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江淮可谓是专业对口,他轻挑眉:“抬个腿,左边。”
身后的楚明、严越、汤麟:“……”多么冰凉的话!
程远听到这句脸色更白了,他苦笑道:“我……”
“我知道,”江淮偏了些头,半夜的时候肚子饿,他和楚明出去买了些热食和甜品,把床边柜上的糖剥开,啪嗒丢进温水杯晃匀,“喝点糖水,也许好受点。”
“可以吗?”程远愣了愣。
身后严越笑起来:“江哥也不至于不遵医嘱到这种地步,他的一些医学经验还是可以信的。“
江淮:“……”
程远捧着温水杯抿了抿,把嘴唇上掉的皮泡化,他把水杯递出来。
“欸欸欸,给我给我。”汤麟双手越过严越楚明的脖子就直插到他手里,夺杯:“我洗洗再添一杯。”
差点被插断脖子的严越、楚明:“……”
“哥们,让你热情不是让你过火,”严越没好气地转了转脖子。
没聊几分钟程远妈妈抱着保温桶进屋,脸上的泪痕没消,但看得出心情好了一些,她微微一笑:“你们先回去睡会儿吧,一晚上没睡身体肯定不舒服,我来守会儿他就行。”
“好。”江淮没多推辞,轮班比所有人一窝蜂地挤在这里要明智得多,他得保持精力留着晚点来看程远,“晚六点我们来。”
“好,”程远妈妈点头。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光泛出白色,雾气锁着城市,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操操操,冷死了。”汤麟才出医院楼梯就被触动叫脚不离地街舞模式,趟半天才正常:“这天气,今年真得下雪。”
“下个毛线雪,”严越连忙说:“我们这地百年难遇一天雪,这天儿也还好吧。”
江淮看了看他俩:“精力这么旺盛,去跑两圈。”
两人顿时老实:“……”
“你们先回,我去找个人。”江淮说着摸出手机,作势要折返回去。
楚明立刻抓住他的手:“我陪你。”
江淮犹豫了一秒:“好。”
“江哥我也陪你!”汤麟连忙转身。
“我也陪你。”严越也看向他。
江淮:“……”
他噎了一下:“那我们出来干嘛?”
“透个气透个气,”汤麟连忙笑起来:“哈哈哈哈……”但因为一夜没睡,笑到后面实在没力气,被冷风灌了一大口,呛得以头抢地。
江淮跟那位队员“小白”发过消息,回复是:“我还没走。”
和严越他们不同,小白并没有接受过江淮的过多训练,他在三中直接进的严越所带的篮球队,因为技术还行,经常出来玩。
早前江淮带的队解散过,但由于江硬骨头身残志坚爱篮球如爱初恋矢志不渝,渐渐地原先散过的队无形之中似乎在重建,离队的那位被小白替代……组成新的非正式篮球队。
“来了。”小白坐在长椅,仰起头来。
江淮看着他:“说这话听着像睁眼瞎。”
小白:“……”
他收起这套经典的聊天开场白,站起来鞠了一躬:“对不起,昨晚是我情绪过激。”
“道歉得带名字,”江淮往旁边退开半步:“不然白说。”
“……”小白不得不重新来一躬:“楚明,对不起,昨晚是我情绪过激。”
楚明轻轻颔首,“听到了。”
“那这点小误会就翻篇,”严越尽量笑得随和:“大家以后就还是队友,一起打球一起玩。”
小白顿了一秒,摇头:“不打了。”
严越身体微僵,上下嘴唇碰了半天他都没有重复出来这句话:“不……”
“可以啊,”江淮坐到对面的长椅,声音不急不缓:“我们似乎没签订过所谓捆绑合同卖身契约。”
“啊……”小白默了一秒,埋头:“对、对不起啊。”
“不需要,”江淮看着他,眼里没有过多的情绪:“篮球是团队项目没错,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是在为了谁打球。还是那句话,道歉得带名字,不然白说。”
小白没有再开口,只是把头埋得深了些。
“能听一句原因吗?”严越坐到他旁边,轻轻顺着他的背。
“我妈让我好好学习,”小白声音里泛出哽咽,他说:“下半年高三,最后一年了……我,我不如你们学习能力强。”
“你别往我脸上贴金,这次期末我吊车尾。”严越安慰道,“差得不相上下。”
“可你是在最好的理科班吊车尾,”小白说:“我是在差班吊车尾。”
严越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劝他,求助的眼神无视掉江淮径直飞向楚明,还wink了一下。
楚明并不擅长,无能为力地摇了下头。
“麟子和远儿他们走体育,但我走不了,我没有那方面的天赋,也就篮球打得还行但也不中用啊,”小白哭得稀里哗啦,把头bang!地一下怼到严越肩上,泪水立刻淹没到他漂亮的肩线,严越惊得来了曲眉毛舞。
汤麟在后面小声嘀咕严越那句经典的口头禅,还添油加醋:“又是挑战男同底线的一天,越子加油……”
楚明听到,有些想笑,但笑意还没溢出来,就被江淮从后捂住嘴,头轻地撞了下他的脑袋:“忍着。”
楚明:“……”本来就忍着笑的。
“复读不可能,明年指不定教育改制一年比一年难,”小白哭得颤抖:“我是真的不行了,江哥越哥。我是想过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就走的,但我怕自己提出走,又留下遗憾……”
“所以你来玩儿我们就没有遗憾了吗?”江淮搂着楚明的脖子,挑眉问:“二十年后回忆昨天,1月15日晚上九点十分你用一句话搞垮一个篮球队,了无遗憾地告别篮球生涯开启你的学习之路。”
严越艰难地憋住笑:多损呐……
“不不不,不是,”小白双手一阵乱扑腾:“是远儿说他这次受伤了就死心了,他之后就和我好好学习。今天我本来没想做什么的,情绪一起来脑子就懵了,你知道的,就像喝醉了人是不清醒的。”
“我不知道。”江淮看着他的侧脸:“我只知道酒后吐真言。”
小白:“……”
“你知道约一场球有多容易吗?”江淮微抬下巴,看着他,“球友群发条消息的事。”
小白似乎被自己的泪水泡得脸发肿,偏了偏头,垂眼看着江淮的鞋尖,对这话不予置否:“嗯。”
“但你应该知道约一场好球很难,”江淮仍旧在说:“所以离队是件不论是谁都会犹豫的事,你犹豫的结果是构陷别人成全自己;程远犹豫的结果是受伤彻底损毁自己。实话说,都挺傻逼的。”
小白点了点头:“……是。”
“祝你学习顺利。”江淮搂着楚明退了一步,目光扫过似乎已经走了很久的严越,轻声:“另外你如果想做严越的绯闻男友,继续哭继续抱,不出今晚应该就会有情敌上门问候。”
小白唰地松手,不知道的以为严越突然变成了颗刺猬。
严越:“……”
坐上出租车,楚明偏头问了句:“你心情还好吗?”
“还好,”江淮没管前面死盯着路面生怕走丢的司机,偏过上半身深深地抱紧了楚明:“你家里有人吗?”
“没。”楚明想了想,“即使有应该也在门外。”
江淮听到这话眼睛睁开了,他这才想起昨天楚明晚来二十多分钟,那些傻逼事他还没过问。
“不用担心我,”楚明甚至只从他身体的微僵就猜出他要说什么,说:“真有事我昨天来不了。”
“嗯。”江淮埋进他颈窝里:“那去你家。”
“好。”楚明点了下头,他出门的时候现金没带多少,探索着从江淮裤兜里摸到手机,他熟练地密码解锁,“我付个钱。”
“没带手机?”江淮困了,含糊地问。
“忘记丢哪儿了。”楚明答。
“你付,”江淮余光扫到车窗带过的风景,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吃早餐,也不知道大冬天的哪来的毅力。
快到了,他原本想轻轻再蹭一下楚明,下巴带过他脖颈时江淮轻地一顿:“你怎么这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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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青春总有遗憾嘛,不是所有的坚持都会有结果,也还好,是吧[可怜][爆哭]
希望大家的青春少留遗憾。
第72章
“烫吗?”楚明单手握着手机在扫二维码, 小区名字的字样已经看得清,他估摸着输入金额,等车停稳确认一眼后他输密码:“付了。”
“好嘞!已经收到了!辛苦您。”司机没开车就热情起来了。
但迟来的热情只会吓到“偷情”的乘客, 楚明轻颔首, 半揽半抱半拖地快速把江淮拉下车。
等车门关上车辆驶远,江淮趴在他肩头,说:“确实很烫。”
“可能昨天淋了点雨,”楚明听他这么一说才滞后性地感觉额间发烫, 似乎脑袋也有些浑, 他晃了下头。
“真是操了,”江淮手在车上捂暖了,绕楚明脖颈一周又贴到他额头, 拧眉:“我昨晚没太看着你。”
“你看着我干嘛,”楚明不以为意地拉着他往小区楼上走,“再者轻微感冒而已, 你别想太多。”
“嗯, ”江淮抱住他:“你最好是。”
“不然呢?”楚明还是相信自己的身体素质的,“你别咒我。”
总感觉事情全集中到一块儿了,江淮轻叹气:“但愿。”
快上楼的时候江淮松开他, 给他空间从兜里翻出钥匙, 但将将从楼梯间往上转, 看清上层站着的人影时两人俱是一顿。
顾微今天穿着件红色大衣, 依旧淡妆红唇, 她单手撑着栏杆:“我认为高中生周末早上八点是应该在家的。”
楚明往上走了一步台阶,按住江淮的手腕让他站到自己身后。
他抬眼:“这里不是学术会堂。”
“呵,”顾微直起上半身,高跟鞋踩下台阶发出悦耳的噔噔声:“你挺倔。”
“不一定, ”楚明说着把江淮往旁边又拉了一些:“我让路了,请走。”
顾微对他这句话置若罔闻,目光直直越过楚明落在江淮拧着眉的脸上,扯出抹冷笑:“我跟你妈说他俩有一腿,她不信。”
“其实不然。”江淮倚靠在身后的墙上,虽矮她六阶,但气势并不输。
“嗯?”顾微挑了下眉。
“我们加起来四条腿。”江淮直视她,一本正经地说。
顾微:“……”
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没再往外说,拉回正题:“我今天来,是转逐云的户籍。”
“这里不是派出所。”楚明说。
“我知道,”顾微看着他,停顿了两秒才说:“我来是想问你,你想转吗?我可以一并帮你转了。”
“不需要。”楚明不假思索。
“行。”顾微没再多等,回头扫了眼窝在角落默不作声毫无存在感的楚辉誉,她轻抬下巴:“走。”
话落顾微往下走,沿途红色大衣扫过楚明的手背,他往后退了半步。
“阿明再见。”楚辉誉路过时轻轻朝他点了下头。
“再见。”楚明答。
直到楼道间不再有高跟鞋的动静,整栋楼重归于清晨的静谧,楚明才轻地叹出一口气:“走吧。”
“你们这家人,”江淮从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怪有意思的。”
“是吗?”楚明忽地开起玩笑来:“按理说你也可以叫她妈。”
江淮笑得胸口轻震,他用下巴蹭了蹭楚明的脖颈,被暖得很舒服:“难,我怼过她几次了。”
“对你来说还有难的事?”楚明挑了下眉。
“不是对我,是对你。”江淮用脚跟把门嘭地踢合上,不劳楚明再转身关门,他说:“我感觉你跟他们不熟。”
“是有点,”楚明背着相当有重量的人形挂件,从小药箱里摸出水银体温计,甩了甩塞进衣服里夹好,说:“好像有七八年没见了。”
“嗯?”江淮愣了下。
“所以不熟。”楚明想了想,还是没多讲。
“下次你不想说的时候就不说,”江淮看着他耳垂:“但别跟我讲废话。”
楚明:“……”确实是废话。
他偏头很轻地笑了下,“好。”
江淮去接了两杯水,边喝边递给楚明,见他接过在喝,江淮伸出被玻璃杯暖得发烫的手心去贴了贴楚明的额头,拧眉:“好像……差不多?”
楚明捏住他的手,手指滑下去和他十指相扣:“别逗了。”
“嗯?”江淮明知故问。
楚明晃了晃他被热水染烫的手:“真这么烫我早烧死了。”
江淮捂住他的嘴:“这种话更是废话,别说。”
楚明眨了眨眼:“……”他没想过江淮还会忌讳这些话。
把水喝完又塞了点面包,估摸着到五分钟的时间节点了,江淮右手伸进楚明领口,往里灵活探去。
身体在微微发热,指尖走过的地方先是染凉、再慢慢被热气灌满。
探到温度计,抽出,江淮冷着表情逆光转着温度计,看了一会儿:“还好,37.5。”
“确实还好。”楚明凑过去也看了看,角度太偏没看清,他坐回沙发,把剩下半块面包塞进嘴里:“你要睡会儿吗?”
“睡,”江淮把温度计甩了甩,起身从药箱里摸出包颗粒兑水泡开,他记得这类颗粒药喝了人昏沉,睡得会比较实,“以防万一,喝了。”
“好。”楚明知道这种时候他不能轻易倒下,接过一口灌了。
睡衣结结实实地融进衣服,电热毯把后背整块烘暖,楚明翻了次身,发现江淮面朝他正阖着眼,眉心轻轻皱着,是个不太安稳的睡容。
确保手指指尖是暖的,他才探出手,极轻地压平舒展开那点儿皱巴。
“晚安。”楚明轻声说了句。
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去,旁边江淮哼了一声,大手往里一挥就搭到了楚明腰间。
侧卧时比起肩头和臀部,腰这一截儿会明显凹下去,江淮炽热的掌心抚过他后背,指尖在那条绷出的背沟上划了划,很轻地说:“晚安。”
“……你没睡着啊?”楚明喉间滚了一下,这时才发现吞咽时有股不太适应的刺疼。
他拧了下眉:对他而言,这是很明显的感冒的前兆。
但没等他过多思考,或许是药效起了,又或许是江淮用脑袋很轻地拱了下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把他禁锢在暖泉,他头脑发沉,意识只停留在自己的呼吸好像有些烫,便彻底睡进去了。
“不行,我不能再喝水了,”程远摇摇头:“喝多了上厕所太尴尬了。”
江淮把水杯放回柜头,“另一条腿不是还在?”
“在是在,”程远苦着脸,似乎为难惨了:“但我妈总觉得我会摔死在厕所,不是后脑勺磕到洗手台就是腿软滚进厕所,偏要陪我上厕所,我真的臊得五体投地,恨不得我是个女的。”
江淮看着他:“放心,我待不到你想上厕所。”
“啊?”程远他妈说江淮他们晚上六点才来,但现在才过中午还没到一点,江淮就坐在他床边,他刚高兴一点听着这话心情就沉下去。
“惊讶什么?”江淮看到柜台里有苹果,太过无聊,他捞过水果刀边削皮边说:“你有重度依赖吗?”
程远:“……”
他摇了摇头:“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江哥你在的时候就特别特别有安全感,很安心。”
“嗯,”江淮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觉,他用刀尖戳出一小块苹果。
程远以为他要喂给自己,正要探头去吃,就见江淮面无表情地把苹果块塞进自己嘴里。
程远:“……”
“看我干嘛?”江淮摇了下头,苹果不甜,甚至泛酸泛涩,他把皮削了一半且少了一小块的苹果塞到程远手心:“吃点补补。”
原来小块留给自己大块给他!程远被创伤的心灵立马恢复如初,他笑起来,像个傻子似的呲着牙接过苹果。
“我待到五点半,”江淮抽出张纸擦了擦手里残留的汁水:“晚点我要守着楚明。”
“他怎——嘶啊!”程远话没说完,像被苹果反啃了一口,瞬间五官扭曲到乱飞,甚至因为病痛塌软耷拉着的头发都尽数炸了起来。
江淮看着他,还算冷静:“哪儿痛?”
“我操这苹果酸死人!”程远还没缓过那股酸劲儿,脖颈上的筋脉都被绷出明显的线条。
“……”江淮无甚表情,丢掉纸巾:“我看你挺精神的——”
“别走,江哥你别走,”程远想伸手拽他的胳膊但犹豫一秒后还是没抓上去,江淮不喜欢别人碰他,他连忙说:“不是说待到五点半吗?”
“我没说走。”江淮轻叹了口气。
“真好。”程远已然忘记了苹果的酸,善解人意地问了句:”你刚说要陪楚明,他怎么了?“
“发烧,”江淮说。
“严重吗?”程远忧心起来。
“还行,”江淮想起他下床时下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被捂得脸颊润红的楚明的脸,不知为何有些想回去了,但现在还不能走,他稍显郁闷地说:“先别操心他。你呢?预感能好吗?”
“我……”程远捏着苹果的手僵硬了,他垂眼盯着被空气啃蚀得泛黄的苹果果肉,良久,他叹出一口气,“江哥,我还是觉得,世界上只有一个你。”
“不然还有几个我?”江淮难得没听懂他说话。
“就是……”程远吐气,把彻底氧化掉的苹果扔进桶里,说:“你说巧不巧,我们俩都伤在左膝盖,当时看到片子的时候我都震惊了。”
“一般巧,”江淮严谨地说:“五五开的概率。”
程远:“……”
他牵动嘴唇笑了笑,僵硬的语调有些许放松:“也是,但我已经没有完全愈合的可能了,医生说即使术后保养得好,也会留下一系列的问题,不可能再往篮球这条路上走。”
“如果你想,”江淮动了下自己的腿,很认真地说:“也未必不行。”
“很难吧,概率也很小。”程远叹出一口气:“江哥,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的。我昨天才体会到,在带伤严重的情况下全力去打球是多么难的事,但我记得你当时连表情都没有。”
江淮没在这点上逞面子:“痛麻木了吧。”
“你会不会后悔啊?”程远忽然问了一句。
江淮看向他:“什么?”
“当时我们队里就你和越哥通过了青训的选拔,本来可以往职业路上走的。”程远目光暗下去:“但当时因为班主任要拼重高率,坚决不允许我们上课请假,唯一的松口还偏要你带队赢了隔壁校才肯让出训练时间,偏偏那场你才受重伤……”
初中的时候他们都在一班,学校对重点班总是寄予特高的希望,学生老师压力都大。
但篮球需要比较高浓度的训练,江淮总是无视掉自习,对于班主任的责问他也只是表示:“我能保证我带的这队人不下重高线,您批假就好。”这话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的,估计也是那时和班主任结下的梁子。
后来班主任找来他们的家长,让家长签“保证书”,大概意思就是说:他按江淮的意思不再管这群孩子,让家长同意……但凡是家长都听得出话里的深意,无非是孩子不听老师管教,老师现在实在没招。
两重施压下才会出现那次看似合理的松口。
“他明明知道你受重伤了,伤在腿,后半场还堂而皇之地叫走那几位替补球员……连我都以为你要放弃的,但你还是上场了。是不是就是这场让你的伤几乎不可逆转?”
江淮默着,没有回应。
这段记忆对他而言挺模糊的,也许是主观上不太愿意回顾,所以很多细节都淡忘了。
只记得中场休息时被教练狠狠摁到地上,他无论如何也要挣脱出来替球队赢了对面,拿到班主任许诺的自由训练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真挺傻逼的,从没想过,都初三了,学校都他妈要换了,执拗于当时班主任的一句许可有屁的用。
“江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勇气,也没有忍耐的能力,今天我带伤没进俩球,还是在他们放水的情况下。但我记得你那场的个人得分是三十多。江哥,我不行的,我只想着以后避着些运动好好养腿,如果可以再努力考个重点大学。但我没有你这样即使当初没有痊愈可能也会持续康复训练一年半的决心。”
“说这么多你不渴吗?”江淮抬手,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说:“再者我那点伤算什么,别人膝盖没了还能照常打。你现在是不是有术后抑郁倾向?”
程远抿了抿唇:“江哥……”
“别乱想,”江淮把水杯递给他:“先想想等会怎么上厕所吧。”
程远:“……”
确实该想,程远说的那些话在心里憋了不知道多久,这会身心松懈下来,嘴巴才碰到水,他就想进厕所。
“操,”江淮看他一眼就知道怎么了,“我当时自己蹦着去的。”
“嘿嘿,”程远也不敢提出让江淮扶他的话,怕他连人带唧被江淮给端了,他速速嘬完两口水,慢悠悠地下床拄杖往厕所蹦。
江淮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挪开,望向窗外雾沉的风景。
晚些时候有值班人员检查过一次,程远精力不济就睡过去了。
恰好五点半左右严越他们装备齐全地来交接,江淮这才安心地招车往楚明家里走。
他没睡几小时,但奇怪的是并不困,有种在透支生命的诡异亢奋。
走之前怕回来时楚明没醒,江淮特地把钥匙揣进裤兜,开门的动作他特意放得轻,尽管他始终被楚明的睡眠深度所折服。
进门脱下被风吹冷的外套,江淮光脚踩着地毯往卧室走去,推门,入目床榻上却是干干净净一片。
楚明呢?
他拧了下眉,慌乱之余好半会儿才听到浴室里传出的声音。
“操,”江淮曲指叩门:“楚明你还清醒着吗?”
里面只有水声,他没等到楚明的回答。
一瞬间胸口发闷,久悬未定的心绪陡然化成汹涌的水浪,拍在心脏阵阵发痛,他想也没想按下门把手夺门而入!
“楚——”
江淮顿时哑然无声,按在把手上的指尖狠地往下,指腹被压出一道白。
入目是楚明一丝.不挂的后背,他在洗头,一手正把前额的湿发往后捋,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淋头,安静站在花洒下动作很缓,像被定格住。
大开的门灌进一阵远低于浴室温度的凉风,楚明僵硬地回头,不知道隔着层湿热的水汽他有没有看清是谁,但能很明显感觉他动作僵了一下。
“啧,”江淮甚至没管脑海里第一反应楚明是不是烧迷糊了,而是目光淡淡地自下扫到他的脸,“屁股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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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怎么还不成年[愤怒][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