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死闷葫芦真烦,管天管地的。
他灰溜溜地把烟从嘴边拿下来,塞回烟盒里,只给沈维点了火,干笑两声:“我在戒烟呢。”
沈维深吸一口烟,太多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也越发瞧边上的迟砚不顺眼。他单手拎起角落的备用椅往桌边一搁,对着迟砚抬了抬下巴:“先坐吧,周总。”
双人包间的长方形餐桌正好容纳两人对坐,本是适合情侣的设计。
大包太贵,时钦当时图省钱订了小包,这会儿看着那个不方便用餐的侧边位置,哪里敢怠慢两位老同学,即便一个是知根知底的好兄弟,一个是天天晚上要抱着亲的老公。
他一心只求太平,自己往备用椅上一坐,发现能同时观察两人,不用来回转头,不错不错。时钦指指餐桌两侧,忙不迭地积极邀请:“快坐啊!今天我请客,你俩都别客气。”
沈维:“……”
迟砚没去看时钦,目光扫过餐桌两侧,慢条斯理地脱下西服外套,随手挂到身后的实木衣帽架上,在正对包间门的主位坐了下来。
沈维心底冷笑,实在瞧不惯迟砚端着架子的做派,以前就这人模狗样的德行,也就时钦单纯,看不出来。
他没动那把空椅,手搭到时钦肩上:“时钦,你去坐那边,我坐这里就行。”
“啊,”时钦直摆手,眼神有点慌,“不用换,我坐这里挺好的,你快去坐,别不给我面子啊。”
沈维无奈坐下,刚好与迟砚面对面。他又一想,倒也行,总不能让时钦跟这货面对面坐着。
等两位老同学都坐定后,时钦悬到现在的心还没落下来,除非闷葫芦立刻给他原地消失!他打开菜单推到餐桌中央给二人看,想活跃气氛:“你们再点两个菜。”
迟砚:“都行。”
沈维:“你定。”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时钦来回各看一眼:“……”
操,这他妈谁还吃得下去啊?能不能走一个?
时钦被菜单上昂贵的单价吓退,订好的双人餐已经足够丰盛,他隔着羽绒服摸了摸那厚实的五千块钱,舍不得乱花,最后还是合上了菜单。
他没话找话地问兄弟:“沈维,我听许聪说你在澳洲,是不是打算定居了?”
“没有,打算回来发展。”沈维看对面一眼,“可能在北城吧。”
“……”时钦吓一跳,“你不回南城啊?”
“嗯,我爸也再婚了,生了一对双胞胎,我就不去添乱了。”沈维对时钦笑笑,把没抽完的烟掐灭,“他老婆只大我三岁,真他妈可以。”
听沈维说得轻松,时钦不知道怎么安慰,又恨不得扇自己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瞎问什么。
沈维想和时钦好好叙旧,架不住被迟砚搅了心情。他想起当年那对阴魂不散的兄弟俩,索性把话头转到迟砚身上,随口问:“周总这么出息,不知道你弟周焕,在哪儿高就呢?”
操,老兄你怎么也哪壶不开提哪壶!时钦正愁怎么提醒沈维,包间门适时被敲响,服务生端着菜进来了。
他拿起筷子招呼两人动筷,准备转移话题,结果沈维还在那儿夹枪带棒地往下说。
“我记得你弟以前就喜欢追着时钦跑,像个小跟屁虫。”沈维往椅背一靠,“今天这么有缘,不如打电话把你弟也叫过来,添双筷子又不麻烦,大家好好叙叙旧。”
“……”时钦筷子一抖,连忙夹了块熏鱼放到沈维碗里,眼神往沈维那边飘,“快尝尝这熏鱼,网上都说这是他家招牌,特好吃。”
说着,他抬起桌底下的脚,鞋尖悄悄碰了碰迟砚的腿,见迟砚没反应,又往前挪了下,鞋面贴紧对方西裤轻轻蹭了蹭,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希望这闷葫芦能麻溜找个借口走人。
现实是,迟砚非但没走,反而开口接了话:“他在国外,有机会我来安排。”
时钦:“……”你安排个几把!
“周焕还跑出国了?”沈维挑眉,“挺出息啊。”他清楚兄弟俩的家庭情况,周焕要想出国留学,那时候家里不可能拿出钱,出国读研就算了。周焕那蠢脑筋,学得还不如时钦明白,镀层金回来也没什么用。
“周砚,你弟这么牛逼呢,真厉害。”时钦夸完周焕,赶紧把话题拉到沈维头上,“沈维,你在国外读的什么啊?有没有跟洋妞谈恋爱?”
“金融。”沈维侧头,目光在时钦脸上转了转,“洋妞没意思,我还是更喜欢本土的。”
“哦,那你快找一个。”时钦正想问国外生活怎么样,哪知沈维又把话题绕回迟砚身上。
沈维:“周总找了没?混这么出息,身边应该不缺人吧?”
时钦:“……”他手忙脚乱又夹了块熏鱼往迟砚碗里放,桌底下的脚重新蹭上去,急巴巴地暗示着,“周砚,你尝尝这熏鱼,很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沈维打断时钦,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两块,“别光顾着我们。”
时钦:“……”
“不缺。”迟砚不露声色地避开桌底下的触碰,侧目看时钦一眼,对他说,“多吃点。”
一听这话,时钦人就紧绷了,脑子里随即闪出迟砚陪他吃饭的细节,每次喂他不爱吃的蔬菜,迟砚都会说一句“多吃点”。他一阵紧张,操,这闷葫芦是不是成心的?故意吓唬他。
“时钦。”沈维喊。
时钦:“啊?”
沈维放下筷子,盯着对面的迟砚说:“等吃完一起去买个彩票,说不定能中个几百万,今天这么‘巧’遇到周总,别浪费这运气。”
“……”时钦心都要虚炸了,不确定沈维有没有看出端倪。
确实太他妈的巧合,死闷葫芦肯定是跟踪他了,昨晚说什么出差全是骗人的鬼话!他越想越乱:手机和游戏本都设了密码,到底怎么发现的?凌默该不会就在附近蹲点吧?休假是假的?
随着菜陆续上桌,时钦也顾不得活跃气氛了,早吃完早结束。也亏了迟砚本就话少,基本不主动张口;沈维看样子也没兴趣和迟砚多聊,这场旧愣是叙得干巴巴,死气沉沉。
他没吃早饭,饿了一上午,只顾埋头狼吞虎咽,大鱼大肉不住地往嘴里塞,配着香喷喷的炒饭,连沈维剥好放在他碟子里的两只虾,都没多看一眼就囫囵吞下。
等鼓着腮帮子抬头,才发现两位老同学基本没动筷子,尤其迟砚面前的餐盘,干干净净,倒是喝了碗羹汤。
“你俩怎么不吃啊?”时钦嚼着满嘴食物,含糊问道。
“时钦,”沈维一边给时钦倒茶,一边刻意当着迟砚的面问,“你女朋友在安城吗?”
“……”时钦一口饭差点呛在喉咙里,慌乱地灌了口茶顺下去,眼神下意识飘向某人,声音都弱了半分,“不在,他出差了。”
沈维:“就是说你一直在安城?”
时钦一时语塞,自己在安城连个落脚处都没有,根本没法请沈维去家里坐。
眼看快吃完了,他情急之下只能胡编乱造:“我最近来安城出差,都住酒店。”
见时钦吃得差不多了,沈维打算带他换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叙旧,起身整了下衣襟,说:“时钦,我去趟洗手间。”
“好,你去吧。”
等沈维一离开包间,时钦腾地从椅子上起来,碗里最后两口炒饭都不吃了,凑到迟砚跟前,争分夺秒地小声赶人:“老公,你什么时候——”话刚说一半,他手腕就被猛地一拽,重心瞬间失衡,直直跌坐在迟砚腿上。
“你大爷的。”时钦吓得惊慌想起身,却被一双胳膊牢牢圈住,挣脱不了。
迟砚看着时钦油光发亮的嘴唇,没说话,只拿起桌上的餐巾,轻轻帮他擦着。时钦算着沈维上厕所应该没那么快回来,还能再说两句,便配合地噘了下嘴。
等嘴被擦干净,他立马搂住迟砚的脖子,在对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快速说:“我一会儿跟沈维去喝个茶,喝完就回家。”
“别回了,卖你的废品。”迟砚说。
“……操,你说得着我么?”时钦着急脱身,伸手推迟砚的肩,“快让我起来。”
“戏要演就演全套。”迟砚替时钦拨开挡在眉前的碎发,“酒店我给你订,等我工作结束,带你回去。”
“你真有工作?”时钦不信,“糊弄傻逼呢?明明就是在跟踪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迟砚没接话,手从时钦的衣摆探进去,抚上他刚吃饱的肚子揉了揉。那嘴胡吃海塞的,还是太瘦,没养出几两肉,昨晚都经不住他,别的没什么能耐,除了吃,也就在哭鼻子方面挺积极。
“别抱了,快让开。”时钦使劲扯着圈在腰间的胳膊,才拽开点缝,就又被更狠地压回迟砚怀里。
“等他回来,正式介绍下。”
听迟砚说得一本正经,时钦被吓得魂都在飞,无法想象沈维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他缩进迟砚怀里,很小声地商量:“你给我订酒店,今晚就让你爽个够,行不行啊老公?我跟沈维七年没见了,我知道你看他不顺眼,可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我不是你老婆么?那他就算你的……算你的什么啊?我不知道辈分,是小叔子吗?”
“……”迟砚放开傻子,起身取走衣帽架上的西服,离开包间前丢下一句,“等我电话。”
什么情况?时钦愣了几秒突然慌了,这闷葫芦该不会真要去找沈维麻烦吧?他急忙拉开门,正撞上回来的沈维,这才知道单已经被兄弟买了,顿时过意不去。
“他人呢?”沈维问。
直到这刻,时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有事先走了。”
“这顿饭吃的……倒胃口。”沈维直接问时钦,“你不是一直挺讨厌他吗?叫上他干什么?”
时钦嘴比脑子快:“我看他穿得人模狗样,又开那么好的车,拉他做冤大头啊,结果你把单买了。”
“我差他那点钱?时钦你啊……”沈维无奈摇头,“走,找个地方坐下来说。”
走到餐厅门口,时钦意外碰见一张熟脸,是园区里那家寰望科技的老板——李望。
迟砚也在旁边,不过背对着他,人高腿长,跟模特似的。他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又一想沈维还在身边,还是算了。路过时他偷摸听了一耳朵,听见迟砚在说和医疗相关的产品开发。
原来闷葫芦没骗人啊。
时钦心下恍然,这种有钱老板出差谈生意,肯定得选高档餐厅,再赶上个饭点,能偶遇上倒也不奇怪了,看来纯属巧合。
见到眼熟的小保安,李望倒是主动打了声招呼:“嘿,这么巧?”
时钦一怔,紧忙端出一副职场体面人的样子,伸手跟李望握了握,笑着应道:“李总好啊。”又转头跟沈维介绍,“这位李总之前帮过我。”
等介绍完,他才反应过来:操,歇菜,李望跟闷葫芦认识,他妈的说不清楚了,沈维要起疑心了。
沈维没兴趣结交任何和迟砚有关的人,只略一点头,目光又落回到迟砚身上。
他伸手揽住时钦,笑道:“就不打扰周总谈生意了。时钦,我们走。”
时钦抿紧嘴巴,就怕自己嘴把不住门,只盼着马上走,好跟沈维解释清楚。他刻意将脸偏向另一边,连眼角余光都没往迟砚那边扫。
李望看着两人往停车场方向走远,转头见迟砚神色如常,便撞了撞他胳膊,调侃了句:“行啊,情敌这么快就上门了?”
迟砚收回目光,只道:“AI医疗是几十年的远景,别急于一时。”
李望叹气:“研发碰上瓶颈,最近没什么进展,难免着急。倒是你,真不用去处理个人问题?晚上还有应酬,你就别出面了,我去应付,心思别光扑在工作上,得两手抓。”
迟砚从不过多谈个人问题。
若不是李望曾偶然看到他钱包里的那张证件照,又随口提了句园区里新来的小保安,长得很像时钦,他这个习惯或许会维持得更久。
以前迟砚没把金钱当回事,但现实让他清楚,很多事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
娇包从小娇生惯养,更需要钱来精心养着。有合适的项目,他自然不会错过,甚至亲自跟进。他一直忙到李望应酬前,回到车上已经六点多,给时钦打电话,听筒里却传出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沈维挂了电话。
“我操。”时钦脸色瞬间大变,肉疼得直皱眉,那部新手机用了才半个月,怎么就被偷了?他焦躁地在游戏厅里扫视一圈,脑子倒带似的,飞快回忆之前的每个细节。
怕被沈维看出他和迟砚的关系,一出餐厅,他就把手机调了静音。连茶馆也没去,就是怕沈维多问东问西,只半真半假地解释了左脚的旧伤。后来他特意搜了主城区的游戏厅,挑中这家,打着“重回高中”的幌子,硬拉着沈维进来玩。
手机明明一直好好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没挪过窝……直到他坐在推币机前玩嗨了,手贱想看看闷葫芦有没有发消息,才掏出来扫了眼屏幕,看完随手就搁在了装游戏币的塑料筐边,那也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啊,再然后……就不见了。
见时钦脸色不对,沈维开口:“我去找老板调监控。”
“等会儿!”时钦一把拽住兄弟。
他转念一想,手机里的自拍早删了,和沈维的聊天记录也清过。要说照片,也就偷拍过闷葫芦给他按脚的那几张,再说还设了密码,别人不可能打开。
“算了,丢就丢了。”
“手机里有没有重要数据?你再仔细想想,我先去调监控。”沈维都佩服时钦,他不过是去了趟卫生间,一回来时钦那脸就白得没有血色。
除了几张偷拍,数据只有消消乐的闯关记录。时钦就怕事闹大,为个手机报警,再把自己给搭进去。只是想到自己没身份,订酒店得靠迟砚,联系不上对方有点麻烦,黑车司机早在离开餐厅时打发走了。
他一阵烦躁,兴致全无:“沈维,走吧。”
“这就走了?”沈维望向他。
幸好兜里的现金还在,时钦盘算着找个黑车先回北城,可一对上沈维那探究的目光,又蔫了。
中午饭是沈维结的账,游戏币也是他掏的钱,自己这趟跟来,全程蹭吃蹭喝蹭玩,现在直接把好兄弟扔在安城,也太不厚道了。
“那再玩会儿。”时钦说。
沈维早察觉出时钦不像以前那样跟自己亲近,话都变少了。他走到游戏厅角落供游客休息的沙发坐下,直言道:“时钦,你有事就走吧,不用硬陪我。”
“……”时钦跟着坐了过去,千头万绪堵在胸口,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
游戏厅里闹哄哄的,他心想陪沈维留下来玩,晚上住哪儿?让沈维瞧见他进那种廉价招待所,还要用假名登记吗?
横竖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时钦拍了拍沈维的腿:“走走走,出去吃饭,我陪你玩到底。”
“是在陪我玩吗?”沈维转头,盯着时钦,“时钦,是我陪你玩了一下午。你要真没什么话跟我说,就算了。你说左脚是从楼梯上摔的,骨折没治好,我信。可别的呢?支支吾吾,没一句话实话。你没参加高考,跟我说你爸都安排好了,出国后会联系我,结果等我出国,就看到你爸的新闻……”
时钦望着沈维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话到嘴边滚了滚,最后挤出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其实我……我欠债了。”
沈维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从南逃到北,就是为了躲债。”多亏游戏厅里吵得震天响,喧闹刚好能盖过他的声音,时钦往沈维身边凑了凑,只捡能说的讲,“我爸走了没多久,我妈就查出宫颈癌晚期。我没本事,拿不出钱给她治病,就去借了高利贷……”
“为什么不找我?”话刚出口,沈维就后悔了。那时候的自己,又能帮上时钦多少忙?时钦好面子,怕拖累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可我妈还是走了。”时钦的声音低了下去,慢慢说着,“就半年时间,她本来那么漂亮,后来瘦得吓人,我都不敢去医院看她……”
“对不起,时钦。”沈维手臂用力地搂住时钦,在他肩上拍了拍,“是我不好。”
“没事,都过去好多年了。”时钦没再往下说,轻描淡写地带过现状,“后来利滚利,越欠越多,我还不起。他们混黑的,势力大,能查到我的行踪,我只能东躲西藏。不是我不想跟你多待,是我要脸,不想让你知道这些,到现在我也只敢住招待所,这身名牌……”时钦扯了扯羽绒服,真假掺着编,“其实是那个李总看我过得不容易,资助我的,我在北城一园区当保安,他就在那里开公司,我也不知道他会认识周砚,今天真是太巧了。”
沈维听完,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在我面前还那么好面子干什么?有难处你他妈就不能跟我说一声,那时候帮不了你,我现在还帮不了你吗?”
“都过去了嘛。”时钦扯着嘴角笑了下。
沈维问:“现在一共欠多少?”
时钦用胳膊撞了兄弟一下,玩笑道:“怎么,你还想帮我还债啊?”
“嗯,我帮你还。”沈维说得认真。
“……”时钦动作一顿,怔怔地望了沈维几秒,胳膊一伸,揽住兄弟的肩膀往他身上靠了靠,“沈维,你真是我好兄弟,这辈子能认识你,我死也值了。”
“别他妈胡说八道。”沈维皱眉追问,“到底多少,告诉我。”
“不用,我都躲这么多年了,他们找不着我。”时钦无所谓地说。
“这事等我回来再跟你好好谈。”沈维又问,“那女朋友,到底真的假的?”
“假的,这不是想让你看我过得好么,”时钦收回胳膊伸出手,信口开河,“戒指是两元店买的,不错吧?这事翻篇啊,利滚利这么多年,估计有上千万了吧?真让你还,你内裤都得赔光。”
“上千万了?”沈维沉思小片刻,“行。”
“行个屁啊,我死都不会还的。”话赶话到这份上,时钦想起被赵萍救起的那天,索性也不再纠结,把话摊开说,“沈维,我妈葬在南城的青山公墓,我那时本来想给自己也买块墓地,不是要逃债么,不敢用身份证,回头我把墓地的钱挣出来给你,万一我哪天——”
“给我闭嘴!”沈维厉声打断,语气发沉,“你他妈才多大?就跟我说这个?”
“我这不是怕自己哪天突然出意外嘛。”时钦说得轻飘飘,“人都会死的。”
“你就不能盼着自己点好?”沈维霍地站起来,“不说这个了,还玩不玩?你以前不就最爱推币机吗?一坐一下午,叫你回去也不回去,我去充游戏币。”
“欸!”时钦没拦住,看着沈维走远,无奈想,玩就玩个痛快吧!反正手机丢了,又不是他故意不接电话,接不到能有什么办法?闷葫芦总不能怪到他头上。
这一放开玩,时钦竟撞了大运,推币机屏幕的九宫格忽然连成一串,哗啦啦赢下三千多枚游戏币,吐币口源源不断地涌着硬币。旁边立刻围过来几个小朋友,都羡慕地盯着他,沈维也在边上夸他。
时钦好久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下意识就想摸手机,拍下来给某个闷葫芦看看他有多牛逼,手往口袋里一伸,才惊觉手机已经被偷了。
“沈维,你快帮我拍下来!”他兴奋地扯着沈维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有光,“回头把照片发我,我晒朋友圈,这可是我的战绩!”
“行行行,真牛逼!”沈维笑着掏出手机,连拍好几张,镜头一转,顺手把时钦带梨涡的笑脸也框了进去。
三千多游戏币又推出来一千多游戏币,一个筐根本装不下。时钦到底是长大了,没以前那么稀罕游戏币,干脆大方地分给了围观的几个小朋友。小朋友们立马起哄,围着他喊:“谢谢哥哥!”
“哎呀别客气,”时钦大手一挥,笑得爽朗,“哥哥今天把好运分给你们!”
他只留了一百多枚游戏币,目光扫过旁边一排娃娃机,转头冲沈维扬了扬下巴:“喜欢哪个?我给你抓。”
“你够了啊,我都多大的人了?”沈维哭笑不得,“都送了吧,出去吃饭,八点了。”
时钦的目光在娃娃机间来回游移,忽地瞥见一台机里堆满了死鱼眼狗仔玩偶,那耷拉着脸的鬼表情,越看越像某个闷葫芦。
他脚步挪过去,直接投了两个币,心里打着注意:抓一个当礼物,回北城正好哄闷葫芦开心。
一百多枚游戏币全花光,时钦成功抓出三只娃娃,硬塞给沈维一只绿色恐龙,剩下两只一熊一狗,揣进怀里抱了抱,才塞进老板给的塑料袋里。他打算都送给闷葫芦好了,以前给周焕抓过娃娃,还没给闷葫芦抓过。
游戏厅附近有条美食街,时钦提前查过。他掏出两百块现金,说什么也不让沈维花钱,硬是拉着人从头吃到尾,鸡排、炸串、水果捞、卷饼、章鱼小丸子……眼睛看到什么都想尝一口,自己还不吃独食,必须分享给兄弟。
沈维被塞得吃不下了,连连求饶:“放过我,当我是猪呢?”
“你行不行啊胃口那么小,个子白长了。”时钦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话都含糊。
“真不吃了。”沈维推开时钦递来的肠粉,“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吃?”
半敞开心扉后,时钦说话也没了顾忌,又舀起一大口肠粉塞进嘴里,在嘈杂的人群里边吃边含混地说:“头两年老吃不饱,看见什么都想吃,吃不起我就先记下来,又怕哪天突然死了,好多想吃的没吃到多遗憾啊,现在吃爽了。”
“……”沈维一把勾住时钦的脖子,又歪头在他发顶蹭了蹭,“成心让我心疼是不是?等着,等我回澳洲把事情处理完,就回来创业。上千万一时拿不出来,但保你衣食无忧,没问题。”
“去去去,谁要你养。”时钦问,“什么时候回澳洲啊?”
“我请了半个月假,回去还有个项目要交接。”沈维临时改变主意,接着说,“在安城跟你玩两天就先回去,把工作交接完,马上回来创业,你来给我打工。”
“真的假的?”时钦眼里闪过一丝期待,又很快黯淡下去,“我什么都不会,还给你打工,当清洁工啊?”
沈维笑:“给我当助理,表格会做吧?”
时钦只当是玩笑,笑道:“看不起谁呢?赶紧做大做强,我后半辈子就靠你了啊。”
沈维:“冲你这话,我也得做大做强。”
时钦想着迟砚要出差三天,便决定在安城多陪兄弟玩两天,后天下午再一起包车回北城。
反正沈维没有迟砚的联系方式,两人压根碰不上。等回去了,他再好好补偿闷葫芦,大不了在床上多哄会儿,学学片子里的那些花样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