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by娜可露露

作者:娜可露露  录入:12-04

几个小时过去,他的心情平静许多。但他天生不爱热闹,一进宴会厅就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天还没黑,全场的灯已经点亮。
大厅悬挂的巨型水晶吊顶宛如一片璀璨星河,华光映照着灯下无数张美丽或高贵的面孔,满座宾朋谈笑风生,只有赵殊意面无表情地穿过。
他的座位在主桌,谢栖旁边。但谢栖本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座位空着,赵殊意坐下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殊意哥!”
赵殊意抬头一看,是谢语然。
谢语然拉开椅子坐下,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待着啊?我哥呢?”
每个人见了他都要先问谢栖,赵殊意有点厌烦,礼貌一笑:“他应该在招待朋友。”
“哎呀,他出息了,竟然不让你陪他?”谢语然不知道他们刚吵过架,“我还以为他恨不得带你到所有朋友面前秀一遍呢。”
赵殊意:“……”
前几天谢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但赵殊意婉拒了。他不想跟谢栖那些娱乐明星朋友们交往,坦白说,不喜欢那群人。
当时谢栖有些失落,但也没强迫他。
谢语然看他表情明白了,哈哈一笑,打圆场:“他朋友太多,什么人都有,实在是吵得很,我也不想过去凑热闹。”
赵殊意说:“他高兴就好。”
谢语然点点头,话锋一转:“殊意哥,我能八卦一下吗?你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呀?好奇。”
赵殊意顿了顿:“等下就知道了。”
谢语然有点兴奋:“诶?是要当众送的东西吗?那我好像明白了。”她神秘一笑,“真替他开心啊,今天的生日肯定特别幸福!”
“……”
赵殊意沉默。
谢栖幸不幸福不知道,反正他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
——冷静下来之后,他后悔跟谢栖吵架了。
为什么要吵?显得太介意。
他应该有话直说,笑着嘲讽谢栖:“听说你以前暗恋过一个女人,为了人家寻死觅活?你可真丢人啊。”
不过没关系,虽然刚才表现不完美,现在补救也来得及。
补救方法很简单:照常就好。
他不在乎的事情不应该影响他的心情,更不应该改变他的计划。
他一定遵守承诺,当众送戒指,完成求婚,让谢栖好好过完这个生日,以后的生活也照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殊意有意闲聊,问谢语然:“你一个人来的?男朋友呢?”
“分了。”谢语然耸了耸肩。
“这么快?”
“这个已经很慢啦,都三个多月了。”她说,“我以为能谈更久一点,可惜啊,谈着谈着就失望了。”
“为什么?他对你不好?”
“唔,正相反,他对我太好了。”
赵殊意莫名,谢语然叹了口气,解释:“我口味奇葩嘛,只喜欢酷酷的男生。一开始看中他,是因为他个子高高的,表情冷冷的,一脸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可拽了。但恋爱之后这种感觉就没了,虽然也挺好吧,就是少了点味道,不酷了。”
赵殊意:“……”
不能理解她的喜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变心是人之常情。赵殊意不予评价,余光瞥见谢语然突然抬头,看向左前方:“哟,寿星登场了。”
赵殊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是给乐队演奏的小舞台,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一架钢琴,一袭白色晚礼服的谢栖坐在钢琴前,正了正麦克风:“各位,晚上好,欢迎你们的到来。”
谢语然笑了:“开始了,传统节目。”
赵殊意问:“每年都弹钢琴?”
“不一定,去年是大提琴。”谢语然说,“他喜欢玩乐器,不怎么擅长,但爱秀。”
“……”
这很谢栖。
赵殊意像一位普通来宾,远远地看着。谢栖却在弹奏前扫了一眼他的方向,目光短暂交接,没来得及交流,谢栖就飞快地低下头,开始弹琴了。
不知是什么曲子,舒缓低沉,略显哀伤,不太适合今晚欢快热闹的气氛。但寿星最大,观众没有不捧场的,最后一枚音符落下时宴会厅里掌声雷动。
谢栖起身微微一鞠躬,拿起钢琴前的麦克风,当众讲了几句场面话,然后把场子还给乐队,潇洒地下台了。
谢语然纳闷:“他往哪儿走呢?怎么不过来?”
赵殊意冷淡道:“忙吧。”
“……”谢语然终于察觉气氛不对,偷瞄他一眼,想打听,但感觉不应该多嘴,犹豫几秒还是缩回去了。
生日宴说热闹很热闹,说无聊也无聊,很快宴席就开始了。
觥筹交错间,一座巨大的多层蛋糕塔被服务生推了进来,谢栖在几个朋友的簇拥下上前。
到了切蛋糕环节,理论上应该由最亲密的人陪伴,帮他切蛋糕,陪他许下新一年的生日愿望。
但今晚一整场宴会,谢栖都没有到赵殊意面前来过一趟。
眼神倒是总往这边飘,但他好像没从刚才吵架的伤心里恢复,没勇气跟赵殊意搭话了。
也可能是单纯地不想搭话。
谁知道呢。
他们之间的低气压越来越明显,连谢语然都不自禁压低了头。
她想,如果陪谢栖切蛋糕的人里没有赵殊意,外面马上就会传他们婚变的绯闻吧?到时面子都挂不住。
可谢栖还是不过来,赵殊意也岿然不动,还有心情闲聊,问她:“那个人叫什么?”
“啊?哪个?”谢语然抬头,顺着赵殊意的指引,看向谢栖身边围绕的几个朋友。
“那个穿白西装的。”赵殊意说,“今天下午他跟我打招呼,我没认出来。”
现在他迟钝地记起来了,上个月他跟谢栖去电影院约会,看了一部青春片,男主角就是这个人演的。
谢语然认识,说了个人名:“他最近挺红的,背后的经纪公司我哥有投资,关系还不错。”
赵殊意点了点头。
谢语然为缓解气氛,主动给他讲八卦:“旁边那个穿黄裙的美女是他女朋友,也是演员。他们的恋情没公开,瞒着粉丝呢。”
赵殊意不太感兴趣,但也认真听着。
谢语然又说:“那个穿白裙的美女是我哥的校友,好像姓周,我不太熟。”
“校友?”
“嗯,大学校友。”
“……”
赵殊意一顿,不由得多看了那女人几眼。
白裙长发,长得漂亮,但也没有特别漂亮,属于他看过不一定能记住的类型,并不是什么“天仙”,不像是谢栖喜欢过的那位。
赵殊意皱眉——对自己下意识的联想犯恶心。
不巧,他的视线还没收回,冷不防撞上了谢栖飘来的目光。
谢栖终于忍耐不住,朝他走过来。不过几秒,就到了他面前,带来一阵香水味。
赵殊意敏锐地先嗅到陌生的香气,下一秒,谢栖手搭上椅背,对他低头:“马上要切蛋糕了,你陪我一起?”
嗓音低沉,暗含一种隐忍的请求。
赵殊意抬头,谢栖竟然躲开他的目光,仿佛不敢跟他长时间对视,很怕他。或者说,怕他眼里流露的冷漠。
赵殊意心里一阵不适,表情自然也不太好看。
这简直是一种互相刺激的恶性循环,谢栖也立刻僵硬起来,以为他连切蛋糕都不情愿,眼神近乎灰暗。
僵持半晌,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无形的压力令谢栖难堪,按在椅子上的手背鼓起青筋,“赵殊意,”他压低嗓音,“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在乎我?”
赵殊意默了下:“怎么,你想在这里吵架?”
当然不能在这吵,但人的理智有限,谢栖压抑过头有些失控,口不择言:“是你逼我吵,你就是想让我难看。”
“……”
谢语然在最近的位置旁听,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里也明白大事不妙,连忙拉住他:“这是干嘛呀,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谢栖充耳不闻,盯紧赵殊意:“今天,我想要的礼物其实不是求婚,但你根本不明白。你不知道什么是‘惊喜’,明明那么简单,只要你稍微主动哄我两句,给一个用心的礼物——随便什么都行,我都会觉得惊喜。可你只会敷衍。”
“别说了。”谢语然又拉一把。
谢栖甩开她:“你每天都是想冷就冷,想热就热,我围着你团团转,战战兢兢,心慌了一下午,还要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这就是你想要的效果吗?你故意的。”
赵殊意还什么都没说,谢栖就自己崩溃了。幸亏有不间断的乐队演奏压住了谈话声,不至于给全场的客人听笑话。
其实也不好笑。
赵殊意沉默了两秒:“你别发神经。”
“‘发神经’?”谢栖自嘲,“这种表现在你眼里是发神经?那我喜欢你十几年,几乎每天都是这么纠结着煎熬过来的,是不是早该病死了?”
赵殊意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赵殊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显然有问题的是谢栖,不是他。
像一台程序运行错误的机器,谢栖说完就死机了。
正巧音乐演奏到激昂处,琴音“当”的一声惊心动魄,谢栖眼神一慌,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失控说漏了什么,猛地转身,逃离现场。
赵殊意还在错愕中,没消化什么叫“我喜欢你十几年”,旁观全程的谢语然突然拉起他:“殊意哥,先去切蛋糕——切蛋糕好吗?”
扫视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容不得拖延。谢语然不给他们当众闹尴尬的机会,暗暗地推着赵殊意跟上了谢栖。
众目睽睽下,他们站到了一起。
一个愣神,一个僵硬。
附近围着谢语然在内的七八个亲朋好友,面前是一座整整七层的奶油蛋糕塔,赵殊意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如果说谢栖刚才的状态是强颜欢笑,那么现在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他假装镇定,一眼也不敢看赵殊意,全部注意力放在服务生递来的蜡烛上,亲手插好,一根根点燃。
——流程错了。
应该先讲几句生日感言活跃气氛。
但仓皇中,谢栖已经顾不上铺垫。他指挥关灯,宴会厅的灯光顿时熄了大半,点点烛光闪烁,音乐换成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谢语然带头唱,合唱声一起,有人笑有人拍手,气氛自然而然地热了起来。
该许愿了。
朋友递麦克风,以为谢栖会讲几句,但他没接。他默然站在蛋糕架前,眼神随摇曳的烛光发抖。
赵殊意离得最近,能看清他的表情。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猝不及防的真相和戛然而止、算不上表白的表白,把赵殊意也打蒙了。
并肩而立的一对爱侣,受着全场无数的艳羡,却一个都没有笑。
赵殊意怀疑刚才谢栖说错话了,或者,是一种古怪的恶作剧。
“喜欢”是什么东西?“十几年”又是什么意思?
十几年前他们才多大?
谢栖暗恋的那个人……
难道是他吗?
——开什么玩笑。
但如果真的是玩笑,进行到这一步谢栖也该笑了吧?为什么,他依然对蜡烛发呆,生日歌奏了两遍,还没把许愿的流程走完?
“谢栖。”赵殊意催了一声,“不知道有什么愿望吗?”
他声音很低,却像闪电下惊雷,谢栖猛然回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摆许愿的姿态。
可惜今晚人多,没机会立刻把话说清。
幸好今晚人多,不用立刻把话说清。
谁也不知道谢栖许了什么愿,他低头吹蜡烛,朋友们围成一圈,帮忙吹熄。
灯光重新亮起,水晶吊顶璀璨得像一场梦,四周的祝福声是梦里朦胧里的杂音。
伴奏换成了欢快的小调,谢栖终于笑了一下,是一种人机感的笑,面部肌肉听从大脑指挥,调整到标准角度,看不出真实情绪。
但好歹做完了该做的事,后半程比较随意,宾客们吃吃喝喝,交际一下,有人准备离场,有人准备换装,参加接下来的花园派对。
切完蛋糕之后,赵殊意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谢语然依然坐在他身边,隔几分钟看他一眼,好似已经做好全副准备,等他一发问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诉他谢栖的所有秘密。
然而,赵殊意一个字也没问。
谢栖也没再来过,他在躲赵殊意。直到酒宴散场,留下的客人们换场去楼下花园继续第二轮庆祝活动,赵殊意也准备离开了,一站起身,发现他的目光突然投过来,仿佛一直在“监视”这边,反应极快。
赵殊意顺着那目光望去,谢栖终于不躲了——大家都下楼,宴会厅大门只有一个,谢栖在门口送客,想躲也躲不开。
在他们以往无数场不同程度的交锋里,谢栖输的次数数不清。但以前所有失败加在一起,也不如今晚这句“喜欢你十几年”输得彻底。
他送完宾客,赵殊意最后一个走过来。
无论是表白的人还是被表白的人,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都没从这件本该甜蜜的事情里体会到快乐。
赵殊意还是觉得没实感,难以置信,甚至错乱。
“不解释两句?”赵殊意问。
谢栖沉默片刻:“换个地方说。”
“去哪儿?”
“回房间换衣服。”
谢栖走在前面,后背在赵殊意无声的注视下绷紧挺直。
他们在酒店各有一个房间,没安排在一起。因为谢栖随时需要接待朋友,可能会很吵,影响赵殊意休息。
走进谢栖的房间时,已经九点多了。窗外夜色浓稠,楼下花园的舞台灯亮了起来,台上在弹吉他,笑闹声隔窗入耳,台下似乎有人落水,泳池里“哗啦”一声,紧接一阵爆笑,越发衬得房里的他们寂静如死。
谢栖说是回来换衣服,但站在衣柜旁边,一动也不动,看样子很难开口。
赵殊意问:“你不是在开玩笑?”
“你觉得好笑吗?”
“还行。”
“……”
谢栖又沉默了。
赵殊意问:“‘十几年’是真的?从哪年开始的?初中?”
“初二。”谢栖低声答。
赵殊意点头:“初二的哪一天?为什么喜欢我?”
他活像是长官审讯犯人,冷静得令人不适。谢栖一整晚都情绪不稳定,现在更难受:“你能换个语气吗?”
可以是可以,但赵殊意不确定什么语气会更好,至少“平静”永远不会出错。
“那我不问,你自己交代。”他说。
“我不想说了。”谢栖一脸难堪,“你又不在乎,别逼我自取其辱了。”
赵殊意口吻不改:“那你要藏到什么时候?一辈子都不说?”
“对啊,带进棺材里。”谢栖嘲讽道,“你只是好奇,想看我的笑话,对吧?”
他可以不用问句的。
但他语气虽然消极,眼睛却依然盯着赵殊意,想从那张冷酷的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跟动情有关的痕迹。
明明之前赵殊意会对他心软,为什么今天突然这么冷漠?像是玩腻了忽冷忽热的把戏,以后只有冷没有热了。
谢栖不明白,想试探。可赵殊意完全不解释,反而顺着他说:“对啊,我是好奇,想听笑话。”
赵殊意上前一步,将他逼到衣柜前:“说啊。”
“……”
以前用类似的姿势接过很多次吻,以至于赵殊意一靠近谢栖就本能地喉咙发紧,想亲上去。
“初二的哪天……我忘了。”谢栖颤声道,“喜欢你是因为……可能早就喜欢了,但到那天我才突然发现,我对你不是友情,是爱。”
好像是一个秋叶飘舞的日子。
也可能是一个雪天。
谢栖从有记忆起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赵殊意。最初是在幼儿园,他想把漂亮又酷的小殊意哥哥变成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像小孔雀一样去人家面前秀羽毛。明明大人们都说他是天才,可赵殊意竟然嫌弃他口齿不清,说他是“大舌头”。
虽然很失望,但他还是喜欢赵殊意。没有比殊意哥哥更完美的男孩,什么都会,打架也特别厉害。
后来读小学,他们在同一个班级,分到同桌,谢栖很兴奋,总想找赵殊意一起玩。但可能是因为他太烦人吧,爱吵爱闹,赵殊意竟然向老师提意见换座位,抛弃了他。
谢栖第一次有点讨厌赵殊意了——赵殊意选的新同桌长得好丑,还笨,哪里都比不上他,唯一的优点是安静,原来赵殊意喜欢哑巴?真没眼光。
讨厌一旦开始,就收不住势头。谢栖天天盯紧赵殊意,挑他的错处,找他的缺点,跟他做对,还要打架——看,谁说没有比赵殊意更厉害的男孩?谢栖自己就是啊。
赵殊意养了只狗,是萨摩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听他每天“蠢狗”“蠢狗”地叫。
谢栖很喜欢这只耶耶,经常偷偷喂它。所以它从来不凶谢栖,还很亲近,赵殊意每次发现都气得跳脚,骂它是叛徒,竟然敢投敌。谢栖更高兴了。
可惜,后来这只狗跑丢了,赵殊意伤心了很久。
谢栖想安慰他却拉不下脸,他们不是好朋友,是大仇人。
小学毕业后,他们又上了同一所中学。
赵殊意长高了,谢栖小他一岁,发育得迟一些。有一次谢栖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要抬头看赵殊意,虽然只需抬一点点,但赵殊意俯视他的眼神那么得意,仿佛他一辈子也翻不出赵殊意的五指山。
——的确如此。
哪怕后来谢栖长高了,追上甚至反超赵殊意,也还是没用,他俯视赵殊意也得意不起来,他紧张,呼吸不畅,还有点心虚。
谢栖不明白为什么。
但越是这样他越要表现得理直气壮,否则他跟那个红着脸给赵殊意塞情书的隔壁班女生有什么区别?她连气都喘不匀,一见赵殊意就缩肩低头,傻里傻气,真丢脸。
但赵殊意会对这个傻女孩温声细语,这是他从没有过的待遇。
赵殊意真欠揍,谢栖每天都想找碴打架。
突然意识到喜欢,好像就是因为有一次打架,他不小心亲到了赵殊意的脖子。
记忆很清晰,正因为太清晰,反而令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它很可能在他的无数次回味中被美化过千百回,已经失真了。
是初二的某一天。
谢栖把赵殊意掀翻在操场上,嘴唇碰到赵殊意脖颈皮肤的刹那,他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他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本能地想将嘴唇压实,但这个念头一出现,谢栖就浑身过电般跳起来,满脸通红,落荒而逃。
后来,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他发现赵殊意皮肤很白,不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最白的,但最晃眼,总是叫他看过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还发现赵殊意喜欢皱眉,特别会装酷。他一边吐槽“你装什么装”,一边忍不住屡次挑衅赵殊意,就为了听他酷酷地骂自己。
“暗恋第一天,”初二的谢栖在日记里写下雄心壮志,“十天之内,我一定追到他。”
可惜事与愿违,十天没追到。
十年,也没追到。
二十六岁的谢栖已经习惯求而不得的滋味,但伤心竟然没有下限,触底之后还能下落。
一直落,一直落。
赵殊意站在高高的顶上,真像是听了一段笑话,盯住他泛红的眼睛:“你确定?你有追过我?”

第41章 痴心妄想
谢栖讲的每一段往事赵殊意都有印象,但如果将回忆比作电影,他们的剧本好像不一样。
“我追过啊。”谢栖竟然说,“我给你送过外套、零食、感冒药,帮你写过笔记,陪你去外地比赛……这些都不算吗?”
赵殊意心情一言难尽:“你不直说,难道我会读心术?”
非要说的话,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察觉谢栖的示好。
但没有哪个十四五岁的男生会将另一个男生的示好理解为“他喜欢我”,充其量是“他想跟我做哥们”。
而且谢栖阴晴不定,上一秒在示好,下一秒就翻脸,赵殊意根本不想理他,更懒得猜他的心思。
“然后呢?”赵殊意问,“你一直这样拐弯抹角地‘追’,没想过亲口表白?”
“想过。”谢栖靠着衣柜,低头说,“但我开不了口。”
那年情窦初开,谢栖的心情不亚于发现新宇宙。
他暗自甜蜜兴奋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即将成为这个宇宙的主宰,但走到赵殊意面前才发现,他敲不开爱情的门。
谈恋爱要两情相悦,赵殊意不喜欢他。
那年同性婚姻还未合法,异性同学早恋尚且要偷偷摸摸,两个男生有可能吗?
他表白只有一个结果:被赵殊意嘲笑,讨厌,甚至被骂恶心。
听到这里,赵殊意插了一句:“我一般不骂人吧。”
他看着谢栖,靠近了些。心想:被暗恋十几年应该做什么反应,感动吗?
可他没怎么感动,只觉得突然手痒了,忍不住掐住谢栖的下颌,把人抵在衣柜上。
今晚的糟糕心情被治愈,恶心感烟消云散。
他不用再故作平静,强行压制情绪。
赵殊意低笑一声,就着掌控的姿势继续审问:“接着说,后来呢?”
“……”
他真像一个赢家,根本不掩饰。
无论怎样的真情告白都很难打动他吧?那还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吗?
谢栖停顿了一下。
“虽然知道没可能,但我也尝试过表白。”
谢栖忘不了,第一次计划表白的那天,奉京下雪了。
赵殊意穿一件深青色风衣,围脖系到下巴,发丝乌黑,耳朵冻红,在校门口等迟迟不来的司机。
谢栖偷偷看了他几分钟,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你还没走?司机堵在路上了吗?”
“嗯。”赵殊意瞥来一眼。
只是随意一看,没任何意味。但赵殊意眼神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谢栖还没露马脚就心慌了,故作镇定地转开脸,看天空中飘落的白雪:“今天的雪花真美啊。”
赵殊意像看傻子:“你吃错药了?”
谢栖噎了一下,用严肃掩饰尴尬:“赵殊意,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
谢栖的勇气不多:“我……我……我……”
“结巴了?”赵殊意嘲笑,“你演什么节目呢?”
“……”
马戏团节目,小丑专场。谢栖在心里说。
“结巴”很难治,他说不出来。很不巧,赵家的司机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突然来了。
赵殊意抬脚上车,谢栖一回神,校门口就只剩他自己了。
——第一次表白失败。
一次失败,次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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