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房间内那股湿咸凉意完全退却,赫亚诺斯才收起空瓶,重新取水拍了一把脸,确认没任何异常,开门出去。
景枢听到脚步声,转头,关切开口,“你去了好久,没事吧?”
“临时接了个电话,不是什么要紧事。”
赫亚诺斯发现,景枢虽然在关心他,却没在看他。
难道对方察觉到什么了吗?
“要回去吗?赛叔刚联系我了。”
“那,那就回去吧。”
游艇调转方向,往来处行驶。
“还有点时间,要继续吗?”
景枢:“先到此为止吧。”
赫亚诺斯惊讶,“景枢,你还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躲避我的视线,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没有。”景枢认真回应,“不关你的事。”
他缓缓移动目光,正式落在赫亚诺斯脸上,目光中存着一如既往的平静。
“有个小小的猜测,请你不要取笑。”
“什么?”
“我想我可能有点中暑了,轻微的。”
赫亚诺斯哪有心思取笑,大步上前,一把拉起他的手,在他虎口上捏按。
“你在干嘛?好疼。”
说着,景枢就要抽回手,结果被对方狠狠压制。
“中暑的时候捏这里能缓解,这还是你们元帅教的方法。”
“元帅?我从没听他提过。”
“因为你从没经历过这些吧?”
“大概。”
“好点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景枢忽然感觉赫亚诺斯的声音异常温柔,温柔得令他有些陌生。
“虽然都要入秋了,但暑气没散干净,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确实容易中招。现在好点了吗?”
“景枢?”
景枢回神,点了点头,趁手上的力道放轻,快速收回手。
“抱歉,我忘记你不喜欢被人触碰。”
“我好多了,谢谢。”
“那就好。”
景枢抿了抿嘴唇,重新望向他,“结算成绩吧。”
赫亚诺斯如梦初醒,唤来小机器人,听那个轻快童声宣布结果。
“找个时间再比一次吧?”赫亚诺斯说。
“再说吧。”
景枢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赫亚诺斯注视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启新话题。
“到家啦!到家啦!”
几分钟后,小机器人如是提醒。
游艇刚刚停稳,景枢头也不回地下去,连钓具都无心关注。
赫亚诺斯喊了他几声,见没有回应,索性把他那份也带上,一齐交给前来迎接的赛巴斯先生保管。
“赛叔,我有点不舒服,晚饭先不吃了。”话从不远处传来。
“好的,先生,”
赫亚诺斯道:“他轻微中暑,我很抱歉。”
赛巴斯先生温和地笑着,“这不是您的错,另外,先生他今天很开心。”
“真的?”
“数据是不会说谎的。”
“可他的状态不对劲。”
赫亚诺斯心里仍记挂着景枢那几次闪躲。
赛巴斯先生回道:“先生从不和朋友一起游玩,这次只是有些不适应而已。好像又要下雨了,恐怕我们得加快脚步。”
回到别墅里没多久,外头响起一道惊雷,随后大雨倾盆。
“真是好险。”赛巴斯先生上完最后一道菜,轻声感慨。
洗过澡换上新居家服的赫亚诺斯进来后问他,“你给景枢留晚饭了吗?”
“是的。多谢艾勒里先生的关心。”
“你能检测到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吗?”
“可以,艾勒里先生。但基于先生的命令,无法公开。”他做了补充,“这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
赫亚诺斯心底油生的失落散去,谢过赛巴斯先生,开始吃饭。赛巴斯先生朝他鞠了一躬,推着小餐车离开。
赫亚诺斯草草吃了两口,放下筷子,点开手环给景枢发信息,发完信息,又敲敲戒指,敲击的节奏乱七八糟。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景枢露出那样的表情,迷惘又脆弱。
在他的记忆里,过去无论经历什么样的挫折,景枢的眼神始终坚定不移,现在这从未见过的情绪显露,他不免有些担忧。
是因为生病吗?不对,比这更严峻的情景,景枢都经历过,都淡然自若地撑了下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亚诺斯内心七上八下,好似架了个猴山。
他赶忙低头查看手环,是景枢的回信。
【没大碍,有点犯困,先睡了。】
【记得吃晚饭。有事就找赛巴斯先生】
赫亚诺斯回了个晚安,对方没有回应,猜想可能已经睡着。
他重新读了回信几遍,逐渐放心下来,继续吃饭。
景枢息屏智能手环,抬手贴上额头,那儿微微传出热意。
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得严实,整个屋子陷入沉默的黑暗。
过了一会儿,景枢缓缓放下手,另手搭上来,停在晚间赫亚诺斯触碰过的地方。
原来刚才的热意来自于它,抑或者说,是赫亚诺斯?
对方指尖传递出的热度仍遗留少许,连同那几句关切的话语一起,像傍晚天幕前的飞鸟一般,在他脑海里盘旋。
这种感觉果然很奇怪。
景枢这样想着,默默翻了个身,整个人蜷缩起来,双手成拳交叉叠在身前,入梦之时眉头又无意识地皱起。
赫亚诺斯主动揽下陪雪豆一起玩睡前游戏的任务,坐在客厅地毯上甩逗猫棒。
每次赫亚诺斯都觉得雪豆喜好有点古怪,明明家里有那么多玩具,偏偏只对逗猫棒情有独钟。
不过,专一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又摇摇逗猫棒,看雪豆来了个完美的后空翻。
“厉害!”
赫亚诺斯忍不住鼓掌,带动逗猫棒的铃铛直响,结果雪豆听到动静又往他那儿冲。
而后,一人一猫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凉气。
雪豆钻进了他的怀里,虽然只停留瞬间,继而跑得飞快。
已经跑得老远的雪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赫亚诺斯,对方神色依旧复杂,再看了好一会儿,它慢慢靠近,抬起前爪碰了下他的手。
赫亚诺斯:“???”
他尝试伸出手,点了下那只毛茸茸的小粉爪,雪豆既没哈气,也没有跑开,仍旧虚虚地搭起前爪。
困惑之余,赫亚诺斯鼓起劲头,又碰了一下它的爪子,紧接着,他尝试凑近,将额头贴上它的。
相触的那一刻,雪豆浑身一颤,再度飞似的跑开。
好眼熟的反应。
赫亚诺斯恍然忆起,景枢早前似乎也表现出类似的动作,那时他从自己这儿抽回了手。
是被讨厌了吗?
他甩甩头,雪豆也许是的,但景枢不是。
他了解他。
景枢厌恶某个人的举动万年不变,自己不会成为那个例外。
景枢的人生从来都不可能出现例外。
赫亚诺斯抬手轻拍额头几下,转头看窗外不见减弱的雨势,叹出一口气,起身回屋。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早点休息,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赫亚诺斯又拍拍脸颊,暗暗想道。
午夜时分,雨还在下,相较之前倒是小了些,于是周围的声音更加清晰。
赫亚诺斯本就浅眠,他都快忘记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一旦遇上雨夜,这毛病就更强烈。
虽说房间里用的是超隔音玻璃,几乎听不见外头的动静,但他心里依然会持续不断地响起落雨声。
滴答,滴答,滴答……
而现在,除雨声外,似乎还掺杂着其他的声音。
赫亚诺斯闭着眼,仔细探听,越听越觉着耳熟,好像是赛巴斯先生的声音。
他在喊先生。
结论一出,赫亚诺斯即刻睁眼,打开床头灯,那暖黄色的光芒霎时映照整个房间。
他匆匆穿好拖鞋,开门出去。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出声的刹那,赛巴斯先生也已经强行打开景枢的房门,一股半浓不淡的茉莉香扑面而来。
赛巴斯先生感知不到信息素,只顾自快步进屋,而被香气笼罩的赫亚诺斯瞳孔顿时放大,闪电般奔进房,跌跌撞撞地停在景枢床边。
“先生发烧了。”
他听到赛巴斯先生这样回复。
赛巴斯先生眼里亮着光,光线从头到脚扫视着景枢。
此时此刻,赫亚诺斯才有种对方是机器人的实感。
“由压力和思虑过度引起的发热。”
赫亚诺斯顿住,“不是中暑?”
“先生体质很好,这点暑气对他来说造不成任何影响。”
“同样的事,以前发生过吗?”
光线收束,赛巴斯先生陷入沉默,数段数据从他眼前掠过。
“是的,发生过,次数不多。”
说着,赛巴斯先生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椭圆形小药片,伸手就要喂景枢。
赫亚诺斯先他一步,小心把景枢扶起,看着景枢把药服下去。
“这是特效药,吃下去之后很快就会好的。”赛巴斯先生说,“谢谢艾勒里先生的关心,但剩下的事请交给我,您该回去休息了。”
赫亚诺斯的目光还落在景枢身上,“不急,等他的烧退了我再走。”
他忽然想起赛巴斯先生之前说过的话,问道:“你说他以前有过相同的经历,是在什么时候?”
“基于命令,我无法告知。”
“连年纪和日期都不行?”
“很抱歉,艾勒里先生,我不能违背主人的指令。”
算了,没必要为难一个机器人。赫亚诺斯心想。
“那这次也不能说?”
赛巴斯先生还是保持那副优雅模样,朝他鞠了一躬,“是的,艾勒里先生。”
两分钟后,他又道:“先生的烧已经退了。”
“这么快?”
他大概估计一下,从自己进屋到景枢吃药,前后好像才过去几分钟。
“这毕竟是特效药,艾勒里先生。”
“会伤身吗?病好得太快,有的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靠化学药物迅速见效。”
“这是按照先生的体质特别定制的药,不会出现副作用。”
“那就好。”
赛巴斯先生道:“既然先生的烧已经退了,您大可以安心回去休息,这里由我看护就行。”
“我能再待一会儿吗?还是不太放心。”
“好的,艾勒里先生。”
赫亚诺斯又道:“我想单独守着他,您大可以为我做一次彻底的检查,来确保景枢的安全。”
“好的。”
半分钟后。
“经检测,艾勒里先生对先生并不存在任何恶意,可以留下。我会在门外待机,您有需求时直接唤我的名字即可。”
“多谢。”
赛巴斯先生迈着有力的步伐离开。
赫亚诺斯目送他关好房门,眼神重新落回床上。
昏暗的床头灯半明半暗地映出景枢的脸,那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布着一层细汗,显然是特效药起了作用。
赫亚诺斯四下寻找一番,找来一小盒纸巾,帮景枢擦汗。过去他生病时,修女们也是这样照顾过他。
空气里的茉莉花香依旧氤氲,相较之前似乎淡了一些,可景枢的眉头还是拧着,丝毫不见治疗成功后的舒然。
压力与思虑。
赫亚诺斯耳边再度响起赛巴斯先生提过的病因,于是,连他也开始皱眉。
“唔……”
床上一声痛吟拉回他的思绪,他忙看向景枢,眼里漫溢焦急和关心。
又是这样的眼神。逐渐清醒的景枢心想。
随后,他意识到什么,轻咳两声,拉紧身上的被子。
“你怎么在这里?”
“赛巴斯先生说你发烧了,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赛叔呢?”
“他在门外。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景枢声音微微沙哑,“多谢你的关心,没什么大碍。太晚了,你快点回去睡觉吧,这里交给赛叔就可以。”
“是因为我吗?”
景枢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什么?”
“赛叔提了原因,我的借住是不是对你造成太多困扰?没关系,你只管回答,我脸皮厚,随便说。”
“所谓的脸皮厚、心大,不是一个人该承受过度指责和伤害的理由。”
赫亚诺斯望着他。
“请你不要自责,我只是犯了老毛病。仅此而已。”
“你从没跟我说过。”
景枢微微一笑,以往常的客气口吻回道:“这件事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所以没必要去劳烦你。再说了,告诉你,你有办法医治么?”
“现在没有,但或许有我能帮的忙。”
景枢还想婉拒,一阵尖锐的头痛倏地蔓延,令他不得不停住话头。
“景枢?还好吗?”
“头疼。能帮我拿一下药吗?就在你旁边的抽屉里,第一格。”
赫亚诺斯照他的指示拉开床头柜抽屉,只见里头整齐码着一大堆药。
“最外头那排,随便取一袋就行。”
赫亚诺斯就着灯光抄走一袋,递给景枢,“稍等,我让赛叔送水过来。”
“不用了。”
景枢倒出袋子里两颗约摸拇指盖大的圆形药片,稍停顿几秒,才送进嘴里嚼碎服下。
相似的药赫亚诺斯吃过,苦得厉害。
而且根据他在联邦研究员那儿听过的结论,这种形状的药,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紧接着,他又听到景枢咳嗽两声。
【锚,传一瓶水过来,最好是温的。】赫亚诺斯暗自发令。
【收到!正在传送。】
几秒后,赫亚诺斯手里多了瓶常温矿泉水,他赶忙拧开送给景枢。
“这……”
景枢有些诧异。
“别这这那那的,先喝。”
景枢乖乖接过,喝了两口,总算是把那股难受给顺下去。
以前从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他猜想大概是因为这回身边有人在。
正想着,他的视线无意间扫到水瓶上的包装,“银河酒店?”
赫亚诺斯一愣,挨近去看,挠脖子笑道:“还真是。没事,包含在房费里的,你安心喝,今晚的账算艾勒里上将头上。”
景枢被这话逗笑,随后,他听到对方发出一声喟叹。
“终于放松下来了。”
景枢疑惑。
赫亚诺斯指了指他的脸,景枢顺着抬指点上眉心。
“可算是松开了。”
“谢谢。”
赫亚诺斯揉揉耳朵,“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如果真想感谢我,那就早点康复。到时候我们再去钓鱼,这回我会挑个更适合的天气,不会再让你中暑。”
“其实我都可以。”
赫亚诺斯嗯了一声,再待了几分钟,见景枢脸色恢复如常,起身回房。
刚走出几步,空气中的茉莉香忽然重了一些,他猛然转头,就见景枢弓着腰,一手紧紧摁着头,看上去十分痛苦。
“景枢?!”
他慌忙回去,没过多久,茉莉花香气淡了几分,景枢也抬头向他看来,神情明显缓和不少。
“可能药效刚发作。”景枢说,“你快回去吧,再过两个小时都要天亮了。”
“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
赫亚诺斯又像起先那样蹲守几分钟,确认情况转好,重新起身出去。
结果旧事重演。
只要他离开一定距离,景枢就开始头疼,这是重复第三轮时,两人一起得出的结论。
赫亚诺斯&景枢:“……”
赫亚诺斯思考大半天,犹豫道:“你不会是……”
“是什么?”
“易感期?”
景枢立马反驳。
“不然你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
“也许只是意外。”
“那要进行第四次吗?你认定的‘意外’。”
“可以试试。”
第四次,结果相同,景枢语塞。
“看来,我暂时只能先留在这里。”赫亚诺斯心里又是担心又是高兴。
没等景枢回复,他开门请离还在外头的赛巴斯先生。
景枢回神,按着发疼的头喊道:“赫亚诺斯·艾勒里,你不能这样擅作主张。”
赫亚诺斯啪地关上门,切断走廊透进来的明亮灯光,大半个身子落在阴影里。
“主随客愿。我现在就想让你快点好起来,有异议吗?”
“没有……”
景枢的声音俨然弱了几分。
赫亚诺斯动动鼻子,嗅着还是有点浓的茉莉香,快步回到床边。
“景枢,解除限制。”
“什么?”
“把单向改成双向。”
“不行!这违反规定。”
“解开。这是命令。”
景枢睁大眼,“命令?这里是帝国,你无法……”
一股带着薄荷气息的湿咸凉意猛烈冲袭而来,他下意识加强信息素,却使不上劲。
很快的,那阵茉莉香渐渐变淡。
“赫亚,你!”
赫亚诺斯此时的信息素纯度和浓度都明显高于往常。
“居然真的有效。”赫亚诺斯有些惊喜,但更多的还是熟悉的自信。
“景枢,打开权限,哪怕只有一瞬。”
“赫亚,我……”
“戒指在闪了哦。”
景枢低头一看,两人的戒指都开始闪起微弱红光,这是信息素即将到达报警阈值的信号。
“你现在这身体状态真的能再次制服暴走的我吗?别忘了,它们是因为什么才存在。”
他举起左手,那枚戒指上的红光刺眼。
“至多八小时。”景枢选择退让。
“够了。”
很快的,两人的无名指都传出一阵振动,赫亚诺斯那枚戒指上其中一颗碎星石由透明变为浅蓝,跟景枢那枚保持一致。
“别再抗拒我的信息素,景枢。”
“起码现在不要。”
景枢没反抗,却也没有妥协,两阵信息素仍停在空气中胶着。
他无法违背帝国的规定,同样也不能让赫亚失控。
赫亚诺斯看出他的纠结,态度平和下来,劝道:“我只是想帮你度过这一关,就这么简单。”
“景枢,别拒绝我,好吗?”
景枢欲言又止,他根本下不了决心拒绝这样一双诚恳的湿漉漉的眼睛。
它是那么蓝,那么亮,像天,像海,好似能将他的一切苦痛都化解,让他能够得到安眠。
“那……”
“那?”
“那就麻烦你了,赫亚。”
赫亚诺斯郑重点头,跟随景枢的变化调整自己的信息素,将他重新送进梦乡。
“晚安。”赫亚诺斯低喃,“希望你的梦里有我。”
景枢很难得睡了个懒觉。
他醒来之后只觉得不可思议,令他继续不可思议的,还有床上多出的人。
赫亚诺斯睡得很熟,但空气里那股薄荷海风信息素仍旧强盛。景枢看一眼手环,上头的浓度检测结果始终停在某个数值。
想要保持这个浓度不难,可要坚持这么久,哪怕是强大如S级,也是一笔不小的损耗。
景枢的心暖了又暖。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他小声说。
“有奖励吗?”
轻快的问话从身侧响起,只见赫亚诺斯含笑望来。随后,没等景枢做出下一个反应,温热的额头已经贴了过来。
“不烧了。”
赫亚诺斯恍然发觉自己的行为,忙抽回身,“抱歉,以前伊菲妈妈也是这么为我量体温的,一下子没缓过神。”
“没,没事。但我睡前就已经退烧了。”
“忘了吗?”
景枢困惑。
“中间断断续续地升过几次温,虽然持续时间不长。”
“都是你治疗的吗?”
“总不能眼睁睁看你痛苦吧?只不过,你这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真有点棘手。算了,我先去洗漱,你再缓缓。”
说着,他起身前往浴室。
在此之前,他已经拜托赛巴斯先生把他的洗漱用品传送过来,在景枢身体稳定之前,他还得继续待在这里。
景枢坐在床上,摸着残存些许热意的额头。
他承认自己刚才被吓了一跳,却不怎么抵触,是因为过去斗架时也有过相同的接触吗?
不,那好像不太一样。可究竟怎么个不一样法,他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沉默半分钟,他抬起手环,给希洛留言。
他还是想得到一个专业的调查结果。
这天的午饭少有的在景枢房间里解决,毕竟他对赫亚诺斯的依赖(姑且先这么称呼)尚未消退。
而饭厅与客厅的面积太大,要保持已有的信息素浓度需要消耗更大的能量。
他不能这么自私。
赫亚诺斯倒是没什么感觉,体能消耗多了,后续能想办法补回来,重要的是景枢。
不过对他来说,在卧房吃饭确实更加自在。
他在银河酒店居住期间多是如此,除必要的应酬和出行之外,基本上都待在房间里。
“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决定。”景枢舀着粥说。
“什么决定?”
他指指临时被传送进来的小餐桌,“我从没有试过在睡房里吃饭。”
“也许下次你还能试试在床上吃。”
景枢摇头,“这太危险,不可以。”
“支个平稳的架子不就行了?然后找个喜欢的电影或电视剧,很开心的。”
“你有这种经历?”
赫亚诺斯咽下半只虾,“独处的时候肯定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你难道不是吗?”
“我没试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多个经历也挺有意思,反正又不是坏事。”
景枢没有回答,低头吃粥。
过去一会儿,他重新开口,“我想了想,这种事对我来说有点超过。”
赫亚诺斯笑,“我随便说说而已,你还真的考虑了吗?”
“嗯。”
真可爱呐,景枢。赫亚诺斯感叹。
“怎么了?”景枢觉察到投射到自己脸上的视线热络不少,“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就是觉得你很认真。”
“是夸奖么?”
“当然。”
“谢谢。”
饭后,赛巴斯先生连碗带桌一起收走,取而代之的是看上去有些委屈巴巴的雪豆。
一见着景枢,这小团子飞镖似的跑过来,窝在景枢怀里呜呜呜地直撒娇。
景枢伸手摸了它几下,忽觉鼻子痒痒,偏头连打两个喷嚏。
再摸,再打,一连好几回。
两人一猫都有些傻眼,赫亚诺斯赶紧抱走还在愣神的雪豆,雪豆回神后也没有反抗,只是傻傻地盯着赫亚诺斯,像是在问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抱歉,雪豆,”景枢瓮声瓮气地开口,“可以先和赫亚哥哥玩一会儿吗?赫亚,麻烦你了。”
“你还好吗?”
“勉强,我在查资料。”
赫亚诺斯也在问锚,锚回复这是易感期内可能会出现的现象,景枢那里得到的答案差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