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徒愤愤道:“那你怎么不先去?”
“我半年前就超额完成了接下来三年的考核,已经没有可考的东西了。”
一板一眼的天才少年,毫无疑问的剧团之光。和他们这些吃不起饭才来学手艺的不同,SEVEN如果不学魔术,肯定也能考上顶尖院校。
几人对视一番,彼此憋着一股暗火,撞开SEVEN走了。
罗荔松了口气,再看向SEVEN——或者说是007,忍不住有些发怔。
上一个世界结束时他的确受伤了。
是因为能量不足吗?
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模样。
“小七……”
SEVEN垂眸望着他,又觑了一眼洗衣房内。
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此刻躲在洗衣房内的威森特没来由的一阵恶寒,像是被某个不对付的家伙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探出一点身体往外瞧,看见罗荔的背影,他的心弦又是狠狠一震。
娇小可爱的男孩跟在SEVEN后面,不敢离的太近,但还是软绵绵叫着小七小七。
他是什么时候和那个冰块面瘫的天才少年认识的?
见SEVEN迟迟不回应,罗荔有点嗔怪地喊了一声:“哥哥!”
明明喊的不是自己,可威森特却觉得浑身发麻,呼吸都粗重起来。
男孩就这么离开了洗衣房,威森特抓着胸口前的衣服,顺了好一会儿,才把心跳平复下来。
手中的黑丝湿哒哒的,洗干净了,但还没来得及烘干。
威森特变得心不在焉的,将剩下的衣物洗好,一起烘干。
等收拾好东西再次回到剧团,却发现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被聚集在了一起,相互间窃窃私语着,讨论着什么。
有个魔术师走过来,面色凝重地告诉威森特:“出事了。”
团长愚人的工作室内发生了失窃事件。
丢失的东西是一位顶级富豪“K”送来的礼物:一双可以拍卖到近三百万美刀的定制钻石高跟鞋,以及一对手工纺制的、传说只供给王室的长筒袜。
威森特站在人群中,听着他们的描述,心里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趁着没人发觉,悄悄掏出手机,又仔细对比了一遍。
那天罗荔给他拍的照片上穿着的,和众人口中失窃的礼物,完全可以对得上。
他的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雷迦站在楼上,他没想到自己来剧团参观的第二天,居然就能旁观到这样一出闹剧。
“让你见笑了,阁下。”
从身后走出的大魔术师淡淡开口,“这是剧团的内务,作为团长,我会处理好的。”
雷迦短暂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
昨天与他见了一面,问了几句话。但是愚人只回答有关魔术的问题,其他关于生活、交际方面的问题,他一直保持沉默。
根本得不到任何有关于失踪案的线索。
“没关系,团长先生。”雷迦说,“不过失窃的事,我也许可以帮上忙。你知道的,推理侦查这方面——我一向很感兴趣。”
正值巡演期间,为了剧团的声誉着想,愚人自然不会报警,这件事也只能私了。
但他说:“感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不必了。”
身着尖头船鞋、一身怪诞戏服的大魔术师走下了楼梯。
雷迦顺势望去,瞄到了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小爱丽丝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大厅中,找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不知怎么的,神情有些紧张。
尽管他掩藏得还算好,但雷迦还是一眼看透了那种心虚的微表情。
难道说……
雷迦的眼神暗了几度,不动声色地走下楼去,站到了人群后方。
“丢失的东西是K先生寄来的,价值不菲,各位应该也清楚。”
愚人在大厅正中的红色真皮座椅上坐下,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发出迟缓的、叫人胆寒的敲击声。
团长是个怪人,而且对手下众人的要求极其严苛。
他对于别人的评价毫不在意,但演员们任何有可能损害潘多拉的行为,他都不会轻饶。
因此此时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像亡命的丧钟。
雷迦就站在罗荔身后。
男孩穿着小花苞裤,笔直雪白的双腿并拢,裹在短白棉袜里的小巧脚踝微微发颤着。
兔子耳朵都要吓趴的模样。
这样的小家伙,能干的出偷东西的事情吗?
雷迦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百味杂陈。
愚人继续说:“当然,这份礼物原本也不是送给我的。只不过,和礼物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份邀请函。”
“如果收下这份礼物,剧团就需要前往嘉年华。这一点,我想各位应该很清楚。”
K是洛杉矶这位顶级富豪的代称,原因是洛杉矶的人都戏称他为KING,意指他在这片土地上权势滔天。
毫无疑问K是一个不把娱乐演员放在眼里的家伙,他的邀约,想来也只是想找一个玩物,供自己消遣。
从他送的礼物就能看出来。
高跟鞋,黑丝。他要的不是一个技术精湛的魔术师,而是一个适合在床上泄.欲的金丝雀。
雷迦很清楚这件事,但凡有点阅历的人应该也都清楚。
只有年纪很轻又急着爆红改命的小演员,才会觉得这邀请是什么好事。
……可能,也包括这个漂亮的小亚裔,剧团的爱丽丝。
在巡演好不容易一夜爆红之后,却又被剧团把所有的采访、邀请拒之门外,是个人都会心怀不满吧。
在这种情况下,想偷走富豪送来的礼物,甚至想私自接受富豪的嘉年华邀请赴约,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雷迦的眸光越来越暗。
而罗荔此刻的紧张,并不是因为快被戳穿。
他已经下定决心放弃那个任务,不想把自己做错的事嫁祸给其他人。
只是,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白,对一个胆小鬼来说,还是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
愚人那张黑白相间的哭笑脸面具,在大厅略显阴诡的灯光下,透出一股恐怖的怪异感。
仿佛自己前一秒坦白,后一秒就会被剖下脸皮,挂在他工作室的墙上,和那一排排面具融为一体。
……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说出口。
罗荔闭上眼睛,手心已经渗出薄薄湿汗。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抬起一点下巴,向前迈了一步。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声音从大厅另一端响起。
一向张狂恶劣的朋克魔术师从人群后走出,站在了大厅中央。
威森特神色从容,不冷不热道:“不用查了,是我拿的。”
全场鸦雀无声。
愚人看向他:“你是说,是你拿走了在我工作室放着的那双高跟鞋和丝袜,是吗,威森特?”
“是。”
威森特斩钉截铁道,“一双女式的长筒黑丝袜,有蕾丝和镶钻。那双高跟鞋上也有同样的钻石。”
愚人沉默了几秒,“那些东西,现在在你那里?”
“丝袜在我那里。高跟鞋的话,我偷走之后怕事情败露,已经销赃了。”
有人一头雾水:“你小子,拿那东西干什么?你,你怎么看也穿不上高跟鞋吧。”
“谁说我想穿了?”
威森特神色淡然,“我就是不想让爱丽丝得到这份值钱的礼物而已。毕竟如果不是他的话,‘笼中’那场表演,本来该我上场。”
虽然K没有指名道姓地表明礼物是送给罗荔,但其实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能穿这双高跟鞋的女魔术师很少,而且早就登台演出过许多次了,如果K要送礼示好,不用偏偏等到这一次演出结束。
只有罗荔,是魔术山乐园那一次巡演上第一次登台的魔术师。
威森特振振有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那个替补胆小、爱哭,又虚荣,平常只有给我当跟班的份。我怎么可能允许他攀上有钱人的高枝一飞冲天?”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罗荔的方向。
灯光之下,躲在人群后的男孩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攥紧小手举在胸前,漂亮的脸蛋上夹杂着各种难言的情绪。
很短暂的,一种英雄救美的快感在威森特心头慢慢化开。
他仿佛成了救公主于水火的骑士,在众目睽睽之下,马上要为他的公主光荣赴死了——
愚人什么也没说。
他解开自己那悬缀着金边欧式领巾的衣襟,从暗红色外衣内侧拿出了第二封邀请函。
二指夹着函面,像掷扑克一样向威森特掷去。
威森特接住。
“既然如此,你就代表剧团,赶赴K的嘉年华邀约。如果能为剧团赢得新的荣耀,那么就欢迎你再度归来。”
愚人起身,长及脚踝的披风将他挺拔的身形衬得更加修长,也更像是不真实的剪影。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没能在嘉年华上荣耀归来,那么威森特将会被潘多拉彻底扫地出门,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潘多拉剧团筹备着赶赴嘉年华的演出。
在这一片忙碌而热火朝天的氛围中,罗荔感觉自己相当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又一次站在了愚人的工作室门前。
门前那只小铜鸟像之前一样悬挂在那里,门后传来一点模糊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里面和大魔术师交谈着什么。
这两天愚人很忙,为了新的演出,他需要赶制道具和演出方案。
罗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敲门。
片刻过后,几个助手从工作室中走出来,看见他以后,轻皱了下眉头。
男孩乖巧地坐在门口旁边的长椅上,短裤下纤细修长的双腿并拢,小手乖乖放在膝盖上。
被人用古怪的目光瞄着,也只是红着耳垂局促地把头低下,恨不得用兔耳朵把脸蛋遮住一样。
像是个等家长来接的好学生。
“爱丽丝,你有什么事吗?”
罗荔紧张道:“我,我想见团长。”
“愚人先生现在很忙。不是很重要的事,就别打扰他了。”
罗荔思考了一下,摇摇头:“是重要的事。”
他要向愚人承认自己的错误,告诉他东西不是威森特偷的。认错怎么会不重要呢?
几个助手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你可能要等到后半夜了。”
他们耸耸肩离去,只留下罗荔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眼看着工作室内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很严肃的样子,罗荔也觉得有些没底:相比之下,自己的事好像真的没那么重要……
那些助手也没有夸张,从子夜到凌晨,罗荔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一不留神,趴在长椅上蜷成一小团,打着轻鼾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几声鸟鸣。男孩一个激灵苏醒,发现工作室的门敞开了一条缝隙。
这是……可以进去找愚人的意思吗?
他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看见一行小字弹了出来,是新的任务。
【任务四:尝试卖惨装可怜,让愚人对你心生怜悯,假装赔罪,获得同去嘉年华演出的机会。】
什么叫假装赔罪啊……
他明明是真的想承认错误好不好。
罗荔气鼓鼓的,推开大门,走进工作室。
里面和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差别,只是除了那些道具以外,唯独不见愚人的身影。
罗荔小小呼唤了几声团长,都没有人回应。
正奇怪着,一转身,看见拉开一半的刺绣窗帘下,身穿戏服的身影倚在窗边,沉思着什么似的。
罗荔心脏狂跳,向窗边走了几步,停下来。
他不敢再靠近了。
毕竟,这位魔术怪人团长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还是离远点认错比较好。
“团长,我,我今天来,是想向你坦白的……”
罗荔嗓音压得很低,软绵绵的,他想尽量说话得体一些,可是一开口,又忍不住害怕得发抖。
“K先生的礼物,其实,是我偷的,不是威森特。”
“那天,我到您的工作室来,看见了那两个礼盒。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礼物……就没控制住自己,打开摸了摸它们。”
“摸过以后,我又……很想试穿一下,所以就穿上了它们,还、还拍了照片。”
罗荔手指紧紧缠着袖口,明明当时是被任务指引着被迫去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把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以后,好像他真的变成了那个虚荣的、见钱眼开的小魔术师,一只贪得无厌的坏小兔。
罗荔吸了吸鼻子,不安地扭着脚踝,小皮鞋把地板踩出了咯吱咯吱的轻响。
怎么愚人还不回答他呀。
他是不是生气了。
罗荔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向前挪了一小步,拽住了男人的披风一角。
“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嘛,团长……我知道错了。”
那件披风很长,他卷起来放到脸颊旁,犹豫着轻轻蹭了蹭。
又往前走了一步,拉住男人的袖口,试探着,把额头抵在他的戏服边边上,软声软气地低语:“如果您要罚我,也、也可以。”
他只是嘴上说说。
想着愚人应该不会真的打骂他吧?他现在这么忙,肯定不会在自己身上多浪费时间。
罗荔指腹出汗,焦急地等着愚人的回应。
可男人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干什么嘛。
至少应该说一句话吧,干嘛装得好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团长?团……”
一不小心又拽了一下他的袖口。这一拽不打紧,整件戏服都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臂弯间。
窗帘被风吹开一角,照见昏暗模糊的室内光景——在罗荔面前出现的,赫然是一只一人高的衣架。
刚刚戏服就挂在衣架上。
他这个眼瞎的笨蛋,居然把衣架当成了愚人……!还对着衣架自说自话了那么久!
好丢脸……
罗荔连忙后退几步,捂住脸颊,耳根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偏偏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被地上的道具绊倒。
毫无征兆的,跌进一人的臂弯间。
一颗水珠滑落,浸过酒红色的潮湿发丝,掉在罗荔的脸颊上。
他迟滞地抬起头,看见半张被房间内阴影覆盖的脸,只隐约能看清一截棱角分明的英朗下颌。
酒红色长发披肩,刚刚被水洗过的模样,垂在胸口,像是恶魔扭曲的爪。
愚人只穿了一件收口长袖衬衫,和一条笔挺的深黑长裤。
指骨顶在罗荔的腰间,将他扶稳,又不动声色地远离。
罗荔嗅到了一股浅淡的水雾气息。
难道……愚人刚刚洗完澡出来?
他很想抬起头,看一看这位大魔术师面具下的真实面孔。
但是愚人已经走远了,他捡起罗荔刚刚慌乱之中掉在地上的戏服,披在肩头。
好半天以后,才冷冷开口。
“这个房间是不许别人随便进来的。”
罗荔一怔,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愚人微微侧过头来:现在,也一样。”
重新站稳的男孩红着脸整理了一下衣服,怯生生地站在离他挺远的地方,小声说:“哦、哦……那我出去好了。”
愚人从窗边取下面具,扣在了脸颊上。
“衣服袖子上都是你的味道。”
罗荔一阵羞耻。
他是真的没看清嘛……才会把衣服当成本人的。
再说,只是抓着蹭了蹭,哪有“都是味道”那么夸张。
男人面具遮盖下的容颜看不出喜怒,这种沉默反倒更让罗荔坐立难安。
“那您、您还是罚我吧……”
“为什么要罚你?”
愚人说,“那些礼物本来就是K要送给你的。就算是你真的要把它拿走,我也不会罚你。”
罗荔茫然地扬起小脸,一时之间,感觉整个工作室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鸟都在笑话他。
男孩顿时耳颈发热,一不留神,脱口而出:“那你,怎么不把礼物给我。”
就这么一下子暴露娇横的本质,连敬称都忘记了。
“收下国王的礼物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可以参考威森特。像他一样代表剧团参加K的嘉年华,你能做到吗?”
充满惊险变数的演出,神秘莫测的嘉年华。
放在平常,罗荔肯定不敢。
但是现在为了任务,不敢也得敢。
嘴硬道:“我,我能做到啊。威森特都可以,我肯定比他做的更好。”
愚人侧过目光:“证明给我看。”
罗荔一怔。
愚人重复了一遍:“证明你不是靠把正式演员锁在更衣室来获得上场机会的三流魔术师,能在演出中获得关注认可。”
他……原来他都知道!
罗荔感觉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断了退路了。
他只能羞愤地掰着手指:“我……我能行的。”
比起不服,更像是在给自己鼓气。
愚人闻言沉默片刻,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罗荔眼睁睁看着他将那面全身镜推开,那条密道的暗门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就从这里进去。训犬师凯恩正在等你。”
愚人没有跟来。
潮湿阴冷的密道深处,仅有罗荔一个人小心踱步,能看见隔间铁栏上反射的银光,一闪一闪,像是割人皮肉的刀锋。
上一次他还能不管不顾地快跑逃走,但这一次,他没地方逃了。
不知道愚人到底是想要他看什么……
男孩小心翼翼地贴着密道边缘往前走,脚步缓慢,鞋跟一敲一落,发出寂寥的响声。
这种不正常的安静像是贴着人肌肤爬行的蛇,更让罗荔紧张不安。
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旁边的栏杆,正想停下来松口气,却在这时,感觉一阵强劲的力道冲向了铁栏。
紧接着,便是一声压在喉咙里的,焦躁凶恶而又极其低闷的,属于犬类的低吼。
罗荔吓得连忙后退,可这一退,又惊扰了更多恶犬。
五六只恶犬吠声连天,一整条密道内都回荡着着狂暴糟乱的恶吼,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牢笼,将自己撕成碎片。
罗荔吓得腿软,一步也走不动了。
他跌跌撞撞地想往回逃,眼角不自觉溢出泪花。只听“吱呀”一声,铁门被人推开一角,一个赤膊的高大男人从后走出,强硬地勒住了那几条狗脖子上的链条,往后使劲一拽。
“妈的……还真是群难办的家伙。”
他手里拿着条狗鞭,狠狠甩在地上。可这生满倒钩的鞭子已经不能让这些恶犬畏缩,甚至亮出雪森森犬齿,嘶嗬着向男人示威。
男人暗骂一声,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趁机掏出手枪,对空开了一枪。
淡青色枪烟缓缓散去,几头恶犬的气焰终于收敛一些,停下了狂吠。
男人趁机牵起狗链,眼疾手快地把这几条狗关进了笼子。
凯恩总算松了口气,回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孩:“愣着干什么?没你事了,别在这儿乱窜。”
罗荔缓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开口:“愚人先生让我来的……”
凯恩那张被刀疤覆盖的硬朗面孔上,神色有些复杂。
“你?”
“我不是让愚人给我安排个手段狠辣的魔术师吗?”
面前的漂亮小亚裔,双腿还在隐隐发抖。
灯光下,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微翘眼尾沁着红色,睫毛黏成一簇一簇,颤颤滴落水珠。
他要的是能驯化这群恶犬用于表演的魔术师,不是这么一个八音盒里的水晶小美人。
凯恩难以置信地打电话确认了一下。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更加胸闷了。
没办法,只能把门打开,让罗荔进来。
“这是墨西哥引进的恶魔犬,瞧瞧,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凯恩一个个介绍它们的名字,什么撒旦、路西法,罗荔听得头昏脑胀,也没太能记住。
“这些家伙之前是用来在边境那块追难民的,伤过好多人。被条子抓了以后,让剧团买了回来。”
凯恩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要是能带这群混小子一起演出,保管能一炮而红。”
魔术表演中,涉及到动物的并不罕见。
譬如最常见的鸽子兔子,就是很常见的道具。
但是像这种大型恶魔犬,就非常稀少了。
罗荔很清楚,这种伤过人的烈性犬,如果不是剧团收留,一定会被治安机关安乐死。
相比之下,留在剧团还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看见它们被关在了笼子里,罗荔大胆了一些,向恶犬走近半步。
看起来并没有被虐待过的痕迹。
恶犬每一只都油光水滑,威风凛凛,在笼中垂着尾巴,利爪焦躁地刨着地面。
暗红色的兽瞳如鬼火般闪光,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又弱小又年幼的小魔术师。
凯恩它们尚且不怕,罗荔自然也没有放在眼里。
“这些混小子傲慢得很。打不服骂不服,脾气上来了,说绝食就绝食。”
凯恩无比头疼,坐在笼子旁边,满脸愁容,“到现在为止,也只能带着在舞台上溜一圈。想配合魔术表演,基本是做梦。”
罗荔小心道:“用,用食物奖励也不行吗?”
“问题就在这儿,它们偏偏不肯买账。”
凯恩指着空了的狗食盆,“一般的食物,不能作为它们眼里的奖励。拿这个刺激它们,一点用处也没有。”
本来,就算它们食物动力不足,凯恩也有其他的手段。
陪伴,嬉戏,夸赞,这些也都试过了,但恶魔犬天生不与人类亲近,连摸头都不让摸,更别提继续建立情感联系。
男人又是一阵长叹,“我看,还是换普通的犬种得了。”
他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刺激才能成为对恶魔犬的有效奖励。
眼看演出日期将至,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大门被人推开,提着一桶带血肉排的男生走进来。深蓝色眼瞳在看到罗荔的刹那有一瞬间的错愕,紧接着便皱紧了好看的眉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进来的人竟然是SEVEN。
自从在上个副本被剥离出实体后便受伤失忆的系统007,此刻因为能量短缺,以这种同龄人的形态再次出现在罗荔面前。
男生将桶放在地上,挨个为恶魔犬的食盆倒上肉排。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那些恶犬,而这些难办的凶兽在看到他以后,显得愈发凶狠,不断用犬齿啃咬着笼门。
SEVEN却像看不见一样:“凯恩,我说了我能处理好这些狗,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他说的“别人”,自然就是指罗荔了。
凯恩啧了一声:“你少吹牛了。”
“我不行,难道他就可以吗?”
SEVEN瞄了眼角落里的男孩,“他是一个胆小鬼。恶魔犬不会像那些只知道流口水的男人一样,为他的那张脸买账。”
虽然失忆了,但这毒舌的本性仍然没变。罗荔又是生气又是好笑,他感觉自己还是喜欢大哥哥形态的小七。

![男配他过分撩人[快穿]by十七川](/wp-content/random/10.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