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周末,你跟他谈谈吧。”最好早点看清周青染不是个好人。
男人一夜未睡。
清晨七点,出院开车回庄园。
这是回京市后严琛第二次踏入这座承载了他儿时记忆的地方。
半个月没有回来,他却不是对庄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知道青染喜欢在下雨天看景,知道青染会在凉爽的傍晚躺在户外草坪上吹风,知道青染喜欢叫厨师做各种好吃的,还尤其喜欢他的书房……
他知道很多,可惜的是,不是青染亲口告诉他。
暗中传递过消息的管家在旁听候吩咐。
严琛收敛思绪。
“他走了?”
管家不清楚二人关系,如实回答:“周先生还在休息,不过已经告诉我们今天就会搬走。”
听到青染还没离开时严琛心情松快了些,然而随即听说对方今天就准备搬走,心脏又泛起一股麻木的钝痛。
手臂有些脱力,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钥匙。
他示意管家退下,放下钥匙将自己重重摔入沙发。
视线沿着旋转楼梯盘旋而上,不自觉想象某个人每天从楼梯经过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突兀发出的声响将兀自失神的男人惊醒。
二楼一间卧室的房门打开。
走出房间的青染目光倏然与楼下男人对上,脚步顿了顿,继续提着行李下楼。
他带的行李很少,只有几身换洗衣物,加上夏天服装布料轻薄,哪怕再装上几份赠予文件,一个手提旅行包也绰绰有余。
到了楼下,男人也起身走到楼梯口。
严琛下意识去接他手里的提包。
青染侧身避开,抬头,近了才发现那双始终注视他的黑眸泛着红血丝,眼睑有着明显的青黑。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心中因闪躲枯萎的种子刚要因这句话发芽。
下一秒青染便弯唇笑起来,说:“不过还是恭喜你恢复记忆,阿琛。”
熟悉的口吻是如此轻描淡写。
严琛只觉心脏忽地被攥紧,血液迸溅蔓延出酸涩的疼痛,一瞬间难以呼吸。
“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么。”
“阿琛想听我说什么?”青染微微偏头。
阳光从落地窗外斜照进来,他站在金色的光里,头发眼睫被染上温暖的色泽,美好得宛若神人。
一步之隔的严琛却无法被这份温暖笼罩,置身冰凉的阴影里。
“你欠我一个解释。”沙哑的嗓音很平静,他甚至可以不怪青染骗他。
“如果你有苦衷——”
青染觉得好笑:“我说苦衷你就信?”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男人近乎发狠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无论是亲戚逼迫,亦或是因为养父生病欠债,只要青染说,他就信。
可是青染连骗他都吝啬。
严琛无力极了,明明这个人就站在眼前,他却不知道该拿什么留住他。
“没有苦衷,”青染收敛笑容转身,“多谢这段时间的招待,我该走了。”
严琛一把抓住他。
掌心下的肌肤温凉,或许是心慌意乱,严琛怎么都摸不到来自另一具身体的脉搏,像抓了块没有感情的玉。
他张张口,半晌才有声音传出。
“……你还没吃早饭。”
“外面早餐店很多。”
察觉到掌心手腕的挣扎,抓紧的手越发用力。
“青染。”
男人压抑的嗓音自背后响起。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对我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么。”
青染轻飘飘挣脱束缚,迈步往前,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报酬我收到了,阿琛很大方。”
除了京市的房产、费县那套他们租过的房子,严琛还给了他一千万现金。
怎么不算大方呢。
晚上,洪越接到清吧经理电话。
说严琛已经快喝得不省人事了,让他不想自己朋友被乱七八糟的人捡走就赶紧来接人。
洪越现在是听到捡字就犯ptsd,挂断手机不敢耽搁地立马出门。
他和严琛都不算喜欢喝酒,但有时工作之余想要放松,会选择来清吧小酌两杯。
到了清吧问过熟识的经理,得知严琛上午就来了,谢过对方到男人旁边坐下。
想着待会儿要开车,洪越没喝酒,让酒保随便上杯不含酒精的饮料或者白水。
然后叹气问身边的人:“还清醒着吗?”
不用问他都知道严琛为什么这副状态。
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周青染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严琛这么放不下。
喝完剩下的酒将玻璃杯推给酒保。
严琛没看洪越,只说:“最近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年底多发一年的工资当奖金。”
这种通常走他的私人账户。
还行,没彻底喝醉。
洪越稍稍放下心:“不用,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要不是因为周青染——”都不会有后来一摊子事。
“两年。”
“?为了这么个人值得吗?”
“三年。”
“行行行,我不说,”洪越举手投降,“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
半晌没听到答案,旁边的人接过酒又开始喝了。
洪越也喝了口自己的橙汁,平心静气询问严琛的想法:“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青染什么?
严琛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他前二十六年的经历里,他的生活是相当枯燥乏味的。
因为父母去世得早,奶奶一把年纪不得不挑起集团重担,担心后继无人,是以对他要求格外严格。
学生生涯,严琛的世界是看不完的书和见不完的家教老师,毕业进入公司,他的世界又变成了看不完的文件和开不完的会。
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他像个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只知日复一日完成任务,有时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青染……
或许也没见过他这么无趣的人,所以才好奇地短暂驻足,很快又失望离开。
徒留他困在这惊鸿一瞥里。
当初的笑语,竟是谶言。
不想给朋友添麻烦,杯子里的酒喝完后,严琛主动让洪越送他回了庄园。
洪越驱车离开,严琛让管家不用管他,上楼把自己关进了禁闭室。
读书时,只要他贪玩或者没有完成定下的目标,奶奶就会让他进禁闭室反省。
禁闭室是个除了门什么都没有的狭小房间,关上门不开灯,就像是择人欲噬的黑洞。
过去严琛待在里面只觉得孤独,可如今,他竟然能从这熟悉的孤独中汲取到些许安全感了。
男人靠墙坐在地上疲惫地曲起左腿,闭眼仰头,眼角划过一抹湿润。
原来苦苦寻求的答案便是亲手打破虚幻的幸福。
“呵……”
黑暗中响起叹息般的苦笑。
严琛,你这一生,可悲至极。
过了7月22号大暑,天气越发热起来。
一大早太阳便从东边越出地平线,高高悬挂在众人头顶,肆无忌惮散发着可怕的光和热。
光线亮得刺眼,户外的蝉鸣吵得人心浮气躁。
此时距离严琛回到京市现身长晟集团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这二十多天,总裁办的秘书们每天都在加班的噩耗下忙得死去活来。
忙归忙,但定海神针的作用是肉眼可见的。
自从严琛露面,集团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动作就像冲上海岸的泡沫消失得悄无声息,一些因总裁不在暂时搁置的项目也得以被迅速批复安排下去。
秘书们早已习惯这样高强度的工作量,有高额加班奖金在前面诱惑着,日子还是能过的。
茶水间里,几个秘书借着泡咖啡聚在一起休息聊天。
齐秘书端着咖啡面容呆滞、两眼无神:“昨天加班到晚上8点,今天预计同样不能准时下班,严总,恐怖如斯!”
有人默默补充:“据说严总昨晚10点才走。”
“嘶。”
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啊,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齐秘书叹为观止,端起杯子喝了口空气。
噢,忘了咖啡还没接了。
资历最深的魏姐跟她们八卦:“哎,你们觉不觉得严总最近有点变了?”
除齐秘书之外的人都默默点头。
齐秘书是新来的不清楚,其实严总原来虽然也忙,但绝不至于忙到连续一周都加班到晚上九十点。
这时刘秘书贡献了一条消息:“这周一我来得比较早,正好撞见严总上班,那天的严总看起来很……”
发现大家目光紧紧盯着她,刘秘书斟酌了下用词:“很颓废。”
怕大家不信,她还举例具体说明了下:“看起来就跟失恋了似的。”
众人果然撇嘴不信。
严总?恋爱?
这两个词语放到一起就很离谱好吧。
实在是严琛平时形象过于完美,身价不菲、长得又帅情绪还稳定,反而给人以距离感。
秘书们一边下意识跟严琛保持距离,一边又觉得严琛跟接地气的恋爱这种事沾不上边。
魏姐若有所思:“听你这么说,严总最近确实心情不好的样子。”
好几次汇报工作她都发现严总看着办公桌上的琥珀摆件出神。
“噢?严总有情况?”秘书们齐齐盯住她,两眼放光。
魏姐嫌弃摆手:“去去去,我哪知道。”
不过出了茶水间看见洪助理拿着文件经过,双脚不由自主便凑了过去。
“哆哆。”
“进。”
洪越进门将报表放到严琛桌上,汇报完今天的行程,然后提起秘书向他打听严总心情不好的事。
他委婉劝解:“大家只是觉得你天天加班到半夜有点奇怪。”
严琛签字动作滞了滞,头也不抬地说:“让她们做完交代的工作正常下班,不用刻意留下陪我。”
“最近积攒的工作比较多,大家加班辛苦了,”把签完字的文件放到一边,“这样,总裁办月底奖金翻一倍吧。”
“花钱是你发泄情绪的方式?”
话一出口洪越就知道自己过分了。
严琛会说这话只是因为他看到了秘书们在工作上的付出。
“不好意思,我有点口不择言。”他歉意道。
像严琛这种克制隐忍的人,发泄情绪也只会用工作麻痹自己,哪怕喝酒都不会让自己彻底喝醉。
严琛并未放在心上,拿过下一份文件翻看:“没关系,我最近麻烦你的时候也不少。”
既然说到这,洪越不免多问了两句。
“你跟周青染……”
男人动作倏地顿住。
时隔多日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还是会为之欢欣雀跃、酸涩痛苦。
严琛强自压下翻涌的情绪,看着文件平静回答道:“他走了,在我出院那天。”
难怪那天晚上清吧会通知他接人,洪越心想。
明明医嘱提醒近半个月都要戒烟戒酒,而严琛向来不会肆意妄为。
看严琛心情还算平稳,洪越算是放下心。
这样也好,他宁可严琛一时痛苦,时间总会抚平一切,也好过两人纠缠不休钝刀子割肉。
“苏钰那边一直对你的处理方式很不满,你想好怎么跟他解释了吗?”
洪越调侃他:“苏钰可不像我那么容易被钱打发。”
严琛收敛思绪有些头疼。
怎么说也是自幼相识的朋友,他很感激苏钰在他失踪期间做的那些。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他询问洪越的意见。
洪越说:“你要是真心觉得抱歉就好好跟他说清楚你是怎么想的。届时就算他不能接受,也能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怎么做决定权在你。”
和苏钰坦诚他对青染的感情么……
“我明白了。”男人垂下眼睫道。
等洪越离开办公室,严琛抬腕查看时间。
看见腕上深蓝的星空表盘,脑海又不受控制想起青染。
于他而言,这只表确实有着特殊意义,这是奶奶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放下手抬头,视线余光旋即被桌上一抹金黄的亮色吸引。
男人迟疑须臾,终是伸手拿过琥珀放在手心。
掌心里,振翅欲飞的灰蓝蝴蝶被晶莹如蜜的树脂包裹,看着它严琛仍能回忆起青染将东西送给他时懒散惬意的模样。
他握紧了手心想,原来他才是那只被捕获的蝴蝶。
“咚咚。”
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响。
是魏秘书拿着文件来签字。
等待间隙她无聊观察起办公桌上的物品,惊讶发现,咦,那个漂亮的琥珀怎么不见了?
傍晚,严琛约了苏钰坦白。
晚上,约洪越喝酒的人又多了一个。
短短一周两次踏进清吧的洪越都无奈了,他真没那么爱喝酒,真的!
清吧环境清雅,空气中飘着舒缓的蓝调音乐。
洪越找到人熟门熟路走去在旁边坐下,吩咐酒吧:“来杯果汁。”
“不行,你要陪我喝!”苏钰听见后不满道。
洪越叹气:“小少爷,我得开车送你啊。”
苏钰:“有司机。”
酒保询问地看向洪越。
洪越点头:“威士忌。”接着问他:“严琛呢?”
“吃过饭回家了,”苏钰说,“严琛哥跟那个姓周的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洪越:“是。”
苏钰:“姓周的自私自利恶毒愚蠢贪慕虚荣还目光短浅,严琛哥怎么会看上他。”
洪越:“感情这事谁说的准。”
苏钰:“那他们现在是彻底结束了对吧?”
洪越:“应该是。”
趴在吧台上,苏钰茫然地抬起视线:“可是严琛哥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
严琛哥伪装的一点都不好,他一眼就看穿了他平静外表下隐藏的消沉和难过。
洪越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你是怎么想的呢。”
苏钰手指无意识扒拉着酒杯,说:“我是严琛哥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他能高兴一点。”
从小到大严琛哥都活得太累了。
这何尝不是洪越的想法。
只是过去他以为那个能让严琛高兴的人是……
“洪助理,你说如果严琛哥有了喜欢的人,我还会是他最好的朋友吗?”苏钰又问他。
洪越回神:“无论严琛有没有喜欢的人,只要你愿意,你就依然是他最好的朋友。”
苏钰若有所悟。
过了会又抱怨起来:“他就不能换个人喜欢吗,看上谁不好非看上周青染,那周青染先是偷藏他的东西,后又选择拿钱走人。”
“这周青染也是蠢得很,他要喜欢钱怎么不死死扒着严琛哥不放,严琛哥能给他的不比到手的那些多多了?”
说着真心疑惑起来:“他怎么想的,到底干嘛离开严琛哥啊?”
这也是洪越疑惑的一点。
他是直面周青染做出选择的人,很清楚当时周青染的态度,说一句不假思索、毫不犹豫也不为过。
这样果断的态度,更像是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难不成周青染误会了严琛的态度,看着只有他出面,以为前者是对他的施舍,后者是花钱买断这段关系。
然后周青染很有骨气地选择结束?
嘶,这人有毒,明明就是他自己见钱眼开,他怎么能替周青染辩解!
这时又听苏钰自语:“仔细想想,周青染的确救了严琛哥。”
“虽然藏东西,可后面还回来了;虽然厚脸皮跟来京市,但最后也没有死死纠缠严琛哥不放手……”
果然是有毒吧,洪越无语。
“别想那么多了,两人结束也好,有这功夫替周青染找借口,不如想想怎么帮你严琛哥走出失恋的阴影。”
苏钰觉得有道理:“你说得对。”
小区超市,洪越与苏钰口中谈论的对象正推着车买零食水果。
严琛赠予的报酬中有一处是京市的房产,青染搬出庄园后便住在这里。
[我都拿钱走人了,有情人到底什么时候终成眷属,剧情到底什么时候走完。]
系统品了品宿主此时格外冷淡的语气,谨慎回答道:[这个、这个……可能男主和苏钰都需要一点时间。]
青染紧紧拧眉。
他让步是寄希望于走完剧情能发现成道的机缘,假如不能……
[啊!]
系统突然惊叫一声。
不等青染问它便哭得惊天动地:[呜呜呜宿主,刚刚后台显示男主和官配的感情线彻底崩了!]
[怎么回事?]青染驻足眯了眯眼睛。
[我查查……]
七拐八绕终于查到某高档餐厅的监控录像,看完后系统沉默了。
[……因为男主跟苏钰坦白了他喜欢你,所以不在乎你做的那些事。]
青染随即陷入沉默。
他搞崩的啊,那没事了。
他也没想到所谓的命运线这么容易被斩断,苦恼地蹙起眉头。
[所以我们任务失败了?]
[咦,好像没有哎。]
青染:[把任务说来听听。]
系统:[辅助宿主扮演好各种炮灰和反派角色,维护剧情发展,从而顺利收取能量。]
青染听出重点:[维护剧情是手段,收取能量才是目的。你们要的能量到底是什么?]
系统茫然:[能量就是能量,我也不知道呀。]
青染:[……]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买完东西结账回家。
小区内的超市离家很近,他提着东西一边走一边思考至今仍没个苗头的机缘。
现在看来成道机缘多半是与维护剧情无关了。
那他之前遗憾放弃严琛算什么,算自讨苦吃?
熟悉的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莫非他真的不该执着于追寻契机,反而应当及时行乐随心而为?
忽然系统带着点不自知的八卦跃跃欲试提醒。
[宿主,是严琛哎。]
青染忽地停下步伐。
路灯光源照亮他脚下的空间。
不远处休闲长椅上,一个黑色身影安静坐在阴影里。
这大约是青染第一次看到严琛完整地身着正装的模样。
黑色薄底皮鞋被佣人擦拭得很干净,因坐下的动作,脚踝露出一截白色袜子,上方挺拓的裤管勾勒出笔直的长腿,腿面布料绷紧,却在腿根处堆叠出些许褶皱。
弧度上方,皮带扣反射出些微金属光泽,男人外套扣子解开,内里是整洁的白色衬衣,松散的领口包裹着修长脖颈。
此时脖颈上喉结滚动了下,熟悉的低沉男声在寂静中响起。
“我随便坐坐,你可以当做没看见我。”
这么巧,刚好就走进了他所在的小区,又刚好走到他家楼下?
“你怎么进来的?”
青染在他身边坐下问。
过了会严琛才说:“……我在这个小区,不止一处房产。”
严琛心情却是酸涩难言。
他只是……太想他了。
所以想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坐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一片区域的空气,这样仿佛能安慰自己他并未离开太远。
青染会不会觉得看见他很烦,像个阴魂不散的野鬼?
严琛在心里自嘲。
他宁愿青染当做没看见他转身离开,也好过坐到他身边,又让他生出微茫的希望。
“要吃点吗?”
青染问他,拉开塑料袋往男人身侧递了递。
靠近后鼻尖嗅到点味道,偏头自然地在男人领口处闻了闻。
酸甜的葡萄果香和一点淡不可闻的木质香气。
确定味道来源,青染:“你喝酒了?”
严琛下意识放轻呼吸,看着近在眼前被路灯照亮的干净眉眼,又怔住。
听见问话。
“不多,餐前配的红酒。”
清楚内情的青染没多问,确定男人没兴趣吃东西,自己从袋子里掏出一罐酒精饮料。
“呲。”
一声带着气泡的开罐声,青染仰头喝了口冰镇过的气泡酒。
冰凉酒液划过喉咙,品了品舌尖针扎般的刺激和酸甜余韵,转过易拉罐看了眼口味。
居然也是葡萄味的。
夜深了,无人的小区很安静。
两人静静坐着没说话。
直到青染一瓶饮料喝完,将空易拉罐递过去让男人丢。
过去他犯懒的时候就喜欢让严琛代劳。
熟悉的动作让男人心生恍惚,如同回到过去亲密无间的日子。
接着思绪回归,冰冷的现实让心脏泛起绵密的隐痛,并不剧烈,却连绵不绝无法忽视。
男人默然接过易拉罐起身,罐身带着湿意的冰凉温度似乎让他清醒了些。
缓缓开口:“丢了东西我就走了,你早点上楼休息。”
身影被路灯拉长映在地面上,颀长而孤独。
“如果我希望你回来呢。”
身侧握着东西的右手收紧,严琛像是在告诫自己:“……太晚了。”
似是单纯代指时间,又好像不是。
青染懒懒踩着地上的影子:“可是我还想跟阿琛聊聊天。”
男人没再回答,地面影子停驻片刻,渐行渐远。
围观全程的系统闭紧嘴巴不敢接话。
都怪它一开始没弄清重点,再三提醒宿主走剧情。
然后宿主真的按剧情走了,结果任务跟剧情没关系不说,还把男主弄丢了。
挣扎半晌谨慎求证。
[宿主,你是不是喜欢上男主了?]
青染没有说话,目光望着远处折返的身影。
男人似是将礼数刻进了骨子里,起身便扣上了西服外套,严谨的着装越发衬出宽肩窄腰的身形。
他迈开长腿走到青染身前一步之隔的位置站定,垂目看来:“青染。”
男人眸中带着压抑的痛色:“看我痛苦会让你觉得高兴么。”
给他一线希望再亲手撕碎,看他从天堂跌入地狱会觉得高兴么。
青染启唇。
“别骗我。”严琛说,喉咙干涩到发痛,几乎能尝出血腥气。
“我没有想让你痛苦,”青染起身道,目光与男人对视,“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爱你痛苦背后的原因。”
他轻抚男人俊美的侧脸:“我说过,你无奈承认动心的样子很迷人。”
“但再后来,我发现原来我会更爱你为我失控失去理智的样子。”
听到严琛耳里就只剩三个字:我爱你。
他悲哀地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
理智让他别再次落入谎言陷阱,情感却在一旁轻声蛊惑:
有什么关系呢,至少青染还愿意骗他。
心脏在颤抖,严琛认命般覆住脸侧的手,嘶哑道:“如果骗我,那就骗一辈子。”
男人背光立在身前,眉目深邃,鼻梁挺直,空中微尘好似纷扬的雪花,与他黑色发丝纠缠在一起。
他身影看起来透着股不近人情的疏冷,但望向青染的目光却尤为专注。
这株生在雪山之巅由冰雪浇筑的树终于主动生根发芽,开出了带着痛楚和爱意的花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