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若那男子真是能预测天象之人,那说不得他还有其他本事。”范和沉声道,“这样的人,可太有吸引力了。”
“若是如此,那我们还要派人去接触那男子吗?”
自从秦枭屠了三日三夜的“刺客”后,各方势力安插在宫里的密探就折损大半,剩下的反倒都是那些隐藏极好的暗桩。
如今御林军对皇宫严防死守,外人想再安插人进去太难了。
因而如今各方势力想要接触那男子,就必须动用暗棋,就必然有被秦枭发现的可能性。
秦枭这是要把各大势力,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彻底拔出干净才罢休啊。
范和凝眉思索片刻后道:“暂且等等。”
先看看其他人都是什么反应再说。
“没有反应?”安无疾有些惊讶地看向身侧坐着的人。
秦朝阳点头,道:“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些人都很谨慎。”
安无疾抬眼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秦枭坐在书房的宽椅上,右手掌中握着一方帕子,帕子里包着一块掌心大小的硝石。
他神情中不见一丝惊讶,好似早有预料。
“大人。”安无疾性子急,蹙眉道,“如果这些人都不行动,咱们还怎么查出那些暗桩?”
秦枭淡声道:“本就没指望他们这么快上钩。”
仅仅是预测对了两次天气,也不见得楚九辩就真的有本事,那些人可不会冒这个险。
“那咱们怎么办?”安无疾问道。
“自然是加大筹码。”秦枭望向手中的硝石。
他不知道楚九辩要用硝石做什么,但他看得出对方确实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本事,说不准借着这硝石,还能再造什么“神迹”。
当然,利用楚九辩吊出暗桩也只是他一时兴起,不成自然就算了,他会再找其他办法。
书房外忽而传来宫人的通传声:“大人,瑶台居的宫人有要事禀报。”
“传。”秦枭道。
很快,宫女水云便走进殿内,躬身见礼。
秦枭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何事?”
“回大人,公子做了两首诗词,说是他在仙界的好友诗仙李白和易安居士李清照所著,小洪公公命奴婢传给大人。”
“诗词?”安无疾好奇道,“还是诗仙和居士写的?快念来听听。”
第8章 谈判交锋
水云二八年华,有一副轻柔婉转的嗓音,她一字一句念出萦绕在脑海中的词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三言两语就描绘出一副盛大奢靡的宴会场景,单这一句就能看出写诗之人的才华横溢。
“妙啊!”安无疾眼睛倏地便亮了。
秦朝阳也微微凝眉。
水云继续念道:“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前几句诗带来的苦闷,也在此刻消散不少。
终于,水云念出了她自己最喜欢的哪一句,也是最后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她本该轻柔动听的声音,在念出这句时,也变得激昂有力。
“好!”安无疾直接站起了身,在原地团团转,“好诗!这诗仙李白当真是一位大才,难怪人家能成仙!”
他本人是相信鬼神之说的,对楚九辩的神明身份也在对方两次预测对天气后,没了怀疑,真心将其当成了下凡的仙人。
尤其如今听到这首诗,他更是相信有仙界的存在,相信有位豪气干云的“诗仙”。
秦朝阳性格稳重,比起安无疾更沉得住气,可听完这首诗,他心里也并不平静。
这样的诗才,这样的豪迈,真的是普通人能写出来吗?
莫不是,真的有那位诗仙的存在?
他抬眼看向主位的秦枭,对方微微凝眉,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安无疾并不在意另外两人的反应,他兀自激动完,又忙对水云道:“另一首词呢?那位易安居士李清照的词也快念来听听。”
水云应是。
其实比起方才这首诗,她私心里更喜欢的是这位居士的词。
她脑海中好似渐渐浮现出一抹窈窕纤细的身影,模糊在朦胧仙雾中。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少女婉转的嗓音实在适合念出这般词句,还沉浸在激动情绪中的安无疾都不由安静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秦枭双眸微眯了下。
安无疾忍不住和秦朝阳对视一眼,又双双看向秦枭。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水云念出最后一句,心里不由再次赞叹,这词真是写的太美了。
安无疾是个大老粗,但他也能听得出这词写的有多美,包涵的感情有多动人。
只是......这是情诗啊。
他不由想起昨日登基仪式上,楚九辩说的“情劫”。
即便不知道情劫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就这两个字也很好理解,显然就是楚九辩和秦枭有情,只是这感情里会有点劫难磨难之类的。
昨日他听过就罢了,没往心里去。
可今日这表达相思的词念出来,“情劫”这两个字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这、这该不会是楚九辩故意传给他们宁王大人听的吧?
越是这么想,他脑海中的画面就开始不受控制,他似乎都看到楚九辩顶着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形销骨立地站在云层之上,因为思念他们宁王大人思念的不行,就直接从天上跳下来,扑进了他们大人怀里......
秦朝阳没安无疾那么丰富精彩的心思,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问水云道:“这易安居士李清照,可是位女子?”
端看这词句,便知晓应当只有女子才有这般细腻美好的心思。
果然,水云颔首应道:“公子说这位易安居士是位女子,也是他们仙界有名的词仙人之一。”
那就是说,如这般的仙人还有许多。
秦朝阳:“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水云退下后,秦朝阳便立刻对秦枭道:“大人,这两首诗词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所以大概不是公子自己所作。”
“而且属下派去的人能查的都查了一遍,但都没有查到一点关于公子身份的蛛丝马迹,反倒发现其他势力也都在暗暗查公子的身份。”
他看着秦枭淡漠的神情,欲言又止。
秦枭轻笑一声:“你也觉得他真是神仙?”
“属下只是想不通。”秦朝阳蹙眉道,“能写出这般诗词的人,绝不可能寂寂无名,可属下想了一圈,也猜不出那些有名的才子才女谁有这般诗才。”
安无疾好不容易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闻言道:“若是隐居山林的高人呢?”
他其实心里已经笃定了楚九辩是神仙,可秦枭不信,他也就不敢明目张胆地触霉头。
秦朝阳的神色更凝重了些:“若真有这般高人,那公子身后或许是我们从未探查到的势力。”
而且显然其他势力也对楚九辩的身份一无所知,那这个背后的势力,该有多强大才能隐藏的这么好?
如这位诗仙和易安居士一般的高人,又还有多少?
秦枭的想法与他大差不差。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势力,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昨日能控制他身体的力量,是否也与那个神秘的势力有关?
安无疾看看秦朝阳,又看看秦枭,不解道:“你们怎么这么紧张?”
“自然是紧张的。”秦朝阳解释道:“若真有这样一个势力,也不知道会不会妨碍到咱们的大事。”
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彻底将藩王和世家都打压到再也兴不起风浪,给小皇帝打造一个盛世大宁。
所以他们的每一步棋,都要谨慎。
可听完他的解释,安无疾不仅不和他一样焦虑,反而忍不住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瞟了秦枭一下又一下。
秦枭淡淡扫了他一眼。
安无疾忙凝眉假装沉思。
秦枭:“说。”
安无疾神色一滞,抬头冲他干笑了下,说:“其实属下觉得不用担心。”
“为何?”秦朝阳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忙问道。
安无疾理所当然道:“那公子显然对咱们大人有情,而且他现在人就在咱们手里,只要大人对他好一些,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定然会和咱们站在一处啊。”
那些权贵之间的联姻不就如此么?
秦朝阳从听到他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就惊呆了。
等他说完后,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中。
安无疾觉得自己说的没毛病,不由又道:“大人,属下说的没错吧?”
秦枭唇角笑意不变,他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安无疾的话:“那人对我有情。”
“没错。”安无疾点头,“他这首情诗分明就是故意给您看的,想让您去陪陪他呢。”
秦朝阳默默缩小存在感。
他本就暗卫出身,存在感低的离谱,如今刻意为之,更是几乎直接消失在了房间内。
秦枭低笑了一声,道:“安平,我看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交给你个任务。”
安无疾不明白自己除了打仗和学武之外还有什么天赋,但听到有任务便当即起身拱手道:“请大人吩咐。”
“把这两首诗传扬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安无疾喜欢胡思乱想,但正事上从不含糊,也从不多问。
于是接了任务后他就立刻转身出了门去。
待人走后,秦朝阳才道:“这两首诗传出去,那些人该是坐不住了。”
他们能猜到楚九辩背后有个庞大神秘的势力,其他人自然也能猜到。
若只是一个楚九辩,或许这些人都不会轻易动那些暗桩,但若是再加一个强大的势力,那任谁也坐不住。
秦枭笑了声,拿起那块硝石,起身向外走去:“既然他想本王了,那是该去见见。”
这不,他们大人也坐不住。
而背后有“庞大势力”的楚九辩,此刻正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地转悠。
他本来只打算写一首《行路难》来着,可又怕别人会误会那是他自己写的,便又写了首《一剪梅》出来。
风格相差极大的两首诗词,让人一听便知道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那样好的诗词,再有仙气飘飘的“诗仙”和“易安居士”的名头,总有人会信他是“神仙”。
比如他院里这五个太监宫女,现在看他的眼神里都是亮闪闪的。
再比如他已经向上狂飙了五点的信仰值!
楚九辩心情特别好。
即便秦枭扣着不把他的诗词传出去,他也不怕,因为他自信那两首诗词可以把秦枭钓过来。
只要人来了,他就可以谈判。
原著里这个时候,国库空虚,到处都要用钱,这两日下暴雨,修缮堤坝这事更是刻不容缓,所以秦枭应该正为银钱愁的焦头烂额。
所谓谈判和交易,就是要拿捏住对方的心理,找到对方最需要的东西。
如今秦枭需要钱,楚九辩恰好有能短时间内赚到钱的方法;而楚九辩需要可以在皇宫内自由接触更多人的机会,秦枭也能满足他。
双赢的事,秦枭不会不答应。
楚九辩看着自己的信仰值,不由想着等达到第一个一百积分,他要找谁当自己的信徒。
院门处忽而响起宫人的见礼声:“见过大人。”
“公子。”小祥子也忙对楚九辩道,“宁王大人来了。”
楚九辩转身朝院门处看去。
来人身形劲瘦高挺,神清骨秀,薄唇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幽暗的双眸中藏着灼灼野火。
院内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秦枭一眼便看见那唯一挺立的身影。
青年重新梳洗过,换了身藏蓝色长衫,可他那不伦不类的头发看着还是怪异。
秦枭缓步走至青年面前站定,看了看他脖颈上的青紫淤痕,颇为熟稔地问道:“好些了吗?”
你还挺自来熟。
楚九辩腹诽,面上却平静道:“好多了。”
“那就好。”秦枭笑道,“进屋聊?”
楚九辩便率先迈步进了外间,在书桌后的主位上坐下。
秦枭跟着走进,打眼在屋里看了一圈,道:“缺什么就和小祥子说,别跟本王客气。”
楚九辩抬眸看他:“大人真贴心。”
“那是自然。”秦枭在下手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你千辛万苦下凡来找我,我自然要好好招待。”
他语带调侃,神情中更是一点敬畏都没有,显然还是不相信楚九辩“神”的身份。
楚九辩也不接话了,定定坐着。
他不说话,秦枭便也不说。
静默中,水清水云送了茶水进来,又静静退出门去。
楚九辩端起茶抿了一口,又将杯盏置于桌上,一举一动体态优美,便是世家中最注重礼仪姿态的王家子弟,也就如此了。
秦枭摩挲了下指间的扳指,而后起身走至书桌边,从袖间拿出了由手帕包着的那块硝石放到桌上。
“你要的东西。”秦枭抱臂在桌前站定,目光始终游移在楚九辩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楚九辩拿过帕子打开,露出了一块斑驳的白色石块。
是硝石,但却是天然矿石。
如果要得到纯净的硝石,还需要再加工一下才行。
只是就这么一小块,等加工提纯之后剩的就更少了。
楚九辩抬眼看向男人,勾唇道:“宁王大人如此拮据吗?”
秦枭大大方方道:“没办法,国库空虚啊。”
说罢,他又一笑,说:“不若请这位神仙公子帮帮我?”
“好啊。”楚九辩果断答应。
秦枭一顿。
楚九辩笑意深了些,自下而上看着男人,道:“我帮你赚钱,你放我出这个院子。如何?”
“仨瓜俩枣的可救不了这近火。”秦枭道。
“放心。”楚九辩一字一顿道,“够你修筑堤坝了。”
萧侍郎提出修筑堤坝是今日早朝的事,一直被看管着的楚九辩可绝没有机会知道此事,可他却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让秦枭胡思乱想。
这样的事多了,对方迟早要相信他是神。
秦枭眸色阴沉了一瞬,又恢复如常道:“成交。”
其余需要的东西,楚九辩只需告诉小祥子,让他去办就行了。
两人无话可说,秦枭便准备离开。
只是临出门前他又顿住,回头问道:“名字?”
楚九辩愣了下,道:“楚九辩。”
“辩论的辩?”
“对。”
“楚九辩。”秦枭低声念罢,莫名笑了声。
楚九辩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默默道了句“神经”。
秦枭离开后,楚九辩就将需要的东西列了清单交给小祥子。
小祥子亲自去太医院和内务府跑了一趟,过了好一阵,才把更多的硝石和制冰需要的容器都带了过来。
瑶台居里都是秦枭的人,楚九辩就是想藏着也藏不住,便直接指挥着小祥子等人和自己一起干活。
提纯冷却硝石就需要一晚上时间,因而众人忙到天黑也不知道楚九辩究竟要做什么,不过也没人多问,能被秦枭信任的宫人,这点嘴严的觉悟还是有的。
天色渐暗,楚九辩最后检查了一遍冷却中的硝石后,便也准备洗漱休息。
两个小太监小金子和小银子从厨房那头取了火,拿过来点上了各个屋内的灯,又熏着药草驱蚊。
楚九辩愣了愣,这才发现大宁朝居然连火折子都没有,也没有蜡烛,点火只能用燧石。
所以如今的硝石,真的就只是用来入药。
难怪搞了半天,小祥子也只找到那么两筐的硝石,原因竟然是宫里真的没有那么多存货。
硝石的作用可不仅是制冰,火折子、火_药、烟花,可都是需要硝石的。
如果将开采硝石的活收归朝廷所有,民间不得私自采集买卖,那等之后硝石就只有朝廷可以使用。
而硝石做出来的东西,除火药外都可以向外售卖,先紧着权贵赚波大的,再慢慢普及到民间,那就是源源不断的收入。
楚九辩洗漱好后躺到床上,心道真是便宜秦枭了。
不过朝廷也不是他秦枭一个人的朝廷,之后做主的还是小皇帝,楚九辩就当是投资男主了。
在他细细琢磨着这些的时候,却不知道京中已经因他那两首诗词闹翻了天。
不说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就是精于权谋的大小官员,也都与谋士门客们聚在一起品评讨论。
文人墨客自是对这两首诗词研究再研究,从平仄对仗、从意象情感、从各个方面剖析,最后得出“此般诗词只应天上有”的感慨。
一时间,诗仙李白与易安居士李清照的名号传遍了士人圈层。
有人感叹道:“若是能亲身拜会这二位仙人,此生无憾矣。”
更有那些曾经自诩名仕才子的文人,道心破碎,不愿再提笔作诗。
不同于这些一心搞学问的才子文人,在官场臣服的大小官员们则看到了更多,关注点也不在李白和李清照两位“仙人”身上,而是在将仙作带到人间的楚九辩身上。
楚九辩的名字,早就随着诗词的传扬而被众人熟知。
如今提起“九公子”,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府内,户部尚书苏盛凝眸望着手里的薄纸,上面誊写着的正是几个时辰内就传遍京都的那两首诗。
“这九公子当真是个奇人。”他沉声道。
谋士范和也面色凝重道:“的确。秦枭这一手棋也下的好。”
这两首诗出来,众人心中自然是各种盘算。
起初还有传言称这诗是秦枭手下的文人写的,可若他手下真有这样的人才,还不止一位,那他也不至于到如今还在朝堂上孤立无援。
端看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就知道写下此诗之人心怀抱负,绝不可能甘心隐在幕后当个谋士。
所以,那位诗仙李白,绝不可能是秦枭的人。
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大家自然就只能相信这两首诗出自楚九辩之手。
若是只有一首《行路难》,众人或许会认为这是楚九辩自己写的,可偏偏还有一首《一剪梅》。
除非楚九辩经历过两种人生,否则断不能写出这样两首截然不同的诗。
“先生觉得,那九公子身后的势力,为何会派他来京城搅乱这一池浑水?”苏盛问道。
范和摇头道:“不知。但这样一个无知无觉潜伏了不知道多久的势力,咱们能争取就尽量争取。”
苏盛颔首:“看来,要再给王爷传个信儿了。”
他透过书房大开的窗户,遥遥望向西北方向。
银月洒落一地莹白。
后宅小院中,豆蔻年华的少女亭亭玉立,纤纤玉指间握着一张粗糙泛黄的纸页,上面秀丽的字迹誊抄的,正是那首《一剪梅》。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匆匆从院外进来,见礼后禀报道:“小姐,方才吏部侍郎家的赵三小姐送了帖子来,邀您明日一早去府上参加赏词宴。”
苏二小姐娇俏明丽的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太好了,我还正愁无法与人探讨呢。”
身边的大丫鬟扶着她的手笑道:“那小姐快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去。”
京中各院中的小姐夫人也都先后收到了帖子,全是相熟之人邀请去赏词的。
而与此同时,养心殿东侧院中,小祥子正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汇报给秦枭听。
“方才奴才去帮公子准备硝石与容器,期间就有御膳房的小虎子,御花园的小桃姑娘,尚服局的海棠姑姑接近过奴才。”小祥子将手中的几颗小金豆呈给秦枭道,“他们给了奴才这些,只说是奴才如今得了好差事,想与奴才交好,没说其他。”
“做的不错。”秦枭道。
小祥子忙道:“奴才惶恐。”
秦朝阳送他出了书房,将他那些小金豆都还回去,还又额外多给了几颗金瓜子,道:“这些你自己拿着,继续盯着,有什么事再报。”
“是。”小祥子喜笑颜开地出了东侧院,蹦蹦跳跳就往养心殿正院去。
正院门口,洪福公公仰头望着高悬的银月出神,可察觉到有人过来后他便立刻朝那处看去,眸色冷厉。
见着来人是熟悉的身影,他眸中的厉色才散去。
“师父。”小祥子跑到洪公公面前,笑嘻嘻地把自己刚得的金豆子、金瓜子都放到对方掌心里,“这都是徒儿今日挣的,还有大人赏的,大人还夸我了呢。”
洪福公公平日里就一副和善模样,如今看着面前的徒儿,笑容就更慈爱了,也多了分真心的疼爱。
他把那些金子都塞回徒儿的小荷包里,道:“你自己好好拿着,但也别乱花,攒着钱以后好养老。”
“徒儿知晓了。”小祥子笑弯了眼,双颊酒窝深陷,“那师父我先走了,我怕公子夜里要找我的。”
洪公公见他如此,不由又叮嘱了一遍道:“你可记着,陛下和大人才是咱的主子。”
“知道了师父,徒儿记着呢。”小祥子告别师父,又乐颠颠地跑了。
洪公公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这才笑笑,仰头再次看向那轮明月。
他平日里躬着的腰在无人时挺的笔直,尽显风骨,可他眼中却渐渐显出些悲伤之色。
不过而立之年的大太监,却有一双如同垂暮老人般的眼瞳,衬着他的身影也萧瑟单薄,孤独地融入月色中。
许久,直至月上中天,一道模糊的孩童哭声自身后的正院中传来。
他才又变回了白日里那个万事周全、和善爱笑的洪大公公。
洪福快步走回院内,一路进了正殿。
正殿里侍候的宫人正慌慌张张想要出来找他,见他已经来了,便当即语带哭腔道:“洪公公,陛下方才又做了噩梦,惊醒后一直哭呢。”
“知道了。”洪福脚步不停地朝内殿去,“去煮碗羊乳,多加些糖。”
“是。”宫人立刻去准备,洪福则已经走进了内殿。
内殿伺候着的宫人见到他来都忙缩小存在感,头都不敢抬。
而在那宽大的龙榻之上,穿着纯白色绸缎里衣的小男孩正抱着被子,头发散乱,圆圆的眼睛和鼻头都哭的红彤彤。
见到熟悉的人后,小朋友当即哭的更可怜了。
洪福心里一酸,加快脚步走过去,在塌边单膝跪下来,用帕子轻轻擦拭小皇帝哭花的小脸。
“陛下莫怕,奴才陪着您呢。”洪福轻声细语地哄着。
百里鸿哭的一抽一抽的,他用汗湿的小手握住洪福的手,哽咽道:“我、朕,想要舅舅。”
洪福柔声笑道:“好。奴才伺候您穿衣。”
养心殿西侧院。
正屋外传来一丝微弱但急促的脚步声,寝殿内的人倏然睁眼,同时他整个人也已经从床上起身,抽出枕边长剑,幽暗的双眸望向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