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迟砚,语气加重:“做得这么绝,圈子里已经传开了。我不确定覃少宗有没有见过你,万一他把这事和时钦联系起来,狗急跳墙反咬一口,不是没可能。二来,他爸当年嫌丢人没追究,不代表覃少宗自己没记仇,说不定出院后早查过时钦的行踪,多防着点总没坏处。”
沈维的顾虑,迟砚去年动身去美国前就已考虑周全。
可再周密的盘算,也抵不过他一想起时钦吃过的苦,想起那瘦弱的身形,一瘸一拐的背影,脑中便只剩一个念头:让人渣从根上彻底烂掉。
沈维问出关键:“所以,覃少宗有没有见过你?”
“没有。”迟砚看沈维一眼,“你不该去留意他。”
“放心,不至于打草惊蛇。”沈维说,“我和覃少宗以前在派对上碰过面,有这点交情打底。我托的那位前任信得过,用的理由也合适,谈合作项目。覃少宗爱显摆,又缺钱,我这老乡上赶着巴结,就看他联不联系我了。”
迟砚没再多言。
“今天小年,我来就是提前陪时钦过节,之后就不过来了,看情况可能再回趟南城,有事微信联系。”
沈维说完,还是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般,拍了拍迟砚的肩,叮嘱道:“照顾好时钦,我走了。”
等沈维离开后,迟砚独自坐在沙发上,翻开了那本影集。
照片里的时钦朝气蓬勃,眼神清亮,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扬着劲儿,浑身裹着股未被尘嚣浸染的少年锐气。
有在游戏厅冲镜头咧嘴笑的,露出单颗小虎牙;有在户外被阳光晒红脸颊的,额前碎发沾着细汗;还有篮球场上跃起投篮时的矫健身影,球衣被风吹得鼓起。
从青涩到渐渐抽条长开,相册几乎完整定格了时钦的整个少年时期。迟砚又从头一页页慢慢翻看,像闯进了时钦鲜活的旧时光,舍不得离开,目光长久地停住,思绪随之飘远。
他曾真真切切见过这样意气风发的时钦,在初三中考前的某个周末。
那是迟砚去南城八年之后,第一次在街头遇见自己记挂了多年的那个小娇包。
那天,时钦骑着辆红黑相间的山地车,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儿从他身边耍酷掠过。风带起衣角,他下意识抬眼望去,紧接着便听见沈维那声熟悉的喊叫。
“时钦,你特么慢点!去新华书店还那么积极,疯了?!”
就在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忘了。忘了手里给继父买的生日蛋糕和礼物,忘了要给周焕补功课,也忘了母亲叮嘱他早点回家做饭。他转身就往公交站跑,心跳得快飞出嗓子眼儿。
带着一脑门的汗,他在那家四层楼的新华书店里一圈圈地找,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小说区的书架旁,看见了那道鲜活的身影。
他没有上前,只是隔着一排书架,透过书脊间狭窄的缝隙,成了一个窥伺者,目光循着少年逐渐长开的轮廓一寸寸静静描摹,耳朵捕捉着对方每一句随意的话语。
“时钦,想好填哪个志愿了吗?”
“除了城北高中,还能去哪儿?有得上就不错了。”少年嗓音清脆,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操,我妈今年给我找了一堆家教,想让我考一中,她真把我当天才了?我爸也老打电话训我,说我是上技校的命……我他妈这次一定要争口气!”
“嘘,嗓门小点,我也准备报城北高中。”
“啊?沈维,你跟我不离不弃,真是我的好兄弟!”
“叫你嗓门小点,影响别人看书。”
“可你成绩比我好,去城北是不是有点可惜啊?”
“不可惜,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嘿嘿,好鸡头,那我还要跟你分一个班。”
十八年了……迟砚指腹缓缓抚过照片上那抹灿烂的笑容,岁月如梭,当年那个娇包小少爷,终于重新回到他的世界,完完全全属于了他。
他合上这本珍贵的影集,起身回到书房,打开搬家时一并运来的保险柜,将影集小心放入其中。
就在合上柜门前一刻,迟砚扫过角落的加密硬盘,动作微顿。
迟放年底那句提醒,在他脑中闪过:“我明着跟你说,迟肃在防你,你越表现得不在意,他越觉得你是个威胁。”
而一个威胁,自然越容易引起注意。
太久没回迟家,与迟肃更没什么交集。迟砚合上保险柜门,拨通迟放的电话,等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那头传来的却是连戈含笑的嗓音。
“小迟总,你二哥在睡觉,是要紧事儿吗?”
“不要紧。”迟砚语气简洁,麻烦连戈等迟放醒了回个电话。
挂断后,他转而拨给助理凌默,直接吩咐:“想好好过年,还是要一百万奖金。”
电话那头,凌默先一愣,随即应道:“迟总,有事尽管吩咐,我闲着也是闲着。”
“覃少宗回国了。”迟砚交代,“他手头很紧,可能跟迟肃的人有接触,这只是猜测。你开车去南城确认一下,盯住他的行踪,别暴露自己。”
几年没回国的人突然回来,凌默瞬间了然。若迟砚真被迟肃暗中盯上,那他之前的动静确实不算小,行踪几乎等于透明。不过收购覃家企业的那笔钱走得极为隐蔽,从海外信托出来,先倒一手到空壳公司,再换了合规名目层层转进来,这么七拐八弯的,迟肃应该查不出来。
调查行踪本就是凌默的拿手活儿,这事也一直由他负责。他稍作思索,语气严谨地确认道:“迟总,我需要明确消息来源。”
迟砚望了眼窗外飘起的雪,说:“沈维跟覃少宗有过接触,你跟他联系也行。”
“好的,我尽快联系沈维。”
书房恢复安静。
迟砚转身面向窗外,目光落在漫天风雪里,沉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本命年眼看即将熬到头,时钦在搬新家前就网购了台日历,每天亲手撕一页,盼着把这晦气的“槛儿年”赶紧撕过去,往后日子顺风顺水。
他生怕老天爷在最后关头使绊子,每天过得格外小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窝着不是打游戏,就是上网挑各种情趣用品,还能赶上年前最后一波快递。等下回再出门,就得是大年初四去医院做产检了。
可偏偏就在离年初一没差两天的节骨眼上,他察觉到了迟砚的不对劲!
“别动!”
时钦连电视剧都顾不上看,起身一把挡住迟砚去路。见赵萍跟着站起来,双手冲他着急比划。他忙单臂扣紧迟砚胳膊,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赵萍发微信,语音识别直接转文字:“干妈,我们没吵架,你先看电视。”
赵萍看完文字,又比划两下,这才点头坐下。
“迟放的电话,我去接一下。”迟砚轻声解释。
“在家还开静音?”时钦紧跟着迟砚往书房走,不满数落,“别以为我没发现,你这几天手机一直静音,连震动都关了,看得倒挺勤快,背着我在外面偷人呢?当我面接!开免提!”
“……”迟砚没辩解,只怕时钦闹脾气,这两天午睡时都没放过他,不依着点就闹,非得捅了才听话。他接通电话,按下免提,“二哥。”
“我回迟家了,你明儿真不回来吃年夜饭?”迟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老头子一见我就问起你,我说你流感严重,帮你糊弄过去了。他一会儿估计得给你打视频,你赶紧躺着装装样子,初二还是回来一趟吧。迟肃那傻逼也问起你了,听说你生病,还让我带句话,祝你早日康复,难得啊。”
迟砚:“行,谢二哥。”
“那小畜生电话进来了,回头再说。”
电话被匆匆挂断,迟砚知道傻子要兴师问罪,先开口解释:“我大伯一家子去了马来西亚过节,今年就没那么热闹,我爸不会催我回去。”
“原来你是编的借口啊,我还纳闷你怎么能不回去呢。”时钦倒没兴师问罪,反而警惕起来,“那傻逼在跟你阴阳怪气,肯定没安好心,你初二自己小心点,听见没?”
“嗯。”迟砚刚应下,手机就被时钦一把抢了过去,早料到这傻子不可能这么乖。
“我怎么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时钦头一回查迟砚手机,边翻边嘀咕。
微信里没翻出可疑痕迹,通话记录也正常,他顺手点开短信,意外瞥见了周焕的名字。
迟砚有月末定期清理短信的习惯,而周焕月初发来的短信,这会儿反倒成了可疑之处。
“操,你这不是有周焕的号么?”时钦点进去,看到周焕大半个月前发来的两条短信,纳闷问,“你为什么不让他回来过年?他都想你了啊。”
迟砚淡淡解释:“机票太贵。”
“啊?”时钦匪夷所思,“贵你给他出啊。”
凌默那边随时有消息或电话进来,迟砚顺势拿回手机,说:“他要强,不花我的钱。”
“谁让你拿回去了?怕我查出什么?”时钦本是随口开玩笑,忽然想起周焕的照片还没给沈维看过,又是通过邮件发的,他立马找到邮箱软件,点开收件箱。
果然看到了周焕发来的不少邮件。
时钦往下划拉邮件,一封封点开,顺便瞧一眼发件时间,发现兄弟俩联系得并不频繁,基本几个月才简短聊一次,不生不熟的。但内容又不算生疏,多是周焕分享在澳洲的工作,迟砚简单回复几句。话题始终绕着工作和生活状态,没提过父母,周焕似乎也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直到点开最早一封,里面只有短短一句:【哥,我对不起你。】
第66章 不一样的春节
“对不起你?”时钦看不懂这没头没尾的邮件,当即就问,“什么意思啊老公,周焕怎么对不起你了?”
好不容易撬开过这闷葫芦的嘴,他哪肯罢休,现在就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宝宝,有问题从来不留着过夜。
迟砚望向窗外,小年那天的积雪还没化干净,薄薄一层覆在楼下的景观植被上,被城市灯火衬得有些寂寥。
像是被这片雪色勾起了什么,他静了片刻,缓缓开口:“我继父六年前投资生意失败,让我妈找我要五百万,一次性买断她对我的生养之恩。”
“……”时钦听得愣住了,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迟砚转过身,目光落到时钦睡衣被孕肚顶出的圆润弧线,夏天一到,小不点就该出生了。
他容不得任何变数。
隔了几秒,他才接着道:“那时候我在美国读大学,跟我爸还不亲,名下没有资产,只有固定的生活费,短时间里凑不出这笔钱。”
时钦这下捋清楚了。
就算迟砚的继父不是个东西,可那边有他的亲妈,还有个打小感情就要好的弟弟,连寄人篱下的日子都能熬过来,怎么可能单单因为性取向不被亲妈接受,就彻底断绝来往?
原来是被逼到绝路上,才不得不斩断那份亲缘,连带着和周焕的兄弟情,也渐渐淡了。
“后来呢?”时钦忙把手机搁办公桌上,伸手牵住迟砚。
“是迟放掏的钱,处理了后续,没惊动我爸。”迟砚的声线依旧平稳,“周焕接受不了他爸的做法,替他爸跟我道了歉。那之后,他拒绝花我的钱,一个人去了澳洲打拼。”
迟砚回握住时钦的手,慢慢说:“老婆,没跟你提这些,是觉得都过去了。”
时钦听完,心都疼死了,哪还说得出半句重话。他整个人埋进迟砚怀里,脸紧紧贴着他胸口,声音又轻又软:“老公你别难受啊,反正那破家没什么好待的,我们现在有自己的家了!”
“嗯。”迟砚抬起手臂抱住时钦,下巴轻轻抵在他发顶,微蹭一下,眼神却落在书房一角的保险柜上。
“欸,我想到了!”时钦猛地从迟砚怀里抬起头,“周焕不肯用你的钱,用我的啊!我给他买机票不就结了?”说着就要挣开,“我去客厅拿手机,这就跟他联系。”
迟砚:“……”
时钦眼珠一转,脑子里又飞快闪过一个主意:“你要是怕他觉得我们是两口子,连我的钱也不肯花,我们就先假装不熟,等他回来了再告诉他,估计得吓一跳。”
迟砚手臂一带,将人稳稳揽回怀里:“挺着肚子瞎折腾什么?明天除夕也赶不上。他忙着挣钱,别影响他工作,等明年春节,再给他买。”
窗外天色黑得快,时钦回过神,忽然认真说:“老公,我是觉得周焕人还行,知道自己爹不是个东西,才愿意掏钱的。你还认他这个弟弟,那他就也是我弟弟。”
迟砚喉结微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指尖捏起时钦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低头将吻下去时,余光里桌上手机屏幕骤然一亮,是迟耀的视频电话。他及时松手,放开了时钦。
时钦一瞧屏幕上蹦着个“爸”字,瞬间想起刚才迟放电话里的叮嘱,比迟砚还急,拽着人就往卧室走,声音都绷紧了:“快快快,赶紧躺床上装病!先别接,接快了不像病人!”
“……”迟砚就这么被半拉半拽地弄进卧室,按在了床上。
“操,等等!”时钦匆匆扫了一眼,见自家闷葫芦穿着睡衣都体面整齐、俊得惹眼,实在太他妈帅了,哪儿有半点生病的样子?简直是随时能走T台的男模!
他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把迟砚头发一顿乱揉,揉得乱七八糟,嘴里还不停快速指挥:“眯着眼说话,得有气无力知道么?拿出比死人多口气的劲儿来,声音虚一点,再多咳两声,好了,快接!”
“……”
迟砚想告诉躲在床边的傻子,用不着这么夸张。可一看时钦眼睛亮晶晶地直盯着他,还跟导演似的,冲他瞎比划手势,那副全情入戏的傻样,倒叫人没法不配合,于是接通视频。
屏幕里映出他生物学父亲的脸。
他眼帘微阖,声音虚了几分,恰到好处地咳了两声:“爸……咳咳,新年快乐。”
视频那头,迟耀一见小儿子病恹恹的模样,眉头立刻拧紧。到底是养了快八年的孩子,语气里那惯常的威严松了下来:“好好的怎么流感了?医生上门看过没有?”
“嗯,谢谢爸关心。”迟砚又闷咳两声,气若游丝地应道,“我快好了……初二回去看您。”
“咳成这样甭回来了,”迟耀打断儿子,交代起来,“压岁钱汇到你的信托了,尽快把病养利索,元宵回来,我给你安排了林家的姑娘,到时候见一面,两家长辈都挺合意的。”
闻声,时钦当场就变了脸,压根没料到迟砚那个管不住二两肉的爹,居然会亲自出面拉皮条。
他气不过,伸手在迟砚腿上掐了一把,脑袋偷摸探过去,仓促又小心地扫了眼屏幕,不由得懵了下。迟砚说自己长得像妈,可屏幕里那人的眉眼轮廓,那面无表情还带点严肃的神态……
闷葫芦分明是像他爸啊,连迟放都没这么像这个老皮条客。
时钦没见过迟肃,但这会儿却懂了对方为什么防着迟砚,把迟砚视作威胁。
这感觉他太熟悉了,只因为韩武长得更像韩贤,他那点可笑的嫉妒心就疯狂作祟,总觉得爸爸偏心哥哥,才会狠心抛下自己,不然为什么先被送出国的是韩武?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父子俩有多像,迟肃当年质疑迟砚的私生子身份,不就是故意让他难堪,想狠狠给一个下马威么!
迟砚简短应着,视频一挂断,便坐起身,一把将时钦捞过来牢牢抱坐在自己腿上。
还没来得及开口哄,怀里的傻子就仰起脸,特别善解人意地冲他来了一句:“老公,元宵节你回去相亲吧。”
迟砚:“……”
“我只允许你相个亲啊!”时钦警告着,碎碎念起来,“就当应付你爸,先见一面,顺便气气迟肃那个傻逼。他一看你爸亲自给你拉皮条,肯定急得跳脚。你正好拿出态度,显得你想结婚要孩子,还能给他个下马威,这叫一箭双雕,懂不?”
想到迟放,他紧跟着补充:“要不跟你二哥学学?他说他那个未婚妻是私底下谈好的,就是应付长辈演演戏。你也演一场,我……我不跟你计较,但你晚上回来得补偿我。”
“……”看时钦一脸深明大义,说的时候又咬牙切齿,迟砚眼底闪过笑意。
他偶尔会觉得,这傻子一点也不笨,反倒鬼精鬼精的,脑瓜里净是些馊主意。
“妈的,急死我了。”时钦低下头,随手撩起睡衣下摆,盯着自己已经隆起明显的孕肚,“这小东西怎么还不长大啊?我恨不得现在就生!下周开始给他做胎教,催熟!”
迟砚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凑近在时钦白净的脸蛋上轻轻一吻。
“老婆,不用等到元宵节。”他说。
“什么意思啊?”时钦没听懂,“你初二就要回去相亲?你爸不是让你别回去么?”
“他已经急得跳脚。”迟砚简短透露了一句。
“真的假的?”时钦好奇追问,“你二哥告诉你的?刚才电话里也没提啊,那傻逼怎么跳脚了?”
迟砚没有往下说,转而道:“我今年的压岁钱跟他一个数,光这点就能让他跳脚。”
时钦:“多少?”
迟砚:“两千万。”
时钦震惊道:“操,这么多?我以前收的压岁钱,最多也才两万啊,我爸妈怕我学坏。”
“只是钱而已。”迟砚解释道,“今年是我回迟家的第八年,八这个数吉利。我爸好收藏,也很迷信,听迟放说,今年会给我添件小玩意儿。我没回去,迟肃大概觉得我在装。”
“……”时钦愣了两秒,随即炸毛,“你他妈怎么不早说?明天就给我回去!这节骨眼上你装什么装啊?!不行,你现在就回去,我要看看是什么古董宝贝。”
迟砚:“……”
时钦越说越急,恨铁不成钢:“你爸这是重视你啊!你说你拎得清不?当初在我面前就一直装逼,不装能憋死你?啊?那十块钱停车费是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哼,处处跟我臭显摆,幸亏我是你老婆,要换别人,恨不得揍你一顿!”
眼看时钦那嘴叽叽喳喳停不下来,迟砚捏住他下巴,直接以唇堵住,厮磨片刻才退开些。他看着时钦的眼睛,低声说:“老婆,我生病了。”
时钦:“……滚你的,又装逼了?”
迟砚:“嗯。”
“还他妈有脸‘嗯’?我现在就让你悔青肠子!”时钦气得一把推开迟砚,下床直奔衣帽间,进去前还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求我也没用!”
时钦左脚有旧伤,肚子又一天天显怀,迟砚哪里放心由他一个人折腾,下床跟去衣帽间。
他早知这傻子背着他网购,偷偷买了套女仆装,可一进去,就见时钦从夏装衣柜里翻出几条花里胡哨的裙子不说,竟抖搂出几双扎眼的丝袜……
“老公,看清楚没呀?”时钦精准抽出一条浪到骨子里的透明蕾丝吊带袜,故意在迟砚面前晃了晃,眼里带着挑衅的勾人意味,“我今晚本来要穿这个给你看的,贼他妈性感,现在你别想了!”
迟砚喉结轻滚了下,没说话。
“还有这个,”时钦又拎出另一条,成心把关键处的设计展开给他看,恨不得怼到他眼前,“开裆的,性感吧?没你份!我穿了自己照镜子都不给你看!”
迟砚这才开口:“大过年的,别闹了。”
“谁他妈跟你闹了?是你先跟我闹,什么都不跟我说清楚!”时钦梗着脖子反驳。
迟砚两步过去,顺势抽走他手里那堆没眼看的东西:“别瞎穿这些。”
“……???”
同为男人,时钦绝不信迟砚真能无动于衷。下单这些裙子和丝袜时,他可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购物车加了又删,删了又加。一想到这闷葫芦每晚那么伺候他,怕伤到他肚子里的小东西,一直小心翼翼忍耐着,他才咬着牙接受自己被传染成变态的事实,就为哄这闷葫芦高兴。
结果呢?
大爷的,闷葫芦怎么敢无动于衷?!
时钦那股火刚顶到嗓子眼,正要发作。
“没洗过,不干净。”
听迟砚说得一本正经,棺材脸上瞧不出一丝破绽,时钦像是终于抓住了他的把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得意的笑:“你个騒货,装得累不累啊?我说了求我也没用,洗干净也别想!”
迟砚:“……”
嘴上这样说,可晚饭刚吃饱,时钦自己就变卦了。他当着赵萍的面,在餐桌上就理直气壮地发号施令:“老公,你先去洗一条,那么薄,吹风机吹吹就干了。”
即便赵萍听不见,迟砚也接不了这茬,只道:“我收起来了。”
时钦不敢发脾气,憋着气质问:“你收起来干什么?”
迟砚抬眼看他:“等七七出生了给你。”
时钦:“……???”
快递已经停运,时钦死活翻不出那些丝袜和裙子究竟被藏到了哪儿,也不管了,过年要紧。
时隔七年,他终于过上一个不一样的、热热闹闹的春节,有干妈有爱人陪伴。非要挑点不满意的,还是丝袜,想在除夕夜准备的惊喜让闷葫芦给搞没了。
当然,这个年让他最满意的是,他收到了久违的压岁钱。
干妈给他包了两千元的红包。
好兄弟沈维给他转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连迟放那个拉皮条的,都给他转了八万八。
而迟砚就比较难了,转让财产和股份都不管用,甚至许诺要把他爸收藏的古董送给时钦,依旧没能让时钦如意。
谁能想到,这傻子在阖家团圆的除夕夜,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条情趣丝袜。
真的没辙。
第67章 这一刻
大年初四一早,时钦被迟砚从被窝里捞出来时还迷糊着,直到被抱去卫生间放完水,他才一个激灵,今天要产检做唐氏筛查,得空腹抽血。
但凡碰上空腹的检查,他就别想睡懒觉了。
他赶紧揉开眼睛,戳亮手机屏幕,看到赵萍七点五十发来的消息和保温饭盒照片,瞬间乐开花,手伸到迟砚眼前晃了下屏幕:“老公你看,干妈也怕我饿,给我装了疙瘩汤,等抽完血正好能吃。”
迟砚正俯身帮时钦套袜子,扫了眼屏幕后说:“不用空腹,让她过来吧,吃完再去。”
“啊?”时钦疑惑,“那个唐氏筛查不是得空腹抽血么?干妈昨天问过我,我特意用手机查了的,要空腹,她就是怕我饿,才说今天陪我一起去医院。”
时钦向来不记事,忘性又大。迟砚顺手捞过裤子,蹲下身帮他套着裤腿,把两天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直接做无创,准确率比唐筛高。”
“哦。”时钦只负责揣娃,懒得了解这些,等慢悠悠起身把裤子穿好,他打了个哈欠,反应过来,“那你这么早把我弄醒干嘛?就不能陪我多睡会儿。”
迟砚替他理裤腰的动作停了半秒,指节微顿,未等时钦察觉便已恢复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