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宋闻声音一紧。
陆今安高大健朗,如今立于床前微微倾身,更有压迫之感。
“别紧张,”他轻声道,又是那般温柔黏腻的口吻,“如果你不同意,我什么都不做。”
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宋闻两侧:“我之前对你很糟糕,你真的不想报仇吗?”
宋闻裹紧被子,半晌才答:“我其实连我父母的仇都不想报的,人都已经死了,伤害已经形成,报不报仇都不会改变过去,我何必要为一个恶人难为自己?陆今安,我真的不想报仇,只想你离我远一点。”
“宋闻,你的性子太软了,又随遇而安惯了,才会被别人、被我欺负。你如果一直不去计较得失,那你得到的就只有‘失去’。”
温热的手掌贴上宋闻冰冷的脸颊,“你想一想从认识我之后自己受了多少苦?背负了多少猜忌和委屈?再想一想你少吃了多少红烧肉?难道一点愤怒都没有吗?”
宋闻慢慢抬起目光,真的有点生气了。
陆今安趁热打铁:“你不想把你受到的苦,一样一样地还给我吗?让我这个烂人也受到教训。而你,经此一役,也会变得强大,不再被人轻慢。”
宋闻慢慢推开陆今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轻声道:“陆今安,你哪有这么好心?感觉你就像扎着围巾的狼外婆,不一定还藏着什么后手。”
“我保证。”陆今安三指向天,“从今往后,绝不违背你的意愿,你不喜欢的、不同意的事情,我绝对不做。”
卧室没开灯,只有客厅的灯光摇晃进来,不明不暗地环绕在宋闻和陆今安身边。
宋闻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会让陆今安看起来更加英俊,也温柔。
被灼人的目光盯了这么久,他好不容易坚定的心神终于涣散,吞吞吐吐:“要不……”
“要不先试试?”陆今安替他将话讲完,“你先试着报复我一下,要是不喜欢,我们就暂停。”
宋闻无奈地点点头:“……先试什么?”
“我做过的哪件事让你最不爽?”
宋闻垂着眼,认真回想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让我淋雨取文件的那次吧。那天雨下得特别大,风也刮得厉害,刚下车,浑身就被雨水打透了,走回公司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确实辛苦。”
他转头望向窗外,眼神里泛起一层淡淡的怅然,语气也轻了些:“但这倒不是最难熬的。最痛苦的是,在那样的冷雨里,街上所有人都在往家里奔,他们的方向里有灯,有等着的人,有热乎的饭菜。只有我,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也没有人会惦记我有没有被雨淋到……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往前走,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雨里,孤零零的。”
宋闻的声音很轻,却像交叠旋转的刀片,搅着陆今安的心脏生出剧痛。他将手伸进被子,用力握住了宋闻冰凉的手指。
那个最讨厌下雨,打雷无处躲,闪电无处藏,曾经在雨夜里蜷缩的孩子,竟把同样的痛苦强加给了别人。
“宋闻,”陆今安的声音微微暗哑颤抖,“当时我误以为你是奸细……对不起。”
“哦,怪不得当时觉得你是在生气,可是那时你天天都在犯脾气,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宋闻看着冬日的天色,有些犯难,“现在也不下雨了,要怎么报复?”
“先搁置,下一项。”
“下一项?”宋闻忽然轻声抱怨,“对了,你天天给我记账,让我还钱,弄得我压力好大。”
“可是我现在并没有欠你的钱,”陆今安指出症结,“似乎你也无法报复我。”
他将坐在床沿的宋闻,连人带被子向前一拖,温声引诱:“我对你做的糟糕事情不止这些,你再好好想想?”
不知想到什么,慢慢的,宋闻红了脸。
“我说过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宋老师,我随你处置。”
宋闻深吸口气,搓了把脸,犹豫再三,终于瞥向床前的地面。
“陆今安,跪下吧。”
下一刻,瘦窄西裤包裹的长腿一屈,陆今安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了宋闻的面前。
在宋闻惊讶的目光中,另一膝也缓缓落地,像文明未开时期的仆人,向主人展示着自己的绝对忠诚。
“陆……”
陆今安在宋闻的手指上轻轻一捏:“宋老师,报仇呢,闲话少说。”
绞紧的手指慢慢松了,宋闻收起了惊慌的目光,却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陆今安平静地提醒:“宋老师刚刚让我抄东西时,做得就不错。我当初还对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你一样一样还回来就好。”
宋闻静默了片刻,忽然爬出被窝,从床边的五斗橱里翻出了一小瓶黄酒。
拧开盖子,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再次坐回床边时,他淡声道:“陆总,把西服脱了。”
修长的手指利落地解开纽扣,西装应声落地,在昏暗光线下铺开一片深色
“还要继续吗?”陆今安的指尖停在衬衫的纽扣上。
说实话,陆今安的肩颈十分漂亮,宽厚,又线条利落。
宋闻伸出冰凉的指尖,在男人的喉结上轻轻一刮:“屋子凉,就先解两颗吧。”
陆今安解衬衫纽扣的时候,倒不如脱西服时速度那么快。
他的目光搅着宋闻,手指极慢地将纽扣推出扣眼,顺次向下,又解开了一颗。
肉色隐约可见。
明明室温不高,宋闻却觉得有些热。他拿起空酒瓶,将瓶底残余的琥珀色液体,顺着敞开的领口,倒在陆今安的锁骨窝里。
酒液溢出那处凹陷,顺着饱满的走势缓缓下滑,渐渐隐入衣襟深处。
用冰凉的瓶口抬起男人的下颌,宋闻凑近低语:“陆总的裤子越来越紧了,你今晚如果能管住你的东西,让他老老实实地沉着,我就赏你……”
话音顿了一下,又继续,“亲一下我的脚。”
话音未落,陆今安蓦地用力握住了宋闻的脚踝。
而在他骤然绷紧的瞬间,宋闻则尝到了温热的辛辣味道。
“别动。”他沿着酒渍蜿蜒的轨迹,声音含糊,“陆总知道的……我从不浪费。”
第85章 龚小姐,你会驱邪吗?
装帧精美的“元旦促销方案”摊在桌上,会议室内,策划部总监正在演示PPT。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室外光线,坐在主位上陆今安,忽然想起昨夜出租屋里那盏昏黄的灯。
宋闻的吻不重,唇瓣贴上来时,力道很轻。
像将沸未沸的热水,卡在临界值上,足够勾人,却总觉得差了点火候。
陆今安的手指随着心意,落在了宋闻柔软的发间,用力一按,将他的唇更深地压向自己,试图补满那点“不够”的火候。
“没让你动。”
暗哑的声音从自己的衣襟中传出,沾了酒的宋闻似乎变了个人,他抬起眼,刮了陆今安一眼。
坐直了身体,宋闻的指尖轻轻勾着陆今安的衬衫领口,慢悠悠地问:“叫我什么?”
没戴眼镜的眸光里混合着酒意和冷淡,青年单臂撑在床上微微后仰,另一只手将湿发向脑后一捋,漂亮的脚趾在陆今安腿侧轻轻蹭过,他又问,“嗯?陆总叫我什么?”
陆今安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血液冲击着耳膜阵阵发痛。
他从来不是甘心臣服的人,掌控与征服的欲望像野草一般疯长,却又被强行压抑。
他不敢动,怕惹恼了眼前人。
“宋老师。”握住脚踝的手背青筋突起,他回答。
“嗯。”脚踝传来痛感,宋闻却任由他握着,“宋老师说话你听吗?”
“听。”
“听还乱动?”
“……不动了。”
听到答案,宋闻屈身,用手搭上陆今安的腰,手指顺着他紧实的腰线慢慢向下:“烟呢?”
陆今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在西服口袋里。”
说完,他终于松开宋闻的脚踝,俯身拾起地上的西装,翻出烟盒,衔了一支入口。
点了烟,过了一口,才用拇指和食指夹着,送到了宋闻的唇边。
陆今安一直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吸烟时的宋闻。
与平日截然不同。烟蒂衔得很浅,总是浅浅过一口便罢,烟雾却会在口腔中困一会儿,吐出来的时候微微低头,垂着眸子,看起来有些淡漠,甚至是妖娆。
夹着烟,宋闻勾着陆今安的领口向前一拉:“既然听话,就别乱动,让你干什么干什么。”
“现在,”他浅浅咬着烟,声音有些含混,“跪好,挺胸。”
从点燃香烟,到最后燃尽成灰,陆今安真的再也没私自动过一下。
他衬衫下面的那几颗扣子始终系着,宋闻只亲到他的胸口。
只亲了一侧。
香烟灭了,宋闻推开了身前的人。他重新裹进被子,靠着床头半坐着,身体微微侧过,将脸埋进衣柜投下的阴影中。
“今天就试到这里,你走吧。”
“只这样?”陆今安压抑着身体中汹涌的掌控欲,“不再试试别的了?”
“……累了。”宋闻轻声道。
陆今安慢慢起身,忍着腿麻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影子与衣柜的影子重叠,同样投在了宋闻的身上。
“我的奖励呢?”
宋闻将脚缩回被子,在暗影里抬起眼睛:“陆总的裤子太紧了,一个直男不应该如此,不是吗?”
陆今安静立片刻,最终弯腰拾起西装:“那么,就期待宋老师的下一项报复了。”
————
“陆总?”贺思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经理汇报完了。”
会议室灯光大亮,陆今安回过神,扬起笑脸,缓缓鼓掌:“方案不错。”
————
陆今安换了身衣服。
粉色的缎面衬衫,米白色的直筒休闲裤,外披浅灰色环保薄绒皮草,绒毛蓬松柔软,价值不菲。
头发也烫了纹理,做了造型,左耳戴了枚银色的钻石耳钉,张扬吸睛。
这是他二十几年从不敢想象的装扮,也是他将自己憋在办公室里琢磨了一下午的成果。
林知弈的矜贵,张北野的野性,贺思翰的精英风范,还有那个二百五的儒雅气质……
陆今安觉得自己是这几个人的综合体,什么都沾点儿,又什么都不突出,像一锅大杂烩,却始终缺了独属于自己的锋芒。
拿什么吸引宋闻?
最终,他参照网上的“Gay圈穿搭指南”,决意开辟一条青春痞帅的新赛道。
陆今安踏进棋馆时,馆中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下棋。
听到声音,众人都闲闲懒懒地看过来一眼。
有的同往常一样看过一眼就罢了,有的盯着瞅了好几眼,才笑么滋儿地出声打招呼:“这是小陆总?今儿个年轻哈,不像大老板了,像我孙女儿天天追的那个豆。”
“什么豆啊?”旁边有人凑趣地问。
“就是爱豆嘛,唱跳的那种。”老人说着,自己先乐了起来。
唯独邱峰手中的茶盏轻轻一晃,漾出了几滴清茶。
他看着陆今安走到面前,弯腰笑着问:“好看吗外公?”
邱峰将自己的外孙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压低声音问道:“小宋……喜欢这样的?”
陆今安不满地轻啧一声:“好看的他都喜欢,不过应该还没见过我这一款。”
“啊。”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陆今安左耳的耳钉上,“……你打耳洞了?”
“磁铁的。”陆今安直起身,目光飘向二楼,“不过以后说不定真去打一个。”
邱峰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言自语道:“算了,是零就是零吧。”
————
宋闻刚看见陆今安的时候,正抱着一摞棋谱。
白色的板鞋步上最后一级台阶,陆今安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双手插兜,慢慢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宋闻。
足足十几秒后,宋闻才有了动作。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上连廊的栏杆,怀里的棋谱哗啦啦散落一地。
“别动,我来捡。”陆今安迈步上前。
宋闻却连退三步,转身逃回了图书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今安微微一怔,弯腰拾起散落的棋谱,走到门前轻轻推了推,发现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宋闻,你怎么了?”他隔着门板问道。
宋闻的声音离得很远,磕磕巴巴地传来:“陆今安,我以后再也不报复你了。真的,忘了昨晚的事吧,我喝醉了,很抱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今安轻轻叩门,“宋闻,开门我们当面说。”
半晌,门才开了一条缝,露出宋闻的半张脸。
他垂着眼帘,不敢直视陆今安,轻声说:“昨晚是我失了分寸,你别往心里去,也不用……”
陆今安伸手撑开门,侧身闪进空无一人的图书室,将棋谱放在桌上,回头问道:“不用什么?”
“……不用因此受到打击,性情大变。”
“我?”陆今安走回门边关上门,握住宋闻的手腕将他带到书架旁的阴影里,将人困在自己与书架之间。
“我怎么就性情大变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就因为我换了身衣服?”
他将宋闻往阴影深处又带了一步,轻轻抬起对方的下颌:“我不好看吗?”
“你……”
“看清楚,再回答我。”
宋闻的目光被迫落在陆今安脸上,从他烫了纹理的头发,到闪着光的耳钉,再到粉色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一一扫过。
陆今安本就英俊,眉眼深邃,轮廓分明,以前要么沉稳圆滑,要么冷静狠厉,现在这身打扮,恰好中和了他身上的强势与世故,整个人散发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魅力。
宋闻的心跳悄悄快了几分,目光微微晃了晃,才轻声说:“其实是好看的。”
“宋老师,我这样穿都是为了取悦你。”陆今安凑近了些,“你别这么吝啬,再说一遍。”
“很好看。”宋闻乖巧地重复,说完他轻轻吹了吹近在咫尺的皮草绒毛,抬眼看向陆今安,“所以陆总,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花招?”
“是啊。”宋闻轻轻推开他,“陆总从来都是给一颗甜枣再甩一个巴掌,我都已经习惯了。”
陆今安很想反驳,却又一时无言以对。
他将桌上的棋谱重新整理好,放进宋闻手中:“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晚上记得给我留门,我们继续。”
宋闻看着陆今安的背影,轻声说:“你别来,贺秘书可能会回来。”
陆今安拉开门:“他不会。”
刚要迈出房门,却被坐在门口藤椅上的邱峰吓了一跳。
老爷子正端着茶杯拦人:“图书馆不能进,里面正在……”
一见陆今安出来,邱峰往室内扫了一眼,对两个被拦在外面的孩子说:“现在能进了,已经打扫好了。”
陆今安跨出门槛,在外公肩上轻轻一拍:“老邱还是这么靠谱。”
原路走下台阶,陆今安拿出手机,打电话让商场送一部空调到宋闻的出租房。
还没挂上电话,就听到了一声颤抖的“陆总”。
抬起眼,陆今安看见自己那位沉稳老练的秘书,看向自己时,似乎打了个哆嗦,然后左脚的脚尖与右脚的脚跟一绊,身子一歪,险些栽倒。
陆今安不爽地双手插兜,向前走了两步:“贺秘书,找我有事?”
却见赫思翰掏出手机,慌忙拨通了一个电话:“龚小姐,你会驱邪吗?!”
“草!”
电话里的声音刚刚传出,手机就被陆今安抽走了。
他利落地挂断电话,将手机丢给了贺思翰:“有事就说,没事滚蛋。”
听到了熟悉的骂骂咧咧,贺思翰心中稍安,他仔仔细细将陆今安打量了一遍,忽然灵光一闪:“陆总,你这是帮品牌方做推广吗?”
耳朵被耳钉夹的有些疼,陆今安轻轻搔了一把,他抬腿往棋院外走:“我又不是明星,给品牌做什么推广?”
他在台阶上回身,问贺思翰:“你找我有事?”
对面犹豫了半天,才吭哧瘪肚地“嗯”了一声,语气略沉:“陆总,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还是棋院旁边的茶馆,贺思翰要了个单间。
茶水在茶盏中已经不再滚沸,陆今安抿了一口茶,在他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才听到贺思翰沉闷的声音:“宋闻……好像真的是奸细。”
陆今安微微皱眉,脱口而出:“不可能。”
“我也希望他不是,可是……”贺思翰用手机打开一篇新闻,送到陆今安面前,“月湖区的那块地,也就是那个废弃的游乐场,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陆今安看向手机,随口问道,“卖给谁了?”
“万家星。”
陆今安骤然抬目:“张启东那个万家星?”
“对,我刚刚私下打听了一下,这个项目就是张启东一手促成的。”
贺思翰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当初我们顶着大太阳,在那个废弃的游乐园里演了一场戏给宋闻看,您说要钓他身后的大鱼。”
陆今安想起了宋闻在咖啡厅密会张启东与陈志远的那张照片。
“陆总,你也说过宋闻涉世未深,斗不过陈致远那个老狐狸,他一定是被胁迫的,或是被人家算计的。”贺思翰绞尽脑汁为宋闻开脱,“要不……您就放过他一次?”
陆今安沉默不语,只端杯饮茶,目光落在木桌的花纹上,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一杯茶见底,他才问:“那份月湖区的企划书,后来你放哪儿了?”
贺思翰想了想:“当时各方都没什么动静,我以为计划失败了,就将那份企划书当做废件销毁了。”
“我记得宋闻一直在协助你做事,这份文件是他销毁的?”
贺思翰被问得微微一怔:“应该是吧,最近这些杂事都是宋闻做的。”
“也就是说,”陆今安慢慢抬起眼帘,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宋闻很有可能知道这是一个被我们搁置,甚至淘汰的项目,如果他是奸细,那他为什么还要让张启东买下那块地?”
贺思翰:“这……”
陆今安从椅子上起身,一身粉嫩的装扮下,他的目光依旧显得锐利:“虽然我并不在意宋闻是不是奸细,但我也不想让他背上这个罪名。”
他起身向外走,却被贺思翰唤了一声:“陆总,您要做什么?”
陆今安微微回身:“直接去找宋闻问清楚。”
一墙之隔的棋馆,如今到了每天最热闹的时候。
晚饭前后,每一张石桌上的棋盘都有了主,下棋的,观棋的,家长里短闲聊的凑成了一堆。
宋闻那张桌子的人最多,有人瞧着棋盘也不忘闲扯:“听说了吗,good张的老妈搬走了。”
旁边的大爷搭腔:“儿子进了监狱,她身子差,又干不了什么活计,手里没钱,自然房子也租不下去了。”
“你说good张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放火,杀人放火都是重罪,啧啧,年纪轻轻的,不知道要在牢里蹲到什么时候?”
宋闻落子后,听了一耳朵闲言,他微微惊诧:“good张进监狱了?”
“是啊。”对面执棋的大爷边琢磨棋局边说,“都好几个月之前的事儿了,小宋你不知道?”
宋闻刚想摇头,就听到有人在人群外问:“你们口中的good张,是叫张洋吗?”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去而复返的陆今安。
有人思量了一下,回答道:“good张好像是叫这么个名,他老娘确实是洋子洋子的叫他。”
陆今安破开人群,走到宋闻身边,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腕,微微蹲身,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问道:“所以你只认识good张,并不知道他就是张洋,是吗?”
宋闻忽然想到大概半年前,陆今安曾经逼问过自己是否认识一个叫张洋的人。当时他给了否定的答案,可陆今安似乎不信。
“那个人总爱说good,街坊就给他取了个good张的绰号。我们一起下过棋,但也不算很熟,我并不知道他叫张洋。”
“所以,游乐场那块地……”陆今安收紧握着宋闻腕子的手指,“是你故意放出的消息,让陈致远他们上套的?”
宋闻微微一惊,四下瞧了瞧抻着脖子吃瓜的众人,轻轻向外挣了挣手腕:“你……别问了。”
陆今安不依不饶,并未松手。
宋闻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唇缝中小声嘟囔:“晚上回去和你说好吗?”
刚刚拆封的一包烟,被陆今安从西服口袋中翻了出来,随手塞进棋桌对面老头的手里:“大爷,抱歉,我要借宋老师一会儿,你们这棋改天再下。”
话音未落,他就拉着宋闻起身,快步走出棋院,穿过热闹的街市,顺手讨了根黄瓜,才在街路的转角,将宋闻推上了车子。
四门落锁,陆今安咬了一口冰凉的黄瓜,嚼得嘎嘣嘎嘣响。
他目视前方,对一脸懵的宋闻说:“我觉得我以前就是个傻X。”
宋闻挺想认同的,但今天陆今安穿的实在是招摇漂亮,他又不忍心开口。
被初冬的凉意浸透的黄瓜,压下了陆今安骤然而起的激动、狂热,以及欲望。
他将剩下的半根黄瓜塞进宋闻手中,沉甸甸的目光在那只修长的手和粗圆的黄瓜上用力流连:“握好。”
赶在暗火又一次燎原之前,他发动了车子,一踩油门,驶向了汇森商场。
还是那家备受瞩目的男装店,陆今安依旧坐在曾经坐过的那只沙发上。
手边的茶台上放着几支包装精美的盒子,单从包装上来看就价值不菲。
“选一只。”陆今安对宋闻说。
宋闻虽然习惯性摆烂,但也不愿重蹈覆辙。他看着盒子里一只只精美的项圈,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愤怒。
“陆今安,你说过你要悔过自新的。”
穿着皮草的男人正在拧开一瓶苏打水,闻言淡淡瞥来了一眼:“宋老师,你怎么不问我喜欢哪条?”
“啊?”宋闻将手指一根一根缓慢的蜷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过你曾经受过的欺负,都可以向我讨回来。”陆今安用手指将粉色的衬衫领口微微向下一压,露出脖颈,“还是说,宋老师觉得我戴这些不会好看?”
宋闻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他不可避免地瞧了一眼陆今安的脖颈,想起了昨夜吻上去的触感,细腻紧实,薄薄的皮肤下,血液在血管中不断涌动,让人恨不得用牙齿轻碾。
正是交换吃完饭的时间,卖场的营业员只剩一位。送走了客人,女孩才忙不迭地过来招呼:“陆总,您这是又来给家中的宠物买项圈?”
陆今安用苏打水润了喉,才向宋闻的方向看了一眼:“我陪朋友来买。”
女孩转了个身,赶紧奉上笑脸:“宋助理,你养宠物了?小猫还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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