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赫亚诺斯拿过叉子竖着切自己这块柠檬派，活动时带动指上戒指晶晶地亮。
景枢摁摁隐隐作痛的头，端起半凉的红茶一饮而尽，管家适时上前续杯。
“这个好吃，就是不够甜。”
“柠檬派就是要酸甜适中才好吃。”景枢反驳。
赫亚诺斯摇了摇手指，“甜点就该甜点。”
景枢：“……”
“这是我家。”
言外之意是客随主便。
“大臣秘书说了，主随客愿。”赫亚诺斯靠上沙发，抬眼望顶上的复古吊灯，“哎，人在异乡，哪怕是上将都不见得好过。”
景枢的无名指陡然震了一下，他回忆起希洛发来的注意事项。
现在的赫亚诺斯只是相对稳定，而轻微的情绪变化都可能会影响到观察结果。
想到这里，景枢回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定个量，之后我让厨师专门给你做。行吗？”
“真的？”
“嗯。”
赫亚诺斯坐正，看向景枢，笑道：“那就先多谢你啦。”
景枢在他看不见的视觉死角别别嘴，干巴巴回了句不客气。
“喵！”
景枢猛然转头，只见赫亚诺斯正拎着自家小白猫后颈端详，而向来温顺可人的小白猫正龇牙咧嘴地冲他哈气。
“雪豆，不要欺负客人。”
雪豆全然没听主人的呵斥，瞪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与眼前这双同样湛蓝的眼睛无声交火。
“原来是你啊。”赫亚诺斯笑道。
雪豆又冲他哈气，一如初见那天。
赫亚诺斯小心把它放回沙发，任由它竖起后背的毛，立着尾巴，一副作战状态面对自己。
“矮脚小猫。”
他本来想说瘸腿小猫，可念及景枢还在以及小猫确实可爱，便瞬间改口。
“你们认识？”景枢疑惑。
“真无情呐。”赫亚诺斯感叹，“一开始还是我发现它的。”
他这么一说，景枢眼前闪过几个模糊的回忆。
几年前他受命去外星清理入侵者，恰好在那儿遇上提前一天抵达的联邦军，那时雪豆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赫亚诺斯怀里，对方手上还存留清晰的牙印和几道血爪痕。
经查实，雪豆的原主人被害，雪豆因战斗力太弱，遭遇重创，瘸了一条后腿，内脏也有多处损伤，濒临死亡。
那时它误认为前来救援的赫亚诺斯是敌人，拼了最后那点力气反抗，而后昏厥。
“小没良心的，要不是有我，你早就死了。”
赫亚诺斯双手曲成爪，作势吓唬它。雪豆不自觉往后推了两步，又往他那儿喵喵叫了两声。
景枢伸手摸它柔软的脑袋，雪豆即刻用脑袋拱他的手，呜咽两声，看上去颇为委屈。
赫亚诺斯吃惊，“你怎么还告上状了？”
景枢把雪豆抱回怀里安抚，低声道：“他说得对，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恩将仇报，对不对？”
雪豆又呜呜两声，悄悄朝赫亚诺斯瞄一眼，很快又收回，团在景枢怀里让他顺毛。
“看来它并不欢迎我。”赫亚诺斯说。
景枢道：“它认生。还有，不要捏它的后颈，它最讨厌这样。你一开始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被它攻击吗？”
“是吗？记不清了。”赫亚诺斯随口回应，“而且我习惯了。”
景枢没回答，只继续抚摸着手下毛茸茸软乎乎的毛发。
经过些时候，景枢道：“选一个吧。”
“什么？”
赫亚诺斯含着叉子，茫然看着眼前出现的影像。
“选一个房间，都是实拍。”
这个实拍实在，真就是几台机器在现场直播，还是三百六十度不见死角的拍法。
赫亚诺斯草草数了下画面，起码有十几个，且每个画面右上角还贴心地附上房间面积。
他不自主拧眉，“常有人来你这里做客吗？”
“这是我的秘密住所。因为要备案，所以必须上报陛下和奥兰多先生知晓。”
“奥兰多？”
“奥兰多先生是现任国务大臣。”
“他不是姓兰斯洛特吗？”
“那是前任。”
景枢困惑，“联邦都不给你更新消息吗？”
“大多时候我不负责外交工作，而且就算真要进行外交，我对接的也是军事部门高层。术业有专攻。是这么说的吧？”
景枢嗯了一声，“那你现在记住了吗？接下来或许还有与他打交道的可能。”
“大概。”
赫亚诺斯重新看回屏幕，“你的房间在哪？”
“我的房间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看一眼又不会掉肉。”
景枢咬了一下嘴唇，“这里。”
一张全屋平面图覆盖而来，其中一角被放大，随后映出实体影像。
“看上去好像没有其他房间大。”
“我不喜欢太空旷的房间。”
赫亚诺斯侃道：“但你选择居住在一座大城堡里。”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很厉害。小王子就该住在城堡，符合身份。”
景枢睨他一眼，调回原先那些房间的影像。
“有想法了吗？”
赫亚诺斯思索几分钟，回道：“我不习惯住大房间。”
“你说的大，是多大？”
赫亚诺斯点了几间，其所属的影像消失。
“我想晒太阳，房间的日照不能少于八个小时，还要能看到星星，最好是有小露台或大落地窗。”
又排除三间。
“这个房间的灯我不太喜欢，感觉会随时掉下来砸脑袋；这间装饰得像书房，我不想休息时间也在准备上班；这间外头长的树太多，影响我看风景……”
景枢：“……”
他能感觉自己侧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要不是顾及赫亚诺斯跟自己还算有点交情，他真会效仿对方刚才对待小雪豆的样子，拎着他的后颈把人丢出门。
“景枢？你在听吗？”
景枢抛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赫亚诺斯权当没看见，继续说：“这三间还不错。”
他眼见景枢脸色好看了点。
“常规三选一。”景枢说。
赫亚诺斯：“作为主人，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比如它们各自的优势。”
“对我来说差别不大，都是精心打造过的。”
不知道是不是景枢的错觉，他发现最后这三间房与自己房间的距离都不太远。
“那就交给命运决定。”
说着，赫亚诺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拇指盖大小的骰子，抛到桌上，骰子轱辘转了几下，定格。
“就选它了。”
他指着第二间房。
“可这是四。”景枢好奇道。
“一三是一，二四是二，五六是三。我定的规则。”
景枢望向屏幕左下方的平面示意图，发现这间房在他的对门。
“以后请多指教了，邻居。”
赫亚诺斯又挂起他那个看上去欠欠的笑容，向景枢伸出手。
“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这是我家，我不认为邻居这个词适用于这里。”
说完，景枢面无表情地伸手回拍一下。
赫亚诺斯脸上仍带着笑，眼神却是正经几分。
“那就请多多关照吧，主人先生。”
“就这点东西？”
景枢惊讶地观察着从云空间下载下来的双肩包，看赫亚诺斯从里头取出两三套衣服及洗漱用品。
自从启用行李压缩及上传云空间的技术之后，人们出行更为轻便，且往往会携带更多东西。
景枢就是如此，每回出差或出游，恨不得把半个家都搬过去，生怕有一点遗漏。
虽然最后用上的部分不到三分之一，但总归心里舒坦。
眼下看到赫亚诺斯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行李，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对我来说够用就行。”赫亚诺斯说，“多余的都是累赘。”
他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景枢黑了几分的脸，经自己的智能精灵提醒，才改口道：“当然，有些人做事周全，这也很好。”
景枢心情稍稍舒坦了些，说道：“如果有需要就开口，日常需求我这儿完全能满足。”
赫亚诺斯拉上双肩包拉链，收进云空间，挠挠脸回他，“上一次听到这话还是在银河酒店。”
“你还住在那里？”
“免费又舒服，为什么不住？”
他们口中的银河酒店位于联邦首都中心，算是联邦最豪华和次高大的建筑。
赫亚诺斯当初刚升为少将后就被安排迁居至此，说是让他作为酒店的活招牌，吸引内外游客入住。
起初他还要交一半房费，后面真引来一批慕名而来的旅客后，他跟上级开玩笑，说是得讨要广告费。
酒店经营者思索再三，索性免了他剩下那一半房费，之后连同三餐费用也免去。
等赫亚诺斯升为上将，这些餐饮和住宿标准也随着更上一层楼。
“其实当时那个玩笑多少也带点真心。”赫亚诺斯回忆着。
景枢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况且，你现在的收入并不差。”
“没人会嫌钱多。”
这话倒是真理。
景枢不与他争辩，又聊了两句，转身出门。
赫亚诺斯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一丁点都听不见，猛然倒在床上，半蜷起身子在上头滚来滚去。
他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跟景枢身上一样的气味。
又滚了两圈，赫亚诺斯意识到什么，强行抑制住愈发翻涌的情绪。
他可没忘记自己是被24小时监测着的，要是情绪异常，景枢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都压抑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不能功亏一篑。
想着想着，赫亚诺斯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嗅着床上淡淡的香气，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回到一楼客厅的景枢最小化手环里的实时数值页面，一心认定上头会出现小波动是因为赫亚诺斯正在适应新环境。
“赫亚有喜欢吃的东西吗？”景枢喃喃自语。
他回忆一番，冲前来换热茶的管家报了几个菜名，“印象里应该是他的家乡菜，饭后甜点就做布丁，他那份多加糖，多加奶。”
“是。”
管家放下茶壶，轻笑道：“先生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位突然到来的访客。”
这位管家是以陪伴型智能机器人面世，很早就跟在景枢身边侍奉，无论是资历还是智慧，都直逼家族里的活人管家。
但比起活人，尤其是时不时摆出长辈架势说东说西、自认是为你好的所谓活人，景枢还是更喜欢跟这些机械打交道。
冷冰冰的程序有时不见得会输给传统的‘人情世故’。
他听过管家的问话，端起瓷杯抿进一口，“叔，趁他睡着时把他的房间迁移到另外的房子里，您觉得他会发现吗？”
“会。”管家说，“而且这也会导致您受到惩罚，同时还可能会影响到帝国接下来的发展计划，毕竟我们与联邦可还有合作在身。”
“叔，启动桃花源计划，别再让无谓的人和事上门打扰。”
“是。”
这道程序的命名正是来自蓝星华夏国那篇有名的文章，景枢在读到这篇作品时颇有感触，于是着手研究。
程序一旦开启，他所在的别墅就会从地图上消失，除非采用皇家所用的特殊雷达探查，否则在所有人眼里，这里就只是一片海。
身穿燕尾服的中年俊管家抬起套着白手套的手，朝景枢鞠了一躬，“程序已开启。先生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目前没有，您去忙吧。”
“是。”
管家干脆利落地退离，景枢伸手逗弄刚才就揣手窝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的雪豆，雪豆轻轻呼噜两声，小脑袋又开始一拱一拱蹭他的手。
“你还是不喜欢他吗？”
“喵。”
X做了猫语翻译，显示【是】。
景枢摸着它圆鼓鼓的小脸，“他本质不坏，可能偶尔会有点讨人厌。你是主猫，稍微让他一点点可以么？作为奖励，以后每餐再多给你开一个罐罐，下午茶双份零食。”
雪豆喵喵叫了两声。
【本猫阁下考虑考虑】
景枢笑笑，又揉揉它的小脑袋。
“全宇宙最乖最可爱的小猫是谁啊？原来是我的雪豆。”
雪豆被这么一夸，高兴地叫了两声，更起劲地蹭景枢。
景枢左手无名指轻微颤了一下，又注意到什么，抬头一看，就见赫亚诺斯站在不远处，静默望来。
“有事？”景枢疑问。
“没。”
不知道是不是景枢的错觉，赫亚诺斯好像有些兴致缺缺。
“刚睡醒？”他又问。
“嗯。”回答还是闷闷的。
景枢道：“有需要就提。你是帝国的贵客，我们不会怠慢。”
帝国，又是帝国。赫亚诺斯腹诽。
过去好几分钟，赫亚诺斯回道：“不，暂时没有。”
景枢再观察他半分钟，问道：“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各种意义上。”
我要是说了，你肯定会跑。赫亚诺斯心说。
他在长沙发另侧坐下，还在厨房忙碌的管家神出鬼没地现身，为他换上新茶。
赫亚诺斯不由得被突然窜出的身影惊了一跳，随后见管家冲他礼貌微笑，“艾勒里先生，望您见谅，也希望您能尽快适应我的行动。”
“我试试。”
管家又无声离去。
“他应该不会突袭我的房间吧？”赫亚诺斯问。
“赛巴斯叔叔有分寸。”
赫亚诺斯喝着甜蜜蜜的奶茶，纳闷道：“怎么都爱给管家取这个名字？是有既定的取名规则吗？”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赫亚诺斯的视线又一次偶然落在雪豆身上，这回雪豆既不哈气也不叫唤，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有点不自在。
“都过去多久了？还对我有敌意？”
“也许是因为你先对它不友好。”景枢说，“别忘了，小猫咪也是很记仇的。”
“是吗？”
赫亚诺斯忍不住冲雪豆做了个鬼脸，雪豆立刻向他哈气，景枢看着，忽觉头疼再临。
一人一猫还在僵持，景枢随时关注，生怕他们下一刻就开始互殴。
当年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他不理解为什么赫亚诺斯会跟这么一只小猫咪较真，也不明白这只小猫咪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找他的茬。
因为同性相斥吗？
景枢想着，目光落在赫亚诺斯同样毛茸茸的乱发上。
刚看了几秒，手环震动，显示有新消息。
【今天有空吗？一起吃晚饭吧，父皇和爸爸也在。】
来源二皇子。
“是发生什么事了？脸色不太好看。”赫亚诺斯问。
景枢抬眼，想了想回道：“我有事，晚上不在家里吃，管家会为你安排好一切。雪豆，你也是，要乖乖听管家爷爷的话。”
“为的什么？”赫亚诺斯又问。
“公事。”
这话一出，赫亚诺斯不好再继续问下去，这点分寸感还是得保持。
景枢回了信息，起身回房换衣服，出门前与管家交代好相关事宜，驾驶星车飞向天空。
赫亚诺斯看清他行驶的方向，是王城所在，而后冲雪豆唤了一声，“先停战。”
雪豆准备龇出来的牙停住，晾了几秒才收回去，歪了下脑袋看他。
“都是被丢下的，谁都没赢。”
说完，他又往茶杯里加了两勺糖，不在意这些糖还没化完全，直接将剩余的奶茶一饮而尽。
雪豆呼噜两声，显然不赞同他的说法，又朝他龇一下牙、哈一口气，跳下沙发，悠哉游哉地去玩它的玩具球。
赫亚诺斯移动目光，定在窗外渐暗的天，沉默。
景枢将车停在自己的车位上，下车时正见靠近的侍官。
侍官恭敬问好，领他往会客室去。
“不必上茶点，我吃过下午茶了。”
侍官称是，退到一边。
静坐片刻，门外传来守卫踏步问好声，旋即一名金发华服青年入内，景枢即刻起身。
“二皇子殿下。”
青年含笑点头，坐下时雪白领巾上新缀的宝石胸针折射出耀眼光芒。
景枢随意扫了一眼，问起二皇子的来处，因为他发觉对方肩上落着一小根羽毛。
“王爵新得了一只鸟，听他说是外星稀有品种，应邀去瞧了瞧。”
景枢听着，不置一词，他对这些贵族的玩乐没太多兴趣。
“对了，那只鸟还是异瞳，一红一蓝，歌声也动听。”
说着，二皇子身前逐渐映出一个模拟影像。
景枢瞥了一眼，倏地开始认真观察，二皇子嘴角微微上扬。
他就知道景枢会感兴趣。
“您刚才说这是王爵养的鸟？”
“你要是喜欢，我这就派人去找。”
景枢道：“最好是一组，找到后请您送往研究所。”
“研究所？”
“它的歌声适合被采集进侦查队用的机械鸟声库。”
二皇子：“……”
“就这样？”
景枢再仔细观看了两分钟，老实回道：“的确没发现其他可用的功能。”
二皇子抽抽嘴角，无言以对，跟以前一样油生起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无奈感。
沉默片刻，晚钟响。
侍官长来请他们前往宴会厅，景枢还来不及诧异于许久不见的其他皇子公主及其余十一位星骑士身影，就听外头通报皇帝陛下和国务大臣驾到。
一时间，屋内寂静，众人屏声静气等待。
大门开启，皇帝和大臣与一名年轻人谈笑风生而来。
“这不是……”
众人认出那张脸，景枢亦是愕然。
“好久不见，帝国各位阁下。”来人抬手贴上心口，朝他们颔首微躬身，“联邦上将赫亚诺斯·艾勒里向诸位致意。”
众人向他回礼。
赫亚诺斯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看向景枢，“对了，我最近还多了个新身份——帝国星骑士景枢将军的合法伴侣。”
众人：“！！！”
赫亚诺斯其实有点后悔。
他的嘴实在太快了，但注意到那个二皇子跟景枢站在一起，他的心里就不舒服。
在他的记忆里，这小子很喜欢绕着景枢转，每次他和景枢刚结束训练或对话，对方就忙不迭过来邀请景枢，临走时还不忘投来挑衅的眼神。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赫亚诺斯就明确了解，这小子跟自己抱着同样的心思。
而现在，自己略胜一筹。
想到这里，赫亚诺斯在心里欢呼一声，以至于没注意到国务大臣的问话。
大臣耐心地再问了一次，这回赫亚诺斯回神，抱歉一笑，做出回复。
大臣微笑，转头去皇帝说了两句，而后两人一道走上高台，宣布举办本次宴会的原因——
庆祝帝国与联邦达成新的合作计划，以及正式公布景枢与赫亚诺斯的联姻。
赫亚诺斯的自爆本就已经狠狠冲击过来宾，如今又听到皇帝证实，他们更是惊诧不已，近乎机械般同台上人一道举杯庆贺。
二皇子强颜欢笑地喝完杯里的酒，目光停留在从自己身边离开与赫亚诺斯同坐的景枢身上。
他还是无法相信。
父皇和爸爸明明那么疼他，只要是他想要的，开口就能得到。
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对景枢的感情，为什么还会让他去联姻？还是和自己不喜欢的赫亚诺斯。
不，不光自己不喜欢，景枢肯定也不喜欢他。
不然他们不会一见面就拌嘴，训练的时候下手会那么狠厉，有时还会相互坑算。
他不明白！他不接受！
二皇子连着喝了好几杯烈酒，喝得有点头昏眼花，身侧的弟弟和妹妹都发觉到不对劲，开始关心起他的状态。
“我没事！我好得很！”二皇子冲弟妹叫嚷。
席上还热闹着，他的声音没太明显，但坐在高位的国务大臣还是发现儿子的不对劲。
老大年少殉国，他悲痛欲绝导致早产，生下的老二打小体弱多病，出于歉疚，于是他们用上百分之两百的心思照顾。
大抵是父子连心，又或许是从小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太过了解他的性子，大臣瞬间就发觉他低落的情绪，不由得有些心疼。
可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想必陛下也是。
这个孩子对景枢的心思他一清二楚，怪只怪景枢姓景。
景家这些年的蠢蠢欲动他们都看在眼里，但他们需要这支既有野心又足够忠诚的队伍，只是不能让天平过度倾斜。
一旦满足这个孩子的心愿，迎景枢进皇室，势必会导致新的动荡。
在享受过权力顶峰的甜头后，他们不可能轻易让步，只会更执着地守住如今的地位。
想到这里，大臣逐渐收回心疼，低头喝进一口酒。
宴席持续了两小时，结束时，天边星罗密布，偶有巡航飞船驶过，划出一道银色长影。
二皇子大醉一场，被侍官们搀扶着送回殿内，临走前他还特意去看景枢，对方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不是。
他看不清楚。
“二殿下看上去很难过，他平时跟你那么要好，肯定一时无法接受。”排行第八的星骑士说道。
景枢抬眼，面向这位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巨人族哥哥，“不管接不接受，事情已经发生了。”
“为什么？”巨人族星骑士低声问。
别说二皇子，他们这群人也难以理解。
景枢听他这么一问，心想陛下他们应当没有提过契约结婚这回事，便只能先跟着隐瞒，“都说是联姻了，既来之则安之。”
巨人族星骑士还是困惑，明明还有那么多的选择，而且陛下曾提过，不会让星骑士们在这种事上做出牺牲。
算了算了，想这么多只会更乱。
巨人族星骑士想到什么，又道：“我过两天要回一趟母星，你有什么想要的特产吗？”
景枢想了想，摇头。
“要是后续想到了就联系我，有其他需求也可以联系我。”
他伸出那只巨大的厚手掌拍拍景枢肩膀，结果恰好拍在景枢才痊愈没多久的伤口上，险些使之开裂，赶忙收回手。
景枢忍痛回拍他的手臂让他放心，又与其他十位星骑士哥哥们聊了几句，各自散去回家。
“坐我的车走吧。”
离席时，景枢冲赫亚诺斯说。
“我没喝酒。”他补充。
赫亚诺斯点头，跟着他上车。
星车驶出一小段路后，景枢问道：“既然你也收到邀请，怎么不跟我一起来？”
这个问题他本该在席上就问出口，只是接二连三有人来敬酒，腾不出空档。
赫亚诺斯喝得有点多，迷瞪着眼看不远处绚烂的蝴蝶星云，听到问题，迟疑起码一分多钟才回道：“你走后他们才来的，说是临时得的命令。”
景枢皱了下眉，摸不准陛下的行为逻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