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昼视线终于从地图上挪开,比起禁军统领,更麻烦的还是新帝傀儡的选择。
皇帝子嗣凋零,宗室里情况好不到哪里去,常年迫害下来,硕果仅存的要么心思太多,要么比五皇子还胆小。
送皇帝宾天前,必须要先让选出的傀儡入主东宫。
如此,必要时刻都指挥使想要调兵也师出无名,可大大削弱内战对国力的消耗。
谢晏昼脑海中快速掠过所有残存亲王的子嗣,直到想到北阳王时,神情忽然微微有了变化。
“北阳王。”
真说起来,容恒崧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不过是外戚。
容承林薄情寡义,和岳父关系撇的太清,以至于冷不丁想起容恒崧是北阳王外孙,他竟有一瞬间的惊讶。
管事正好敲门进来送茶,谢晏昼顺便问道:“容恒崧现在在干什么?”
不问政事,不干工作,桌上摆着果盘,屋内有流水降温器具,仿佛这里正在上演桃花源记。
侯申来探病时,难得羡慕起容倦的病假。
“陛下想一出是一出,因近期噩梦不断,竟考虑要去祭天。”
不管最后去不去,礼部是提前忙和起来了。
他超级小声吐槽:“太子性情大变,听说居然开始以折磨宫人为乐。”
这位殿下还幻想着能不被废,成日里摆足了太子派头,真是可悲又可恨。
容倦自己吃完了,不忘喂亿点点,麻雀叽叽喳喳吃着,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山上,大督办微微变化的脸色。
太子坠马时,都不见大督办有如此变化,似乎比起太子,那位更重视五皇子。
一场所谓的天象说,五皇子现在的处境可不比太子好多少。
而这一切麻烦,都和一个人脱不开关系。
“顾问。”
名字在唇齿间走了一遭,容倦陷入静思。
引天雷,山石刻字,林中鬼火这些把戏右相肯定做不来,需要更专业的人才。
一个偶然的坠马事件,竟然能层层利用,先是让自己成为嫌疑人,又将五皇子拖下水,要是不论阵营,这位确实很有能耐。
“听说过顾问吗?”回过神后,容倦冷不丁问。
侯申颔首:“此人在京都小有名气。”
“作为右相的得意门生,想必这顾问知道我爹的不少事情吧。”
侯申疑惑地啊了下,总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怪怪的。
麻雀啄得掌心泛痒,容倦看着在笼子里乖乖讨食的麻雀,扯出一抹笑容:“要是都像你一样乖就好了。”
侯申后知后觉他是在和麻雀说话。
时间不早了,侯申准备离开,容倦悠悠道:“我稍后还要闭门造车,就不送了。”
闭门造车?
侯申不解:“贤弟何意啊?”
容倦换了个通俗点的说话:“睡一觉想想怎么害人。”
他那便宜爹在马场还欠着自己一笔账,试图让他不死也重伤,对方位高权重不好动,不过可以先收点利息。
侯申闻言一惊,容倦摆手孝道:“我开玩笑的。”
侯申更认真了:“上次你杀乌戎使者时也是这么说的。”
“哦,是吗?”
“……”
侯申一步三回头,只看到容倦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他提起来的心终于又放回到了肚子里。
第二天,太阳尚未露头时,容倦醒了。
府中路过的管事见到他,手里的托盘直接砸在地上。
请病假的每一天,这人哪天不是日晒六竿起床?
管家:“您有心事?”
容倦没有心事,有急事,像是晨练一样双臂摆动小跑。
管家摇头离开,暗道真是见鬼了。
府中壮硕的金刚鹦鹉经常啄开笼子乱飞,这鸟本就很聪明,容倦和谢晏昼熟了后,经常去投喂这个双开门。
一人一鹦鹉早就熟了。
“咕!”
发现这懒人起得比鸟早,金刚鹦鹉翅膀差点在半空中折了下。
其实对容倦而言,已经是不小心起晚了。他匆匆走到府邸外时,勉强赶上了即将去早朝的谢晏昼。
“将军。”容倦跑得满头虚汗,双手合十:“帮个忙,今日下朝后,帮我拖住我爹半个钟头。还有,让陶家兄弟全天听我的……我的命令。”
他弯腰双手抵着膝盖,大口喘气,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连贯的句子。
避免误了早朝,谢晏昼没细问,不久,车帘重新拉下。
马车逐渐走远,容倦缓过来问:“他答应了吗?”
系统:【没听清,光听你喘了。】
容倦抹了下汗,一个小忙谢晏昼应该不会拒绝,他对系统说:“你先别挂机补觉!去帮我打听个事。”
半个时辰后,系统回来了。
这回轮到它喘了。
【确定了,人,人就住在,呼,住在相府。】
离开宿主时间太久,对它而言负担不小,容倦也好不到哪里去,没了系统压制体内毒素副作用,他五脏六腑轮着疼。
一人一统一个比一个虚。
好半晌,容倦招来陶勇陶文两兄弟,坐上他那辆宝马车,“走,去相府。”
晴天,太阳刚露出个头,相府屋檐砖瓦的边缘流光溢彩。
容恒燧眼下泛着乌青,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休息好,外出辛苦搏命挨了一刀,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顾先生,我心中实在是郁闷得紧。”容恒燧搁在石桌上的胳膊肌肉紧绷,语气愤愤:“自我记事起,天未亮便读书,苦熬到夜晚,而我那不学无术的混账弟弟,只知吃喝玩乐,蠢笨如猪……”
他恨不得用尽世上侮辱人的词汇。
“……结果呢?什么都不做,他反而捞了一个五品官!”
相府有专门划出的区域,供门客居住,顾问受右相看中,专门给他在府外赏赐了一出宅邸。
不过为了方便议事,他日常还是会居住在相府内。
顾问爱书如命,日常手不释卷。
听到抱怨,也只是分出些许心神,微笑道:“公子何必要和一个注定早夭之人计较。”
早夭二字听在耳中,容恒燧眼神闪烁。
母亲做的事情他早就知晓,避开这个话茬,容恒燧继续诉说心中苦闷:“但我也不能就这么熬着。那容恒崧脸皮都不要了,靠出卖相府死死傍着督办司和谢晏昼两大靠山,都知道薛韧医术一绝,万一……”
万一死不掉怎么办?
顾问自然知道容恒燧在担心什么,他同样也考虑过这点,所以在马场才随机应变,尝试将容倦拉下水。
他心思依旧在读书上,道:“公子放心,我会扫除这个障碍。”
“先生当真有办法?”容恒燧激动。
顾问颔首。
这世上的事情都逃不过算计二字。
就如他自己,祖上被流放过,顾问自知做官也做不了大官,与其如此,不如择良木而栖。右相位居高位,在他身边话语权注定有限,容恒燧就不同了。
能力一般又好控制,右相早晚要从那个位置退下去的,届时自己只要稍稍使力,容恒燧就能成为新的权臣。
而容恒崧那边,顾问也已经想到切入点。
旁观者清。
京城的权贵们,大抵早就忘了容恒崧那复杂的身世。此人是北阳王的外孙,先帝在世时,十分不满当时是太子的皇帝,后来太子和嫔妃私通被抓,先帝一怒之下还曾有意传位于北阳王。
陛下登基后,每每想起便是如鲠在喉。
若是让皇帝觉得北阳王和容倦私下一直有联系,或者暗中秘密指点着这外孙,那陛下对容恒崧的圣恩也就到头了。
“具体要如何实施,我还需要进一步……”
话音未落,院落外突然传来骚动。
听到关键处被打断,容恒燧皱眉抬头:“什么声音?”
一辆貂皮大马车毫无预兆闯入视野范畴。
“停下,快停下!”管家带着家丁在后面追,偏偏似有顾忌,又不敢直接做什么,全程只能扯着嗓子在后面叫。
容恒燧面色一变,拍了下石桌:“混账!还不赶紧拦下来,护院呢!”
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驾着马车闯入相府!
“吁——”
嚣张至极的马车在主动牵扯缰绳后,骏马发出嘶鸣停下,马鼻孔中还嗡嗡出着气。
陶文帮忙掀开车帘,马车的主人——里面毫无坐姿的少年郎出现在人前。
美归美,长发披散,衣服也穿得松松垮垮。
一看到容倦,容恒燧邪火直冒。
难怪那些护卫不但把人放进来,还有所迟疑。
惊怒过后,容恒燧想到什么,最初的怒意不见,眼底反而聚了些快意。
“好,好,驾车入室,你今日未免太过猖狂,稍后父亲回来……”
无视正厉声指责的容恒燧,容倦十分悠哉地走下马车,缓步走到顾问面前。
顾问定性十足,面对明显来找茬的人,依旧有礼貌地先见礼,称呼他为容大人。
容倦点了点头,环视一圈,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终于正眼看了下容恒燧:“那天在西苑时,父亲问我究竟要不要回府,我想了想,是要来看看。”
容倦一边说,一边慢悠悠从托盘取出茶杯,自顾自倒了杯热茶。
管家一会儿要上前,一会儿又僵在原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顾兄。”容倦喝了口茶叫得很自来熟:“马场里,我就想请教你一件事。”
“大人请讲。”
容倦半撑着脑袋,看上去更散漫了:“这世上凡是阴谋诡计想要成功,最重要的一环是什么?”
顾问有问必答:“天时,地利,人和。”
“不。”容倦轻声否定:“是你人得在场。”
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他毫无征兆站起来,手一挥:“来人,给我把他绑了带走。”
顾问一怔。
话音落下不过三秒,这位平时十分注重仪表,满腹学问,连容恒燧也要尊称先生的年轻男子,直接被陶文和陶勇像是扛麻袋一样架起,常年习惯性塞在袖子里的书卷哗啦啦掉了下来。
“我的书……放开我!”
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双脚离地的一瞬,顾问丧失了先前的淡定。
他再三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白衣在挣扎中腰带都蹭掉了大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事发突然,容恒燧更是惊了:“容恒崧,你疯了吗?”
容倦还很耐心地阐述理由:“我看这顾兄姿色不错,不如洗手与我回去做男宠,哦,不,书童。”
“你真是疯了!”容恒燧命令家丁赶紧出手救人。
相府里的暗卫也准备现身动作了。
然而在他们动手的前一刻,先前还笑眯眯的容倦声音陡然转冷:“想殴打朝廷命官?”
家丁提棍的手顿住,要是真伤到了,他们肯定是要被治罪的。
暗卫更是有所迟疑,他们要是被抓,麻烦也不小。
“救命!”顾问孤身挣扎。
声音引来郑婉,刚过长廊就看到日常文质彬彬的顾先生四肢乱抓,正在被强行往马车里塞,指甲挠过木头边缘,发出刺耳的抓挠声。
容倦一脚踹到他屁股上。
白色长袍顿时多出一个脚印,顾问如待宰的羔羊,直接被人踹了进去。
在郑婉震惊到快要瞪裂的眼珠里,容倦已经坐上马车,温柔地提醒说:“别愣着啊,快去报官。”
紧接着,如来时一般,披貂马车神气驶出了相府。
作者有话说:
野史:帝,礼贤下士。
右相正和谢晏昼对面而坐, 窗外小风轻送,双方均一言不发。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今日早朝过后,容承林突然被谢晏昼拦下, 破天荒地邀请他来酒楼小叙。
结果进了包厢, 谢晏昼点了一桌佳肴,之后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如同山石立于一处。
期间容承林曾试图开口。
谢晏昼摇头:“食不言,寝不语。”
“……”
别说容承林,亲卫也是一头雾水。
自家将军拦住和军队一向不对付的右相,然后选择相安无事地坐在这里。
这不纯粹浪费时间吗?
短暂猜忌无果后,容承林耐心告罄, 起身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屋前台阶忽然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大人, 大人不好了——”
人未至,声先到。府中总管好不容易打听到相爷去处, 急死忙活地跑过来,顾不上那么多规矩站在门外通报。
“小少爷……小少爷刚刚驾车冲进府邸,命人把顾先生五花大绑扛走了。”
容承林手上动作先是一顿,狠狠放下银筷:“你说什么?”
总管苦着脸重复了一遍。
似乎想到什么, 容承林猛地朝谢晏昼看去, 却见谢晏昼面上也挂着一丝淡淡的惊讶。
容倦此刻还在宝马车上岁月静好。
陶文想了想, 还是问道:“将军知道这件事吗?”
容倦:“他说他愿意。”
虽然不是这三个字,反正是这个意思。
隔着层帘子, 容倦多解释了一句:“你家将军一直想给我请个夫子,我也答应他了。”
有时候自己说话,谢晏昼看他的眼神和他看系统的眼神会有重合。
“我感觉顾问可以胜任。”
陶文沉默了一下, 站在人质的角度,应该不想要他们感觉,要自己感觉。
顾问那双虚伪亲善的眼睛瞪大了,更是想说什么,奈何嘴被堵得严实。
容倦一路心安理得,为自己找到合适的文化人而自豪。
他这人懒贯了,容恒燧要入仕,顾问又在暗中帮衬,早晚都要使阴招。劳模才会去千日防贼,选择直接把人打包带走,什么事都没有。
下车时,顾问是被两个人像是抬物件那样,一人抓头一人抓尾强送进将军府。走在最前面的容倦穿着艳色衣服,全程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府中小厮目瞪口呆。
容倦笑眯眯道:“劳烦收拾下屋子,再备些好吃好喝的。”
屋子是要用来关人,吃喝是给自己备的。
看他这幅样子,仿佛是在过年。
而顾问此刻的状态——如同过年要宰的猪,他哪里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挣扎中,口中的布团终于掉落,顾问沉声道:“身为礼部官员,大人这是知法犯法。”
搬出律法礼教后,他又放缓语气,循循善诱道:“大人若现在将我放了,此事还能善了。”
期间视线刻意掠过府中众人。
容恒崧胡闹也就罢了,为了将军府的名誉,聪明点的就该知道做些什么阻止。
可惜他注定失望。
府中管事和仆从一个个就像没有看到这场闹剧,日常该干什么干什么。
陶家兄弟做帮手,说明将军大概率是知情的,就算不知情,凭借将军的军功地位,事后也很难牵扯到他。
而且这次容恒崧也没杀人,仅仅抢人的话……他们莫名觉得还可以接受。
管家放下容倦要的吃食后,直接去了别院。
自从容倦去祥味斋专门排队买过一次糕点,将军府隔三岔五也会备一点。
有了茶水作缓冲,红豆糕香甜不腻,入口即化。
眼见他悠然自得地吃起糕点,顾问从最开始被抢的羞辱,强行平复下来。
容倦对着陶家兄弟点了下头,人质的双脚才终于落地。
先前的姿势让顾问脸颊有些充血,日常那副虚伪的面具反而生动了些。
“等丞相要人,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大梁是极为讲究三纲五常的王朝,即便容家父子现在闹得不可开交,骨子里,容恒崧也得顾及这层父子关系。
“哦。”容倦看不出一丝惊慌,吃完了觉得还不满足。
刚干完‘重活’,需要多吃点。
他不由想起之前和薛韧小师妹见面时,对方提到寒钟寺的素面一绝,顿时起了心思。
和陶家兄弟交代了两句,容倦擦拭完指尖糕点残渣后,便出门了。
道理再多,也怕拳头。
顾问尝试说服陶家兄弟。
然而不管他说多少,陶文原封不动复述容倦的话:“大人说了,堂堂右相,府里人被抢当然是要走狱讼程序,总不能像个泼父一样,大喊大叫冲进来再抢回去,那成何体统?”
刚刚阴沉着脸,登门造访将军府的容承林,远远的这句话就飘了过来。
泼父两个字让容承林本就不佳的面色,更加冷寒。
谢晏昼气定神闲走在后面,闻言眉梢一扬。
容承林顿步转身,意有所指:“想必将军也不想落上一个包庇罪犯的名头?”
那意思是让他把人交出来,谁知一向干练的谢晏昼却是打起太极:“具体内情尚不得知,还是报官吧。”
反正不管有没有交人,容承林都不会轻拿轻放,闹到圣上面前是迟早的事情。
谢晏昼也懒得听他那些威胁之语,言毕招来管事:“天气炎热,备车架送容大人去府衙。”
管事很快佝偻腰带来一个小推车。
这是上次容倦杀使者后,被推送去督办司的摊贩车,后来容倦出资买下,无聊时还在上面插了不少鲜花。
管家解释:“百姓现在都叫这辆车是壮士车。相爷,请上。”
“……”
寒钟寺被誉为最美最灵的寺庙。
马车晃晃悠悠走在山间,容倦想到美食容光焕发。
寒钟寺的素面也确实没有辜负他,山间野菇和青菜搭配,面条更是香滑软糯,一口连汤带面的吃进去,唇齿留香。
待容倦手持一把香风折扇,慢悠悠回府时,还念念不忘:“太好吃了,可惜没有办法打包。”
踏着快乐的小步伐,一进院落,就看到坐在石凳上的谢晏昼。
“还念着吃,看来你心情不错。”
谢晏昼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底细,手边是早已凉透的茶:“你那好父亲,离开时可是被气得脸都青了。”
已经被晾在原地受看管半个时辰的顾问,当听到老师这么沉稳的人被气变色,不知为什么,竟然心底有了一丝诡异的平衡。
堂堂丞相尚且如此,自己方才也不算太失态。
除了陶家兄弟,还有几名亲兵站在一旁,原是来向谢晏昼确定月底的考核项目,此时此刻他们别提有多后悔,怎么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
根据他们的经验,将军此时的心情应该不大愉快。
容倦迎难而上。
一时间亲信都佩服他的胆量,居然还敢大大咧咧地走过来。
在寺庙逛了下,容倦现在腿酸的不行,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没有任何铺垫,他直接掏出礼物:“喏,新鲜出炉的,快收下。”
平安符装在朱红色锦囊里,夕阳下有些闪烁。
这是容倦在寺庙时去求的,谢晏昼日常对他不错,还让陶家兄弟照顾着自己,否则很多事也成不了。
见谢晏昼一直盯着平安符,不拿也不拒绝,容倦还以为这符有什么问题。
寺庙工艺其实一般,他发现外面的锦囊好像有点跑线。
然而就在容倦要收回细看时,拴在外侧平安符的细绳忽然被勾住。
容倦还没反应过来,谢晏昼手指往回一屈,平安符稳稳落在了他掌心。
他没有就这份礼物进行点评。
合拢手后,谢晏昼忽而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今天去吃什么了?”
容倦回味无穷分享:“寒钟寺的素面,汤汁超级鲜,里面至少有三种菌子……”
提起今日份最佳饮食,他顿时绘声绘色地开始描述,亲卫听得都有些馋了。
气氛无形中缓和了很多。
容倦还在滔滔不绝。
赞美吃食的话絮叨在耳边,谢晏昼看着容倦,又稍微垂眼看了下手中的平安符。
自记事起,他只收到过一次平安符,当年母亲去给父亲求时,顺便给自己求了一个。后来父亲战死,母亲因病撒手人寰,当他第一次披甲上阵时,已经没有再能给他求平安符的人了。
一派和谐中,唯有顾问,看着这二人余光微微扫过平安符,不知在想什么。
对于打量的窥视,容倦一向相当敏感。
他停下了说话,斜眼瞥了过去。
都说久病之人目光浑浊,容倦那一双眸子却黑白分明,招人的桃花眼每每一弯,很容易让人心软。
“顾兄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俘虏的基本素养,不要乱跑不要想着搞小动作,否则……”
顾问微微一笑,配合问:“如何?”
喉头忽然一点冰凉。
容倦冷不丁抽出陶勇的腰刀,刀尖抵在那脆弱的喉头:“我还有块免死金牌没用,跑的话,砍了你哦。”
“……”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在将军府待久了,变成了武人习性。
一直站着的亲兵们眼睛都直了,在前线时也没见过这么蛮横的,说动手就动手。
不知道是不是有乌戎使团在前,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是否真的会下杀手。
其实用专业的眼光看,容倦抽刀的动作不算很利落,拿刀的手也不稳,晃晃悠悠的,谢晏昼莫名觉得就是很顺眼。
威胁人的样子也出奇赏心悦目。
顾问识趣颔首后,容倦终于收刀。
入鞘声响中,下人突然跑过来通报:“宫里来人了!”
他紧张地看向容倦:“说是要带您去宫里,传旨的太监正在外面等着。”
作者有话说:
野史:帝勇,话不多,偶爱舞刀。
但来的竟然不是府衙的人, 而是宫里的人。
容倦第一反应是:“那我提前收拾好的豪华监狱旅行小包,岂不是用不上了?”
里面装着细软洗漱用品等,凭他和督办司一回生二回熟的关系, 检查一番后送进去完全不是问题。
说不定连顾问都能送进来。
届时不但有人陪读, 还能有个端茶送水的。
此话一出,空气明显安静了。
原来捉人不是临时起意,是蓄谋已久吗?甚至连坐牢这一步都考虑到了。
外面的宫人在催促,容倦干笑一声,他瞥了眼顾问,抓紧最后的时间对谢晏昼道:“帮我照顾好他。”
“……”
容倦自认为这次说话很礼貌,外人在场不好用看管一词,显得谢晏昼是共犯。
千辛万苦抢来的人, 可不能溜走了。
府邸口,当看到容倦左手拿着茶杯, 右手提着小茶壶,过来传旨意的太监愣了下, 很快表示理解。
这是太害怕,连吃食都忘了放下。
容倦坐在马车内一口接着一口,待喝完最后一口,不多时, 车子也停了下来。
几乎是一下车, 压抑感扑面而来。
皇宫内今日的气氛十分紧绷, 宫人来去清一色微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近期皇帝阴晴不定, 太子残暴,宫中人人自危。
几名官员正从巍峨宝殿中走出,容倦好奇:“早朝不是早就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