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上车。
车子里是暖的, 可付天乐没精力感知。
一上车, 他便感受到张宿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以往总是冷硬的目光这会儿莫名似笑非笑的。
张宿安:“说吧, 什么情况?”
“……”
谁主动谁下风, 是付天乐自己按捺不住来找人,没面子也认了。
卡了下,将自己这边的状况选择性略过那句‘要不你去陪陪他’后‘和盘托出’。
“是这样。”
是什么样?
对付天乐而言,其实并不是多曲折的情况。
那日,在饭局之上,苑眠突然离场,他去了苑眠家里中找人,苑眠不在家,这是开端。
翌日下午,苑眠回家,两个人曾又见过一次,再次不欢而散,这便算作结束了。
当时付天乐在苑眠家等了将近一天,给苑眠发了许多消息打了许多电话苑眠都没回,他身上又有定好行程,原本再多歉意,漫长的等待中也变了味。
碰上苑眠回来,不住地问苑眠为什么不回消息,昨晚去了哪里。
苑眠没和他争吵,应对却比争吵更冷绝。
当着付天乐的面换了门锁密码,把家里付天乐的东西放在垃圾袋里让付天乐带走,然后把付天乐关在了门外头,告诉他以后别再来以后也不会再回他的消息。
付天乐知道他生气,一开始心里也觉理亏,架不住苑眠再三不给做脸——
付天乐在门口冷静下来还想要和苑眠好好交流,苑眠竟叫了安保人员过来。
当下难以避免地、有点恼火地离开了。
分开以后,他到底觉得这事是自己失言在先,准备送点礼物给苑眠。
可送礼物之前,尝试联系的消息再次石沉大海。
付天乐头一晚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经助理提醒,才明白自己是被苑眠拉黑了。
这下他也来了气,说到底,酒后失言而已,至于吗?
他们又不是处了一日两日,五年恋爱,感情稳定,一桩小事,小小闹闹不成么,非要往大了闹?
从前互相指着鼻子大肆吵架的时候,他们也没彼此拉黑过。
然后便是一个多月过去,双方僵持着,没有进行任何联系。
直到前两天付天乐又尝试联系苑眠,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被苑眠放出来,终于忍耐不住,几番心理斗争,破功找到了张宿安这里。
话音落下,付天乐其实做好了被张宿安骂一顿的准备——
发现自己还和苑眠断联的刹那,他也是心慌害怕的,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放弃了脸面问题明知要被讥笑一番还是自己主动过来上门。
换做别人,双方冷战就等于结束,他只哄撒娇生气的,不哄闹僵翻脸的,他耐心有限拉不下那个脸。
可苑眠不行。
别人是玩玩,苑眠是他的男友。
然而抬眼,张宿安却是以一种复杂的、无言的、看傻D的神情看着他。
来的路上,张宿安不是没想过苑眠和付天乐两头怎么会出现这奇怪的信息差。
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
一个多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多么漫长,足够发生多少事,产生多少变化?付天乐好像完全没有想过。
他是这么的自大轻狂,轻狂到对自己的失去都迟钝地像个大笑话。
张宿安皱眉看着付天乐,风度翩翩地、还盼着他牵线搭桥以求和好的付天乐。
这人内里随意套了件深色衬衫,胸前两颗一如既往不扣,露小半个开阔紧实的胸膛,端的是一个潇洒不羁,连翘起的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得意风流。
一个金玉在外的男人。
甚至也不是败絮其中,若全是败絮,想也知道,付家那样的大家族也不会放着其他继承人不要,一定要把家业往他身上扔了。
这个男人,当初对苑眠爱如眼珠的时候,不止苑眠相信过他,张宿安一度也相信过。
可不过五年而已,他把相互珍惜的誓言干净推翻,变成现在这样,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成熟,反而更天真,连当初的那部分好也都不见了。
他还爱苑眠吗?大概还爱,大概一直爱。可他的爱轻薄,兼具无限生长的杂质,他的爱一文不值。
想着,张宿安已经不再是无语,而是感到愤怒。
为苑眠。
为付天乐那份直到此刻自己还没有发觉的愚蠢、和自负。
何等的自负。
原本满腔来看热闹的戏谑变成凝聚成型的恶意。
他又一次问出同样的问题:“你找苑眠干嘛?”
不过这次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张宿安很快打断付天乐开口作答的势头,有意十分明显地嫌弃道:
“不是我说,他都和那位谈上了,你就别不知趣了吧?”
“什么?”
付天乐愣住,品了一下这话,仍觉没听懂。
张宿安多耐心,专门给他细致地复读一遍:“苑眠和别人已经谈上了。”
“不可能。”付天乐条件反射般开口。
“怎么不可能。”
付天乐反问:“怎么可能?”
还呆愣愣的。
张宿安摊手:“可他就是跟别人谈了啊。”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见过苑眠吗,告诉你吧,刚见过,我几个小时前刚和他和他新男友吃完饭。”
“真的男友,能亲嘴的那种男友。”
二人对视。
张宿安神色认真,不带一丝作伪。
付天乐的眼神晃动一下,终于有了反应,整个人好像被火燎到一般身体一震。
如遭雷击:“我和眠眠根本都没分手!”
“什么年代了,冷战过夜自动分手,你一个月没联系还等谁通知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要人讲了你才懂?你不是自诩完美情人,最会恋爱了么?”
张宿安微笑:“那群天天陪着你玩的狐朋狗友给你捧臭脚捧得脑子都锈了?你不会以为这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吧?你哪来那么香?你自己哪哪都管不住,德行没有,人品没有,你有什么值得别人留恋的?”
付天乐仿佛听不到自己被骂,仍重复坚持:“不可能。”
车里越来越热了,可付天乐瞧着越来越冷,唇透着白,往日引以为傲的英俊容貌也趋于惶惶凝滞。
“我和眠眠在一起都多少年了,我们感情那么好……他那么爱我!”
“他和谁谈了!??”
张宿安等他问这话好久了,眼睛直视着付天乐,不错过他神色间的每一寸细小崩裂。
一字一句极为清晰道:“就和他爱上你之前一直偷偷暗恋的白月光啊。”
“怎么,你不知道啊?就是扈光同,他俩马上结婚了。”
生怕付天乐不知道扈光同是谁, 张宿安还补充:
“就是那个扈家的独生子,现在的当家人,可不是同名同姓, 就是他本人。”
又说:“都谈了好久了, 算算日子, 你和苑眠分开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两人就在一起了。”
还拿自己刚拍的‘苑眠跟扈光同两个人并肩依偎的合照’给付天乐看。
付天乐被连续巨大的信息量震得头晕目眩,匆匆一眼看到手机上那两道距离亲密面带微笑的身影,更如头顶刺入一根钢钉。
伸出手想去拿近些看得更清晰,忽然兜头听见张宿安一声:
“干嘛,当我是软柿子,身上有气就想冲我撒?”
话音落了, 一杵子就击到付天乐脸上。
张宿安身上功夫不少, 在非洲草原和野生动物开武斗会也是有的,一拳头过来, 付天乐口腔和牙齿碰撞,嘴里马上见红。
付天乐还没说话, 张宿安的话先来了:“你还想打我?”
谁想打你了!!
付天乐已是被心理生理全方位的暴击打得暴怒, 崩溃怒吼:“张宿安!!”
张宿安当然知道付天乐就是暴跳如雷也不会对人暴力相向, 付天乐这人叫人恨但又永远没办法全盘恨的缘故就在这里,甚至因为对象是张宿安哪怕张宿安先找茬他也不会还手。
张宿安本来就是故意的, 自然不会有感觉, 紧跟着打开车门, 把付天乐撵狗似的轰了下去。
再留一个冷眼, 油门一踩, 扬长而去。
路边, 冷风袭面。
付天乐额头又捂脸, 头和脸都痛得出奇。
他闭上眼, 有意等疼痛消退,可几秒过去,痛不减少,反倒有一种艰涩酸意从鼻腔深处冲上来,伸手摸了下鼻下,有血流出来。
付天乐看着血,懵了一阵,意识归位,却也顾不上什么血,随手一擦,立刻翻出手机给苑眠的经纪人打电话。
等对方接听的档口,他在路边店铺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身影,这时才发现自己拿手机的手正在不住地发抖。
普通的电话声像生死倒计时一样悬在心头。
无人接听。
再打,对方干脆关机,彻底打不通了。
付天乐更换号码,再给苑眠所属公司里一个和他认识的高层打电话。
这回对方接是接了,但一问起知不知道苑眠的行程马上开始支支吾吾。
“我C了。”付天乐爆了粗口,气笑过后面目几乎凶狠,“我TM平时给你脸面太多搞得你认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是吗,就你也敢糊弄我?我问你苑眠现在在哪儿!”
对面噤若寒蝉,吭叽许久才冒话:“付少……我这儿真不知道……苑眠已经不在我们公司了。”
“……”
时隔一个多月,付天乐方知苑眠退圈一事,他的生活精彩又拥挤,若不是无论如何都和苑眠联系不上,他根本想不起去关注苑眠的事业和生活。
乘车前往苑眠小区的路上,付天乐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令人窒息的恐慌感从脚底爬上来,将他一口一口吞没。
他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试图回想那日和苑眠冲突的场景,回想苑眠的表情。
都记不清了。
苑眠没和他吵闹,没和他大声叫喊,声音始终是平静的,他绞尽脑汁去想,也想不出事情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以前…以前不也有过这种情况吗?
为什么没将苑眠的事情放在心上一过就是这么久,付天乐也有自己的理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苑眠就是通过冷处理来消解矛盾的。
早年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的确经常摩擦。
因两个人性格都外向,吵闹起来总是场面颇为大条,每每以付天乐翻着花样给苑眠道歉哄人才能收尾告终。
可渐渐地,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年哪一天,两个人变得完全不吵架了。
每次付天乐说完话,苑眠要不就是应和两句,要不就是一言不发,想吵都吵不起来,发展到后来,顶多就是气氛变得不对劲。
而这也无所谓,只要付天乐离开,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再下次见面,一切还是可以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苑眠会自行忘掉之前的事,在独处的时候一个人消化掉一切不愉快的情绪。
付天乐过惯了这样的日子,自然并不把这点风波当桩事,以前多少次都过来了,那么多事都在时间晾晒中不了了之,这次的一句玩笑话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该如此的。
付天乐心乱如麻。
他又想起张宿安口中的另一个对象,扈光同。
一直以来,付天乐从未想过苑眠会和自己分手、如此笃定地将‘苑眠会留在自己身边’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其原因归根到底是因为他心里明白,苑眠心里有他。
苑眠就是这样一个很好的爱人,他的爱坚韧纯粹,不像付天乐一样心志不坚,足以令被爱的人心生骄傲拿去跟人炫耀,可以说,苑眠的好,苑眠的坚定强大,正是付天乐放纵至今所依仗的根源。
可他竟然不是苑眠的初恋?
苑眠在爱他之前,还爱过别的人?
白月光?扈光同?…苑眠从没和他提过。
付天乐的心更乱了,他以前从不知道,当一个人停不下恐慌,会生出血液发凉想要干呕的欲望。
想着,车子停了。
付天乐飞速下车,脚落到地面,轻忽无实感。
苑眠的住处,他前几日就已经来过,保安应是被交代过,大老远看到他就上前来驱赶,可是此时除了这里,他也不知道去哪更有望见到苑眠。
下了车,正要靠近门口。
两个身材高大的便装男人忽然拦住付天乐去路。
却不是小区保安,而是付天乐的认识人。
付家家族里眼熟的保镖。
付天乐:“干什么?”
没人回答,保镖拿走了他的手机,示意他一同回到车里。
已经有长辈在等。
他在付家的辈分颇为特殊, 他爸是家族里的小儿子,他亦是自家的小儿子,两个小字叠在一起, 构成他除模样性格外另一则受宠的原因, 也使得家族里多的是他的长辈。
但此时在等他的并不是寻常的长辈, 而是付天乐的亲爷爷,付家当前的掌舵人。
老爷子的脸色一反常态,实在称不上好,一见面就问:“你想干嘛?”
“我要是不叫人拦你,你还想闯小区,闯到苑眠的家门口找人?你疯了?”
来得路上, 付天乐就已经对家里人知道他动向的原由做了猜测, 可情绪和理智不能合流,一张嘴, 只有冷笑。
他冷笑时,老爷子也笑了, 冷不丁从桌上拿起一封赤红带金的婚礼请柬砸在他身上。
请柬一触就开了, 两位新人的姓名赫然在列, 一个是扈光同,另一个是苑眠。
哪怕他心里早有了预感, 还是有精神崩裂之感, 好像在自己以为永远牢固的地面上一脚踏空了, 有些亘古不变的东西动摇碎裂了。
真的, 竟然是真的……张宿安没有骗他, 合照也没有看错, 苑眠和扈光同真的要结婚了!
甚至不是单纯的恋爱, 是缔结婚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的情况还有你能闹的份吗?你还要去上门闹, 那是扈光同!”
老爷子声音难得严厉,付天乐该冷静了,可根本做不到。
他控不住音量,鼓着青筋正面对抗:“所以呢?扈光同就能抢人所爱了?苑眠是我的!”
“他怎么是你的。”
“他是我的男友,就是我的!”
老爷子不和他争:“他就是你老婆,给你生了俩孩子,扈光同看上了要结婚你也得有多远滚多远给人家让位!”
“你比得过扈光同吗?得罪了扈光同,跟他撕扯起来,又能捞到什么好果子吃?做事之前先想后果,你想没想!?”
付天乐知道这些,一个圈子里的富家子弟,都是这么长起来的。形势没人强,就是要避退,遑论他与扈光同相比,落下风的还不只是形势。
能力、手腕、交际、人脉,便是相貌,他都不敢说自己比扈光同更强。
可那是苑眠。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生缺失了苑眠会是什么情状。
“TM的凭什么……”
一巴掌狠狠落在付天乐脸上,止住了所有话。
付老爷子喘了口气,冷斥:“闭上你的嘴!你好好冷静冷静!”
一日之间挨了两次打,付天乐的面皮肉眼可见的变了颜色。
这一巴掌声音也是响,惹得家里佣人纷纷惊讶侧目,一直悄悄旁听的付天乐母亲也匆匆从楼上赶下来。
“诶呦!天乐!你没事吧!?”
“孩子都这么大了,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啊……”
乱糟糟地。
取东西冰敷。
外界的兵荒马乱之中,付天乐终是安静了。
付天乐的母亲心疼地厉害,嘴巴倒是一刻不停,带着饱满翡翠手镯翡翠戒指的手抚着付天乐后背,安慰:
“不就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小明星么,要多少有多少,往外头抓一抓一大把!”
又腔调十分不齿地说:“竟是我小瞧了他,傍上你就算了,被踢了还能再傍上扈光同,真是个傍人行家!”
说得苑眠跟个玩意儿一样,从前,付天乐不是没听过旁人说过类似的话,便是他的朋友们也和他说过,苑眠能傍上他能耐不是一般的不得了。
他当时不当回事一笑而过,此时换个角度再听,忽然觉出几分令人不适的刺耳。
“妈!”付天乐面色犯青,“你别胡言乱语,我和苑眠是正经恋爱!”
换得不屑嗤笑:“他算什么正经谈恋爱!要不是你,他能出道当明星?能有今天这个名气?”
“我能给他提供机会入圈,我能替他打歌跳舞拍剧演戏吗?红了那是他昼夜不眠用功努力,是他天生丽质星光熠熠,和我有什么关系!?”
付天乐简直血液逆流。
付母像是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仍自顾自絮叨:“也不知道他是使了什么手段,扈光同这种层次的都能被他搞上。”
“……”
付天乐头阵阵刺痛,这时,听得一声呵斥。
付老爷子:“你胡咧咧什么!那是扈光同的结婚对象,轮得到你议论,让人听到你能负得起责任吗!管好你的嘴,别以为背后说人就密不透风,一个人犯口业别拖付家全家下水!”
付母登时住口,脸色讪讪地笑了。
前后对比,令人语塞,付天乐看在眼中,两相对比,更觉内心如遭油烹。
和扈光同在一起,便是背后也不能被人议论,但和他在一起……付天乐想到了那日的饭局,那嬉笑中人群之中,苑眠在光影下默不作声明暗交织的脸。
他忍不住想:他听见的是热闹玩笑,苑眠听到的是什么呢?
正想,眼前多了两个文件夹,老爷子教训完付母,回到付天乐身上,到底是疼他的。
语气轻了许多,跟他讲:“这是海外的项目,虽然离家远,但很有发展前景,也是大有可为的。你好好看看,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出国了,去外头待一段时间。”
付天乐愣愣抬头,“出国?”
“嗯,出去吧,也是我收到请柬才知道这事,竟没一个人主动告诉我,不然早前就应该安排。”
老爷子语重心长:“请柬你刚才看到了,整个付家就只有这一份,没请其他任何人,只请了我。”
“扈光同和苑眠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前几日折腾了下老二,其他倒也没做什么反复,但我思来想去,你的情况还是不一样。”
“就算苑眠和扈光同现在没想着报复你,要是哪天突然心有不顺心血来潮呢?以防万一,你还是暂时去国外待几年,别往扈家那两人的面前凑。”
付天乐一时无言,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尚且觉得和苑眠分手的认知仿佛噩梦般没有真实感,怎么就断崖式的跨步到要一个人远走海外的地步了?
开口,只喃喃:“……苑眠不会的。”
他知道苑眠不会。
然而老爷子却没有听他的意见,反过来诛心发问:
“天乐,爷爷不想掺和你的私事,但你扪心自问,你对苑眠真的很好吗?”
付天乐哑口无言。
若是之前, 他或许还能活在只顾自己快活的狭小世界里不经大脑思考地反问一句不是吗。
可在事实接连被活生生撕开明白展示在他面前不容无视的眼下,他实在答不出‘很好’这两个字。
他到底没有自私到极限。
也还有那么一点良心。
付天乐暂时在家里被安置下来。
老爷子叫人送了他回房间,怕他没有理智的状态出现反复, 手机一时半会儿还是扣着没有还给他。
其实给了他他也无人可以联系, 他触不到苑眠, 不可能找张宿安,剩下那些朋友们,数量虽多,却没一个能诉诸心事。
再者,付天乐此时再回顾前景,又有不同, 前几日时, 他和一大帮朋友还聚过。
当时他正处刚发现苑眠失联不久,席间不由多少提起苑眠两句, 以无奈的语气抱怨苑眠耍性子,满桌子的朋友一反常态, 吃菜的吃菜, 喝酒的喝酒, 无人接他只言片语。
如今再想,那些藏在桌下的表情, 鬼鬼祟祟的眼神交换, 都成了一个个狠狠扇在付天乐脸上的巴掌。
传来敲门声。
付天乐开门, 是付母过来给他送水果。
送完没急走, 还想着和他说两句。
“别伤心了, 你这样妈看了多心疼。”
“再说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不得是老天都想要你正好今年收收心。”
“你好好休息, 去国外的事不用担心。妈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外头,回头就叫你未婚妻过去,跟到那头照顾你。”
付天乐就是这样受宠长大的,对这些关切宠溺已习惯了,今日头一回听到母亲说话就暴躁,甚至感觉晕眩:“什么未婚妻?哪来的未婚妻?”
付天乐几乎听不懂,“你之前说得时候我不一口回了吗?我不需要什么未婚妻,不想要未婚妻,你还没把这事撂下?”
付母亦振振有词,一脉传承地有自己的理由:“之前不是因为苑眠不同意么。”
这和苑眠有什么关系!?
忽地,付天乐脑中闪念,后觉悚然:“妈?你之前没背着我叫人找过苑眠吧?”
付母没回答,可她的反应回答了一切。
付天乐鼻腔里又冒出一股血腥气,眼前发黑。
发现又是时过境迁,他已经辨不清是什么感觉。
用力关上门,只剩他一人。
直到这会,他方才突然萌生出一则自己此前完全不敢去想也抗拒去想的想法:
他难道……以后永远都也见不到苑眠了吗?
永远?他们之间甚至没有告过别。
出国事宜很快准备妥当。
付天乐一连几日没有出门,直到日子离苑眠和扈光同的婚礼越来越近,才在老爷子的催促下郁郁出门走动。
他闭目塞听,尽可能不去听任何有关两人婚礼,可心中想见苑眠的欲望一直无法消退,在半保护半监视的保镖的陪伴下,付天乐去了市内一处并不怎么有很大名气的餐馆。
曾经在两人感情很好的时候,苑眠有一阵很喜欢吃这家的煎饺。
那时,若付天乐带着这家的饺子去探班,哪怕他自觉这么带东西十分寒酸,苑眠的反馈却总是喜欢。
现如今付天乐早已不知道苑眠的喜好有没有变化,正如他先前想要送礼物哄一下苑眠也私下花了很多时间——苑眠的需求和爱好随着时间发生了改变,他这几年的关注却没有跟上。
只能抱着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
或许其实也没有抱希望,只是无计可施,不知还能做什么。
然而出乎意料,付天乐在这里遇到一个一瞬都没有想到的人。
扈光同,在和厨师学煎饺子。
男人穿一件薄薄的米色毛衣,绑着个短短翘起的发啾,系着围裙,一副家居人夫模样,和平时穿正装谈生意的时候气势差距天差地别。
付天乐却只消一眼,浑身一震,下意识躲藏起来,无法和扈光同面对面相对。
自从那场饭局之后,他再没见过扈光同,自然,那点子生意也没谈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