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就有人按响门铃。
“谁。”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女人,头发梳得整齐,一身都是大牌,却难掩憔悴,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看到段怀英,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是苏柔,段怀英的妈妈。
“怀英,我听万宁说你出院了。”
苏柔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手指用力攥着保温桶的提手,看得出来,仅仅是说这么几句话,她都很紧张。
段怀英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没有让开,只是站在门口,语气平淡:“有事?”
楚颂站在段怀英身后,看着苏柔的样子,心里有点复杂。
他从未见过苏柔,但他能感觉到苏柔那种怯懦和愧疚的情绪,这位母亲,或者说同样作为母亲,比起楚红月从前对自己的疼爱,苏柔身上几乎看不到对段怀英的爱意,更像是……她在面对的是一位并不多么熟悉,但又权势在握的晚辈。
苏柔被段怀英的冷漠刺得心里一疼,却还是硬生生地开口说:“我……我是知道你之前病了,炖了点鸡汤,妈妈想给你补补身体。”
她想把保温桶递过去,段怀英却没接,手还挡在门口,没让她进来。
迟来的亲情比什么都贱。
“不用了,我不爱喝汤。”
段怀英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您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我这里不方便招待您。”
不光是汤汤水水,其他的,段怀英从小喜欢什么,爱吃什么,苏柔怕是一点都不知道。
“怀英,我知道你怪我……”
苏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当年,那我也是没办法,你外公家挪用公款,搞不好大家都要跟着进去,都是你爸……都是段程一手压下去的,是他威胁我,要是我不配合,就毁了我娘家,我……我这些年也是被逼的啊!我在国外的时候,天天都在想你,我知道,我根本没尽到做妈妈的责任,我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是我……”
段怀英看着她哭,眼神却没有一丝波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出声打断她:“您不用跟我说这些。您首先是苏柔,是苏家的女儿,其次才是我段怀英的妈妈。您为了苏家的利益放弃我,是您的选择,我没资格怪您,毕竟您给了我生命。”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了:“但也仅此而已。这些年您在国外‘养病’,其实是被我爸当人质,我知道;您偷偷吃抗抑郁药,不敢跟我联系,我也知道。可这些,都不是您放弃我的理由。您选择了您的家族,我选择了我自己的路。”
“我们……早就算是两清了。”
苏柔的哭声停了,怔怔地看着段怀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段怀英什么都知道,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冷漠——没有恨,没有怨,只有彻底的疏离,仿佛他们……从来都不是母子。
“别的话也不必说了,我之后会安排人送您回M国,”段怀英继续说,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会给您一笔高额的费用,让您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当然,如若您要是想再婚,或者想做什么别的事情,我也都不会干涉。但今后,除非必要的事情,我们最好别再见了。”
什么叫作必要呢?是……她死了那一天吗?
“怀英啊……”苏柔想抓住他的手,却被段怀英躲开了。
段怀英往后退了一步,把门又关了些,语气带着最后通牒:“您走吧,天冷了,汤您自己留着喝,另外,请别再来找我,如此,对我们都好。”
苏柔看着段怀英决绝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拎着手里的东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背影落寞得让人不忍心看。
门关上的瞬间,段怀英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些。楚颂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声音带着心疼:“段怀英,你还好吗?”
段怀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把楚颂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带着些沙哑:“我没事。”
“骗人,”楚颂抬起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你明明很难过,却还要装满不在乎。”
段怀英:“你会觉得我很绝情吗。”
楚颂摇摇头:“既然他们对你不好,你也没有义务对他们好,作为你的母亲,她做成这样很失败,而你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段怀英看着楚颂认真的眼神,心里刚结冰的冰层慢慢融化了。
他轻轻吻了吻楚颂的额头,回答他:“我以前或许会难过,小时候还会期待她的爱,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妈妈对孩子都很温柔,而她从来都是言辞尖锐,偶尔还要恶语相向。”
后来才知道,有些人,他们为人父母,并不是说完全不爱自己的孩子,而是有其他的利益高于此,一旦需要做出选择,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孩子。
而他恰巧就是这种家庭长大的。
楚颂:“那你现在呢……”
“可现在不会了。因为我有你了,颂颂。”
他不需要来自母亲的爱了,因为楚颂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温暖;他不需要来自家族的认可了,因为楚颂已经成了他的全世界。
楚颂看着他,心里又酸又软,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段怀英,怎么办啊?我每次想推开你,可是又忍不住心疼你。”
“那就别推开我,留在我身边。”
楚颂闻言,又想起那句他说过的——他没有自己不行的。
段怀英抱着他,收紧了手臂,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那些过去的伤痛,那些来自家庭的疏离,在这一刻,都被这份温暖的爱意轻轻抚平了。
楚颂知道,段怀英的心里还有伤疤,但没关系,只要他还在,那么他就会陪着段怀英,一点一点把伤疤抚平,一点一点填满他心里的空缺。
他们余生,还有彼此啊。
段氏已经成为KS的囊中之物, 段怀英也是时候回自己的主场办公了。
“带你去看看新地方?”KS整栋楼都做了新装修,最近刚刚竣工。
“真的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才是段怀英真正地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清晨,楚颂站在落地镜前, 正对着衣柜里的衣服发愁。
浅米色的西装衬得他肤色更白, 能够搭配的胸针是上次慈善晚宴金瀚海送的, 他对着镜子拽了拽衣角, 总觉得哪里不对。
今天要跟段怀英去KS新竣工的总部办公楼, 穿得不像样子肯定不行。
“别再照了,镜子都要自惭形秽了, 很好看。”
段怀英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手指轻轻拂过他西装的领口,“我们颂颂穿什么都好看,不用紧张的。”
楚颂转过身,踮起脚摸了摸段怀英的头发:“我不是紧张,就是怕给你添什么麻烦啊, 你们公司的人会不会觉得……”
“觉得什么?”段怀英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眼神认真,“觉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还是觉得你是……”
他在楚颂耳边, 压低声音说了三个字。
楚颂捶了他一下:“乱讲, 我不是呢!”
段怀英:“那看来我得抓紧时间落实一下了。”
他看着楚颂, 坚定道:“他们会知道的, 也该知道。”
楚颂耳朵都红了,推了推他:“那就穿这个吧,赶紧走了,要上班啦, 你这个大总裁别迟到了。”
两人驱车赶到KS新总部时,远远就看到玻璃幕墙的大楼在阳光下闪着光,门口的喷泉正随着音乐起伏。
不愧是KS,高级。
万宁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他们下车,快步迎上来,态度恭敬得让楚颂都有些不适应:“boss,楚先生,这边请,电梯在这边。”
“辛苦你了。”万宁这段时间天天飞来飞去,可以说是很辛苦了。
“应该的。”万宁不卑不亢,他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对自己的老板也很满意,当然……最满意的还是自己的薪水。
段怀英点头,自然地牵住楚颂的手,往大楼里走。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员工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停下脚步,眼神里满是惊讶。
有人偷偷拿出手机,在KS内部群组里疯狂刷屏——
【!!!老板来了!他居然牵了个男生的手!那是谁啊?你们认识吗?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我天!我们铁面无私的段总居然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谁看见刚才他看那个男生的眼神,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会不会是段总的弟弟?可是我们部门查到的段总资料里,他没弟弟啊!】
【别傻了好吧!哪有哥哥看弟弟是那种眼神的?说不定是……小情人儿?】
【疯了啊?谁敢跟段总当小情人啊!段总对工作要求那么严,对人更是冷淡,上次沈总监送的咖啡,那么贵!我要是喝一口我都人生圆满了,他连碰都没碰过!还因为什么工作问题把沈总监骂得要死?】
【别猜了,不管是谁,肯定不一般!你看万特助对他的态度,比对段总还恭敬!那可能是什么随意的人?】
楚颂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羡慕,他下意识往段怀英身边靠了靠,手攥得更紧了些。段怀英察觉到他的紧张,侧过头对他笑了笑,声音压得很低:“不是说不紧张吗。”
楚颂:“可是他们都看我。”
段怀英:“你好看,他们想看你,很正常。”
这样吗?
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公室,门一打开,楚颂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这间办公室少说有半个篮球场大,窗明几净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天际线,左手边是开放式的办公区,书架上摆满了专业书籍,右手边居然还有个小画室,画架上放着一张未完成的稿,颜料和画笔都整齐地摆在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楚颂走过去,摸了摸画架上的画布,上面的笔触很熟悉,是他上次在护城河边见到的风景。
这个东西怎么没处理掉,不是让万宁拿去碎掉吗。
段怀英把那幅画拿下来,伸手就要撕掉,楚颂伸手抢了回来。
“这是……你之前画的?”
段怀英:“嗯。”
太想你了。
连你看过的东西,都想画下来,这样似乎能离你近一点。
那天,他真的万念俱灰,以为那就是永别了。
楚颂看着这幅画:“把它画完。”
“什么?”
楚颂:“我想要这张画,你画给我。”
段怀英:“……为什么。”
楚颂弹了弹画稿:“这样以后我看到这幅画,我就会想起,今天你送了我一幅画,而不是那天我在护城河边的心情。”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想看到你爱我的痕迹。”
段怀英看着他,良久,点点头:“好。”
段怀英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来这儿画画,等我处理完工作,我们一起回家。”
楚颂的心里暖暖的,转过身抱住他:“段怀英啊,你怎么这么好呢。”
“只对你好。”
段怀英低头吻他,刚碰到他的嘴唇,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万宁的声音传来:“段总,沈总监来了,说有紧急工作要汇报。”
“让他进来。”
段怀英松开楚颂,拉着他坐在沙发上。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气质儒雅中带着干练,长得也很帅。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这人正是从M国KS总部调回来的技术总监沈谦行,也是公司里大家公认的那个“跟段总最有可能的人”。
段怀英这样的性格都能忍着在他身边工作,除了万宁他还是第一人。
沈谦行暗恋段怀英好几年,从M国就跟着他打天下,一直到这次听说段怀英要回来,他又请调到国内。
一直以来,沈谦行知道段怀英身边干净得很,即便他拒绝过自己,还是把自己留下了,足以说明自己与旁人是不同的。
他觉得只要自己足够优秀,总有一天能靠自己的感情和工作能力同时打动段怀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今天,他听到了各个大群里传出来的流言蜚语,势必要自己来证实一下,当他看到沙发上的楚颂时,突然就理清了那些传言的来由,这个男生,长得漂亮,段怀英对他的态度,确实不简单。
可很奇怪的是,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呢?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清楚。
他定了定神:“段总,”沈谦行开口,目光却落在楚颂身上,先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十分程式化的笑容,但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您好,我汇报的内容涉及我们KS的核心技术,所以方便能请这位……楚先生,稍微回避一下吗?”
楚颂没见过这个人,心说我好像没有跟他介绍过我叫什么名字吧?他怎么知道我姓楚?
楚颂刚想起身,段怀英却按住他的手,语气平淡:“不用,颂颂于我而言不是外人,你直接说就好。”
沈谦行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是。”
他站在那:“是关于我们更新换代的产线的最新版本芯片测试报告,上次我们会议上提到的bug,技术部和研发部昨晚有了新进展,但还需要追加一千万的研发资金,不过对于这部分,我已经有了较为详尽的计划……”
他汇报时,眼神时不时飘向楚颂,却看到段怀英正低头给楚颂剥糖——没看错的话,是颗桃子味儿的硬糖,楚颂含进嘴里,瞬间皱起眉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被酸到了。
楚颂本来气鼓鼓地想对段怀英说什么,又看到眼前汇报工作的沈谦行,只能恶狠狠地瞪他两眼。
倒是段怀英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你自己吃进去的。”
那还不是你喂的!
楚颂转过他的脸,让他别看自己:“你快好好听吧。”
这一幕落在沈谦行眼里,像根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汇报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停了下来,脸色苍白地看着段怀英:“段总,我觉得……”
“觉得什么?”
段怀英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了刚才对楚颂的温柔,只剩下一片冰凉的冷淡疏离,“汇报完了吗,我觉得可以,按你说的做,回头拉各部门例会的时候再过一下,文件留下,研发资金的事,我会让财务跟进。”
“还有别的事吗。”
沈谦行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楚颂却站起身:“你们聊,我去下洗手间。”
沈谦行这个人,大概是对段怀英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他能看得出来,他也不高兴,但此时,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让他当着外人的面为难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干脆主动回避。
楚颂走后,办公室里的氛围瞬间降到冰点。
沈谦行看着段怀英,语气带着些许熟稔、委屈和不甘——“段总,我能问问他是谁吗?您从来没跟我说过您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从M国您创业开始,为了KS的技术研发和各项目各部门的进程,我熬了多少个通宵,我做的事情您应该都看在眼里吧,而且您明明知道我对您的心思……”
“沈谦行,”段怀英打断他,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我以为我早就说得很清楚,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KS是工作的地方,不是你随意表达感情的场所。”
他继续道:“而且,颂颂会很不高兴。”
颂颂?沈谦行皱眉:“那他呢?他凭什么。”
沈谦行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提高了些,“他到底是谁?他能给你什么?我能帮你搞定技术难题,能帮你撑起KS的半壁江山,他能吗?”
段怀英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他,语气坚定:“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能让我觉得开心,这些你给不了。沈谦行,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楚颂,以后请你收起你的心思,好好工作。如果做不到,你可以随时提交辞职报告,我会批准。”
沈谦行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得像纸,他看着段怀英的背影,这样绝情的话说出来,自己彻底没机会了,但那个人,他就配吗。
他攥紧了拳头,却还是只能咬着牙说:“我知道了,段总。”
说完,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楚颂回来时,正好碰到沈谦行从办公室里出来,对方看他的眼神带着怨怼,他连忙往旁边闪了闪身。
走进办公室,看到段怀英正站在落地窗前,他走过去,轻轻拉了拉段怀英的衣角:“他……他对你?”
段怀英转过身,抱住他,语气温柔:“没有,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知道的,我只对你有心思。”
“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让他脑子清醒点。”他低头看着楚颂,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嘴唇,“刚才的糖太酸了,给你换个甜的。”
段怀英以前总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连身边的人对他的心思都懒得理会,什么好的不好的,对他来讲,都没分别。
可现在,他会为了自己的感受,主动拒绝别人,会把自己放在自己能看到的,“最重要”的位置。
“对了,”段怀英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楚颂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屏幕上是KS新产线的设计图,“你看,这条产线的外观设计,我让设计把包装的部分留出来了,颂颂要是有兴趣,可以帮我画个草图吗,就当……给我们的‘合作项目’留个纪念。”
楚颂看着屏幕上的设计图,又看了看段怀英期待的眼神,笑着点头:“好啊,不过你得打杂,我画累了你还得给我捏胳膊捶腿,陪我休息。”
“遵命,楚大画家,”段怀英低头吻他,声音带着笑意,“都听你的。”
“那现在画吧,我刚好有点灵感!”
办公室里的阳光正好,楚颂坐在书桌前,拿起画笔开始勾勒草图,段怀英坐在他身边处理着工作,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彼此对上,而后相视一笑。
窗外的城市喧嚣依旧,可在这间办公室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安静而美好。
而KS的内部群组里,关于这位“楚先生”的讨论还在继续。
【我们设计部的图原来是给那位拿去画了!我刚知道!】
【这个项目可是价值好几个亿!放着专业的不用找非专业的,什么意思还看不出来吗】
【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对人家有意思呗!你想想你追你对象的时候啥样不就知道了!】
【咱们老板,春心荡漾了哈哈哈哈~我看不出意外,很快就要有老板娘了】
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意,黄油可颂的香气飘满了整个甜颂。
“来,您的早餐请拿好, 这是我们店出的新品, 下次可以来品尝一下哈!”
楚颂系着画着小蛋糕的店员围裙, 站在收银台后, 额角沾了点细密的汗, 正低头给一位老奶奶打包早餐套餐。
“奶奶您稍等一下,特别提示您一下, 另外的那个布丁要冷藏,吃不掉回家记得先放冰箱。”
他声音温和,手指灵活地系着粉红色的缎带,指尖还蹭上了点淡棕色的可可粉,刚才帮后厨递烤盘时沾上的。
今天店里的员工大部分全去团建了,从郊区采摘园到晚上的露营,要折腾一整天。
只剩下几个资历比较老, 不愿意凑热闹的面包师傅和为数不多自愿留守看店的店员,按照往常的样子来看,这些人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之前还能倒班, 今天则是要上满一整天。
昨天晚上店员们还忐忑地问他要不要歇业一天, 楚颂却笑着摆了摆手:“我来帮忙就行, 总不能让老顾客跑空。”
当然留下来的店员给出来的奖金也是极佳的。
他本就不是喜欢端着架子的人,之前他有空时,也常来甜颂坐一下午,和店员们聊聊天, 偶尔还会帮着打包。
这会儿店里人多,他从早上七点忙到现在,快两个小时了,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收银机的“叮咚”声,付款声,和顾客的交谈声混在一起。
“可颂老师!这边一盘提拉米苏分装好了!”后厨的小吴探出头喊了一声,手里端着三个精致的玻璃盒子。
之前大家都喊他“楚先生”,楚颂觉得怪别扭的,于是便告诉了大家自己的粉丝是怎么叫他的,大家有样学样,就这么叫了起来。
“来了!”
楚颂应了一声,刚要走过去,玻璃门“叮”地响了一声,进来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
这人他见过——沈谦行。
按说取甜颂的月度报表这份工作,该是万宁来做的,昨天万宁都已经把时间定好了,说下午两点过来,可早上沈谦行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满脑子都是昨天在总裁办公室里,段怀英抱着楚颂的样子。
那句“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让他越想越难受。
瞌睡有人递枕头,早上上班有同事说,楚颂今天在甜颂,买早餐的时候看到他了。
鬼使神差地,他就给万宁打了电话,说自己“顺路”要去甜颂附近办事,报表他顺路来取就行。
其实他根本不顺路,从KS总部到甜颂,要绕半个城。他只是存了点侥幸——或许这次能碰到楚颂?或许能找到点……楚颂配不上段怀英的证据。
可推开门看到收银台后的人时,沈谦行还是愣了一下。
楚颂真在这里?
他视线在楚颂身上扫了一圈,从那系得整齐的围裙,到领口别着的印着“可颂”二字的工牌,再到他手里还没放下的打包袋——那分明是店员的打扮。
沈谦行看着他身上的服饰,联想起之前在KS见到他的样子,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并带着轻视的笑。
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原来楚颂,是在蛋糕店当店员,打工的啊。
昨天他在办公室里,看起来那么安分守己,所以是因为知道自己和段怀英的差距,就想用这种听话乖巧的样子博得段总的好感吧?
哈,这算盘打得真好。
那他可想岔了。
店员:“沈总,您要的东西。”报表全都打印好拿过来了。
沈谦行:“好,就放这儿吧。”
他走到收银台前,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锐利的目光落在楚颂身上,是毫不掩饰的审视。
楚颂认出了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却没主动打招呼,这里还有顾客。
他撑开袋子,把前一位顾客的东西放进袋子里,打印出小票,递给对方并说“您拿好”;而后抬头对下一位刚过来的顾客微笑着开口:“您好,您的三份巧克力蛋挞,一共五十一元,请问怎么支付?”
顾客不由得多看了这个漂亮店员几眼,温和道:“那您扫我吧。”
“好的,支付成功了,您小票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