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他们没有死;
第三年,他们没有死;
第十年,他们没有死;
第四十年,他们居然还没死。
右相前几天甚至刚刚过了八十岁生日,皇帝还送了他一包茶叶当寿礼。而在这个年代,但凡一个人能活到八十,那基本就已经是高寿了,如果没有意外,等待他的死法会是老死。
这就真真……是两位曾经的青年才俊没想到的了。
废话!谁能想到一位皇帝居然登基四十年都对亲政毫无兴趣!唯独爱好摆摊!头十年卖布,再十年扯面,又十年商,后十年摆茶摊……
每天皇帝都不早朝,各种理由睡到日上三竿,倒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在他俩的强势铁令下日日上朝不误,这些年愈发冷,就连夏日的凌晨也是冷的刺骨,他们这帮老的哆哆嗦嗦,天不亮就起床也就算了,而晚上同样不能早睡,一早送出去的奏折皇帝照例会以各种理由打回来的,还得他们老俩看着批。
如今左相盯紧了右相,右相同样锁死了左相,两人绝不是要抓对方短处,而是生怕对方撂担子跑了又或者死了,到时候就剩下自己一人,这日子可怎么熬哦!
于是,大离朝的第十七代朝廷,皇帝日日离宫瞎折腾的情况下,朝臣居然和谐异常,基本不斗,却是达成了之前十几代朝廷乃至更早之前他朝数百代朝廷英武皇帝都没做到的成就。
“左相,您看起来还是这样老当益壮!”一回宫,皇帝就见到了后宫门口堵着自己的两个小老儿,笑眯眯地像往常一样和他两人打招呼,别看他脸上嬉皮笑脸,然而心里,他确实真心实意希望两位老臣长命百岁的。
呃,也不用活多久,比自己多活十天就行——他的葬礼还得有可心人操持不是?
也就是两位老臣听不到眼前皇帝的心声,倘若他们听到他此时想的、知道对方死后居然还算计自己给他操办丧事,老俩怕是现在就得撂担子喽!
可惜两位听不到,照顾眼前这位皇帝已然四十年,自己亲生子都没这么费心过,加上这皇帝除了皇帝的差事不好好干,其他时候,还是比自家的儿子更让人省心的,于是,两位老臣对皇帝还真有点超越君臣的情分在,看到皇帝如今吊儿郎当然而又快活的样儿,老俩先是一气——气他这把年纪还是如此吊儿郎当;然而随即又是一喜——这家伙这次回来的这般早,这是想起来正事啦?
于是,刚刚被皇帝问候了的左相一礼道:“圣上,您此时回宫可是为了本次科举?太好了,老臣正派人到处找您呢,这回当真出了不少人才,老臣实在想让您回来定夺一下这新进士的排名……”
左相说着,几乎热泪盈眶了——作为文臣,他最清楚圣上钦点对新科进士的激励之用,要不然有“天子门生”这个说法呢?奈何他们这位皇帝不务正业,连续几年科举考试都是他们这群老家伙帮忙操持,他们这位皇帝门下……实在空荡荡。
根本没让他欣慰多久,皇帝很快口快道:“哦!又是考试的时候了,我说最近怎么过来喝茶的好多是赶路的书生,那我得赶紧回去摆摊,过几天他们走了还得路过我那摊子,到时候我又有大笔银子入账哩!”
左相和右相齐齐无语。
然而他们的心中、尤其是左相的心中实则是在大哭的:他的皇帝啊!富有天下然而偏偏要靠自己双手赚钱,这……
这是自己当年教错了哇!
生怕皇帝将来败坏祖宗基业,他让皇帝学习用自己的手赚银钱的感觉,他本意是想要皇帝明白百姓不易,不养成奢侈的作风,然而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奈何皇帝钻钱眼去了。
还不是一般的钱眼,他只钻自己赚钱自己花的钱眼。
悲痛之下,左相捂着胸口载倒了。
“左相!”
“左相!”
一模一样的惊呼,来自皇帝和右相之口,一般无二的关心切切,真情流露,这让周围静静侍立的宫人再次感动了:看,他们大离的君臣情、同僚情就是这般朴、实、动、人!
“本次科举就交给圣上您了,左相不知什么情况,我这心也有些闷痛,这样,你去前朝,我去太医所。”右相扶起左相,心想自己不能就这样一肩挑了,想了想,自己也捂住了胸口,心痛药物往左相口中塞的同时自己也嗑了一颗,然后搀扶着,他老俩一起离开了。
这……这……
皇帝还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让心脏病都犯了的老俩回来继续给自己打工,他将来的丧事还得这老俩操持呢!
心里这样想着,皇帝唉声又叹气着看向了后宫,心想自己该办的事还是得办,甚至现在就得办,于是,他自己往前堂政务殿批改考卷的同时也令宫人去叫上了自己的儿子,一二三……嗯,他这些年勤于摆摊,后宫基本没去过几次,也就老俩给他娶媳妇的时候公事公办一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样随缘播种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三颗收获,他觉得自己属实能干了。
于是,不多久,正在政务殿黏考卷的文臣们就喜迎皇帝父子四人。
恨不得皇帝好好看看大离朝如今的读书人,文臣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沓一沓的试卷往皇帝父子四人的案前搁,没多久父子四人就淹没在了考卷之中。
然后——
皇帝第一次与左相右相有了共鸣:
“靠!大皇子你别睡觉!”
“二儿你卷子拿反了!”
“三儿你……”
心疾发作之前,皇帝赶紧往嘴里嗑了一颗心痛药。
心痛,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心痛了。
作者有话说:
皇帝的心痛药:原本打算献给老俩的,想让他俩好好再干几年,没想到自己先用上了。
第220章 题目与惠府
这糟心儿子——这这这……看起来比他还不中用呢, 你让他把这江山交给谁?交给谁都不放心啊,万一刚交过去就被反了怎么办?自古以来最容易被撬的皇帝墓就是新死的那个,而那个人届时不就是他吗?
痛心疾首地看着旁边或者东倒西歪, 或者神游太虚,或者笑眯眯坐着、然而状似呆傻的儿子们, 皇帝一口气就没提上来。
不, 没准内秀呢?没准这些孩子不擅长读书, 然而却是很擅长当皇帝呢?建立大离的祖皇帝不就是没读过书, 然而当皇帝却不赖吗?
心里这么想着,皇帝决定给儿子们一个机会, 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于是——
“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碗一落, 皇帝闻言对旁边的文官们道:“众爱卿辛苦, 这些试卷还是麻烦由爱卿们品评定夺, 不过最后一道题由朕来出吧, 而这道题的全部试卷都由朕来看。”
“是了, 皇儿们不是正好还没看本次的考卷?也不用看了,同样的试卷呈上来三份,让三位皇儿做一做, 而朕出的题目皇儿们同样做上一做, 且让朕看看大离未来储君与栋梁之才得本事。”
一言既出,文臣们喜笑颜开, 而三位皇子却是嘴巴一张, 手中刚想抓起就近的试卷看上一看,然而晚了——旁边的臣子已经火速收回试卷了。
于是这才有了蛇相公临时换考卷,提前结束考试归家一事。
皇上说得体面,其实却是有私心的, 他虽然心痛于皇儿们的无能,可他自己……咳咳,也没本事多少,大离未来栋梁之材们的考卷,他显然是看不懂滴~
废话!他年纪小小就当皇帝了,用他妈的话说:都当皇帝了还让自己那么辛苦干嘛?还不好好吃饭睡觉保重龙体,多活一天就多当一天皇帝,这才是正道。
当然,他怀疑他妈还有潜台词,就是:你多当一天皇帝,我就多当一天皇太后,多好?
行吧,儿子肖母,他刚好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自打当了皇帝的那天起,他就不好好读书了。
又不指望读书可靠报效朝廷,他读书那么好做什么?
所以他的文学素养其实……非常低,也就登基前水平罢了。如今参加考试的人都是举人出身、状元之才,他们的文章……他肯定是批不了的。
不过他倒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干不了的事就让干得了的人干,如今在这里批卷子的人可都是当年科举考试最厉害的那波人爬上来的,让他们干这事——专业对口!
于是他就非常温良地恭维了自己的臣子,顺手把这事甩给他们做了。
而众文臣面对如此温和的皇帝自然是没话说,其实他们早就分好工了——之前皇帝从不来不是?也就是这次偶然来了,他们才将试卷抱过来,如今皇帝表明由他们判卷,他们自是按照原本的分工做事。
何况皇帝还打算出题,甚至大包大揽这最后一题的评分。
老实说……
“众爱卿”心中有些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打鼓:自家事自家知,自家皇帝的水平……也就入朝十年以下的新臣子有点摸不清,但凡混成老油条的,大多对皇帝的水平心知肚明。
这样的皇帝亲出的题目……能用吗?
事实上,还真能用。
别说,这其实就是皇帝大包大揽这个活儿的主要原因呢!也是他的私心所在——
皇帝出的题目……是关于茶馆的。
“如何在各地因地制宜经营好一家茶馆”——看看,这就是当今圣上给本次考生亲出的最后一道大题了。
咳咳……这些年他开茶馆老实说没赚到什么钱,到底哪里不对呢?他……也不知道。不过也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他不会可以问人啊!问大臣显然不行,然而问这些考生必须可以!
而这可不是一般考生,是大离最优秀的考生啊!这么多考生可不是白读书的,他们读书是为了将来报效朝廷,报效自己的,而如今就是他们报效自己的机会了。咳咳,当然!茶馆经营都说不出来个门门道道,自己将来将国家交给他们吗?
于是,皇帝就心安理得的夹带私货,借科举之名,为自己寻找茶馆经营之道了。
而这刚好也是他唯一擅长的方面,摆了十年茶摊,他对这茶摊经营甚为了解,起码考生写出来他就知道可行不可行,如此也能彰显自己的专业度。
真真一举两得啊!
捋着胡须,皇帝对自己的灵光一现非常自得,等到考生们将试卷交上来,他当真迫不及待地开始判卷了。
首先批的就是大皇儿的卷。
然而——
皇帝本来是一脸期待地打开试卷的,然而看了几行就速速将手中的卷子揉了,将揉成纸团的卷子扔到大皇子头顶,他大声叱道:“盖个茶馆要那许多钱!你这注定得亏本!”
行吧,大皇子一开笔就写到开茶馆想要赚钱,务必要将茶馆修的阔气华丽无比,吸引大批文人墨客来饮茶来着。
皱起眉,他紧接着看二皇子的——没办法,离他最近的就是三名皇子,是以他们交卷也现成,哪怕写的并不快,然而近啊!
二皇子言:可以将宫中的茶带出去卖,节约开支……
眉毛进一步皱紧,皇帝笔尖蘸墨在他试卷上写了个大大的“否”。
“不行,这招我用过了,亏,亏得厉害的。”
“众爱卿”:不敢吭声。
紧接着,皇帝又打开了三皇子的试卷——
“我不喜欢开茶馆,我要开面馆。”
好吧,三皇子的爱好与皇帝不同。
彻底对自己的三个儿子不抱希望,捶胸叹气了好一阵,皇帝好不容易顺了顺气,开始看大离未来栋梁之材交上来的策论了。
别说,要不然说他这题出得好呢?这么厉害的读书人的文章,他居然能品评,虽然好些人用语生涩了些,然而看不懂的一律不看,只看他看得懂的部分,凭借多年茶馆老板当下来积累的经验,他还真能看出这些考生写的建议靠不靠谱,贴不贴合实际。而由于考生来自于全国各地,他们各自根据各自出身之地的特点提出的建议有些还很结合实际,颇给了皇帝一些去其他地方摆茶摊的思路……
咳咳,先不提去其他地方摆茶摊之事,皇帝继续看,末了当真选出了自己觉得最好的一篇。
“这篇文章写得真是太好了!用语朴实,朕全看得懂……咳咳!朕是说咱们大离国的读书人读书出来是为了建设大离的,文章太华丽没用,还是要让人人看得懂才行,假如他用语华丽,将来当了官员,写出去的政令百姓们看不懂,理解错误对朝廷有了误解这可怎么是好?”
皇帝立刻为自己找补出来一个华丽丽的理由,别说,还当真有些道理。
然后皇帝又言:“让人看懂倒也不算什么,难得的是此人言之有物,提的建议可行度极高,句句在理。”
“那个……爱卿们且帮朕查查看,这位考生祖上不会是开茶馆的吧?”
如果是开茶馆的,那经验现成拿来就用就可以了,然而他倒也不会觉得这人厉害就是。
皇帝迅速做好了决策。
而他的命令一出,文臣们自然行动起来,首先要做的就是揭开这份考卷上糊上的名字,看到这位考生名字的时刻,文臣们愣了愣:他们原本以为自家皇帝审卷怕是审不出来什么的,然而居然真让他审出来了——
这佘天赐不但是皇帝选出来的第一,在之前的比试之中,他的考卷在众文臣的轮轮审判众亦是出类拔萃,都说文无第二,然而他在众考官处得到的综合评分竟是最高,加上皇帝这轮评判,这家伙在殿试前的名次怕是稳了。
“考生佘天赐,夏城出身,年二十一,乃是上一轮乡试刚刚晋上来的新举人,如今也是他第一次参加会试,且在其他考卷的评分中,目前亦是排名第一。”
“臣查过了,他家不是开茶馆的,他娘子是开酒楼的。”
主持这里的文官在查询完毕后恭恭敬敬地将该人的情况汇报给了皇帝。
实际上他也觉得这人不错,而底下几名文官还为其他两个人争吵过,倒是陛下和自己英雄所见略同——如此这般,这位大臣倒是对皇帝有些刮目相看,还隐隐有些知己之感。
皇帝不知道这些啊!然而他却察觉得出这位爱卿对自己的态度和平时都有点不同了,这种莫名其妙被认同的感觉让皇帝更带劲了,虽然对这种“果然是优等生,没有什么碾落红尘,被朕高高捡起”的剧情觉得有点无聊,不过对方的建议对自己来说十分实用,难得自己的判断和这些过去的状元们一致,皇帝便尾巴一翘,大方的宣了:
“就这样吧,第一名暂就是这佘……佘天赐了,其余的也按照你们评下来的顺序排吧,早早将榜单公布出去,趁热把殿试也考了,朕……朕急着见见大离未来的栋梁呢!”
“朕急着回去实践一下好好开茶馆呢”——差一点将真心话说出口,好在及时刹住了。
轻咳了一声,皇上喝了口茶,半晌挥了挥手,再次摆驾回了后宫。
文臣们速速拟好榜单,抄写一份传出去,自有人快马加鞭将榜单进一步传出去。
这边,礼部速速行动起来操办殿试了;
那边,蛇相公确实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在家美美睡了一觉,和妻子小别胜新婚后,他难得没有立刻读书,而是陪妻子一起去了阿棠的新宅。
“这宅子好,周围有读书人,有菜市场,有学堂……做什么都方便,且安全清闲。”他也赞了这宅子。
末了看看空空如也的大门口,笑道:“我家的礼向来都是娘子在准备,然而亲戚这里的礼我却也想尽一点心思,别的不说——我身上的银子都是娘子赚的,送其他东西都还是花娘子的钱,算不得我准备的礼,如此这般,我就送个字吧。”
“小姨子姓花不是,我就为你写个门匾吧?还有堂匾这些,不如我们一边走一边起名,起好了由我一起写下?”
阿棠自然说好,不过请他写的字却不是“花”而是“惠”,也没问原因,蛇相公欣然应下。而由于旁边就是学堂的缘故,这里借纸笔却是不难,笔墨纸张速速到位的情况下,蛇相公提笔着墨,很快的,一个端正又倜傥的“惠”字便跃然之下,紧接着,他又写了一个“府”字。
待到笔墨干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将这两个字展示给众人看,末了笑了笑:“满意否?满意的话我就带着这字去制匾了,刚好我有相熟的制匾师。”
阿棠自是连连点头,她也学习不多,只却觉得这字好看,然而她不懂苏换柳却是懂的,正如他之前所说,蛇相公这字写得委实不错,事实上他还很谦虚了,说自己身无长物,一切皆来自自家娘子,殊不知他别的不行,这字却是一绝,如今在市面上小有名气,已是有人重金求字的水平。
然而苏换柳此时看着他手上的字却不是在欣赏,他看着那两个字,尤其是第一个字,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字一般。
“是之前见过的古贴?”从苏换柳那儿听来了他的困惑, 伐木枝低声问。
“不像是,我不记得我在哪儿见过类似的古贴。”同样低声和伐木枝说着悄悄话,苏换柳想了想, 肯定道:“我记性很好的,我确定没见过类似的字帖。”
“而且我总觉得应该不是字帖, 我就对这个字熟悉, 尤其是这个‘惠’字。”
“总觉得我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个‘惠’, 好像和他写的这个一模一样, 又好像哪儿有点不一样……”苏换柳将自己心中的奇怪之处描述得更详细了些。
大部分人听到这里的时候大概就会劝他先放放,可能是错觉又或者稍后再想想了, 不过伐木枝却没有。
仔细在自己脑中回忆了一下之前蛇相公写的那个“惠”字, 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们又一起看过有这样风骨的‘惠’字帖, 虽然记性不如你好, 不过我们应该没有一起临过这样的字帖, 一起去看的展上也没有单独一个‘惠’字、让人印象深刻的展物。”
“应该是你一个人在某处看到的。”排除了两人一起的时刻, 伐木枝对他道。
然后, 想到之前引起自己同样疑惑的东西,伐木枝再次皱起了眉:“说起来我大概和你有过类似的困惑,不过却不是字。”
要不然说一起长大的竹马的默契就是不一般, 苏换柳立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是意柳种下的那段柳枝?”
伐木枝点点头。
“我看你那时皱眉本想问你的, 然而蛇娘子紧接着就说要回府,后头又一连串事情, 这才耽误了。”
“这树枝……和咱家院子里的……”而苏换柳一下子想到的就是这个, 会让伐木枝如此在意的树枝,大概,也许,应该……也只能是这个?
伐木枝又皱起了眉头:“那树枝太短了, 又光秃秃的,其实看不出来,而他说那树枝未来会长出来的是柳树,倒也和刺柳不同,刺柳也就名字里带个柳,外观却和柳树基本没什么关系。”
苏换柳点了点头,不过却又提出了个建议:“不若咱们去那边再看看那根短枝?”
瞅了眼他,伐木枝放下了手中的抹布。
他没有反对。
他们如今还在惠府,虽然牌匾还没挂出来,然而自打蛇相公提了字,他们就管这里叫惠府了。写好门匾还没罢休,蛇相公紧接着又和他们进府溜达了一圈,要不说论风花雪月和讲究还得是真·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呢?同样琴棋书画无一不晓,然而昨天苏换柳进院子的时候就没想着给每个院子每条廊都起个名,而蛇相公却是兴致勃勃揽过了这个活,昨天走了一会儿就囫囵看了个遍的院子愣是被他走出了一步一景的感觉,偏偏他还接地气,走过一扇光秃秃的门之时他叫了声“好”,说这门“通幽”,然而通过去却是一个光秃秃的院子,昨天只把草除了、新的草木还没进来,这里又有什么“幽”可通?然而蛇相公却仿佛已经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只见他在光秃秃的小院里踱着步,甚至还蹲下来扒了一抔土闻了闻,半晌笑眯眯道:“大妹这屋买着了,就说这土,绝不是随随便便这里原本的土,怕是原主人特特从他处运来的上等好土,种什么都会长得很好的,种花草倒显得有些浪费了,这里距离厨房有些近,不若种些姜?”
“姜茎直直似柱,姜叶尖尖似竹又不全似,不但好长好赏,还可以提升气运哩~”
完全没听说过此事,众人一愣。
微微一笑,蛇相公拍了拍手站起来,摆了个高洁的书生姿态,这才继续道:“这姜一旦种下去就万万不是姜了,叫禄根。”
“可以旺事业,提财气,禄根禄根,一听就和福禄相关啊!”
“种法简单,只要买个芽眼多的姜种下就可以了,只一点,一旦种下你就万不能叫它姜,你可以给它起个名,直接叫禄根也行,称它福草仙草也可,然后日日对它读书说话,和它聊天谈心,还能对它偷偷许些愿望,这样一来,时日久了,它或许真的以为自家真成了仙草,而也会真的助你愿望成真。”
“还有此事?”这下可好,不止空灵贸易有限公司这些外乡人,就连意柳甚至蛇娘子都是不知道此事的。
点点头,一手继续背于身后,另一只手则抚了抚毫无胡须的下巴,蛇相公继续笑眯眯道:“真有哦!我就种有禄根,我书房外头那片便是。”
这次惊讶之人就剩下了蛇娘子一个!
单手掩住嘴巴,蛇娘子眼睛都瞪大了:“什么?!相公你书房外头那些不是竹竟是——”
她正要说出“姜”字,谁知下一秒就被蛇相公微笑着用手捂住了嘴,一只手捂着自家娘子的樱桃小口,另一只手则在自己唇间比了个“嘘”字,确定蛇娘子点了头,他这才松开了她,然后压低声音对众人道:
“禄根一旦种下,就万万不可称呼它为它的本名,否则就不灵验了。”
一脸紧张,蛇娘子用力点了点头,倒看的旁边的现代人们更加一愣一愣了。
然后蛇相公便刚好转了话题,说起了自己的那“禄根”。
“我那‘阿福’却是我开蒙之时巷子口的大娘递给我的,禄根一事也是她告诉我的。原来她未寡之前原来是一位秀才之妻,且她那相公还开有学堂,专为幼童开蒙。”
“她喜欢我,平时见我就惯会给我个瓜果梨桃什么的,知我即将开蒙,又将自家相公留在家中的禄根分了我一块,要我种在读书的房间又或者书房外,日日对着他念书说话,也可许愿,这禄根会护佑我考上状元。”
说到这儿,蛇相公又是一笑,指了指自己,大袖一甩道:“而一旦我中了状元,我那阿福甚至不能仅仅叫禄根了,而该叫“相种”,就真真成了可添福禄的仙草啦!”
“哇!”蛇娘子和阿尼倒吸一口气。
而空灵贸易有限公司的众人:……这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另一个版本——一人中状元,他养的盆栽摇身一变变仙草?
姑且不说这个,日日对着一颗姜读书聊天谈心什么的,这颗姜怕不是在称为仙草前先成个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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