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 段怀英晕了!”金禹的声音隔着电流都透着焦急, 对面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我刚来他家, 他跟你打电话的时候突然就晕了,我先打120, 挂了啊!”
“等等!”楚颂急忙喊住他,“哪个医院?还是市中心医院吗?”
“对,这个时间了,就那儿离他家最近,我带他去急诊!”
“嘟嘟嘟……”
金禹的话没说完,听筒里就只剩下忙音。
楚颂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想起刚才电话里段怀英疲惫却尽量温柔的声音,想起他说“想当面跟你说句话”,他晕倒前喊了自己名没说完的那半句话……
段怀英这两天肯定没好好吃饭睡觉, 不然怎么会突然晕倒?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门口冲, 手忙脚乱地换鞋时, 脚跟磕在鞋柜的柜门上“咚”的一声,他没顾上疼,拉开门就往楼下跑。
“颂颂?这么晚了你去哪?”金瀚海穿着睡衣从书房出来,看到他慌慌张张的样子, 赶紧追问。
“段怀英出事儿了,我去医院看看!”楚颂的声音带着喘息,人已经冲出门外,只留下一扇被他大力一甩都带得晃动的门。
金瀚海:“哪个医院啊?”
“市中心!”下一秒人影子都没了。
金瀚海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嘴上说着不想见,心里比谁都在意。
“司机呢,给他打个电话,这个点儿这附近哪儿有车,赶紧追,把颂颂给送过去,在那等着他,明天再接他回来。”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医院老友的电话。
“哎,老刘啊,帮我问一下你们那急诊室,我儿子朋友,对,应该是叫段怀英,刚送过去,可能还在路上,有情况给我打电话……嗨,谁担心那小子,我是担心我儿子,风风火火就跑出去了,费心了啊,欠你一次。”
楚颂往市中心医院赶:“叔叔,还多久啊。”
“少爷,咱这已经最快了,今天这边儿有活动,堵车。”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跟我没关系”,可心脏却诚实地疼着。
别的地方堵车那是车辆以缓慢速度行驶,可是京城的堵车,那可是实打实的一动不动的。
“哎!少爷!”
楚颂看着前面不远的医院标志的灯,这一段路就是动不了,直接拉开车门:“我自己过去,您不用担心,跟我爸说一声!”
然后就穿过车辆往前跑。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少爷您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司机急得要命,车子在这儿呢他也不能丢下车去追人啊,只能又给金瀚海打了电话,让他另外派人再过去看看。
楚颂到医院急诊楼时,120的救护车早就到了,现在段怀英正在里面检查,楚颂问了一圈才找到人,透过窗子看他,面色不大好,但人是清醒的。
“段怀英!”楚颂站在门外,隔音很好,段怀英没有听到。
“你是家属?”正要进去的医护人员抬头问他。
“我……”楚颂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是。”
护士刚要再说些什么,金禹从里面拉开门出来,看到楚颂,松了口气:“你可来了!刚才吓死我了!没事了,现在人醒了。”
“他怎么样了?”楚颂打断他,眼神紧紧盯着急诊室里面的人。
“还在检查,医生说可能是低血糖加他之前那个什么病发作,这两天他就没好好吃过饭,昨天为了那些证据又熬了一整夜,不吃不喝的,还不睡觉,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金禹叹了口气,递给楚颂一瓶水,“你也别太担心,医生说没大事儿,年轻,就是最近得好好休息,不然他那个病犯起来,你知道的,搞不好,要——”他比了个抹自己脖子的动作。
楚颂接过水,却没喝,只是靠在墙上,看着急诊室的灯。
他心里现在不太是滋味。
段怀英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却还想着妈妈的事情,还想着跟自己道歉。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引发的,他情绪有些低落,现在已经输上液了,转到观察室吧,你们家属可以进去陪护。”
楚颂跟着医护人员走到观察室,段怀英看到楚颂进来,眼神亮了亮,想坐起来,却被楚颂按住肩膀:“别动,你躺着。”
楚颂的声音还是冰冰的,但动作却很轻,像是怕碰到他的针。
段怀英顺从地躺下,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楚颂抢先开口:“你是不是疯了?自己身体什么样不知道?非要把自己熬垮才甘心啊?”
这话里明摆着的责备,实则是亲近的人才会说出口的话。
段怀英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暖暖的,轻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累了?”楚颂皱起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却摸到一手的冰凉,“你这叫有点累?段怀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你了?”
“不是,”段怀英抓住他的手,手心的温度还是很低,“我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只是想快点把段程和李启明送进去,给你妈妈一个交代,也给你一个交代。我怕……我怕再晚一点,你就真的再也不想见我了。”
楚颂的手被他攥着,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他看着段怀英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看着他因为虚弱而泛白的嘴唇。
他刚发现,仅仅是这几天没细看他,他就瘦了这么多,眼底的疲惫藏都藏不住。
“你没必要这么逼自己,”楚颂的声音软了下来,抽回手,却没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妈妈的事,没有活人的命重要……你得先照顾好自己。”
至于这个活人说的是谁,再明显不过了。
段怀英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笑得有点苦涩:“颂颂,我知道我错了,错在不该瞒着你,错在没早点保护好你,错在让你因为我爸爸的错而痛苦。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我,但我想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段怀英,不会再做让你失望的事,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回应也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知道段程是我爸,我也知道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段家的标签,但我会用一辈子证明,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像段程那样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段怀英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眼神里满是恳求:“颂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哪怕只是让我跟在你身边,看着你,我也愿意。”
楚颂看着他,心狠狠瑟缩了一下。
他想起妈妈生前说的“怀英是个好孩子”。
他从前,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的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对自己的态度变得这么卑微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就像是在说——
楚颂,你看啊,没有你,我段怀英根本活不下去。
“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楚颂别过脸,声音有点哑,“我去给你买碗粥吧,你两天没好好吃饭,再不吃活不到明天了。”
段怀英看着他起身的背影:“你给我买?”
“嗯。”
段怀英:“那可以加糖的吗。”
加糖的?段怀英你是什么三岁小孩儿吗还要甜的。
楚颂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楚颂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段怀英松了口气,靠在枕头上,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哇塞,阎王爷的微笑啊。”
段怀英:“滚。”
金禹从门外探进头,比了个“OK”的手势放在嘴边拉上了拉链,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行啊你,没白晕这一次啊,楚颂这态度明显软化了。”
段怀英瞪了他一眼:“你以后能不能别张嘴就来?”
“靠,段怀英,你丫吃饱了骂厨子是吧,我不夸张点,楚颂能来吗?”金禹坐在床边,压低声音,“刚才在你家,要不是我,你早就跟楚颂说实话了,那还有现在这出儿?我跟你说,这叫战术,你懂不懂?”
段怀英没说话。
刚才在他家,他跟楚颂打电话时,突然觉得头晕,想跟楚颂说“我没事”,却被金禹捂住嘴,还故意把桌上的玻璃杯推到地上制造声响。
结果就是120来之前,段怀英刷了三遍牙。
“不过你也真够拼的,两天就吃了一个三明治,还熬了一整夜,”金禹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别这么折腾自己了,楚颂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段怀英照着对方大腿根儿要给他一脚。
“哎,动手是吧!”金禹一个闪身躲过去,“对了,我刚才给你妈打了个电话,她说明天过来看看你,你要是不想见,我再跟她说。”
段怀英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让过两天她去家里找我吧,有些事,也该跟她说清楚了。”
他妈妈这些年一直被段程控制,身不由己,他该尽一些自己所能,不再让她活在段程的阴影下,作为儿子……他到底,还是她的儿子。
金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赶紧站起来:“应该是楚颂回来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记得赔我钱。”
金禹:“啊?什么钱?”
段怀英:“你摔的那个杯子是颂颂亲自挑的他最喜欢的一套杯子,一只五千八。”
你打碎的也不多,也就三只。
“我丢,你抢钱啊!?”最恨你们这些恋爱脑的有钱人!
没等说完,金禹就溜了出去。
楚颂拎着粥走进来,看到病房里只有段怀英一个人,愣了愣:“金禹呢?”
“他有事,先走了。”段怀英眼神盯着他手里的粥,“粥?”
楚颂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飘了出来。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才递到段怀英嘴边:“先尝尝,看烫不烫。”
段怀英顺从地张开嘴,粥的温度刚好,软糯的米粒裹着淡淡的甜味儿。
“好吃吗?”楚颂问他,又舀了一勺粥。
“好吃,”段怀英点头,声音有点哑,“你喂我啊。”
楚颂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把碗放在那:“你自己吃。”只是低血糖,又不是没手了,他怎么忘了这茬儿呢。
段怀英有些失望,自己端起来吃,之后,楚颂收拾好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了一眼段怀英的点滴瓶:“医生说你明天可以出院,但得回家好好养着,不能再熬夜了。”
“好,听你的。”
楚颂别过头:“什么听我的,是医生让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段怀英点头“好”,他得寸进尺似的伸手抓住他的手,“颂颂,你明天……能来接我吗。”
还没等楚颂拒绝,他继续说:“万宁被业务绊住了没回来,金禹明天有事要回M国了,明天又是休息日,我总不能随便找个什么人来。”
楚颂:“那你……”
“我自己一个人办理出院也有难度,可能还会有症状,求你帮个忙,等等我就好,不用你做什么的。”
楚颂看着他恳求的眼神,想着对方到底也是因为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才这样的,沉思了一会儿:“那我明天上午过来,给你带早餐。”
“真的?”段怀英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连眼角下的那颗痣都仿佛有了神采。
“嗯,”楚颂点头,想抽回手,却被段怀英攥得更紧,“你好好休息,我等你这瓶打完就先回去了。”
段怀英不舍得他离开哪怕一会儿,但现在说这话大概不信。
“好,谢谢颂颂。”
从楚颂的视角看,段怀英现在的眼神,就像是在冲主人摇尾乞怜的大病初愈的大狼狗。
第二天早上,楚颂带着早餐来医院时,段怀英已经醒了,正靠在枕头上看手机,屏幕上是妈妈的病历,是当时真实的复查报告。
“看什么呢?”楚颂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
“看阿姨的病历报告,”是那份真实的。
段怀英拧着眉把手机递给她,“医生说,阿姨当年的情况,就算没有被耽误,其实也只能再活五年,但至少……能陪你多走几年。”
楚颂接过手机,看着报告上的文字,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段怀英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颂颂,别难过,求你了,阿姨肯定希望你开心。”
楚颂抹干净眼泪,点了点头,把手机还给他,打开早餐:“吃吧,吃完去办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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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抱抱]
“您好, 这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办理出院手续时,段怀英全程没怎么动,就靠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神黏在楚颂身上。
楚颂拿着单据跑前跑后, 回头看他时, 总见他单手撑着额头, 看着就是一副虚弱的样子。
知道自己最近身体不好还硬撑着熬夜, 看这样子, 的确是熬狠了。
“好了,走吧。”
楚颂把单据收好, 走过去想拉他一把,却被段怀英先抓住手腕。
他只是轻轻攥着,没用力,却也让人挣脱不开:“有点晕,能不能走慢点。”
楚颂一声不吭地放慢了脚步,任由他把重量往自己身上靠。
出医院大门时,风有点凉, 段怀英下意识往楚颂身边凑了凑,下巴蹭到他的发顶:“冷。”
“让你不穿衣服。”楚颂说着,想吧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着, 毕竟是病人。
段怀英却按住了楚颂脱外套的手:“你穿着。”
楚颂侧头看他, 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好他叫的车到了:“先上车吧, 让司机开暖风。”
车子往段怀英家开,一路上段怀英没怎么说话,就靠在副驾上,眼神时不时飘向楚颂。
楚颂假装没看见, 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灼热。
他明明还没完全原谅段怀英,可看着他这副样子,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冷着一张脸,只能别过头,避免和他对视。
到了段怀英家门口,楚颂帮他解开安全带,刚想开门叫司机帮忙扶他出来,段怀英却抓住他的手:“不用叫司机,我自己能行。”
他说着,却撑着车门半天没站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忍什么疼。
“别硬撑了你。”楚颂把他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伸手扶着他的腰,搀扶着走进电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氤氲着段怀英身上从医院带出来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自有的气息,楚颂这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靠他这么近了。
打开家门,楚颂把段怀英扶到沙发上,刚想松手去接杯水喝,却被他拽住衣角:“颂颂,你……能不能再留会儿?”
楚颂回头,见他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却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语气带着点恳求的味道:“我找不到药在哪,昨天金禹帮我收拾过,我怕吃错了。”
他还没想走,让段怀英这么一说,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楚颂的脚步顿住,段怀英不是找不到药,他家的药箱一直放在固定好的地方,段怀英不可能不知道。
可看着他这副放低姿态的样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搞这副可怜样子是想干什么。
“我帮你找。”
楚颂蹲下来,他拿出医生开的药,仔细看了说明书,倒了杯温水递过去:“饭后吃,那先等等吧,我去煮个粥。”
段怀英拉他:“你能行?”
楚颂:“总归不会把厨房炸了。”
段怀英:“那我等着你。”
段怀英接过药放在桌上,看着楚颂走进厨房的背影,嘴角悄悄扬了起来。
金禹这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那句“有时候软弱不代表认输,能留住想留的人”就说得很有道理。
他靠在沙发上,目光追着楚颂的身影,看着他系上围裙,笨拙地掀开锅盖又开火,心里熨帖极了。
楚颂热好粥出来时,见段怀英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你连动都不动的?”
这么等着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把粥放在茶几上,这次楚颂是真的刚想开口说“我该走了”,段怀英却先他一步:“颂颂,陪我吃点吧,你早上也没怎么吃。”
“我不饿。”
楚颂摇头,却被段怀英拉着坐在沙发上。他递过一把勺子,眼神带着几分恳求看着他:“就吃几口行吗,不然我一个人也吃不下。”
楚颂看着他眼底的期待,最终还是接过了勺子。
两人头挨着头,坐在一起吃饭,似乎简单的一碗粥都变得更好吃了。
“谢谢颂颂。”
楚颂:“谢什么。”
段怀英:“当然是谢颂颂照顾我了,别动,你嘴巴上蹭到了一点。”
两人四目相对。
就在这时,楚颂的手机响了,宁静被打破,是金瀚海。
他赶紧推开段怀英,接起电话:“咳咳,爸。”
“你还在外面?怎么还不回家?”
金瀚海的声音带着关心,实在是这几天经常看不到儿子心里发慌。
“我内个,我在外面。”
他下意识看向段怀英,眼见着对方手一抖,勺子掉进碗里,差点没烫到,还是他手快扶了一把。
刚才想说什么总之是已经忘了,重新组织了语言:“段怀英刚出院,没人照顾他,我再留会儿。”
“没人照顾?”金瀚海笑得意味不明,“他那么大个人,还能饿死自己?”
“他身边最近没人。”
没人?没人不会找护工啊,你是千年的狼王,我金瀚海可是万年的狐狸,你这点儿道行,跟谁看不出来似的。
哦,这不是吗,还真有人看不出来。
“行了,按你自己想的做吧,别忘了爸爸之前跟你说的话,也别太累了,早点回家,要是住那儿也行,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楚颂没想到爸爸会这么说,愣了愣才点头:“啊?啊……知道了爸,我会注意的。”
挂了电话,楚颂回头,见段怀英正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叔叔同意你留下了?”
楚颂抓着他的右手问:“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疼。”
楚颂:“……”
“我没说要留下。”
楚颂别过脸,却没起身,反而往沙发里缩了缩。
段怀英见状,没再戳破,只是拿起遥控器,调到楚颂喜欢的动画频道:“陪我看会儿这个,我好久没看了。”
看这个?你会爱看这个?之前我看的时候你坐在旁边工作连眼都不带抬的!
楚颂没说话,却默认了。
两人靠在沙发上,看着屏幕里的卡通人物,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天色渐暗,楚颂起身想走,段怀英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脸色又白了几分:“颂颂,我有点晕,好像……有点发烧。”
“差不多行了啊,别演。”
段怀英:“真的。”
楚颂赶紧伸手摸他的额头,何止发烧啊,简直滚烫,真是的,他刚才怎么没注意他呢?
段怀英烧得连眼尾都泛着浅淡的红色。
楚颂突然想起医生说过,输液后可能会有轻微发热的副作用,说只要没有意识模糊就没太大事,可以自行消退。
楚颂:“这有点太热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段怀英拉住他,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医生说物理降温就行,你再陪我会儿,好不好?”
物理降温?
楚颂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去拿了两条湿毛巾放在常温水加满了冰块的水盆里,倒换着敷在段怀英的额头上。
楚颂皱着眉:“这样的话你有好点吗。”
段怀英:“还是很难受。”
楚颂:“那你等等,我找找家里有没有酒精。”
他刚想起身,却被段怀英拉进怀里。
段怀英的体温很高,隔着薄薄的家居服,烫得楚颂心跳加速。
“颂颂,”段怀英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呼吸落在他的颈窝,“我五脏六腑都好热,很难受,没力气,还有点渴。”
楚颂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推开他,感觉这人但凡自己现在扒拉他一下就马上能倒:“那怎么办,我给你倒点冰水看喝了会不会好一点。”
段怀英只是看着他,眼中的情绪浓重得像是要漫溢出来,他慢慢抬起楚颂的下巴,拇指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唇,指腹还往下压了压。
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涣散:“颂颂,我能不能……亲你一下啊?”
“段怀英,你清醒点。”
段怀英:“我很清醒啊。”
“你都烧迷糊了吧?我是谁?”
段怀英:“颂颂啊,我不可能认错的。”
真清醒的吗?
段怀英捧上他的脸:“无论如何,颂颂,我只可能亲你,唯一的。”
楚颂愣了愣,没躲开。
“颂颂……”
段怀英的吻来得又急又烫,带着发烧时的灼热体温,撞在楚颂唇上时,像一团高温燃烧着的火焰,瞬间就燎遍了楚颂的四肢百骸。
他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有压抑了太久的急切,他把人控制在自己的领地里,像是怕下一秒楚颂就会消失,怕这温热的触感只是发烧时的幻觉,手指扣着楚颂的后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得更紧,唇齿间全是不容挣脱的占有。
楚颂想推开,手指抵在段怀英的胸口,却触到他心跳得又快又重,咚咚咚地敲打着她的耳膜,那力道里藏着的属于他情绪的脆弱,让他的手瞬间软了下来。
段怀英像是察觉到他的松动,吻得更深了些。
舌尖撬开他的牙关时,带着点笨拙的急切,没有平时的从容,只有烧糊涂后的直白。
他在倾诉,用最原始的方式,把这些天的思念、愧疚、害怕全都揉进这个吻里。楚颂能尝到他唇齿间淡淡的药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身体不适与情绪激动的叠加,让他心里的坚冰彻底碎了。
“颂颂……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段怀英的呢喃混在吻里,含糊不清,却字字砸在楚颂心上。
他的手从楚颂的后颈滑下来,紧紧攥着楚颂的衣角,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你,我不行的颂颂……”
楚颂的呼吸彻底跟着一起凌乱了。
他想起自己在急诊室里看到的那张本来神采奕奕当时却纸一样苍白的脸。
这个人,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却还在怕失去他。
楚颂的手指慢慢松开,从抵着段怀英的胸口,变成轻轻环住他的腰,他衣摆随着动作撩上去,楚颂触碰到他背上的薄汗,滚烫的温度让他鼻尖一酸。
段怀英感受到他的回应,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吻的节奏慢了些,却更温柔了。
他不再横冲直撞,此时倒像是在确认楚颂的心意,唇齿间的动作轻了,却把人抱得更紧,下巴抵在楚颂的肩窝,呼吸灼热地扫过他的脖颈:“颂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些事情,我不该瞒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