厉害呢。”
“都跟你说了好好在家待着,乱跑什么。”
“爸只知道添乱。”
“我还不是担心你们,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还是想跟你们在一起。”
“那桑青你就不管啦?”
“他继承老子饭馆,便宜他了。”
“小点声!”
几个小时后,风声低低高高,节奏乱了起来。
X比谁反应都快,惊得一下跳起来,踩在了谢崇宜膝盖上,被踩到的人毫不留情,把它从床上蹬了下去。
李勤穿上了雨衣,在如刀片一样倾落的雨帘中艰难地移动到甲板上,船上的很多东西已经被吹得不见踪影,栏杆损坏,周围甚至有小一些的船被吹翻。
她手指碰到栏杆,能量顺着掌心输出,几道电流迸溅出去,正在降落的雨水都停滞了一瞬,接着,巨大的电网以甲板上空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弹射出去,顷刻间,整个码头都被罩在其中。
轰——虎啸般的海浪接近,它一路攀升,最后直接高出了码头几十米,宛如一张重重咬下来的深渊巨口,砸落向码头。
海浪与电网产生能量巨大的撞击,溅开的浪花直接将本就摇摇晃晃的绿化带连根掀起。
被海浪裹带上岸的海洋生物也跟着掉在电网上,被电得焦糊,变成一团团骤亮骤熄的火光。
李勤脸色惨白地回到舱内,被姚东海扶着坐下。
“再坚持几个小时,台风应该就过去了。”她瞳孔幽蓝,但血丝清晰可见,“小月你要稳住附近所有的船。”
乌珩在外界的一片糟乱声中睁开眼睛,他坐起来,趴到了墙壁的一扇方形小窗上面。
一张电流不断闪过的防护网在头顶展开,风浪正一次又一次连续不断地撞击着它,防护网外是什么景象已经完全看不清。
台风的真实面目与浪漫毫无关系,它带着势必要摧毁一切的可怕能力,即将登陆。
但乌珩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天气,任何事物都在此时此刻平等了。
他趴在窗户后面看得出神,浑然不觉自己的眼睛都亢奋成了深绿,头发上的绿芽冒得越发多。
X都不敢靠他太近,转头钻进了谢崇宜的怀里。
乌珩注意到,一只手舞足蹈的黑影出现在电网外,被风和浪推得飞高飞低,在天空中打着转地翱翔。
他以为是什么外形奇特的海洋生物,掌心覆盖上墙壁,能量穿透电网,直接捆住了那只到处飞的东西,往里一拽,电网只在对方身上快速一扫就痛不欲生,但幸好进入得快,没被真的电死,留下了一条小命。
被拖进来的生物重重跌落在甲板上。
被动静惊动的李勤给姚月使了个颜色,后者赶忙出去查看。
躺在甲板上奄奄一息的,不是什么海洋生物。
“桑青?!!!”
正准备起来收获猎物的乌珩听见姚月的声音,怔了一下,但很快回过了神,他失望地躺了下来,对上X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
“让开。”乌珩很不给鹦鹉面子,拽着它的翅膀把它从谢崇宜的怀里拿了出去,然后自己躺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X:谁家小孩不睡中间?嗯?说话!
几个小时后,船底朝上传来古怪的震动。
X已经被吓过一回,这次它连眼皮都懒得抬,反而是蜀葵,喉咙里发出低吼声。
乌珩睡得很沉,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谢崇宜把X塞进他手里,悄无声息离开了屋子。
外面的船舱,桑青正扶着耗尽了体力的李勤进来,他看见谢崇宜,“快,我们快离开这儿,把你,那个,也叫起来!”
谢崇宜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台风还没过去?”
“不是台风,”桑青把李勤放到了椅子上,给她手中塞了杯热水,“是沙蚕,从地下钻出来的。”
“你们外地人肯定不知道沙蚕是什么,就是海蜈蚣,以前我们都当它是小零食,现在一个个的……”桑青显然是没工夫再解释了,没说完就离开了船舱。
谢崇宜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目光落在快熄灭的火盆里以及脸色发紫的李勤身上,他走过去,弯腰捡了两块干柴丢进火盆,从旁边墙上扯下一张毯子,盖在了李勤的腿上,这对他来说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在灾难降临时,她也是这样挡在所有人前方。
“谢谢。”李勤话音还未落地,男生就已经从她后面绕到了门后,拉开了门,那条体型纤细到奇特的细犬灵活地尾随而上。
踏入风雨交加的室外之前,谢崇宜还没忘从脚边的一地杂物里翻出一把陈旧还生了锈的伞撑在头顶。
他走出去,伞面微扬。
能量微弱的电网之下,码头的几条船上爬满了体型巨大的海蜈蚣,除了数不清的长足和锋利无比的大颚,它们周身都泛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坚硬无比的黄绿金属色泽。
它们正从地下的潮湿洞穴中鱼贯而出。
他们这艘船上的海蜈蚣数量要少一些,因为宛若巨人的姚东海正站在甲板上,挥舞着手中的两把大斧头左劈右砍,身上的衣裳被撕咬得破破烂烂,皮肤鲜血淋漓。
桑青也加入了进去,他一大把触手全部出击,每一根都能伸出好几米长,绞杀速度要比他大姨夫迅速也要省力许多。
一地的海蜈蚣残肢,都还在拼命扭动。
直到一个蜈蚣脑袋顺着雨水滑到了谢崇宜脚下,通红的眼睛底下,它眼看着就要合上大颚,对着人类的脚腕就是一剪。
如同巨兽的蜀葵一脚踏下去,蜈蚣脑袋登时在它的利爪底下爆成浆水,它从谢崇宜的身边窜出去,雪白色的虚影出现在甲板上,海蜈蚣碎片纷落,只闻其声不闻其狗。
也算半个动物的桑青看清了突然跳出来帮忙的是那两个男生的狗,只是比之前要大了十倍不止,一口就能咬住七八条海蜈蚣撕得它们肢体满天飞,而海蜈蚣竟然咬不穿它的皮肤!
谢崇宜撑着伞走到了围栏旁边,姚东海的女儿正在朝另外几艘船移动——数不清的海蜈蚣很快就会把这些船压成一片废墟。
男生握住伞柄的力道大了些许,伞面上的雨水怦然爆成粉末,接着,目之所及的所有海蜈蚣在同时出现身体定格。
“砰砰”
所有的变异海蜈蚣前后脚爆开,像是一朵朵炸开的烟花,血肉甲壳横飞,让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面对这一幕,桑青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而在他还未来得及对此发表膜拜之词之时,头顶抵挡台风的电网耗尽了能量——姚月反应最快,她出手,所在之处举起足以挡在整个码头前面的水幕,挡住惊涛骇浪,然后提脚朝其他人所在的位置跑来。
李勤已经虚脱了,姚月距离异能使用过度也不远了,她爬上船,对谢崇宜施以感激的目光,然后连忙跑进船舱去查看李勤的状态,姚东海和桑青也紧随其后。
桑青忘记恢复完整的人类形态,背着几只触手硬挤进了船舱,顺道还在谢崇宜的衣袖上留下了一道滑腻腻的黏液。
谢崇宜啧了一声,嫌弃摆在脸上。
蜀葵回到他旁边气喘吁吁地蹲了下来,同样糊了一身的海蜈蚣体.液。
谢崇宜扬手,姚月刚刚竖起来的水幕即刻坍塌。
风浪登时袭进来,却在无限靠近码头时,被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挡得严严实实,整个码头此刻就像一颗固定在海浪之中的巨大的透明水晶球。
蜀葵低下头看着身边的人类,满脸的崇拜——直到对方侧脸出现一条黑色的直线,黑色的液体像血液一样从缝隙之中渗透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