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经是端太妃的住所,距离养心殿很近。”秦朝阳没管这些人,而是对楚九辩介绍道:“而且这院子名为瑶台居,很适合您的身份。”
瑶台,传说中的仙人居所,如今给楚九辩住还真的蛮合适。
这必然是秦枭有意为之,至于他是真信了楚九辩是神,还是纯粹用这么个名调侃楚九辩,就不得而知了。
楚九辩内心无语,面上却一派淡然道:“多谢了。”
秦朝阳客气了一句,而后才看向跪在不远处的几人看去,扬声道:“洪祥。”
“奴才在。”五人中跪在最前面的那人当即起身,弓着身快步走至近前,朝秦朝阳和楚九辩分别见了礼。
“这位......”秦朝阳想称呼楚九辩一声,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他也不问,而是道:“公子,这小祥子是个得用的,以后就给您跑跑腿,您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他去做。”
楚九辩打量着眼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穿着一身墨绿色宫装,身高看着还不足一米七,脸蛋嫩生生,看着就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
小太监再次跪地,朝楚九辩磕了下头,脆声道:“公子,以后小祥子就专心伺候您。”
“你叫洪祥?”楚九辩问。
“是。”
“起来吧。”
小太监起身,安静地退至一侧,也不言语,规矩学的极好。
楚九辩不由想起了小皇帝身边跟着的那位洪福公公,不知道对方和自己身边这个小洪公公有什么关系?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小洪公公,以及这院子里另外四个仆从肯定都是秦枭手下。
自然,在这院子周围,还有数道隐晦的目光在时刻紧盯着楚九辩,那些怕都来自于秦家暗卫。
“那就请公子安心住下,待大人空闲下来应该就会来见您。”秦朝阳道。
这人表面上温和有礼,说的话也善解人意,但其实他的每句话都好像有言外之意,给人猜去。
就像现在这句,言外之意显然就是让楚九辩安静住下,秦枭什么时候想见他了自然会来。
检查确认院子里诸事都安排好后,秦朝阳便告辞离开。
楚九辩也借此机会在自己的暂时住所里转了一圈,两间正屋,两侧耳房,屋后还有小厨房。
这里一切都准备妥当,楚九辩甚至可以在这院子里做任何事。
他试探性地朝院门口走去,洪祥亦步亦趋跟着,就在楚九辩一只脚要迈出院门的时候,对方不出意外地开口阻拦道:“公子,大人有令,您不能出院子。”
果然是软禁。
不过好歹有吃有喝,还能住的舒服,楚九辩也不挑。
刚才在牢里他都没吃上午饭,此刻有些饿了,便道:“去帮我弄些吃的,再烧点热水,我要洗澡。”
“是。”小祥子应了声,转头吩咐另外的小太监。
小太监忙朝后厨跑去。
想到又要吃那些肉羹或者糙米粥,楚九辩就觉得胃疼,但他现在喉咙伤着,确实只能吃点汤汤水水。
他不由又想起了美味的炒菜,自然而然也就想到了铁锅。
可如今铁矿都用来打兵器,哪能给他用来做铁锅。
嗯,总会有机会的。
雨过天晴,属于夏季的毒辣阳光和闷热又袭上来,楚九辩抬头望了望天后便进了正屋。
正屋外间是书房和会客厅,内间就是卧房,整个屋子都布置的精巧雅致,摆件不多,也不多精贵,但都恰到好处。
楚九辩走到书桌前,见桌案上笔墨纸砚都有,但纸一看就粗糙发黄,和现代的大白纸完全没得比。
而且纸张数量极少,反倒是书架上一卷卷摆着许多竹简。
所以,这个时代的纸张应该还很难得,造纸手艺说不定是被把控在世家或者藩王手里,售价昂贵,只有世家贵族才用得起。
若是他能造纸......
楚九辩当即抛弃这个想法。
别说是造纸这样会动世家根基的事,就是琉璃和香皂之类的,暂时也不能做。
那他还能干什么?
“公子,水烧好了,是现在擦洗吗?”洪祥的声音将楚九辩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
他应了声,起身朝卧房走去。
半人高的木桶摆好,温热的水在桶里荡开一圈圈轻波。
楚九辩褪下衣服坐进桶里,借着明亮的天光,隐约可见他身上有许多不规则的、浅色的疤痕。
他没让人伺候,不过小祥子还是待在屏风外,不仅是为了随时侍候,还为了盯着他。
许是雨停了之后,天又渐渐热起来,屏风外的洪祥还拿了把蒲扇扇风。
楚九辩盯着屏风上晃动的扇影发了会呆,忽而眼睛一亮。
对啊,他可以制冰!
这个年代应该已经有硝石了,水也不缺,这两个东西都不需要他花费力气,而且冰做出来后,他现在就可以享受到,不像琉璃那种华而不实。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个“神迹”他即便给其他人知道了原理,也不心疼。
甚至他还想把这方法传扬出去,再冠上自己的名字,比如——九辩制冰法之类的。
届时他的名声一定会跟着涨,信仰值也就增加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
楚九辩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开始制冰。
“小祥子。”他叫了一声。
“奴才在。”小祥子当即起身,从屏风后走出来。
楚九辩将搭在桶边的双臂收回来,整个人也往水里沉了沉,只露出脖颈往上的部位。
“公子有何吩咐?”小祥子恭敬问。
楚九辩:“你知道硝石吗?”
“硝石?”小祥子一脸茫然,“奴才不知道,不过奴才可以帮您打听。”
“好,那你帮我问问。”楚九辩温声道。
“是,奴才这就去。”小祥子转身出了卧房,叫了另一个小宫女来侍奉楚九辩。
楚九辩自然不可能让一个小姑娘过来帮他更衣洗漱,于是只吩咐让人待在屏风后。
洗漱好后,他只随意擦了擦头发,而后便换上了新衣。
圆领墨蓝色的长衫,类似他原时代的明朝官袍,上面绣有银色的祥云图案,红色内衫的领口露在圆领之上,中和了墨蓝色的沉闷,更添一丝明媚。
料子也是从里到外的锦缎,比起先前把楚九辩软嫩的皮肉都磨红的麻布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楚九辩系上暗色的腰带,而后便湿着头发走至外间,在餐桌边坐下。
午食刚送来,还是热的。
而且较为惊喜的是,这次的主食居然是蔬菜鸡蛋汤,这可比快吃吐了的肉羹好多了。
楚九辩一口气喝了三碗汤。
跑出去打听硝石的小祥子也在这时跑了回来,他冲楚九辩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道:“公子,大人说宫里就有您要的硝石,等他得空就亲自拿过来给您。”
楚九辩看了他一眼。
这是演都不演了,直接就去找秦枭汇报消息了是吧?
不过也行,反正大家心知肚明,不如大大方方的。
只是,秦枭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都不问问他用硝石干什么吗?
楚九辩总觉得有猫腻。
“公子,这瓶药油是大人命奴才给您带来的。”小祥子又从袖间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子上,“等下奴才就给您用上。”
秦枭这么好心?
楚九辩抬手摸了下脖颈,疼痛感确实还在,甚至喉间的灼烧感比昨日更甚,想必是有些肿胀发炎。
不过被锁喉之后出现这种情况是再正常不过的,过个几天自己就好了,楚九辩很有经验。
他伸手拿过药油,心道这不会是毒药吧?方便秦枭控制他什么的。
【宿主您好,系统已自动为您扫描检测可疑物品,确认为功效性药油,有助于活血化瘀。】
系统居然还有这样的功能!
楚九辩眸光微闪,那他以后岂不是完全不怕中毒了?
【宿主您好,检测功能为付费功能,本次自动扫描检测已扣除一点信仰值。若需要检测其他物品,可直接呼叫系统进行交易。】
楚九辩:“......”
你问过我了吗就扣!
他肉疼地看了眼剩余的信仰值,他自己连买药都只买半盒,系统倒好,一扣就直接扣了一个积分。
看来还是要快点收集信仰值。
硝石制冰这件事还需要些时间,而且效果不知道好不好,万一秦枭直接窃取了他的名气,那信仰值就没着落了。
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楚九辩在屋内缓步走着,来到墙边的书架前,随手翻开一册竹简,便见这竟是一本诗词集。
他快速翻看,发觉这些诗词,已经有了格律词牌等等基本的格式,但诗词无一与他原世界相同。
心念一动,他抬眸看向侍奉在屋内的几个宫女太监,这几人举止仪态都上佳,且言辞间就透露出他们应该都是识字的。
既然识字,那应该也懂些诗词吧?
按原著描述来看,这个时代诗词发展的不错,这本诗集也足以证明这一点,且大宁朝奉行士农工商,文人墨客的地位不言而喻。
若是能先叫这些士人知晓自己的存在,那他或许就能有些信仰值入账。
楚九辩刚刚下凡,因思念仙界好友,所以抄写一些自己好友的诗作,以做怀念也说得过去吧?
而他的好友,自然是与他同在仙界生活的诗仙李白,诗神苏轼了。
他们的诗放在这个诗词已经发展不错的时代,不仅不突兀,还更显得难能可贵,惊为天人。
崇敬与信仰,往往密不可分,他只需让大家相信这些诗都是他仙界的好友所作,那他“神仙”的身份可就坐得更实了。
且如此一来,便是秦枭不信他是神,也会知道他并非孤家寡人,从而忌惮他身后的“好友”,由此不敢随意对他动手。
楚九辩看向小祥子,问道:“小祥子,你可读过书?识得字?”
“奴才跟着师父读过几年。”小祥子诚实道,“奴才的师父是陛下身边的洪福洪公公。”
楚九辩又道:“那你帮我磨墨吧,我想写点东西。”
楚九辩走到书桌边坐下。
既然要达到传扬名声的目的,那这诗自然要惊艳,且如今这大宁朝的文人们看重名声更大过生命。
因而想让文人墨客高看自己,楚九辩要写的诗就不能太接地气,反倒要表现出文人风骨,高洁坚韧,总归要阳春白雪就对了。
小祥子侍奉在一侧,见楚九辩好似沉入自己的思绪中,便也不打扰,只悄悄朝守在不远处的两位宫女使了个眼色。
两位宫女名为水清水云,与小祥子相识多年,于是对方只一个眼神,她们便明白了意思,这是让他们给楚九辩准备些茶点呢。
于是两人无声地退出了门。
楚九辩注意到了他们的互动,但也没在意。
半晌,他终于确定要写什么了,就那位的诗吧,名头说出去也更唬人一些。
确定之后,他便不再犹豫,重新沾墨,落笔。
粗糙泛黄的纸页上,缓缓呈现出几行苍劲有力的文字——
【吾友,诗仙李白之作。】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小祥子的视线落在纸页上,起初只是好奇楚九辩要写什么,想着记好了晚些时候去找师父汇报。
不过在看到楚九辩那笔锋凌厉的字迹时,他便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好,这字好的和宁王大人都有的一比了。
而当他再仔细读了内容后,一双圆眼霎时瞪大了,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他忍不住低低地念出声来,眼前场景也好似从六月酷暑到了冰天雪地中。
皇宫大内,慈宁宫。
宽大的贵妃榻上,雍容华贵的妇人闭着眼斜斜倚着,她四十左右年纪,身着轻薄的金色宫装,长发挽起简约的发髻,缀着华丽的金饰。
榻边的矮几上摆着一小盆洁净的冰块,已然融化了些许。
宫人跪坐在矮几前,手握蒲扇,一下一下扇着,将冷气向前送去。
身着暗色裙装的刘嬷嬷手里拿着一纸信笺,缓步从殿外走进来,一直到了贵妃榻前才停下,轻声唤道:“主子,家里又遣人送了些冰过来,奴婢已经让人给王爷送去了。”
被唤作主子的妇人缓缓睁开眼。
刘嬷嬷伸手,将其扶坐起来,小宫女当即捧着茶盏上前,嬷嬷便又伺候着人漱了口。
待妇人散了些睡意,刘嬷嬷才将手中信件递给妇人道:“这是家里送进来的信,您看看。”
妇人接过信纸,轻嗤道:“一日内送了三回的冰,这是又有什么事要求着哀家了。”
刘嬷嬷笑道:“家里是惦记着您和王爷呢。而且也就咱们萧家能每日都用得上冰,奴婢可听说养心殿那头只有正屋里能每日用上一阵的冰,热的那小陛下夜里还哭鼻子呢。”
太皇太后萧若菡眼底有了笑,这才打开信纸看。
寥寥几行字,说的不过是早朝那点事。
萧侍郎提了修筑堤坝一事,逼着秦枭想办法充盈国库,又说如果秦枭真的弄到了钱交给工部去修缮堤坝,那届时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让剑南王出去练练手,收收民心。
信件最后,又说了关于昨日登基大殿上出现的那位陌生男子。
对方并非萧家派去的杀手,可查过之后,却发现那人也并非其余势力的人,甚至萧家根本没找到零星半点关于那人身份的消息。
就好似,对方真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萧若菡合上信件递给刘嬷嬷,刘嬷嬷便也看了一遍,而后将信件收进袖口。
她眉心微蹙,看向萧若菡问道:“主子,奴婢听闻昨日那男子有预测天象的能力,还说自己是神仙。如今家里又查不到他的身份,莫不会......”
萧若菡睨了她一眼,笑道:“这宫中传言向来都是有心之人散播引导,你如何也信?”
“是奴婢无知了。”刘嬷嬷也舒展了眉头,“只是方才咱们的人汇报说宁王将那人送去了瑶台居,奴婢是怕对方身上确有些神异之处,平白给宁王多了丝助力。不过如今看来,许是宁王刻意为之。”
“秦枭那人,从不做无用功。”萧若菡眸色微凉,“什么神啊鬼啊的,不过是想借此震慑各方人马罢了。”
说不准那男子就是秦枭自己找来的,故意让人在登基大典上从天而降,说自己是神明,后期再让那男子与他们站到一处,来坐实百里鸿这个小皇帝的身份已经被神明认可的假象。
百姓蒙昧无知,说不得就真信了。
刘嬷嬷也明白了,放轻声音道:“许是宁王也知道小皇帝得位不正,心里虚着呢。”
萧若菡目光悠远,不由想起曾经。
当年她还是皇后的时候,成宗那个老东西声色犬马,后宫妃妾成群,生了一个又一个儿子。
成宗本人不行,可偏偏生下的儿子一个较一个地出类拔萃。
这也就导致当这些皇子长成后,夺嫡之争便势不可挡。
萧若菡自己没有孩子,幸好一步步走的谨慎,才借着萧家和秦家的势,将虽然并非萧家血脉,但对她最有利的英宗送上高位,安安稳稳地成为太后娘娘。
只是秦家手握三十万大军,在夺嫡之争中是一把锋利的刀,登上高位之后,却又成了萧若菡,甚至整个萧家最大的威胁。
只要有秦家一天在,萧家就无法完全控制英宗。
好在英宗与萧若菡亲近,于是在她几次三番的挑唆之下,英宗与先皇后秦枫渐生嫌隙,秦家也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自然,时间久了谁都会变,更何况那九五之尊。
英宗自然也变了,他变得更加疑神疑鬼。
他忌惮着秦家的兵权,也担心几大世家和藩王,他虽感恩于幼时萧若菡对他和亲娘的照顾,可对萧家却也并非完全信任依赖。
他成了孤家寡人,也曾试图平衡这些势力间的关系,可能力有限,结果差强人意。
不是自家人,不能一条心。
萧若菡本也没指望着英宗给她养老,所以才把由萧氏女与英宗生下的大皇子接到身边。
她想着等大皇子百里海再长大一些,秦家的势力再被蚕食一些,她就找机会把英宗换下去,把有萧家血脉的百里海送上帝位。
可这世上又不止她萧若菡一个聪明人,秦枫那个女人显然更聪明,也更豁得出去。
她早就知道英宗想要秦家的兵权,却一直伪装的单纯无害,还总是和端妃等人争风吃醋,让自己像个恋爱脑,好让英宗放下戒心。
英宗与她确实是有感情的,因而在她的温柔攻势下,他心软了。
于是,秦枫终于有机会生下五皇子百里鸿,一个拥有秦家血脉的皇子。
彼时大皇子百里海养在萧若菡身边,已经十三岁,英宗为了安抚萧家,便给百里海封了王。
只是这些手段根本安抚不了萧家,也安抚不了其他人。
当有秦家血脉的皇子诞生开始,多方势力就都蠢蠢欲动了。
所有人都知道,风雨欲来。
可如今名声大过天,凡事都要“师出有名”,所以谁都不愿做那个出头鸟,都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这一等就是三年。
就在五皇子百里鸿过完三岁生辰,就在各方势力都紧绷如同满弓之时,变故突生!
才而立之年的英宗与皇后秦枫竟然在寝殿内遇刺,双双身亡。
几乎是在各方人马接到消息的同一时刻,由原秦家军组成的御林军便包围了皇宫,抓了一批又一批的所谓刺客,杀无赦。
神武门前的血流了三天三夜。
而后,秦枭拿着染血的太子诏书行至百官面前,坐实了百里鸿的正统地位,将他送上皇位。
百官自然不信,可一个个看了一圈,却发现那字确实是英宗亲自所写,还有帝印。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有猫腻,可就是抓不到证据。
那些各大势力安排在宫里的眼线探子或许知道点什么,可却也都被秦枭当成刺客杀了,死无对证。
萧若菡心中明镜一样,其他人或许不了解秦枫,但她与对方斗了许多年,实在了解那个女人的手段。
她敢肯定,英宗的死,多半就是秦枫干的,根本没有什么刺客。
可偏偏秦枫自己也死了,这就让人抓不到把柄,毕竟秦家嫡系基本都战死了,如今剩的就秦枫和秦枭这对姐弟。
而秦枭有多在意和维护这个姐姐,随便在街上抓个百姓问问都知道。
所以,即便其他人传播说是秦枫和秦枭联手弑帝,也没几个人信。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秦枭舍不得自己唯一的血亲死去,毕竟就连秦枫不小心崴了下脚,秦枭都能去找英宗闹一通,又如何舍得她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
这就是秦枫的高明之处,她或许根本没告诉秦枭自己会死。
而秦枭,秦家,其实是有机会护住她的,只是到时候秦家便坐实了狼子野心的事实罢了。
比起秦枫的命,秦枭这个家主自然能放下那些所谓的名声气节。
可一旦名声臭了,大儒名士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秦家,秦家这些年戍边立的战功威望都将毁于一旦。
所以秦枫死了。
这个被秦家捧在掌心里的嫡长女,用自己的死,用喉咙处狰狞的伤疤,保住了秦家的荣耀,用自己的血,铺成了儿子登上皇位的路。
而如今,那个好似被秦家惯坏了的嫡长子秦枭,却一夜之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从不着调的纨绔,长成了如今这幅城府极深的权臣模样。
比起其他人所说的“一夜长大”,萧若菡更相信秦枭本就是这幅模样,曾经的不着调才是假象,否则秦枫不会,也不敢死的这么干脆。
“秦家......”萧若菡面色冷肃。
还真是难对付的很。
刘嬷嬷见她情绪不对,忙温声细语地转开话题道:“主子,那维修堤坝之事若是成了,咱们王爷岂不是会收获一批民心?”
萧若菡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动了些。
她抬起手,刘嬷嬷当即上前搀扶起她。
两人缓步在屋内走着,萧若菡心气顺了不少,才道:“往年修建堤坝的钱根本到不了地方,若是今年阿海去了,这堤坝就修成了,那百姓谁不记着他的好?”
“那是,咱们王爷本就是顶顶好的。”
萧若菡轻笑一声,道:“那孩子好是好,就是太善良了些。晚上让人做些他爱吃的菜,哀家得再教教他如何处事,不然去了地方要受欺负。”
“是。”
两人行至殿外,望向天边。
雨后的烈阳,晒得人又热又闷。
一只白鸽顶着烈日越过皇城街巷,扑扇着翅膀飞进高门大院。
小厮伸手接过白鸽,从其爪边取走纸条,又将白鸽递给其他人拿去喂食,自己则快步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户部尚书苏盛手执一颗黑棋,蹙眉置于棋盘之上。
在他对面,谋士范和身着一身墨色轻衫,左手抚须,右手落下一颗白子,而后便含笑端起茶盏。
苏盛看了半晌,摇头失笑:“先生这棋艺又精进了。”
“大人亦是。”范和若有所指。
苏盛对上他的视线,不由朗笑出声。
正这时,小厮在殿外扬声禀报。
“进。”
小厮躬身走进,将手中纸条递给苏盛,而后再次退出殿外。
苏盛快速看完纸条上的字,又将其递给范和。
范和看毕,就将纸条放入袖袋中。
“大人与王爷越发默契了。”他道。
“修筑堤坝这事,看来非剑南王莫属了。”苏盛抿了口茶,意味深长道,“这可是造福百姓的大事,想必定会获得不少好名声。”
“但愿如此。”范和笑笑,又问道:“对了,大人可听说昨日那男子的事了?”
“你是说预测降雨那人?”
“不错。”
“他怎么了?”苏盛顿时好奇起来。
身为一品大员,他昨日站的位置距离秦枭几人最近,所以是亲耳听到那怪异的男子预测了降雨的时辰。
当时他也看了眼天色,阳光明媚,几乎万里无云,绝不可能下雨。
所以之后当他在奉天殿大殿之中,看到那雨如期而至时,也难掩心中惊骇。
范和眸中有精光闪过:“那人又预测对了雨停的时间,一息不差。”
苏盛心脏猛跳了一瞬:“果真?”
“千真万确。”
苏盛当即恍然道:“难怪秦枭会将人请去瑶台居,这是看出对方身上的神异之处了。”
范和却抚须道:“我看倒也未必。”
苏盛忙问:“何解?”
范和:“秦枭此人不信天地,只信他自己。他将人放出来,还大摇大摆地将人送至瑶台居,这一路上好似恨不得昭告天下。”
“先生的意思是,秦枭是有意为之,想用此人做鱼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