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百里御才有意将给秦枭的时间定在“一个月”,从京城来到此处,便是十几万人的队伍,快速前进的话也定能赶到。
而据他了解,秦枭此人是个喜欢利益最大化的人。
他定会把这一个月时间利用得满满当当,一路走一路收编军队,争取在最后一日到达约定地点,一天都不浪费。
果不其然,秦枭真就按着他所想的结果,赶在最后一日到了此地。
而百里御此前就安排在陕甘两地以及附近郡县的人,也从今早开始行动。
这些人不做别的,只负责把一则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消息内容就是:宁王赶在约定之日到达,可墨巴赞普却反悔要屠城,是定北王主动被他捅了一刀,才拦住他没叫他屠城,也为宁王争取到了最后一日赶来的机会。
如此一来,百里御的名声就不再是“无能被俘虏”,更不会是卖国贼。
能为了护住百姓,宁可自己挨敌军一刀。
百里御会是陕甘两地,甚至整个大宁百姓心中的仁善之主。
便是这次城破被俘,也可以在此后慢慢扭转百姓的想法,他会成为一个没有污点,还拥有百姓爱戴的亲王。
他这般做法,直接把墨巴赞普的计划打乱,甚至还反手给了他一击。
如此他在甘肃百姓心中,已经是一个残暴的外族国主。
便是此次交易完成,秦枭被杀,甘肃送给塞国,墨巴赞普也得不到百姓的心。
那之后百里御和朝廷再想把甘肃收回来,也都是民心所向。
墨巴赞普不是傻子,在这般流言开始传播的时候,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今夜这场宴席,也可谓鸿门宴。
“未经本君同意,你便擅自传播流言为自己扬名。”墨巴赞普眸中闪过杀意,“定北王可真是好手段。”
百里御轻笑道:“此前赞普命人将曼陀罗传进我大宁境内的时候,可也没经过本王的同意。”
曼陀罗从他的封地流出去,若不是楚九辩和秦枭手段狠绝,就真要酿成大祸。
届时此事即便与百里御无关,也会叫朝廷找他问责,百姓也对他颇多怨气。
眼下他不过是简单回击一下,算得了什么大事?
眼见着墨巴赞普面色阴沉下来,百里御又是一笑,缓了语气说:“你一次我一次,也算是扯平了。不过交易之事还作数,只要除了宁王,甘肃就还是您的。”
墨巴赞普冷嗤道:“大宁十一万大军,除掉宁王谈何容易?”
若是最初从京城带出来的五万大军,他倒是能与其对上一对,说不准能直接把陕西也打下来。
可眼下对方十一万大军,他手中也才十三万,实在没有硬碰硬的必要。
总归这位定北王也要寻其他手段杀了宁王,大宁也有各方势力想除了他,那他这个“外人”,就坐山观虎斗便可。
总归他已经进了甘肃,便是宁王不死,定北王也休想把甘肃再要回去。
“本王自有安排,赞普只需做做样子便可。”百里御道。
墨巴赞普死死盯着他。
半晌,他才收回视线看向帐内的舞姬,仰头干了一杯酒。
乐声继续,剑拔弩张的几人也顷刻间收敛气势,重新举杯饮酒。
瑶台居内。
夜色幽深,晴了将近一个月的天,今日却又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天气也骤然冷了下来。
楚九辩被窝里放着几只汤婆子,倒是暖和的很。
可他却没什么睡意。
秦枭已经走了一个月,应该已经到地方了吧,不知顺利与否。
可对方离他太远,便是快马加鞭地送消息,送过来的时候也已经没了时效性。
但如果秦枭是他的信徒,楚九辩就能随时看到他的状况了。
他不是担心对方会出事,只是想知道第一手消息,万一西北那边有什么意外情况,他也能早做准备。
思及此,楚九辩就闭上眼,进入了神域。
楚九辩进了神域之后,立刻呼叫系统:“抽卡。”
他手里还有几张重复卡牌,随意用哪个都能抽出秦枭。
【检测到积分不足以抽取新卡牌,请问宿主是否抽取已有卡牌上的信徒?】
“是。”
【好的。您现在还有一张财富卡,一张武装卡,两张魅力卡,请选择。】
楚九辩选了魅力卡,这次用完,剩下的三张便一样留一个了。
魅力卡翻开,化为四张人物卡牌。
都是老熟人了。
除了王其琛,就是洪福公公,和安无疾。
最后,自然就是秦枭。
楚九辩果断伸手,握住了属于秦枭的卡牌。
下一刻,整个神域忽然疯狂震动起来,红光一闪一闪,刺耳的警报声尖锐长鸣。
系统的机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警——警报——】
【不推荐!】
【不、不推荐选择——】
楚九辩只觉胸口传来强烈的刺痛感,好似有无数根针在疯狂刺激他的五脏六腑。
轰隆——
神域中竖起的盘龙长柱轰然倒塌,一个接一个。
楚九辩身下的椅子与台阶也猛然坠落至无尽的纯白空间中,他自己也随着强烈的失重感下坠,却始终落不到实处。
就如他从威压上掉下来时一样,好似这坠落永远没有尽头。
也同他本人一样,始终在奔向死亡的路上,又始终被一股寻求生机的渴望吊着,死不彻底,也活不安稳。
直到喉间呛出一口血,沾染了青年散乱的银色长发和纯白的衣袍,亦沾染了神域中那些游动的云雾。
云雾顷刻间就染了血色,僵滞片刻后,这些云雾便猛然化作两只巨大的手臂,稳稳接住了楚九辩,没叫他继续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楚九辩才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卧房的床榻之上。
同时,一口腥甜弥漫在喉间,叫他直接呛咳起来。
他捂着胸口趴到床沿,干呕了几次,才把喉间那股血腥气压下去。
楚九辩双眼遍布血丝,浑身都被冷汗浸湿,发丝黏在脸上,整个人狼狈不已。
他垂着眼睫,眸中情绪却隐隐带着疯狂。
他再次呼叫系统,进入神域。
神域中的一切都已经恢复原样,就连他自己,也重新坐上了高高的神座。
只是同在外界时一样,此刻的他面色惨白,唇角面颊上还带着血迹,狼狈不堪。
“召唤秦枭。”他声音嘶哑,语气格外平静。
【宿主,系统不推荐您抽取该信徒,也不建议您继续尝试。】
“刚才的卡我没抽出来,不算我用过吧?”楚九辩问。
【不算。】
“好。”楚九辩道,“抽武装卡。”
系统沉默半晌,才慢吞吞把武装卡展开。
楚九辩毫不犹豫,再次握住了属于秦枭的卡牌。
神域再次崩塌,在尖锐的警报声中,楚九辩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刺破了。
云雾再次化作大手接住他,这次比上一次还要熟练一些。
再睁眼,楚九辩又一次回到了卧房,口中涌出一大口鲜红,他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系统。”他在脑海中又继续叫。
系统一向冷静的机械音竟好似有些焦急,道:【宿主,您不要再尝试了!这是系统创造者的设定,谁都无法违背!】
楚九辩双眸瞬间恢复清明:“系统创造者?是谁?他设定了什么?为什么我抽不出秦枭?”
一连串的问题,系统却一个都没回答,只道:【为了宿主的人身安全,系统暂时封闭神域功能,明日午时再为您开启。】
【神域关闭期间,若有信徒求见,系统会告知宿主,请宿主放心休养,以更好地完成任务。(宿主身上的伤属系统副作用,六个小时后方可痊愈,无需就医。)】
说完这些,系统就彻底装死,无论楚九辩再说什么,对方都不再理了。
楚九辩趴在床边缓了许久,才费力地起身,拖着几乎半残的身体来到桌边,倒了水给自己漱口。
他现在是真觉得外间留个人也挺好,这种时候就不用他自己下地了。
可也只是一个念头,如今天越来越凉,宫人们在自己屋子里都冷,更别说打地铺睡觉了。
楚九辩都想着要不找个时间把“铁炉子”做出来,或者直接做地龙,应当是比直接用炭盆更暖和一些。
话说回来,最近朝中诸事都落在楚九辩一个人身上,很多事他就都转交给了司礼监与秦朝阳去做。
因此洪福最近也很难得空,就连小祥子也没办法侍奉在楚九辩身侧,而是日日跟着师父跑前跑后。
小金子和小银子也时常被借调过去帮忙,楚九辩自己不在意,反倒希望这些孩子都能成长起来,所以这两人就也忙得脚不沾地。
瑶台居内各种杂事,便落在了水清和水云头上。
两个小宫女的成长速度便也有些惊人,出门都能被其他小宫人尊称一句“姐姐”了。
楚九辩思绪一滞。
看来是真伤着了,他这都想了些什么和什么?
他托着疲惫的身体行至床边坐下来,缓缓躺下。
可即便已经很小心,胸口和腹部也还是像被开膛破肚了一样的疼。
真正躺下之后,那股疼痛也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但也不恶化,甚至系统还说六个小时后就好全了。
楚九辩觉得,这或许就是系统的“惩罚”装置。
让你疼,但不让你死,纯纯给教训。
真损,也不知道这系统到底是什么人做出来的,纯变态。
他胡思乱想着,尽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这样就不用在意身上的伤。
于是他不由想起了秦枭。
原来卡牌上一直出现的“不推荐”是真的不推荐,若是他非要反骨,那就是眼下这般下场。
可既然不推荐,直接不把人摆出来不就行了吗?
莫非系统是在“钓鱼执法”?
楚九辩不由想起此前抽过的那些卡牌,所有出现过的身份卡一个个在眼前跳过,他思绪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因而他便也发现了古怪之处。
从最初的江朔野、司途昭翎,到后面的王其琛和秦川,再到最后的陆尧。
系统每次都给了楚九辩几个选项,可其实到最后,他好像都选了系统标注了“推荐”的那一张卡牌。
就好像系统本就在引导他去选择这些人,甚至可以说,这些信徒其实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因果系统。
楚九辩咀嚼着这四个字,双眸微微眯起。
选择这些人是“因”,还是“果”?
他穿越到大宁,遇到秦枭,遇到百里鸿,这些又是何种因果?
楚九辩脑海中思绪时而清晰时而混乱,直至天亮,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一早,小金子捧着热水盆进来叫他洗漱的时候,就瞧见了他脸上干涸的血迹,一声尖叫不仅把院里其他人都叫了进来,也把楚九辩惊醒了。
楚九辩倏然睁开眼,下意识抬手抚摸胸口。
一点痛感都没了,就像系统自己说的那样,六个小时过去,他好全了。
楚九辩:“......”
他坐起身,瞧见慌里慌张的几人,忙叫住要去找太医的小银子,说:“我没事,就是流了些鼻血。”
他可不敢说“吐血”,这些人得吓死。
果然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显然松了口气。
火气旺的时候是会流鼻血的,楚九辩这么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年,偶尔流次鼻血也正常。
小祥子忙过了扶着他起身,心疼道:“公子,以后奴才们还是留人守夜吧,您瞧昨夜奴才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若是知道,定不会叫您这般睡一整夜。”
楚九辩也不是故意不洗脸,实在是昨晚一点力气都没了。
“不用。”他拒绝道,“这次是意外,下次再有便叫你们。”
“好吧。”小祥子不情不愿地应了。
“此事不必告诉陛下。”楚九辩又叮嘱道。
此前他的事,小祥子都事无巨细地给秦枭汇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枭不多问了,小祥子也不多说了。
眼下楚九辩叫他别说,本就是不想小朋友担心。
小祥子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便叫其他人也都守口如瓶。
洗漱干净后,楚九辩就清清爽爽,照例去了养心殿吃早饭。
今日休沐,他便吃完又与百里鸿一起出门散食,小祥子他们都去了司礼监,他们二人身边就只跟着小玉子一个人伺候。
三人前后走在宫道之上。
楚九辩垂眼看向身侧,小朋友正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走。
天气见凉,小孩也换上了秋装。
略厚实的衣服便衬得他矮墩墩的,走路都比之前更慢些。
百里鸿察觉到视线,便也仰头看他。
对上先生的视线后,小朋友当即笑出一口小白牙,双眼澄亮,已经不似秦枭最初离开那几天一样萎靡。
楚九辩很想揉揉他的小脸,但如今是在外头,他便没伸手,只浅浅笑了下。
百里鸿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先生,舅舅还有多久能回来呀?”
这是秦枭离开之后,小朋友第无数次这么问。
但楚九辩也没糊弄他,更没有不耐烦,而是仔细算了算才说:“大军应当已经到了甘肃,想来再过三个月便回来了。”
百里鸿此前每次这么问,楚九辩因为也不确定,所以给出的回答都有些含糊。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一个较为准确的时间,百里鸿先是一喜,又苦着小脸道:“三个月啊,那舅舅是不是赶不上年节了?”
眼下已经是十月份,十二月三十一号就过年,满打满算也没有三个月了。
“若是他不与将士们一起回来,或许能赶上。”楚九辩道。
轻装简行,从甘肃回到京城也就半月时间,说不准秦枭真能赶回来。
“那太好了!”小朋友眼睛都亮了,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又一遍。
舅舅很快就能回来,他就可以和舅舅一起过年啦!
楚九辩笑看着他兴奋的模样,想必未来三个月,小朋友都要数着日子过了。
他没有出言打击对方,但心里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
秦枭能打下甘肃是毫无疑问的事,只是不知他打下来之后还会不会继续乘胜追击,把塞国军队赶到更远的地方。
那样耽误的时间就更久。
还有秦枭自己,他一个身负重伤的人能清醒着回来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先一步赶回京?
思及此,楚九辩眸色便暗了暗。
系统不叫他抽出秦枭,他就只能依靠秦枭的来信,以及秦川那边的消息渠道。
可无论是哪一样,都有延迟。
他此前收到的消息,其实已经是三、五日前发生的事,如今却不知秦枭那边情况究竟如何了?
更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受了伤......
楚九辩蹙眉,不再多想。
秦枭定然能活着回来,便是受了伤也死不了,没什么可想的。
三人行至御花园。
小朋友走累了,便拉着楚九辩一起坐下来,准备歇上一阵。
不多时,他们就忽见两位尚衣局的绣娘从远处赶来,一瞧便是来找他们的。
眼下天渐渐凉了,宫中各位主子和太监宫女也都换上了厚实些的衣裳,宫人们的倒是不急着做,都可以拿去年的衣服先对付几日。
但主子们却都要穿新衣裳,虽说如今宫中正头主子也就皇帝和太皇太后,但其实后宫中也还有些英宗时期留下的太妃太嫔,以及百里鸿那两位不足十岁的皇兄。
前朝这边也住着秦枭和楚九辩,这些都是要准备起来的。
且还有三个月便过年了。
这是百里鸿登基后的第一个年,所以要办得格外隆重。
因此,绣娘们近日都在不断核对修改百里鸿年节上要穿的龙袍,还有楚九辩的一品朝服,以及秦枭与另外七位藩王的亲王蟒袍。
这些都需要尚衣局准备。
且因为新年伊始,所以便是连一二品大员的衣裳,也需要宫中赐下去。
一人六套衣裳,三套夏日的,三套冬日的,一年也够用。
所以从百里鸿登基开始,尚衣局上下就没歇过。
眼下过来的这两位绣娘,一位叫琳菊,一位叫双春。
她们时常来与洪公公或者小祥子对接,还给楚九辩量过尺寸,因此楚九辩对她们很有些印象。
只是此刻这二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两位绣娘皆是尚衣局的管事嬷嬷,不过说是嬷嬷,也其实都才二十出头,正是大好年华。
两人行至凉亭外,端端正正行了礼,问了百里鸿和楚九辩的安。
主子们不好开口,小玉子便笑眯眯问道:“两位姑姑可是有事要禀?”
“正是。”双春温声回应了句,又瞧向百里鸿和楚九辩,道:“奴婢们方才去养心殿请安,听说主子们来了此处,这才寻来,恳请陛下与大人莫要怪罪。”
窥测帝踪是大忌,因此她开口就先说明自己不是跟踪来的,而是特意去了养心殿,从正规途径得了消息,这才寻来。
百里鸿问道:“你们寻朕有什么事?”
他和楚九辩待得久了,有时候说话便不似其他人那般文绉绉,听着很接地气。
双春便道:“谢陛下宽宥。奴婢们寻陛下和大人确实是想请教一件事,不知如奴婢们这般的宫婢可否参加科考。”
百里鸿看向楚九辩。
科举之事他也知道一些,但只限于知道科举是为了什么,有什么好处等等。
具体流程和要求太复杂,小朋友还搞不明白呢。
楚九辩看着她们二人,问道:“你们为何想要科考?”
这两人已经是宫中嬷嬷,虽说大宁还没有女官的说法,但她们已经有了些权势和财帛。
待到二十五岁,她们其实就能出宫,届时虽没了权势,但有财帛傍身,等出了宫也能凭借在尚衣局时的身份,活的风生水起。
琳菊比双春小一岁,不过今年也二十三了。
她神情比双春更冷硬些,语气坚定道:“不瞒大人,奴婢们明后年便也都到了离宫的年纪,但奴婢们不想出宫后只做个普通绣娘,一辈子望得到头。”
双春似乎想说些好听的,但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扯谎。
楚九辩面上神情冷淡,语气也清冷疏离,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宫人们私下里都传言,楚太傅并不似面上那般冷淡,他其实是位很温柔的神明和主子。
因此便是他刻意半晌不开口,两位绣娘也没有太恐慌,只有些紧张罢了。
当然这不是因为她们仗着楚九辩心善就蹬鼻子上脸,而是因为她们说的本就是实话,比起欺骗上官说些冠冕堂皇的好话,说了实话的她们心里自也是不虚的。
倒是沉得住气。
楚九辩还算满意。
这两位绣娘要是没本事,也做不到如今掌事的位置。
恰好如今京中的织造坊已经在建了,待到科举的绣娘们考上来,便要去织造坊学习。
此前秦枭找来的两位绣娘只负责授课,管理上却不行。
但双春和琳菊二人显然是有管理经验的,且她们有野心,有勇气,若是能再多些变通的想法,那叫她们去盯着织造坊之后的运营,好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以。”楚九辩道:“不过第一批科考时间已经过了。”
两位绣娘脸色不变,但握在一起的双手都搅紧了。
楚九辩见她们如此,心中更是满意。
于是话音一转,道:“三日内,你们二人各准备一份绣品送来,我到时候亲自考你们。考过了,你们便可直接入织造坊为官。”
特事特办,漕运之事就有很多特招为官的学子,织造局多两个也无妨。
若是之后也有人想要走如此捷径,那楚九辩也不会再给机会,机会本就是给最快、且最有准备的人。
双春和琳菊眼睛俱是一亮,连连磕头谢恩。
她们想要科举,本就是想进入织造坊,这是她们的专长,且织造坊是建在宫外的,也就是说她们便是出了宫,也能继续当掌事。
不,应该说是“女官”!
她们也能当官了!
两人感恩戴德,忙不迭地准备回去准备绣品。
楚九辩叫住她们道:“告诉其他绣娘,此后她们二十五岁出宫之后,可以直接去织造坊应聘,若是表现的好,便可继续为陛下,为朝廷效力。”
如此,尚衣局便是织造坊的跳板,定会有很多人争着抢着来宫中,也免得绣娘们都去织造坊,尚衣局倒是无人做事。
两位绣娘自是欣喜,齐齐应“是”后准备退下。
“等等。”楚九辩又一次叫住她们。
两位绣娘便再次停下来,等着他开口。
可意外的,楚九辩迟迟没说话。
百里鸿侧头用一双无辜明亮的大眼睛看他,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楚九辩面色不变,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待到两位绣娘心里都开始忐忑起来,他才开口问道:“宁王此前可叫你们绣过茉莉?”
双春点头道:“有过。是奴婢亲自绣的,绣在了一张手帕上。”
宁王没叫她藏着,且面前这两位主子与秦枭最亲近不过,她还以为那帕子有什么内情,完全不敢隐瞒。
“是七月十二那日?”楚九辩又问。
“没错。”双春道,“那日恰好是奴婢的生辰,因而记得清楚。”
她只回答该回答的,决不多问一句。
楚九辩指尖蜷缩了下,道:“行了,下去吧。”
待两位绣娘走远,百里鸿才仰着小脸看着楚九辩道:“先生,七月十二不是开始下大雨那日吗?舅舅为什么叫人在手帕上绣茉莉呀?”
楚九辩喉结滚了下。
他总不能说,那日大雨,他与秦枭在养心殿连廊下染了一身的茉莉香。
而他又恰好用秦枭的一张手帕擦了手,对方还把手帕收了回去......
他现在能肯定秦枭怀间那张绣有茉莉的手帕,真的是他用过的那张。
可他总不好这般与小朋友解释。
“先生?”百里鸿惊讶道,“你怎么耳朵红红的?”
小玉子站在他身后,闻言也悄悄看了楚九辩一眼,然后又快速收回视线,压住了唇角的笑意。
陛下年纪小,虽聪明,但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不了解。
可他却知道,此前宁王大人忽然叫人在院里种满了茉莉,这很不正常。
楚太傅今日又问起什么茉莉,什么手帕的,定是这两样东西对他们二人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此前见秦枭有一张帕子很好看。”楚九辩半真半假地说,“随便问问。”
“哇,先生都说好看,那定是好看的。”百里鸿撑着小脸道,“等舅舅回来朕定要瞧瞧。”
楚九辩抬眼,遥遥望着西北方向的天空,只觉心口发闷,还有些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