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远上了最后一批选手,比较专业,每每越过长杆都激起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
两人却安静着,楚明后背甚至能感受到江淮的心跳。
“去取消,”半晌沉默后楚明拍了下他手背,半背半拽地把他往场地外拉,声音带着些怒气:“你还伤得起第二次?”
“这个你别管。”江淮把他往回勾,隔着两层单薄衣料肉/体贴得严丝合缝。
“你要上天吗?”楚明手肘横顶到他腰腹,作势下一秒就要肘击,压低声音斥道:“真当自己铁作的造不死是不是?”
江淮忽地偏了下头。
看着楚明认真的脸,挑了下眉:“你剃个头把嘴也剃刺了?”
“这就给你刺到了?”楚明看着他眼睛:“我以为你硬得刀枪不入呢。”
江淮:“……”
“才刚入秋你俩就冷到要抱着取暖吗?”等裁判挂长杆调软垫的间隙,赵逵逵往这边看了眼,顿时无语:“身体素质也忒不行了。”
江淮抬眼扫了他一秒,敷衍道:“心寒。”
“啥?”赵逵逵问。
江淮随口就来:“看十分钟了还几个人能过杠,有水平啊。”
“多正常,有什么好心寒的。”赵逵逵给他送温暖:“都来凑数的能有几个专业,看看就行不用寒心,而且——”
“江哥!!”喇叭哥的声音横跨半个操场撞飞了赵逵逵。
赵逵逵看去:“……服了。”
江淮猛地偏了下耳朵,几乎是和身后许多同学同一时间扭头看去:
喇叭哥站在21班班级方阵里拿着名单笑嘻嘻。
下一秒就听广播报道:“请参加男子三级跳远的同学马上到主席台右侧的田赛检录口检录!请……!”
江淮:“……”
“好了,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有个江哥要参加三级跳了。”赵逵逵说:“你俩去吧,我去沙坑那等你们。”
江淮:“嗯。”
看过来的学生堆里有人起哄,再修炼几年应该能继承喇叭哥的衣钵:“加油啊!这个江哥!”
“谢谢。”江淮拿楚明挡了挡视线。
“……”楚明用手肘顶他,往旁边绕开人群的时候沉声说:“我陪你去取消。”
江淮微微弓腰避开他的肘击,抬手握住他手腕,“我有分寸。”
楚明说:“你有屁的分寸。”
“操,你怎么说话呢。”江淮戳了戳他后腰:“我的身体我没分寸难道还在你那吗?”
“旁观者清,”楚明拽住他手腕把他拽得跟自己并肩直立行走:“傻逼。”
但最终楚明没拗过他。
“你确定?”楚明拿着别针和号码布再度向他确认。
“不然?”江淮看着远处的沙坑,平静地说:“我有分寸。”
楚明很轻地叹了叹气,别好号码布时轻拍他的背:“别到时候爬着回来。”
江淮:“……”
和江淮预想的一摸一样,三级跳预备期间也是各有各的精彩。
“我看项目上写的跳远,尼玛的我以为是立定跳远,还说我中考跳两米五能在这里秀一秀,请问三级跳是个什么玩意儿?”
“助跑过去纵身一跃,不是轻轻松松过坑?”
“大哥,进坑都有九米,你能跳过坑我把我祖宗迁到你家祖宗坟里去磕八百个响头。”
体育老师习以为常地做完两局示范,便直接开始。
啪、嘭、咚、哈哈、操、嚓……
每个人过线之后都是不一样的动静,没过线的比比皆是,伤亡惨重。
“准备,”体育老师看了眼江淮,依旧没报希望地拿笔准备划人。
江淮到位。
“他腿好长,这一步跨得比我命还长!”
“啊?三级跳原来是这么跳的吗?”
“不是,他飞起来了!我靠这么远!”
落坑,江淮单脚蹬出沙坑从旁站稳,老师在看具体数值,他后退着走了两步,越过层层叠叠的观众轻轻朝对面的楚明挑了下眉。
“好狂!”
“我不行了,他是真的帅。”
“不是,挑衅我干嘛?惹急了我趴地上把沙坑里的沙吸光!”
“……”楚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隐秘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把数字记录好,体育老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睁圆眼睛昂起脑袋把江淮追着看了二里地,欣喜地问道:“练过?”
“学过。”江淮低眸活动了下关节,转身往人群外走去,对飘过来的视线没多在意。
“牛逼居然进决赛了,”赵逵逵说:“那几个专业的都看你呢。”
“想多了,”江淮坐到草坪,接过楚明递来的水,“我才跳到哪跟哪。”
赵逵逵:“……”
他瞪大双眼:“哥们原来你还会谦虚啊!”
楚明坐在江淮旁边,始终没说话。
从公告栏张贴的项目成绩来看,江淮位居第六,并非特别出挑,12.1,被体育老师关照的那几眼多半只是因为衔接一众新手跳,比较亮眼。
他轻敛眉,朝江淮左膝投去一瞥。
“马上要开始决赛了,”赵逵逵关注着场内形势的眼一瞬明亮,“哥们你加油,争取给咱班冲个前三!”
江淮咬着瓶口:“嗯。“
楚明很轻地叹了叹气:
要真去争前三,意味着得和那几位练过的体育生比,江淮势必得尽全力。
“你干嘛?”江淮把瓶盖旋回去,余光注意到楚明的叹气,鞋尖撞了下他鞋跟。
楚明抬眼,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架着江淮胳膊把人拉到一边。
“怎么?”江淮利索地爬起来,顺着他的力道走,眼里沾着些笑意。
楚明轻声:“别逞能,行吗?”
“担心我?”江淮眉毛微微挑起。
“请参加男子三级跳远决赛的同学……”体育老师拿着记分册开始招呼人。
操场内外哄哄然的,吵吵闹闹尽数钻进耳膜。
楚明却感觉这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时间静止流逝暂停,只余下心脏热烈的跳动震颤在薄薄的鼓膜。
他咬了下舌尖。
看着江淮的眼睛,挣脱枷锁般用力地应了声,尽管那声音冲破口腔只余耳鬓厮磨般的分贝:“是。”
江淮没想到他会回应,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赵逵逵着急忙慌地吼道:“江哥,马上该你了你们干嘛呢!”
“哦,来了。”他退了一步,但楚明的手还拉着他胳膊,他轻顿:“放心,我有分寸。”
楚明犹豫半秒还是松了手:“但愿。”
江淮前面还有一位选手,正跳。
他刚站到预备区域就听到如雷震般的私语。
“他就是21班的江淮吗?”
“嗯?不是都传他腿断了吗?那他刚刚是凭假肢进的决赛吗?”
“能问吗?刚跟他说悄悄话的短寸是谁,侧脸和背影迷死我了。”
“哥们加油,”下一位选手走过来撞了下江淮胳膊:“我13。”
江淮对他话里直白的挑衅视若无睹,目光随意扫过他身下:“哪儿?”
选手:“……”
他慌张地朝四周望了望,应该没人听到:“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我说我跳远!”
江淮没什么心情地扯了下唇角:“嗯。”
“我听说你腿有事来着?”选手又撞他胳膊:“要不哥们我先跳,给你争取点缓冲时间?”
江淮拧了下眉,正巧此时体育老师吹哨,示意准备,他抬脚勾住男生膝盖弯给人直接顶出半米:“去。”
选手趔趄两步站到了起跑线内,扭头震惊地看着他:!!!
江淮淡淡地别开眼。
“你站哪了!”体育老师连忙吼来。
选手同手同脚地扭回去,一记暴冲跳出11.7的成绩。
江淮到位。
目光冷冽地看着远处被晒出白光的沙坑,指尖随意地扫过膝盖弯。
“准备好了吗?”体育老师叼着哨子问。
江淮重重地呼出气,罕见地犹豫了半秒,这半秒钟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第一次在球场严重受伤时,教练要上替补队员,他却不管不顾地上场进球切球攻击防守,那场赢得很漂亮,而他最后晕倒了,被医生骂得狗血淋头。
类似的场景很多,十根手指都掰扯不过来。
今天大概率也是,三级跳是强压性运动,交替起跳发力会严重依赖于膝间韧带,他初赛时极致收敛着的一跳都没能完全避开这种冲击。
“嗯?”体育老师拍了下手:“咋还发呆了呢!晕沙子吗?”
江淮轻摇头,晃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指尖微抬想要示意“准备好了”,但猛然一瞬间楚明的话跳进他脑海里。
——“别逞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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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章又名:
《我有分寸》by江淮。
赵逵逵把班级统购的矿泉水捞了两瓶到沙坑旁, 穿梭过人群时快被讨论声淹噶了。
他走到楚明身边,递水:“盛况啊,想当年我在篮球场上叱诧风云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招风。”
“……”楚明接过水, 有意无意地指腹摩挲着瓶盖。
“你别不信, ”赵逵逵撩了把头发:“谁还没有高光时刻啊!你要是高一就认识我就能见证到了。说来也怪,同班同性我俩咋没认识呢?”
楚明指尖轻顿:“可能缘分没到。”
“也可能你秀得不够六,”赵逵逵说:“你看江淮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给他记住了……你当初开学的时候咋自我介绍来着?”
楚明眸光暗了一瞬,看着沙坑里的凹洼, 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早秋的风仍是热的燥的, 周围闹喳喳的讨论声里总时不时会冒出些震耳欲聋的高音尖叫。
层层叠叠的声浪却虚化在他脑海。
只余下一阵无声的寂静。
他蓦地回想起那次自我介绍。如果那时候知道收敛脾性,会不会就没有后面这些事情……
楚明忘记眨眼似的目光空洞地看着沙土,窒息的沉默疯狂蔓延, 要吞并整片脑海时被粗暴地打破:“喂——”
他目光慢慢聚焦:“嗯?”
江淮正站他面前,微微蹙着眉地夺走了他手里紧攥住的水瓶。
江淮拧开水瓶,抬脚踢了下他小腿:“你还有睁着眼睛睡觉的功夫我怎么不知道?”
“……走神而已。”楚明彻底清醒过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决赛早就开始, 身边的观众正在为刚摔进沙坑的男生扼腕叹息。
他轻顿了下:“你跳完了?”
“我没跳,”江淮仰头喝了点水。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放松,就跟说“我第一”似的。
楚明愣了下:“你……”
“啊?为什么?”赵逵逵听到这话忍不住跳起来尖叫:“为什么不跳啊!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啊?”
江淮扭头看了眼明晃晃的沙坑, 嘴角轻轻扯出一抹笑:“膝盖不舒服。”
楚明轻眨眼。
他没想过江淮会直接说出这种对他来说跟示弱般的话, 把缺陷暴露在外, 不那么无坚不摧。
“怎么, ”江淮回头, 啧了一声:“又想我跳了?”
楚明微愣,看着他:“我让你跳就跳吗?”
“跳。”江淮很认真地说:“要不是你说那些屁话,这个第一我拿定了。”
楚明笑了笑,退后半步弯腰, 大拇指食指轻按在他左膝两侧:“还疼吗?”
“有点儿,”江淮垂眼说。
“都这样了你还想跳呢。”楚明无奈地摇摇头。
江淮笑笑没说话。
赵逵逵拨浪鼓似的两边看,看看楚明又看看江淮,人群有点吵到处都是尖叫喧哗,他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你们俩……”他叹气:“真是腻歪。”
食堂并不因为运动会的举行而技术猛增,饭照旧难吃。
江淮和楚明并排,对面是赵逵逵和喇叭哥。
“楚明你下午跑三千体能消耗大,多吃点。”赵逵逵说。
“该少吃点吧,吃多了肚子里全是饭跑起来多重,而且跑完绝对吐,形象不就没了?”喇叭哥说。
“什么歪理!少吃哪来的劲!”赵逵逵大声说。
“吃多了怎么跑得动!你没有生活常识吗?”喇叭哥小声吼。
楚明:“……”
他看着快要打起来的两人,开口:“我有分寸。”
旁边江淮挑了下眉。
“对对对,吃多吃少不如吃得对。”赵逵逵收束说:“你有分寸就好。”
喇叭哥认同地点头,又问:“那你等会吃完要不要去热身跑两圈?之前没跑过上来就跑三千会不会跑不动?万一跑不动那不就难受死了?”
楚明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江淮的感受:“……我有分寸。”
“啧,”江淮勾了下唇。
把格外关心他三千米的赵逵逵和喇叭哥熬走,楚明看着空荡荡的对面松了口气。
“感觉怎样?”江淮落筷,偏过头来看着他。
“不是一回事。”楚明知道江淮旁敲侧击地在给上午的三级跳找理由,说:“你的伤我了解,我的实力他们不清楚。”
江淮接话:“我清楚。”
楚明默了半晌:“嗯,你清楚。”
下午只有两个项目,三千和接力。
“能量饮料,跑长跑的话是不是很需要?”英语课代表提着几大瓶水往楚明面前一站。
“我不用,谢谢。”楚明很轻地回应了一声。
“你别误会,”杨棉棉瞬间红了脸:“我给其他接力赛的同学也准备了。”
楚明顿了下,接过:“谢谢。”本来没想到这层的。
等杨棉棉走到前几排,江淮脑袋上盖着校服外套,很轻地斜靠到楚明肩头,不经意地问了句:“什么水?”
“嗯?”肩头一沉,楚明抬眼只见一块布料,“红牛,你要喝吗?”
江淮脑袋拱了一下,蹭到楚明脖颈,耳语:“难喝。”
楚明:“……”
他垂眼把瓶盖拧开,很细微地抿了一口,尝了尝:“还好吧。”
江淮拧了下眉:“我尝尝。”
楚明微微侧头,把瓶口移到他唇边,“你手呢?”
“废了。”江淮低头含住瓶口,就着他的手抿了抿瓶沿的水渍。
楚明喉间轻滚:“你头往上仰点,别往下压。”
“尝到了,”江淮松口,舌尖卷过唇瓣,勾唇:“是还行。”
楚明:“……”刚还难喝呢。
转身时恰好目睹全程的杨棉棉脸一红,提溜着饮料瓶们飞速挪到旁边,细细地发出一声叹息:“我靠!”
“怎么了?”赵逵逵临时替了一名接力,熟练地从她口袋里掏出饮料,嘬了口:“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杨棉棉正想走,看到赵逵逵时顿了一下,问:“那个,你和江淮是不是玩挺好的?”
赵逵逵说:“嗯呐,他我哥们!”
“那你知道,”杨棉棉咳了咳,“嗯,就是,他和那个楚明……”
赵逵逵关切地问道:“他们怎么了?”
杨棉棉脸瞬间就白了:“……”大哥,是我在问你好吗?
“你别不理我啊,”赵逵逵慌了:“什么什么跟什么啊?诶你别走啊,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就是比较腻歪而已啊……诶?诶!诶!”
“检录了检录了。”喇叭哥跑过来:“虽然咱班就你一个,但是没关系不要怕,今年我给你加油。”
楚明把江淮的脑袋往旁边一推:“……倒也不必。”
“那还是要的,”喇叭哥嘻嘻说:“我陪你去检录吗?”
没等楚明开口婉拒,就听江淮声音闷闷地说:“我陪。”
“哦,我以为你睡觉呢。”喇叭哥晃了晃手里的通知名册:“那你们去吧,我喝点水润润嗓子,等会给你加油。”
楚明简单幻想了下喇叭哥站跑道旁喊加油的盛况:“……”
江淮把头顶的外套分出半块盖到楚明脑袋上,勾住他肩往外走时轻笑着打趣说:“等会儿要耳塞吗?”
楚明回答得不那么坚决:“……不。”
“嗯?”江淮说:“你不怕他一声加油给你喊岔气啊?”
“不至于,”楚明嘴角勾了抹笑:“再者真有这层威力,其他选手岂不是也都被吓软了?”
江淮笑了笑:“也是。”
检录处的桌上摆着名册和一些号码布。
“21班,楚明。”楚明报了下名字。
“好的,”检录员看了下他,在名单处划好勾轻声说:“九号,这里有别针……”
楚明接过这些物件:“谢谢。”
“我来,”走到旁边江淮站他背后,接过别针、号码布,目光扫过红色的九时,他挑了下眉:“还挺巧。”
楚明应了声:“嗯。”
“你知道我说什么吗就嗯,”江淮伸手拍了下他后腰,抖了抖号码布。
“知道,”楚明声音沉稳了些:“九号,你的球衣号码。”
搭在布料边角的指尖猛地一颤,江淮掀起眼皮看着楚明修长的后脖颈,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喉管发涩,他抬手,指腹轻轻划过楚明后颈颈椎上的棘突。
楚明缩了下脖子:“你在干嘛?”
“没,”江淮收回手,再别号码布的时候多带了些郑重其事,别好,他轻轻拍了拍:“挺帅的。”
“嗯,”楚明抬手揉了揉后颈:“九号选手。”
午后不多久正是天热的时候,后勤部的已经开始分发葡萄糖、绿豆汤、正气液什么的了。
江淮拉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轻声:“加油。”
楚明淡淡一笑:“会的。”
说着他晃掉江淮的手,利落地抬起警戒线弯身走了进去,站到偏外道的那条跑道,平静地压抑着内心的狂跳。
高中以来,这是他第三次跑三千。
和以往两次不同,他头一次想赢。
“各就位——”
“——砰!”
枪响的瞬间起跑线十多个身影飞一般地弹射出去,尽数是白衣,纷纷乱乱间只有彩色的号码布张翅飞扬。
场外围着警戒线的人顿时爆发出蓄谋已久的尖叫。
“9班加油!9班加油!”
“29班第一!29班第一!”
“11班雄起!11班雄起!”
“我靠江哥我们喊什么?”喇叭哥本来想一句加油走天下,却莫名发现别班的啦啦队阵型有点鼓励原创,瞬间泄气地看向江淮。
江淮目光始终落在贴外道飞扬的身影,“九号楚明。”
“牛逼!”喇叭哥对他江哥脱口而出的答案表示百分百赞同,体贴地往旁边走了五步,蓄力,吼:“九号楚明!九号楚明!”
“我靠他娘的,给我震耳鸣了!”
“谁是楚明?我请问了,谁是楚明!”
“看到了,九号,我操,这么跑脸都不崩?好帅!”
“九号楚明!九号楚明!”
跑道内人工草场几乎铺满了人,挤着围出的警戒线还疯狂向内跑道探头,被学生会的紧急驱赶。
“七圈半呢,喊太早没用。”学生会的戳了一句。
21班班级区域内几乎还是满席状态,面前是密密麻麻的人墙,根本看不清跑道上是人是鬼。
“我记得楚明报名了来着,刚才听到喇叭哥喊人名字。”
“他能跑吗?喊早了多丢面儿啊。”
“他剪完寸头跟变了个人似的,感觉挺牛逼的。”
“好热,我等他们跑完再去看吧,得不了奖白看,得奖了……应该是幻想。”
“去加油吧,”杨棉棉帮忙拿毛巾和糖水的时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19班那个瘦猴参加都有一群人喊加油,楚明兴许还能得奖呢。”
“得奖又怎样?到时候又不是念我名字。”
“要喊你自己去喊,叫我们干什么,我们跟楚明又不熟。”
杨棉棉噎住,毛巾塑封被她捏得嗤嗤作响。
她低垂着头臊红了脸,正要转身就听见大大的一声——
“那我搬的水你们都别喝了,我们又不熟!”
赵逵逵抱着一箱新进的矿泉水到班,嘭地一声把箱子放到板凳上。
区域内静了会儿,离得近的男生连忙陪笑:“黑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
“你们刚刚说的话就好听了?”赵逵逵弯腰暴力拆卸,抽出四瓶水:“一个班的,就别乱喷粪了。”
男生:“……”
赵逵逵抱着水戳了下杨棉棉:“走。”
杨棉棉愣了一下:“……好。”跟上。
“他们不去不去呗,”赵逵逵走出几步笑着说:“我专门带了篮球队的哥们,排面绝对不输。”
杨棉棉看着他,长舒一口气:“厉害。”
“你也别放心上,”赵逵逵抱着四瓶水和她往终点标记线走:“只有明智的人才能见证奇迹,傻逼只会事后站队。”
听到这话杨棉棉震惊地看向他,“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嘿嘿,”赵逵逵挠了挠头。
忽地捕捉到跑道上的身影,他激动地跳起来吼:“楚明加油!”
杨棉棉被他的声音带得心头澎湃,也跟着吼了句:“楚明加油!”
“江哥,”赵逵逵留意到旁边的人,把怀里的一兜水递出去:“拿两瓶。”
江淮偏眸扫了眼:“嗯?”
“你和楚明的。”赵逵逵说。
“哦,还有糖,新毛巾。”杨棉棉把没拆封的两样也递给他。
江淮抱着一堆东西,微顿:“……谢谢。”
第二圈结束,开始参差出现选手掉队的情况。
楚明位列第五,他步长大,从弯道越往直道的两百米距离里身形跃出的剪影极其出挑——一步几乎顶别人两步,长腿交替出流畅而张扬的弧度。
“他腿怎么这么长!”
“是错觉吗?那个九号,跑得好轻松啊。”
“梦里我也是这么跑的,好帅的跑步姿势。”
阳光热烫地蒸晒着地面,橡胶跑道在强光曝晒里被蒸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热气源源不断地穿透鞋底漫进身体,氲出额间背上渐大的汗珠。
前面四位选手距离近,在领跑,贴楚明最近的哥们属于那种能冲到哪死哪的类型,第三圈往第四圈过渡的时候明显在漏气,呼吸声大得跟呼噜似的。
楚明看了他一眼,嫌烦,给他超了。
呼噜哥的气越漏越多,被超之后直线往后掉,开始捂住肚子走匀速策略。
视野里画面和呼吸声稳定下来,人与人之间默契地保持着持平。
楚明却在这样的平衡有些失神。
跑道被晒得泛出刺眼的白光,他轻眯了下眼,指甲狠戳进手心里,但思绪不受控制。
“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晚回家的时候他刚放下书包,就见客厅里爷爷奶奶面色沉重地盯着他,发出接连的质问。
“怎么了?”他预感不对地走到沙发旁,还没坐下脸上就重重砸来两本书。
本能要躲,但面前的是家人,他没怎么动,只是微微侧了下避开锋利的书角。
“才开学多久你尽学坏不学好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