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笔尖就慢悠悠地在纸上划拉了一个歪歪扭扭的“X”。
“卧槽这次又他妈谁啊!谁动的?咒我是吧!”几个人嘻嘻哈哈地互相推搡起来,都以为是同伴用手使劲在搞恶作剧。
“笔仙笔仙,那?告诉我,咱们这群人里面,谁最后脱单?”另一个男生挤眉弄眼地问?。
笔尖又动了,缓慢地挪动着,最终写出了其中一人的名字。
“哈哈哈王胖子果?然是你!”
“滚蛋!肯定是你们谁在推笔!”
“该我问?了!”又一个女生笑着问?:“笔仙笔仙,你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话音刚落,笔尖猛地一划。
“谁啊?要死啊?”有人笑骂。
可紧接着,被几人握着的笔开始在纸上?疯狂游走。
“都要死”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变得尖锐刺耳,握笔的几个人脸上?的笑容僵住,变成了错愕和逐渐蔓延的恐惧。
“喂……谁他?妈干的!”戴眼镜的男生声音发颤。
“不是我!”
“也不是我!”
“难不成真是鬼?能不能直接把手松开啊?”
“说是……说是要把鬼请走后才?能松手……”
“怎么?请走?”
“请什么?请,你们读书?读傻了吗?哪有什么?笔仙!”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混乱,随着第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崩溃松手,剩下几人也跟着将笔甩了出去!
黑色中?性?笔落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一行不知何时悄然靠近的人脚边。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其捡了起来。
几个惊魂未定的大学生顺着笔的轨迹抬头望去。
手的主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冲锋衣,拉链严实地拉到顶,遮住了下颌,衬得露出的那?张脸越发冷白,五官精致。
他?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便低头端详起手中?那?支笔,周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而站在他?身侧半步的男人则呈现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扎眼。
那?人身量更高,半长的黑发在脑后随意?辫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眉眼深邃,懒洋洋地打量着他?们。
在这两人旁边还?站着两人。
一位身材壮实,肩背挺直,另一位则有些削瘦,气质斯文,眼神有些紧张地盯着那?只被捡起的笔。
而在四人组最后方,还?跟着个白发老头……
“你们……是干嘛的?”戴眼镜的男生歪着脖子抬头问?道。
这一行人待的地方本就是操场最偏僻的角落,之前虽然听到远处有生日歌的动静,也并未分神关注。
在刚才?笔仙显灵的刺激下对林筠几个突然出现在旁边的人自是警惕。
而在走阴之人的视野里,那?支被捡起的笔上?正丝丝缕缕地缠绕着灰白色的烟雾,变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阴影,紧紧贴附在几个玩了笔仙的大学生背上?。
阴影伸出如手臂一般的两条,紧紧缠绕着学生的脖颈,空洞的脸埋在他?们的肩头吸食着什么?。
几个学生的印堂处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见的青黑,运势低靡,阳气衰微。
一阵夜风吹过,那?几名大学生同时猛地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抱紧了胳膊。
“别紧张,”吴恙上?前一步,指了指林筠手中?的笔,“我们就是远远看到你们好像在玩笔仙?挺有意?思的,能加我们一个不?”
其中?的胖男生将信将疑:“你们……也想玩这个?”
“是啊,”吴恙煞有介事?地点头,语气轻松,“我们几个平时最喜欢鬼啊、仙啊之类的!”
另一个寸头男生松了口气,接口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几个是学校灵异社团的,刚就在这边讲鬼故事?来着,讲到笔仙就想着不如亲自试试,谁知道……”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支笔,没再说下去。
“我也喜欢鬼故事?啊!”吴恙心思一转,忽然笑道:“给你们讲一个?”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敛起了脸上?惯常的懒散笑意?,缓缓讲了起来。
吴恙这人平时说话时语调总是带点懒散,偏偏一旦他?认真起来,就有种无形的牵引力就能让人不自觉屏息凝神,被他?轻易带入设定的情境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从?前有一只笔,他?每天都郁郁寡欢,却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他?决定问?一问?自己的妈妈……”
“他?问?:妈妈!妈妈!为什么?我总是不开心呢?”
“然后妈妈说……”
“真是见鬼了,笔居然会说话!”
空气凝固了一秒。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筠,他?眼睛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然后从?唇边泄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随即猛地低下头用手背抵住嘴唇,肩膀却开始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咳……哈哈……咳咳!”
努力压抑着的笑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和一行人紧接上?的笑声混在了一起。
“卧槽哈哈哈哈什么?莫名其妙的,笑死我了!”
“还?真他?妈是鬼故事?!”
一行人无语之中?笑成一团,先前有些紧绷恐惧的气氛瞬间消散大半。
“有意?思啊哥们儿,来给你们腾个地儿,一起坐一会!”
隔阂被吴恙乱棍一通消除殆尽,交流终于顺畅起来。
灵异社的成员们开始七嘴八舌地把刚才?玩笔仙的情况和几人说了一遍,脸上?仍带着后怕。
“听起来是有点邪门,”玄承宇适时开口,假装寻求林筠几人的同意?:“要不我和孟驰也试试?”
“哎可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社团的几人互相看了看,显然还?心有余悸。
在与玄大爷眼神交汇示意?下,玄承宇深吸一口气,从?林筠手中?接过了笔:“放心吧,我们以前也试过,心里有数!”
触碰到笔身的瞬间,一股寒意?立刻顺着指尖窜了上?来。
玄承宇想起刚才?往这边走的路上?给阿爷夸下的海口,心头一横,定了定神。
他?让孟驰和他?一同握住中?性?笔,将笔尖悬停在写着“死”字的纸页上?方,摒弃杂念,回想起吴恙给的那?本符咒书?。
我私下练习过那?么?多次,怕什么??
玄承宇吞了下口水,开始引导笔尖划过纸张,嘴里无声地念着咒语。
笔尖仿佛被无形的胶质阻滞在空中?,每移动一分都极其艰难,附在笔上?的寒意?开始反扑,顺着笔杆试图钻入他?的手臂。
“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
玄承宇的耳边开始响起细微的低语。
“你这不对吧?”戴眼镜的社团成员皱眉看着纸上?勾出的符咒,“你得先说咒语,然后问?笔仙问?题!”
“没事?别管他?,”玄大爷敲着二郎腿坐在边缘墙体吐出来的一小截石板上?,开始胡掐:“他?老家?那?边的笔仙是这样玩的!”
“是吗?”几人一脸怀疑,眼看着玄承宇额头渗出汗水,在纸上?艰难地划下第一笔、第二笔……
符文的结构复杂而精妙,不能有丝毫差错。
玄承宇的呼吸变得粗重,手臂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林筠、吴恙乃至于玄大爷都开始随时准备接替他?。
然而很快,原本颤抖的线条竟在其全?神贯注下变得流畅起来,当最后一笔稳稳落下,首尾相连的刹那?,纸上?缠绕的秽气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瞬间消散无踪。
附着在几个学生背上?的阴影也随之扭曲,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彻底崩散成虚无的烟气。
玄承宇脱力般地松开了笔,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所谓笔仙,和电影里演的不太一样。
严格意?义来说它算不上?正儿八经的鬼,按老辈走阴人和道门杂录的说法,其更近乎于残灵。
人初死之际,三魂七魄未散尽,还?会留下一点没意?识的灵在阳间飘荡。
若是恰逢生人以特定咒语、仪式加之于笔,便极易将这些涣散的的残灵汇聚起来,附着在笔窍之上?。
请来的也往往不是一灵,而是周边许多新?逝者残念的驳杂聚合,没多大本事?,只可应答问?卜,且所言虚妄参半、吉凶难料。
若所问?之事?恰巧与死者死因相关,便有可能激起其残存怨怼,显化凶兆。
也正是因为这样,玄大爷才?敢让玄承宇独自练手。
但玄承宇不这样认为,笔仙一消,他?人就开始飘了。
与此同时,刚刚摆脱了笔仙的几个学生不约而同地揉了揉肩膀:“奇怪,怎么?突然感觉身上?变暖和些了?”
“是啊,刚才?后脖颈一直凉飕飕的,现在好像好了。”
林筠面不改色也跟着抱了下肩膀:“嗯,夜风停了,是暖和了些。”
“是吗?”几人心头的疑虑被打消。
“哎呀折腾这半天,饿死老子了!”玄大爷忽然摸着肚子嚷道:“吃饭吃饭,我想吃饭!”
玄承宇立刻配合地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对着灵异社的几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我阿爷,老小孩儿得宠着,那?我们就先撤了,几位,回见啊。”
灵异社的几个学生跟着摆了摆手,直到一行人走了之后才?意?识到不对。
“他?们到底过来干嘛来了?”
林筠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校外?走去,玄大爷确实是饿了,背着手走在最前头,目标明确地钻进了校外?一家?面馆。
落座后,因巨大成就感还?在飘的玄承宇大手一挥,颇为豪气地站起身:“今天这顿我请了!我去点单!”
说着就兴冲冲地朝前台走去。
玄大爷看着孙子的背影,笑了笑,转头和气地对旁边的服务员道:“姑娘,麻烦给张纸,再借支笔用用呗。”
服务员很快拿来了纸笔。
玄大爷接过,慢悠悠地站起身:“你们先点着,我出去抽口烟。”
说着便拿着纸笔走出了面馆。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溜达回来,神色如常地将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孟驰:“小孟啊,把你身上?那?个牛皮信封拿出来,把这个也装进去收好。”
孟驰乖乖照做,将那?张纸塞进了之前玄大爷郑重交给他?的那?个信封里。
“不好意?思啊刚去了趟厕所!”玄承宇小跑回座位,看着几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也赶紧唏哩呼噜把面往嘴里挑。
玄大爷很快吃完,放下筷子抹了把嘴:“你们小年轻慢慢吃,我吃好了,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顺便买包烟。”
“好,那?阿爷你快点回来!”
玄大爷摆了摆手,最后看了眼玄承宇埋头吸面的样子,出了面馆。
等到玄承宇终于吃饱喝足以后,几人慢悠悠走到前台结账,却见服务员笑着摆手:“刚才?那?位老爷子已经结过啦,他?还?特意?留了话呢,说……”
服务员回忆了一下,复述道:“他?说我来就是想看看我孙子,现在看到了也放心了,告诉他?们,我先回去了,让他?们好好的。”
玄承宇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这老头儿……又来了。”
玄大爷行踪一向潇洒自如,常年处于失联状态,玄承宇对于阿爷这种不告而别的做派已经习惯了。
一行人走出面馆开始往学校赶,玄承宇一边走一边跟另外?三人吐槽:“我跟你们讲,我阿爷小时候带我去镇上?赶集,一转头人就没影了,最后我在茶馆里找到他?,正看人打牌……”
“要赶不上?宿舍门禁了!”孟驰看着时间,哀嚎一声打断他?,拽着人就跑,“都怪你,吃碗面磨磨唧唧,跟数着根吃一样!”
“那?面烫嘴我不吹吹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猪八戒吃人参果?!”玄承宇一边被拖着跑,一边不服气地反驳。
吴恙看着两人拉扯跑远的背影,不紧不慢地拉着林筠跟在后面:“别急,真赶不上?了就去我那?儿凑合一晚呗。”
这话一出,前面拉扯的两人同时刹车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贱兮兮的表情。
玄承宇:“恙哥,这不好吧?”
孟驰挠了下脸:“我们俩这么?大瓦数的电灯泡过去,万一不小心坏了您和筠儿的好事?,那?罪过可就大了!”
“就是就是!”玄承宇疯狂点头。
话音未落,一旁的林筠突然抬腿,一人一脚踹在两人的屁股上?。
“嗷!”
“哎哟!”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捂着屁股嗷嗷叫着就往宿舍楼的方向猛冲。
“追!”吴恙见状一把拉起林筠的手腕,也迈开长腿,笑着朝前面那?两人追去。
四道身影在校园的路灯下发出阵阵怪叫。
日子仿佛一下又回到了普通的校园节奏,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上?课、吃饭、在宿舍插科打诨。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吴恙照例靠在林筠教室外?的走廊墙上?,看着人流涌出。
林筠和孟驰、玄承宇一起走了出来,很自然地走到吴恙身边。
两人并肩走在前面,孟驰和玄承宇则跟在后面,讨论着晚上?吃什么?。
“……我阿姨的事?,”林筠的声音带着考量,“虽然很不想和那?个家?里的人有什么?牵连,但我想了很久,她不该死得那?么?不明不白,我既然知道林卓城和南式开与此事?有关……至少要让他?们伏法。”
吴恙侧头看着他?,刚想说什么?。
突然,身后玄承宇的手机响了起来。
“谁啊这是?”玄承宇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备注时表情愣了一下。
孟驰凑近看了一眼;“谁打的?”
“公安局!”玄承宇回了一句,然后接通电话放到了耳边:“喂您好?”
走在前面的林筠和吴恙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只听玄承宇对着电话应着:“啊……是,我是……玄德忾是我阿爷。”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玄承宇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放大,脸上?是一片空白的惊恐。
孟驰被他?的样子吓到:“怎么?了?警察说什么?了?”
玄承宇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里回荡着刚才?听到的内容。
“很遗憾通知您,您的祖父玄德忾先生尸体于今日下午被人发现,根据现场情况和初步勘察,排除外?力侵害,符合自然死亡特征,现需要直系亲属前往市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进行遗体辨认,并办理相关手续。”
【小宇啊,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阿爷可能已经?不在了……
别急着哭鼻子,多大?的人了, 丢不丢人?
你大?爷这辈子活得痛快, 死也得死得利索,就?是有点放心不下你个?傻不隆咚的小子。
上个?月我在西南那边帮人作法, 有一家人刚搬了家,非说里面闹黄皮子, 半夜锅碗瓢盆乱响。
人家高价钱请我过去一看, 结果就?是个?阴寿将尽的怨鬼,简单得很?。
我正搁那儿做法事呢, 突然觉得眼前发黑,胸口闷得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一口气没上来栽那香案前头了,那家人吓得屁滚尿流,把我抬去医院, 跟医生说我被黄皮子上了身, 差点没被打包送精神科去……
那医生给我开了一堆检查, 不是中邪,是中了癌, 医生说是晚期,没多少?日子了。
总算知道为啥最近总觉得不得劲,本来还以为是年纪大?了。
不过也好?, 你阿爷活到这个?岁数早就?活够本了, 阿爷自己不觉得难过,你也别闲得没事干替你阿爷操这个?心。
小宇啊,阿爷这辈子, 最对不住的就?是你。
记得你小时候被你爹妈送到我这儿的时候,哭得满脸都是鼻涕泡。
后来你跟着我东奔西跑,看我给人驱邪看风水,别的小孩在外面疯玩,你就?蹲在人家门槛上玩石子儿,或者抱着本旧书能看一天。
那时候阿爷忙,也没顾上给你找几个?玩伴,现在想想,让你连个?能打架吵嘴的朋友都没有,是阿爷疏忽了。
所以后来我总催你,上了大?学别光闷着头学习,得多和人打交道,交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吹牛也行啊!
人这一辈子,不能活成个?孤家寡人。
我没打算把你教成啥大?人物,就?盼着你平平安安,当个?普通人,离我们这行远远的,别像我,也别像你爹妈……被我随口一说出门送了命……
唉,提这个?干嘛,说点实在的。
阿爷我这辈子攒下的钱分成两份,一份送给村头的人买酒买烟了,毕竟村子里的人帮衬咱爷俩这么多年。
另一份给你留着,银行卡就?放在牛皮袋子里,密码是你生日,钱不多,但够你安稳念完书,再凑个?小房子的首付。
以后好?好?过日子,别亏待了自己。
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逢年过节再给我倒杯酒念叨念叨就?行。】
玄承宇又从?厚重的牛皮纸袋里又摸出了另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是玄大?爷在饭店时匆匆写的那张。
【小宇:
嘿,没想到还有一张吧,阿爷我又杀了个?回马枪!
刚才在面馆外头抽根烟的功夫想了想,还是得再啰嗦几句。
其实我来学校找过你两趟,第一趟在你宿舍楼下等?了半天没瞅见?人影,第二趟又在你们食堂门口蹲了半天,净看见?些小年轻成双成对,也没找到你这傻小子。
我还寻思?我孙子是不是光顾着学习,变成书呆子了?
第三趟我本来都打算走了,心想这孙子怕是跟我没缘分喽,结果让我在操场上逮着你了,还是你那个?姓吴的同学眼睛尖,先看见?的我。
走进一看,好?小子,晒着太阳睡得四仰八叉的,旁边还有几个?朋友陪着。
我心里的大?石头忽然就?松了一半。
没想到你个?臭小子居然会走阴了,那个?又得意又心虚的表情跟你爹当年一模一样……唉,也许这就?是命吧,我们玄家的人到底还是绕不开这条路。
既然躲不开,那就?不躲了。
路是你自己的,怎么走你自己决定,但你记得遇事别逞英雄,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多跟你那几个?朋友商量,尤其是那个?吴恙,刚开始看走了眼,现在想来,这小子道行恐怕比你阿爷还深。
林筠那孩子看着淡淡的,实则心思?细致讨人喜欢,孟驰嘛阳气旺心思?纯,跟你一样是个?傻小子,你有这么一群好?朋友阿爷也放心了。
牛皮袋子里除了银行卡还有一本薄薄的册子,是我玄家压箱底的一些术法,本来想带进土里的,现在干脆还是留给你算了,自己没事翻翻吧!】
玄承宇握着信纸的手一直细微地?颤抖,即使阿爷在信中所写的内容洒脱,也并不能消解他?此刻的痛苦。
林筠、吴恙和孟驰的安慰话语在他?耳边模糊成一片嗡嗡声,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将两张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重新塞回孟驰拿给他?的牛皮纸袋,紧紧捂在胸口,然后转身就?往校外跑去。
“玄承宇!”
“等?等?!”
三人喊不住他?,只好?拔腿追了上去。
一路无话,玄承宇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拦车、报地?址,大?脑放空。
几人很?快赶到了医院,确认完信息后被医生带到了负一楼的太平间。
冰冷的金属柜门被缓缓拉开,白布下露出了玄大爷安详的遗容。
他?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身上看不出任何外伤或痛苦的痕迹,但在林筠走阴的视角里,其身上却蒙着一层奇怪的阴煞。
“阿爷……”玄承宇扑到担架床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猛地?闭眼,双手在身前掐诀,再睁开时已进入走阴状态,视野骤然切换。
太平间的空气在此时的视角里变得污浊不堪,常年停放尸体所凝聚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灰黑色的雾气在整个?空间盘旋。
没有及时被家人带走,从?而暂时在医院保存的死者里存在不少?死于恶意谋杀、车祸等?惨烈事件的人,这些横死之人自然也成了怨鬼。
此时此刻好?几个?散发着不甘和怨恨的魂体在有限的空间内漫无目的地?飘荡,逐渐转向?了玄承宇和其身后的林筠。
玄承宇疯狂地?在这群怨魂中寻找,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玄大?爷身上,也发现了其身上那一层特殊的阴煞。
带他?们下来的医生站在稍远的地?方,见?状有些疑惑:“你在找什么?……请节哀,老人走得很?安详……”
“怎么会?”玄承宇没有搭理他?,只是死死盯着玄大?爷身上那层阴煞,意识到阿爷的死可能并不是警方所说的自然死亡。
他?突然开始对着空气崩溃低吼,“阿爷你在哪?你出来,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你?阿爷!”
他?整个?人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变得不稳定,那些怨魂带着恶意开始缓缓地?朝林筠一行人聚拢过来。
“你、你你阿爷不就?躺在你面前吗?”医务人员偷偷往后退了两步。
日常不会有人在停尸间搞恶作剧之类的,因此即使工作人员待惯了这里,也一时间被玄承宇奇怪的举动?搞得冷汗直流。
“不好?意思?啊医生,我朋友他?……他?和他?爷爷感?情特别深,一时接受不了,可能出现了些幻觉!给您添麻烦了,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吗?就?一会儿。”林筠适时解释。
医生狐疑地?看了看玄承宇,又打量了一会林筠、吴恙和孟驰,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些。
医院里确实也有过家属因极度悲伤而行为失常的情况,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不少?:“那……好?吧,三分钟,中途有什么事情按墙上的呼叫铃。”
他?最后瞥了一眼玄承宇,摇摇头,刚准备快步走到了门边,被玄承宇叫住了脚步。
“你手里的笔和纸可以用一下吗?”
医生被这突兀的请求弄得一愣,迟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记录板和夹着的笔。
“求您了,就?一会儿。”玄承宇的眼神近乎哀求。
医生叹了口气,将板和笔递了过去:“请节哀!”说完,便快步走远了一些,将空间暂时留给了他?们。
玄承宇手里拿着纸笔,目光扫过身边的孟驰、林筠和吴恙。
三人脸上都有一些担忧,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林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拍了拍玄承宇的肩膀。
可玄承宇从?小偷看家里的那些书,又何尝不清楚林筠想说的道理。
阿爷死得坦然,魂魄自是不会滞留在阴阳缝隙之间化作怨鬼徘徊,走阴根本就?是徒劳。
周围的怨鬼已经?将他?们围拢。
玄承宇直接蹲下身,将记录板垫在膝上,撕下上面的纸铺在地?上。
他?抬头看向?孟驰:“哥们,帮我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