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潭有一瞬的停顿,说道:“只是喜欢你,和旁人无关。”
撒谎。陆今朝的笑容有一瞬间没有维持住,某些阴森的特质爬上来,想钻出他的五官。
他止住了,但笑容更大了些。
“太好了,我也是,只是喜欢阿潭,别的……”声音过于轻柔,到古怪的地步了。
他说:“笔仙,我怎样才能救你?”
周围的世界没有变化,却一瞬间有什么不同了,新一轮的洗炼开始。
阵眼突然张开一张嘴,伺机而动,等待把太阳的“善”咬走。
但下一秒,谢潭眼前的陆今朝,被一个女人覆盖了。
女人往纸上快准狠地一拍,那张嘴就像烛火被盖灭了。
和薛鸿请笔仙最后的那个影子一样。
不是笔仙苏芍,而是薛鸿自那把剑洗下的“杂质”,新的笔仙。
长大后的小六。
女人双手反撑着椅沿,惬意地看着他,明艳动人,眼里是化不尽的温柔。
她笑着张开口,无声地叫他的名字。
谢潭眼睫一颤。
女人的身影淡了许多,接下来,该是陆今朝洗下来的新笔仙。
然而过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变化,就连镜子那一刹那的反光都没有出现。
陆今朝的笑容纹丝不动。
笔仙纸的中心,倏地窜起纯正的黑色火焰,在谢潭的视野里幽幽晃动,也扭曲了陆今朝的笑。
眼前这个人,哪哪都没有变,却好像哪哪都不一样了。
“我说了触发词,完成阿潭的愿望。”
谢潭看向他。
“那么,阿潭,你在等什么呢?”陆今朝轻柔地问,“等我身上洗掉的杂质吗?你讨厌的那部分……这可不行。”
“因为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啊。”
他的眼睛,他的唇,都在笑,眼神却是阴冷的,不再伪装的贪婪满溢而出,像炼金邪术中,用人体血肉炼制的黄金在翻涌。
和漫画中的镜子神一模一样。
陆今朝慢悠悠地说:“说有两个我,是从黑山羊那个胡子家主开始的吧,他看她也洗炼了我,误会了。
“洗炼对我,只是为取下足够多、足够纯正的太阳火,支撑仪式。不过,太阳火太盛,的确要占一个位置,没想到那么多人信了,哈哈,还挺有意思的。
“阿潭也被骗过了吗?”
陆今朝的瞳孔缩小,像一根黑色的短针。
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睛紧盯着谢潭,准备在眼前人露出一丝意外与慌张时,就将他拆吃入腹。
是你先撒谎的。他想,好的有奖励,坏的就该惩罚。
“阿潭就是要那个小胡子死掉吧?反正他已经在咒文布成的核心祭坛上了,逃也逃不掉。
“还没到第五天呢,我再从那些废弃的世界线里,随便拉一个有因果的人炼进去,就足够启动的条件了。
“而我们呢……我们就在这里过二人世界,谁都不会打扰我们。
“留下来陪我吧,阿潭。”
他越说越喜悦,难掩脱离人类范畴的疯狂。
陆今朝想清楚了,如果鸟儿迟早会在风中坠落,只要锁在他掌心的金笼子里就好了。
太阳永远照耀着它。
何必飞翔呢?
他还没尝过呢……阿潭恐惧的味道。
然而他盯着谢潭许久,就像谢潭等待的时间一样长,他没有抓到一丝摇晃的情绪。
谢潭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突兀的,陆今朝的心里升起一些不安。那古怪的滋味让他陌生。
他看到谢潭忽而笑了。
和往常一样,只对他有的,无奈而纵容的笑。
陆今朝整个人一怔。
一个念头击中了他——阿潭知道。
阿潭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睁大了眼睛。
对了,阿潭从来没说过,让他说出触发词,将他炼化,就是愿望。
“你说的,只要是我的愿望,你都会实现。”谢潭笑着说,“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远离纷争,避开危险,不要受伤。”
“我希望你平安无事。”
他说:“神明大人,别食言。”
不要受伤。
陆今朝想,跳跃时间前,眼前的人抱住他,就是这样请求他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死死抓住谢潭的手,然而来不及了,他想困住谢潭的契约此时绊住了他,他看着谢潭望着他,轻轻说出那句话,像叹息一样。
“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救你呢?”
零点的钟声响起了。
火焰倏地大涨,高昂的火苗一晃,对面的人已经消失了。
笔仙纸在瞬间变成灰烬,解禁的无数咒文散开,化作尘埃般的飞火。
滴答、滴答。
陆今朝面无表情地看向时钟。
时钟回到了八点。
他被困在了第四天。
火烧的咒文在他身边飘飘摇摇,他忽然想起他问谢潭,喜欢他是因为他模仿的她的性格吗?
阿潭的回答是……
只是喜欢你,和旁人无关。
“……”
居然是真的。
他的表情空白。
12月30日,笛丘大学。
因为近期事故频发,笛丘大学在12月26日晚,宣布狂欢节放假,全校封锁,不得进出,教□□人驻守。
不只是笛大,教团势力遍布笛丘,从上到下无不渗透,整座城市都在诡异的沉默中紧绷着。
在这里生活多年的居民们如同敏锐的小动物,闻到了灾难的气息,于是缩回自己的巢穴里,低调再低调。
晚上八点整,习瑞和常明爱闯入社团楼的国际象棋社。
屋里空空如也。
只有掉在地上的十八个黑棋,十三个白棋。
“今朝和谢潭都不在。”
旅行社,剩下的生死簿聊天群成员聚集在一起,气氛凝重。
“你们那个教主呢?”
“教主大人也失联了,一直没有出现。”
这几天,教团所有的安排都出自姜临霁,副教主坐镇,把控全局。
“还有个观测十二吧,他呢?”
“观测与常人不同,沾到神的力量,自然也在某种程度上有了神的特质,具有了一些‘唯一’的属性,本体和命运替身算作一体,一同被炼进仪式了。”
“等等,那谢潭怎么办,他不是观测七吗?”
沉默的常明爱也突然说:“还有,不仅是黑山羊的家主,谢潭要除掉整个黑山羊吧?即便仪式能包含整座城市,但早有黑山羊逃到城外了,我没有收到他们有回来迹象的情报……这可只剩一天时间了。”
“他一个骗了所有人、策划了一切的家伙,少担心他吧,肯定都布置好了。今朝就更是了,凶日他不在,再正常不过了。”
习瑞调解气氛道:“别担心,苏禾那家伙说苏荒也一样失联,他们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只等凶日的最后一天,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阿兹特克的太阳历是双历系统,由365天的“太阳历”和260天的“神圣历”两个相啮合的周期组成。
其中的太阳历,有18个月,每个月20天,再加上年尾的5天,共365天,与农业生产和祭祀活动紧密相关。
每个月都有特定的名字,由特定的神明守护,并举行祭祀仪式。
而年尾的5天,名叫“Nemontemi”,意作“无用的日子”,称为“凶日”,被视为极度不祥。
众神离去,世界处于混乱与危险中,随时可能毁灭。
因此在凶日,人们待在家里,避免一切重要活动,静待这可怕的日子过去。
自艺术港湾传来的五日狂欢节,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教主和谢潭既然选在这个时候,说明明天就是凶日的最后一天。
恐怕连离去的黑太阳也无法左右这个结局了。
杀黑山羊的最好时机。
所有人沉默着,听着时钟的走动声。
滴答,滴答。
零点的钟声响起。
所有人全面戒备,等待可能出现的一切异变。
然而什么都没有。
连风都依旧淡淡的,少了狂舞的架势。
他们面面相觑。
习瑞和常明爱立刻联系教团,夏无尽动用夏家的人脉,薛鸿给警局打电话。
可他们得到一个共同的答案。
什么都没有发生。
12月31日。
整座城市,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钟表指针的走字声。
他像被关进厚重的座钟里,钟表每一次摆动, 他都被迫跟着摇晃,轰隆作响。
他再次睁眼, 坐在凉飕飕的石亭里, 冬日的寒风一吹,雪从檐尖簌簌抖落。
谢潭懵了, 他怎么在四季山?
而且什么时候下了这么大的雪?遍野银白刺目, 倒与镜子的反光相像。
这个石亭他有印象,在盛夏苑上, 山尖下的位置。
往哪走?
满山寂静, 鸟兽灭绝一般, 踩在雪里的吱嘎声,都像有回音, 好像四季山只有他一个活着的生命。
7号猫猫一出现, 就凭空跳进他的怀里,团起来给他暖暖:“喵喵~”
谢潭抱住它, 埋头蹭了蹭,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入冬的衣服, 在这样大雪后的天气却不觉得冷。
没错, 他眼前的景色与体感温度不符,像谁在室外的山上开了空调。
他冷静下来, 仪式由太阳火点燃, 由太阳火支撑,19年的那一次仪式,在外界眼里不存在的山火爬满山坡。
这是太阳火对天气的影响。
他抬起头, 天上果然乌云密布,和昨日的笛大校园类似,像要下雪。
那没有问题。谢潭猜,一会下的不会是雪,而是雨。
准确来说,是火。
既然是杀黑山羊,在四季山更合理。
谢潭决定不走了,他用手扫扫雪,重新坐回凉亭里,打开手机,看漫画更新。
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也许漫画和论坛能给他答案或者思路。
新一话,鬼怪躁动,他当时看不清的那些影子,通过漫画的细致描绘,一清二楚。
哪怕是他,也后知后觉地有些发怵。
他不太想这么形容,但真的很像打开放了许久的水果盒或甜品盒,见密密麻麻的果蝇在腐烂的食物上飞动。
而他就是那个最甜的源头。
有点想吐。
谢潭速速往后滑,到他和薛鸿的请笔仙。
漫画描绘鬼怪们清晰,描绘他也清晰。
他还是那幅冷淡样子,站在宿舍门口就吓了薛鸿一跳,后来邀请薛鸿请笔仙,更像是鬼魂困住生人,布下不容逃脱的陷阱。
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的状态不对,眼神、表情、脸色、反应、说话节奏,都有些神游在外。
【退退退退退】
【鬼怪占领笛大合照】
【看得我头皮发麻】
【对你潭神的诡谲吸引力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鬼之常情,我不管这个血盆大口的兔子就是我,阿潭让我亲亲】
【阿潭还好吗,随时要晕倒一样】
【没办法,仪式快完成了,阿潭负担越来越大了】
【就这样还吓鸿叔呢】
【但鸿叔没上套,他还问笔仙大家会不会平安呜呜呜】
【鸿叔想问的就是阿潭,其他人的话,他都把信任阿潭写在脸上了】
【老刑警什么没见过,看得太清楚了[大哭]】
【谁懂,狼爹也问过一样的问题,被这只猫制止了】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啊啊啊,既然是利用当年的仪式坑家主,说明阿潭没有想走妈咪的老路吧?】
而漫画里,少年似乎有些无奈,最后,他用最平常的语气,说:“不会有事的。”
就像前面每一个故事,他言出,必定无错。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阿潭我合影了,你食言我就打印一百张,天天烧给你】
【阿潭要是温柔地笑,那我不信,这么漂亮的脸最会骗人了,阿潭这个冷漠语气我信了,安心躺下.jpg】
而接下来,谢潭通过漫画,看清了当时的状况。
先出现的,果然是没成为观测的if线苏芍。
然后镜面一闪,如他所感觉的一样,是小六。
漫画中的谢潭什么都没看清,但看漫画的谢潭,如今看清了。
这是又一次遥远时间的碰撞。
这时的小六是青年模样,可能正是读大学的年纪,而时间点,就是薛鸿讲的那段往事,她逃进了废弃商场,但商场被追捕她的黑山羊用太阳火点燃了。
“一个废弃计划的观测也敢跑?你一个,一目五计划的那个女人也是,不识好歹!赶紧滚回来,让你一个废品加入毕计划,是给你重生的机会!”
逃跑的青年呛道:“你这颗脑袋血肉重长的时候撞电杆上了?左边突右边凹,再捶捶能当头盔了,怪不得能说出这种话,脑仁被挤掉了吧?你更适合去观测二回炉重造!”
追她的领队嘴差点气歪了,但忍住了,挥手间不屑道:“堵她!”
小六话说得狂,但如领队所说,实力不足为惧,很快被围堵。
她的天赋太差,成了观测,也只比其他普通族人强,中上实力的,她就难以招架。
每一个观测都有特定的计划名,就像太阳历的每一个月都有特定的名字,这是家主对于炼化观测之眼的不同尝试。
她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偏偏是重瞳计划,唯一一个需要两个观测的合体观测计划,而观测七抓不回,她就是一个残次品观测,没有意义。
他们围住她,点燃了一块颜色纯正的巨大镜子碎片。
领队摇头:“抓你哪用得上这样等级的太阳能量,足够炼观测了,家主大人倒是看得起你……呵,可惜你一直让他失望。”
火“呜”得烧起来,向她蔓延,爬上她的衣袖。
她运气更不好的点在于,因为天赋与计划的残缺,她没有观测该有的实力,却和其他观测一样,洗脱了黑山羊的不死诅咒。
她要死在这里了。
火吞没了她,蛇一样一路钻进她的眼睛里。
然而神奇的是,灼痛感比她想象的轻多了,她的眼睛没有被烧毁、失去视力,她反而看到一个人。
一个过分漂亮的少年。
她没见过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他,心里就异常亲近,一个她自己都没有印象的名字占据她的脑海。
她震惊到忘记说话,呆呆地看着他,而少年神情平静,眼中空茫,让她有些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看她。
下一秒,她的眼睛像开了透视,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都被她看清了。
火在她眼中变得透明,层次分明,混乱的走向像缭绕的雾。
她看到一些诡谲的朦胧景象,可以说是这群黑山羊在这里杀掉她的多种可能集合。
其中一种,他们有破绽。
不止如此,还有当年她做为祭品遇到只属于自己的守护灵……那条废弃的世界线。
原来如此,她想起来了。
过量信息刺激她的神经,但她不管不顾,立即看向那个少年的身影。
可惜已经消失了。
她懊恼道,对了,自己博览群书,包括她不爱看的,就是为了这个,她收集那么多好看好听好寓意的字,不是爱好,是她的潜意识替她记着,她有一个约定。
自己明明给他取好名字了!
她猛地一冲,一掌抓向那块镜子碎片,只这些火焰,不再足够拦下她,反而被她吸收了,更多的火烧起来,如同一次炼化。
她轻松突围,像一只矫健的猫。
下一次见面,一定要叫出他的名字。
她把黑山羊溜得团团转,再用符咒一网打尽,潇洒离去。
在夜色里畅快地狂奔时,她突然一停,霓虹与人流在她眼中衍生出更多的重影,他们身后好像都有一片雾,讲述着另一种可能,另一个故事。
有的她能看清,有的不能。
她骤然意识到,小七早就消失了,但她还能“看见”。
这是……
她瞪大眼睛,明白了。
她一个废弃的观测,成为了观测之眼!
而回到谢潭的时间线,在青年版小六的身影消失后,谢潭的呼吸瞬间沉重了。
平静的假象裂开,他面如白纸,无一点人色,骤然摔倒在地,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也维持不住了。
天旋地转。
【妈咪——】
【所以阿潭最初去办公室取桃木剑是为了这个!】
【比上一次的妈咪年轻啊】
【像大学生,而且这里还没成为观测之眼】
【所以四季山那次是第三次见面,开口就是潭潭!这是第二次】
【阿潭这次看到妈咪好淡定】
【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奇怪,这很不阿潭】
【是怕吓到妈妈吧,毕竟那条世界线没有了,妈咪没见过阿潭】
【我靠!所以妈咪因为阿潭的再次出现,炼成观测之眼的?】
【家主的寄予厚望就是果推因,用这么多的太阳能,就是想试着杀掉六姐,结果被阿潭拿去给妈咪作嫁衣,爽!】
【炼制观测的镜子碎片是最纯正的,也就是破碎的烟雾镜本身,所以这是妈咪又一次在镜子前的“无常”?】
【每一次阿潭都在啊】
【果然是妈咪的好运!】
【看似好运,其实是阿潭的步步谋划呜呜呜】
【!!阿潭果然在逞强啊啊啊,谁来救救谁来救救】
【所以阿潭绷着是不想妈咪担心吧呜呜】
【哎呦宝宝!】
【啊啊啊这些怪物,退退退,不许接近我们家猫!】
【呼叫狗狗,呼叫狗狗!除了阴森老舅,就是陆陆在吧!】
【不要不要,现在是恶魔狗狗啊啊啊,天使狗狗何在!】
【别想了,阿潭避着他,肯定是知道那不是陆陆啊】
【???】
【???】
【阿潭你在干什么!】
【醒醒!我知道你想你男朋友了但是啊啊啊不要打电话!】
【可是恶魔狗狗也很帅,谁懂】
【谁都懂,帅得太客观了。】
【完全就是不同风味的[美味]】
【我靠】
【我靠】
【好你个男鬼,你一直都在???】
谢潭一愣,往后翻。
漫画里,他意识迷糊间,打了那通电话,既是本能的渴望、想念,同时他也清楚他在做什么。
而镜头慢慢拉远,到能看到隔壁宿舍的时候停住。
陆今朝就靠在墙上,握着电话,垂眼听着通话声。
嘟——嘟嘟——
嘟——嘟嘟——
他没仔细听通话声。
他在听谢潭混乱的呼吸。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听着隔壁的声音,安安静静,无声无息,一点动作也没有,像在角落里无声腐朽的雕像。
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直到谢潭叫出他的名字。
一直待在隔壁的陆今朝站直了,他终于确定,这一刻的阿潭是想见他的。
“我在。”
于是他出现了。
他一推门,爬满怪物的走廊一静,所有怪物退避三舍,从灵魂发出震颤,不敢抬眼。
太阳离得远,能感受到温暖,汲取能量;离得太近,那是末日,是瞬间灰飞烟灭。
太阳本身没有影子。
如同鬼魂。
漫画作者在恐怖氛围的塑造上炉火纯青, 但对情感的把控也十分精妙。
群魔环伺的小房间沉入另一个世界般,如同海上的孤船,飘飘摇摇, 暧昧与纠缠都私密着,不顾窗外的风暴, 像要到天荒地老。
窥见一眼, 就令人眼红心跳。
但紧接着的约会,依旧是作者的阴间滤镜, 却纯情得让人的心都化了, 不如说,正是在不避讳的恐怖世界里, 这份感情更显纯粹。
明明是平面的漫画, 却让读者们也感受到了听味嗅触, 身临其境。
谢潭说得没错。
陆今朝眼里的世界,平凡, 却如同奇迹。
他在看世界, 谢潭在看他,眼神是一样的。
“那就太好了。”少年神情一松, 像困扰他的心结解开了,更柔软的东西流露出来。
他不再彷徨了。
不出所料, 有关他们的帖子再次霸占论坛的首页。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
【对不起但是太香了, 我吃。】
【放国宴了啊啊啊】
【阿潭这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说他不清醒, 他好主动, 说他清醒,这个陆陆明显不对劲,连笑都懒得装了!!】
【额啊但是真的好香啊啊啊】
【纯色批表示他俩都吃的太好了, 啧啧,这俊脸和美人脸,这个有力和纤弱的体型差,这个强势加诱哄和欲拒还迎,能再画几集吗】
【陆陆的精力果然权威,谁数数阿潭晕过去几次[美味]】
【他们做了多久啊,我只看到时钟一直回到八点八点八点】
【你刀神一个时钟镜头完美诠释正切定理什么叫生理性喜欢】
【这就别省略了,支持他们做了多久刀神画多少】
【我看你是想看一个系列】
【小瞧这只狗狗了】
【小瞧这只狗狗了】
【虽然但是,也很纯爱,狗狗察觉到猫的回避,但又忍不住靠近,所以一直就守在隔壁听一举一动吗[美味]】
【摔倒都没出现,阿潭开口叫他的名字才敢出现,这只狗狗有点近乡情怯(这词是这么用吗)】
【爱让我们邪魅镜子神和阳光小狗都变忐忑了】
【这个约会真的是,让我原谅全世界一秒钟】
【看完心灵都净化了,哪怕是傻逼领导今天也会得到我的好脸色。】
【老奇的故事时时刻刻在让大家对永恒不变的事物保持警惕,但我真希望这一刻永远下去了】
【阿潭这个态度,所以约会的是陆陆吧?又看一集小情侣的日常盲盒,还是ssr】
【所以一切都是阿潭的美人计?】
【肯定的,就为了洗掉恶魔狗狗,阿潭怕失败了和陆陆告别一样】
对于那到底是谁,论坛的猜测不断。
谢潭看到图书馆起火,他想看的东西,果然在漫画中呈现了。
当他与陆今朝一共步入图书馆,残卷上的文字就亮起来了,像烫金,引用另一首二十四诗品“精神”。
欲返不尽,相期与来。明漪绝底,奇花初胎。
青春鹦鹉,杨柳池台。碧山人来,清酒满杯。
生气远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谁与裁?[1]
其中“明漪绝底,奇花初胎”作为核心咒文先燃烧。
谢潭意识到,意思为“清澈见底,奇花待放”的这句与“空潭泻春”呼应,他掌握的上半书很可能也藏着咒文。
而他就是仪式的绘制者,下本书的咒文在小六成为新笔仙并且见到他们两人后触发,那么他的上本书在他成为最后一个人被炼化后也该烧起来了。
于是他往后看。
他和陆今朝的请笔仙,就像十二点钟声后魔法失效,童话故事结束,气氛明显比约会多了一些幽微的情绪。
他们都披着一层皮,扮演着未散尽的爱恋,筹谋一张捕获对方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