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川便?替峰子解释:“许大夫放心吧,我?这?小兄弟以?前跟人学过草药,不大点的时候就自己找草药养家、攒钱给他?娘病治好了,现在成?大小伙儿了,一把子力?气,正是吃苦的好年纪啊。”
后半句话说得极其违心,但?问题不大。
如此许大夫倒是刮目相看了,更满意几分?,在几人的目光中捋着胡子,拉长了调子说:“不是说送了些新茶来?那便?给我?泡一盏吧。”
“多谢许大夫了!”
道了谢,峰子还懵懵愣愣的,沉川忍不住拍了人一巴掌,“还愣,去泡茶拜师呀。”
“啊、啊?哦哦!”峰子手忙脚乱地原地转了一圈,瞪着眼?向沉川求助:“我?不会泡茶啊大哥!”
沉川被他?傻到了,孙小大夫适时出来,忍着笑牵了香獐子,带峰子去后院泡茶。
梅寒笑着跟去教人泡茶,两个小孩得了许可,也一蹦一跳跟去了后头,沉川便?留在前边,看许大夫给人看诊。
待几人泡了一壶茶出来,医馆里暂时没了病人,许大夫整整衣袍坐在椅子上,峰子倒了一杯茶,哐当?一下跪了下去,半点不掺假,听?得人膝盖隐隐作痛。
沉川看得好笑,与?梅寒耳语:“先时我?提出送峰子学医,他?还不坚定地推诿几下,我?当?他?不大愿意呢,你瞧瞧现在,啧啧啧,这?不值钱的样儿。”
梅寒不轻不重地攘他?一下,示意他?别取笑人,小心峰子听?了不好意思?。
峰子自然没听?见,脑子里都一阵阵响,直到许大夫喝了拜师茶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不真实极了。
从前他?靠采草药养活了他?和他?娘,又把他?娘的病治好,便?一直觉着做大夫……他?不知怎么形容,总之一想到大夫,就觉眼?前有一尊神圣又高不可攀的神像。
他?也想过给人做学徒,可一没钱财二没人脉关系,又还要养家,一耽搁到十五六的年纪,极少有人肯收这?岁数的学徒,逐渐就打消了这?念头。
可心里总觉得遗憾,有时打人医馆路过见着里边的学徒,总忍不住多看两眼?,又是羡慕又是难受的。
沉川提起送他?做学徒,他?心里多高兴,可一想到现实种种,又不敢抱太大希望,哪成?想如今竟成?了真……
“哎哎哎,怎么还哭上了!”
沉川正悄悄与?梅寒咬耳朵呢,冷不丁一回头,就见峰子两眼?泪汪汪地望着他?,看得他?一阵不自在。
峰子扬手抹了眼?泪,壮士断腕般道:“谢谢大哥和嫂夫郎,我?家那地,大哥想怎么种就怎么种吧!”
夫夫俩听?得哭笑不得,沉川不爱煽情,握拳擂他?一下,“你小子,还有心思?说话臊我?呢。”
医馆是前面铺子后面住处的格局,许大夫不住医馆,之后峰子便?要和孙小大夫住医馆后面,吃住都是医馆供应,不用交束脩或是什么学费,但?也没得工钱。
这?已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了,峰子直乐得嘴往后脑勺咧,傻得不像样。
沉川和梅寒本来说去街上再给他?添置些日用品,孙小大夫却说不用,领人到后面住处看了看,虽比较简单,但?该有的都有,且还打扫得洁净,人来就能立即入住了。
又应邀在医馆吃了顿午食,孙小大夫做的,因人多,吃的是一荤三素。若是平时就两个菜,隔三日吃一回荤腥,但?素菜也是使油炒的,伙食还算不错。
方方面面都瞧看了,沉川梅寒满意放心得很。
峰子更是打了鸡血一样,只恨不得马上就住到医馆来。不过许大夫许了他?一日假,叫他?明日再来医馆,今日先回去把家里安排好。
于是峰子等不及沉川和梅寒,先一步回山寨,迫不及待告诉他?娘这?个好消息。
至于沉川和梅寒,夫夫俩一人背一个空背篓,牵着小孩逛街去了。
“这?小子,顾头不顾腚的,背篓都不要就跑了。”沉川晃着脑袋朝梅寒数落人。
梅寒温声:“一会儿给他?背回去就是了,没甚大不了的。”
“不成?,那不是便?宜他?了?”沉川不怀好意地挑着眉,“正好要买些鸡鸭,就用他?的背篓背。”
他?早惦记着买鸡鸭回去生蛋吃了,馋的时候还能宰来吃鸡鸭肉,行?事多便?宜。
只不过鸡鸭少不得要拉屎,弄在背篓里很是脏臭,背一回就得好好洗干净才是,不然多埋汰。
沉川:“就买半大的要不了多久就能下蛋的那种,不然买小鸡小鸭回去都不好养活,等生蛋又不知何年马月了。”
半大鸡鸭相较要贵不少,梅寒还是笑着点点头,“可以?多买些,给清水他?们几只,再给兰哥儿和桂花婶子几只,桂花婶子很会养禽畜。”
清水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人又机灵又聪慧,学茶学得最好,一点就透,得了好几回奖励钱呢。
她与?另外三个独身的姑娘哥儿住在一处,先前开荒建房时没攒下多少功劳,几人合计在一处才够住房和平时花用,这?厢帮衬帮衬他?们也是应当?。
兰哥儿还没出月子,沉川想起桂花婶子来也不得不点头称是,“那倒是,那野鸡平地一飞能有一丈多高,就这?桂花婶子都能养着下蛋,太能耐了。”
他?捉了几回野鸡给兰哥儿和桂花婶子,死了的桂花婶子就做给兰哥儿补身子了,那些半死不活的舍不得杀,好生侍弄着,还真给养好了不少,皮毛光滑又漂亮。
前儿晚些时候,阿简和小米就一人拿着一个野鸡蛋,兴冲冲跑回家来,说是桂花婶子的野鸡下蛋了,多稀罕。
夫夫俩一路走一路说谈着,因要买的鸡鸭多,便?没在路边的零散摊子上买,径直去了鸡鸭行?。
鸡鸭行?不大,在街上偏僻处,有五六家就在自家院子里养殖鸡鸭的,不似散摊上买了一回下回就找不着人了,在这?处不怕买到瘟病的。
人要是不嫌麻烦想多一重保障,都爱来这?儿买。逢着猪肉生意不好时,杨屠户他?们也爱来此买些鸡鸭宰杀了搭着卖,之前侃闲时与?沉川梅寒说过。
二人去的这?家姓吴,虽养了许多家禽,院里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家禽粪臭味不大,打头就给了人一个好印象。
吴家鸡鸭也养得好,个个看着都十分?神奇,半点瘟病的样子都没有,价钱也合适,夫夫俩就在他?家要了二十几只鸡鸭。
大人交易时,阿简默默地牵着小米看刚孵出来的小黄鸡,小米倒是没什么兴趣,只陪他?看,小小声问他?:
“你喜欢小鸡啊?你以?前没看过小鸡小鸭吗?”
阿简腼腆地点点头,自觉没小米见识得多,有些不好意思?。
沉川耳聪目明,没放过这?头的动静,难得见阿简有喜欢主动想要的东西,说定生意,又问主人家:“那小鸡崽怎么卖?好养活吗?”
“这?几日刚孵出来的呢,不好养活,我?家也几乎不这?么卖。兄弟你要想要,过个把月再来,那时好养活。”
阿简听?了主人家的话,没说什么,眼?里却肉眼?可见地失落。
夫夫俩怪是舍不得见小孩这?样,与?主人家说了一会儿,主人家想了想,道:“你们在我?家买了这?许多东西,送你们一只小鸡崽也不妨事,给小孩玩玩倒是行?,只我?家不敢打包票能养活啊。”
二人便?道养不活也不会找麻烦,主人家这?才单找了个小竹笼来装上小鸡崽。
阿简拿到小鸡崽,眼?睛一下亮起来,溢出几分?喜欢,有些害羞地抿着唇笑。
小米也露着一口小白牙嘻嘻笑,问他?要不要也买一只小鸡崽,他?便?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瞧着是真不喜欢小鸡崽。
之后主人家又拿一个几层的大竹笼装好半大的鸡鸭,牢牢捆在背篓上,抱起来给沉川背好。
有几只没装下,便?放到了梅寒背篓里。
一家四口满载而归。
沉川背着十几只活物,回去的路上还腾得出手来抱小孩,既教人惊叹又叫人觉得可靠得很。
只梅寒仍担心累了他?,时常叫小孩下来走一段。
好在两个小孩养壮实了不少,比之前能走了,两张小脸红扑扑的,熟透了的圆苹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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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关于香獐子和文中的獐子,俺有话说:
香獐子:即原麝,是偶蹄目麝科麝属哺乳动物,又称山驴子、獐子(不是本章提到的獐子)
獐:偶蹄目鹿科獐属哺乳动物,又名河麂、牙獐(本章提到的獐子)
这两个物种在生物学分类上属于同一目下的不同科属,长得很像
两个小孩走了些山路, 吃了夜饭就脑袋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了。
洗漱好要回屋睡觉,迷迷糊糊间阿简还不忘他的小鸡崽, 想要带回屋睡, 梅寒哄他说翻身会压到小鸡崽, 这才作罢。
孩子睡了,夫夫俩罕见没干那档子事,点了油灯,拿出钱匣子, 盘算起账目来。
“这半个多月来,咱俩成亲置办酒席和家用,约莫花销了八两银子;买奶牛母子俩, 还有修牛圈, 就去?了十三两多将近十四两;今儿买鸡鸭算小花销了,才八百多个铜子。”
沉川囫囵算了下,“其?他零零碎碎的小花销记不清了, 应当?也?有一二两银子?”
“不止, 有三两多呢。”梅寒起身拿了个本子来, 就着油灯翻了翻,给了个详细数据,“约三两并?一百文。”
除了吃喝上的开销,还有床铺桌椅柜匣一类, 小小一个家, 添置日用就花费了许多。
沉川惊奇:“何时记的账?我竟不晓得?。”凑过去?看, 又看不懂那字样。
梅寒:“得?闲时胡乱记的,不如?何精准,也?不是每日都记, 恰好没教?你看见罢了。”
半个多月来没记多少回账,且两人也?不是时时刻刻挨在一起,沉川又进山几日,没瞧见梅寒记账也?是寻常。
梅寒又道:“还有茶房每日开的工钱,这才是大头开销,你没算进去?。”
茶房相关不走寨里的账,算夫夫俩小家庭的产业,一是因为不确定盈亏,往最坏了打算若日后亏大了,寨里好歹还有保障;二则是两人也?不全然大公无私,更倾向于有自己的产业,自己做起来了再带动寨里发展,届时也?更有经验底气。
是以采茶做茶发工钱还要走私账,工钱想来是梅寒发的,每七日结算一回,至今已?结了三次,最近一次前天才结完。
算下来采茶的妇人夫郎有二十九人,制茶的姑娘小哥儿有十二人。
工钱是按劳结算的,起初妇人夫郎采茶慢,每人每日保底发三十文工钱,之?后速度上越快,采的茶叶越多越好,工钱也?给得?越高?,如?今一日能挣八十至一百文了。
至于制茶,头先两回结工钱时,众人制的茶仍很不像样,按一人一日十文来算;到第三回便粗略按制茶品质来结工钱,少的二三十来文,多的五六十,额外?还有些奖励。
——因是学一门手艺,且多为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在家里也?也?不顶大人能干活,是以众人不嫌工钱少,便是不给工钱或是需交少许学费,也?都乐意干。
一人一日最多制三斤多干茶,清水的茶叶算做得?好的,市价也?顶多五十文左右一斤。再算上前期做废的许多茶叶,后期做茶的损耗,还有其?他一些开支,夫夫俩是亏损了的。
只二人心里隐约有数,没向外?人说道这些,怕打击人积极性或徒增压力?。
梅寒翻着茶房的账本,仔细合计了账目,抿着唇,一下就沉默了。
见状,沉川估计亏损不小,嘶了声,道:“你说吧,我心里有些准备了。”
梅寒无声望着沉川,深觉他准备做得?怕是不够。
“不慌,说吧。”
梅寒闭了闭眼:“不算炒茶锅和其?他可长?久用的器具开支,专是工钱,茶房就开出去?——三十六两又三百八十五文。”
“夺少?!”饶是做了心理准备,沉川也?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梅寒沉声复述一遍,夫夫俩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半晌沉川才找回声音:“……我觉着有点亏多了,你说呢?”
梅寒沉重地点点头。
梅寒:“制茶工钱开出去?五两多,主要采茶花销大,足足开出三十多两银子。”
罢了又忍不住心痛道:“每回结工钱时一人几十几百文地结,专知道开销大,哪晓得?这一合计竟支出这么多银钱去?。”
沉川深以为然,“难怪是少有人成功做了生意,咱这才起了个头呢就投入了这么多,没点本钱还真做不成。”
“我数数,咱小金库里还有……碎银二十八两,铜板八贯,还有些散铜板,那就是三十六两多。”沉川边数边碎碎念。
梅寒心里默数了一道,与沉川数的没差,算与人听:“照你说的算,野茶林还能采四五日茶,那就得?预留出差不多二十两付工钱。”
沉川接过话头:“往后没前几日茶叶多,预留十五两工钱差不多。那还余二十多两能投进咱的奶茶营生里。”
越算梅寒越觉钱不大够用,专是茶房就要开支出去?这么多钱,做生意还不知要多少去?。这般想着,不由皱起眉头来。
沉川拇指抚了抚他眉心,宽慰:“没事儿,别愁眉苦脸的嘛,咱明面上是花销大,但其?实没那般吓人,收获了三百多斤干茶,只还没变现而已嘛。”
梅寒不想给沉川压力?,扯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
其实目前为止收获了三百四十斤干茶,除去?沉川做的六十来斤和他做的四十斤,剩下两百四十斤单价最高?最高?也?才五十文,全按这个价卖出去也才十二两,完全不够覆盖开支。
便是他做的四十斤单价能到八十文,那也?才三两多,入不敷出啊。
沉川拿走梅寒手里的账本,不让人翻看了,“哎呀,这不是还有我做的六十斤?我估摸着一斤卖一两银子不成问题。
“再说我们又不是单卖干茶,是售卖奶茶的嘛,盈亏不能这么算。”
若是没名气,卖干茶是最不挣钱的,便是做得?好极夜无异于贱卖。
然一斤干茶大概能泡四百多份茶汤,合一百斤奶,还有糖、大料等等其?他用料,细算下来一碗奶茶的成本在三到五文。
“到时候咱一碗奶茶定价十一二文?八/九文也?成,那去?掉所有成本,一斤茶能挣一两多钱,三百多斤茶不就挣三四百两银子了?”
梅寒眼睛逐渐亮起来,“那不说多,假使一日能卖五十,不,八十碗吧,刨除成本和铺子赁钱,一年就能盈利一百多两,多余的茶叶还能散卖了,应当?亏不了!”
理想状态下是这样的,更多沉川就没提,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要紧的是宽慰宽慰梅寒,教?他心里别有包袱。
梅寒想到什么,皱了皱鼻子,“不过你做的茶叶那样好,我都舍不得?拿来做奶茶,哎,要是你的茶底能卖贵些就好了,与我们做的根本不是一个价嘛。”只初起炉灶,也?怕人不买账。
“提醒我了!”梅寒可惜,沉川却是灵光一闪地一拊掌。
“咱可以给茶底分级呀,不同茶底做的奶茶对应不同价位,还能用少量的好茶拼配了较多的次等茶叶,拉高?茶叶总体品质,进而?提高?单价,更有赚头!”
要是梅寒不提,他都几乎忘记还有这一常规操作了,顿时激动得?捧着梅寒脸咂咂亲了两口,随即简单给人解释了。
茶叶拼配听起来简单,实则最为考验拼配师的经验和技巧、对各个小茶类特性的掌握,以及对如?何降低成本、增加利润,使效益最大化?的精准把?控,是一项很难的技术。
好在拼配师在精不在多,只要沉川能研究出最佳拼配比例,其?余人精准照着这个比例将茶叶均匀混合,就能得?到一样的效果。
“还能这样?”梅寒又惊又喜,“那你明日一早就拼配吧,我给你打下手!”
沉川笑道:“不急,明日我们先去?城里看铺子,争取定下一处满意的,然后敲定必须的桌椅板凳之?类的物品清单,趁备家什的日子里,我再拼配茶叶。”
梅寒连连点头,笑眼亲了沉川一口,“到时候寨里能做的就寨里做,寨里做不了的就在城里做,还是你想得?周到。”
恰好寨里水侧陆续做完了,地里能抽出人手来。
沉川抱了梅寒,好笑说:“平日我哪里比得?上你周到,只是你方才着急才没想到这茬。”
又半是遗憾半是懊恼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我还想开个大茶楼的,现在账一算,还是开小茶馆要稳妥些——早知道前几日在山里我就不埋头找草药这些了,该猎猎野物多换些钱的。”
梅寒笑晏晏的,轻柔拍拍他的背,温声哄道:“慢慢来嘛,等小茶馆挣了钱,我们就开大茶楼。”
“明日去?看了铺子,要是天还不晚,可以再去?茶摊茶馆这些地方看看,瞧瞧他们定价如?何,我们比对着定价,尽量定个别人愿意买,我们又还多挣钱的价。”
梅寒不像先前那样气馁了,振作起来,也?开始转脑子,积极想法子,试图少走些弯路。
见人终于高?兴了,沉川不说扫兴话,与人一起用心想方儿。然而?梅寒越说越来劲,半点睡意也?无,兴致勃勃说了半宿,说得?沉川眼神都逐渐哀怨起来他也?没发觉。
“等定下铺子,你拼配茶叶,我就琢磨琢磨你说的小吃食,咱店里多卖几样……”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手被沉川按在了一个火热的地方。
“干嘛……”
梅寒明知故问地嘟囔一声,抽了抽手,没抽动,还教?人更按紧了他,直教?他面红耳赤。
沉川眼神赤裸地盯了人一会儿,才幽幽开口:“宝宝,都这么晚了,你不睡也?得?让它睡呀,便是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心疼它吧?”
声音压得?低低哑哑的,却是精神得?很,哪里有睡意的样子。
梅寒含糊了声:“是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下山办事呢。”顾左右而?言他,不接沉川的话茬。
沉川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闭着口不说话,就直挺挺抵着他,势必要他妥协了。
几番糊弄不过,拿白日要做的活计来说事也?搪塞不了人,人只哑巴了似的,像盯肥肉的恶犬一般直勾勾盯他。
如?何也?逃不过去?,梅寒有些恼羞成怒,攮人一下,作势诘问人:“你怎么净想着那档子事?真恼人!”色厉内荏极了,没得?威慑力?,反教?人更想得?寸进尺。
“嘶~”冷不丁被攘了下,不觉疼痛,人却低低嘶了声。
他攥紧梅寒欲缩回去?的手,哼笑两声:“白日里干活挣钱,夜里不想这档子事想什么?总得?犒劳犒劳我嘛。”
停顿会儿,亲昵凑到梅寒耳边,不轻不重地咬着人耳垂,气音道:“实不相瞒,就是白日里……我也?想得?紧。”
梅寒害臊不已?,但见识过许多回,晓得?人在这档子事上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尤其?兴致高?时,总爱弄得?人几个时辰睡不得?觉。
可明日有要紧事要做,便是他亦教?人勾得?有几分想了,也?万不可纵容了人去?,只得?细声细气讨饶,声若蚊蝇地说了什么。
沉川一听,一下振奋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梅寒。
本来今日这般晚了,他本意便不是真做,只不过借机叫人睡觉,顺道讨些好处——只一开头就忍不得?欲壑难填了。
不成想梅寒为哄他不做,竟许了这样大的好处,实为意外?之?喜,他要不点头岂不是傻的?
于是心头多高?兴了,面上仍摆出不大情愿、很勉为其?难的神色,勉声嘀咕道:“好吧,明日你可不许忘了,也?不兴反悔,若是我一时忙忘了你也?得?提醒我,先前就差点让你欠我一遭了。”
一应要求惯是枉道不讲理。
梅寒小弧度点头应了,这般好似背地里达成什么勾当?又羞臊人的话,直说得?他脸红心跳,更耻人的是除舒了口气外?,心底里竟还升起三两分失落。
夫夫二人达成共识,吹了油灯上床,相拥着睡下,黑暗中一个放肆地扬着唇,无声得?意;另一个哄孩子般拍拍枕边人,枕边人不闹妖,还觉着怪是愧疚。
颇有些“同床异梦”的意味。
不多时梅寒就有些昏沉,眼见要睡熟了,身边的人突然像是抽风了,埋首在他颈项间,笑得?直发抖。
一下把?他瞌睡虫弄跑了,他无意识摸了两下沉川后颈,困顿地问:“怎么了?”
沉川顾自笑了片刻,紧了紧抱人的胳膊,安抚地拍拍人脊背,声音带笑地说:“没什么,快睡吧,晚安。”
梅寒好脾气,无端被扰了觉也?没生气,呢喃声晚安,又蠕动着唇回了个潦草的吻,渐渐入梦,一概不知枕边人心里多甜蜜,又是平复了多久才入睡的。
惦记着相看铺子的事,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进纱窗,梅寒立便睁开眼。
屋里尚且不大亮堂,沉川也?正睡得?香。
他轻轻捉下这人搭在他身上的一条结实臂膀,轻手轻脚起床,打算先做上早食再来叫人。
方穿了鞋正欲起身,一条胳膊追了上来,蛮横地勾着他的腰肢。
“再眯一会儿,晚一两刻钟下山也?来得?及,耽搁不了。”
沉川声音嗡嗡沉沉的,显然没睡醒,还困得?很,胳膊勾着人的腰便不动弹了。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要起,实在考验人。
“好。”
梅寒低声应了,接着轻车熟路地将他胳膊放回被窝,拉拉被子,隔着被子揽着人,好似躺下了。
他胡乱呓语两句,接着仅仅几个眨眼的时辰,呼吸就平稳下来,安然睡了过去?。
一时连鼻梁上落了个吻、该与他睡回笼觉的人悄悄出门去?也?没察觉,很是安详。
梅寒煮上皮蛋瘦肉粥,到水边洗漱了,欲回屋叫沉川呢,一回头诧异一瞬,随即露出个和煦的笑来,“起这么早看小鸡?”
阿简乱糟糟披散着细软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提着装小鸡的笼子,腼腆又依赖地抓住梅寒衣袖。
“阿舅,小鸡饿了吗?”
原是担心小鸡饿,一早就爬起来,发现昨夜与小鸡吃的米饭没了,见灶上煮着粥却不见人,这才提着小鸡寻出来。
梅寒领着他从?锅里捞出些米粒,放在浅浅的小鸡碗里。
小鸡崽啄了口米粒,不知是被烫着还是噎着了,细小的喙着急地啄两下竹片,然后又忙不迭伸着小脑袋去?啄食。
阿简专心致志地蹲在笼子边看小鸡吃食,是不是伸着小指头摸摸小鸡翅膀,瞧着很得?趣,俨然是没有睡意了。
梅寒给他整了整忙慌穿得?有些糟乱的衣裳,又拿了木梳来给扎头发。
正梳理着,屋里的沉川不消人喊,抻着懒腰出来了,“这回笼觉睡的,两刻钟像是睡了两个时辰一般舒服,我都不晓得?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