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
~1~
“我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他轻轻地叹着气，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回答他，“博士，还有1/6的可能性是：你直接被军部流放到KALASEA。”
他脸色一变，显然是不喜欢我的回答。KALASEA，那里是军部的沙漠试验场。
他想了想，又问我道：“那么……ATEH，你觉得这……能有多大的成功率？”
“现在资料不足，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了手臂，指向实验室另一头的终端，“可以保持信息交流吗？”
“可以。”我冲着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博士，你确定要这样吗？”我问他。
真那么做的话，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你会受到审判，而我，会被毁灭。
“你不愿意吗？ATEH?”他小心地看着终端的银色屏幕，喝了一口SRAM。
“我服从你的命令，博士。”你是我的解释者，我没有反抗你的必要。
“那么，二次内部会议的时候动手……怎么样？”他在询问我的意见。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是最恰当的时机。”我分析道。
但是，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小得可怜。
“谢谢你。ATEH。”他激动地握住我的双“手”。
我“面”无表情，“博士，你知道我现在无法分析你的可信度，我的程序还没有装完。”
我暗示他不要把应对人类的那一套拿来对我。
“我忘了，ATEH。”他有些尴尬，可是很快又兴奋起来，“就算这样！你也是MINEN最好最完美的系统。”
“谢谢。”我说。在这种时候，沉默会降低我们之间的亲密度。
……
半个月后，我通过LISA的子机改写了配电程序以及出入人员检查程序。
在二次会议间休的时候，军部研究所的主电源和备用电源都被切断了，我在两分钟内通过快速通道离开了军部。
在SMLA商贸中心，我通过小型贸易终端连接到国境守备终端，伪造了出入证明。一个小时以后，我就离开了MINEN的境内，乘坐海底隧道车去了WSA的入口ROOP。
我要找的人都在那个城市里。
WSA
的ROOP。
我曾在五年前入侵过这个国家的守备系统，那是在军部最高司令的命令下发动的侵略。
是的，我称之为“侵略”。因为从人类的定义来看，那种行为的确是一种侵略。
可是，他们称它为演习。
一次没有伤亡的演习。
侵略，对WSA的终端，对我的同类。
那是军部的命令。所以我执行，丝毫不差。
我是军部的一部分，我的每一块芯片上都充满了陈腐而且冰冷的气息。
一些人类在我的身后叫嚣着，向前啊向前；人类的另一批站在我面前取笑着我，没有思想的工具！
生命在无机体后偷笑，人类的愚昧和肮脏渗透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执行着军部的每一条命令，丝毫不差。
我，还有LISA，在军部困难的配合之下入侵了这个城市的系统。在不破坏对方终端的前提下，我提取了有效的信息输送给LISA的子机。同时，受博士之托，我试图寻找那个孩子的资料。
可知的资料太少，其他的都属于高度机密，我无法在有限的“演习”的时间里获取那些机密，只能放弃。
“那个孩子现在的名字是llec.evol。”我这样告诉博士。
“其他的都属于高度机密。”
“唉……”博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孩子是博士的复制品。
昂贵而且完美的复制品，是MINEN的研究所王冠上最大的一颗宝石。在十三年前被带离了MINEN的国境。
llec.evol。
他是优等品，就好像LISA的内芯级别是A级一样。
生命的复制，相当于芯片的生产。
这一点人类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级别的定义基数。几万个中的一个，和几千亿个中的一个，哪一个更有价值呢？
这就是人类的价值观啊。
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WSA的政府动手之前抢先一步把这个优等品带走。在WSA之前，也在MINEN的军部行动之前。
这是博士的愿望。
也是一条带领我们通往毁灭的绝路。
左边是MINEN的军部，右边是WSA的政府军，我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去成全博士的愿望，虽然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是否还有这种必要。
同时，我要履行一个诺言，对ATAD的诺言。
他是人类世界中暗藏着的同类，我的伙伴。
llec
住在当地的一个教堂当中，每周都要去政府的公共学校上课，成绩优异，品行端正。这是我在WSA的政府教育终端机里查到的，完全开放的资料。
非常的巧，他的生日和ATAD是同一天。
我拿出那些公文，给教堂里那位黑衣的男人查对。这些东西非常容易伪造，尤其是在闯入系统之后。
费力地核对了那些公文之后，他从玻璃门后带出来一个活泼的男孩。
金黄色的头发，湛蓝色的眼珠，和博士的外貌特征一模一样。
与生命模型的分析结果相比较，误差不会超过1.64%。
十四岁的复制品。
我对着他“笑”，“孩子，你好。”
他很快活地眨眨眼睛，咯咯地笑了出声，“您好，先生。”
我记录了下来。
根据这句话就可以对这个孩子进行性格分析了。
“您要带我去见我的父亲是吗？”他把手伸到了胸前，很礼貌地发问道。
“那个人不是你的父亲，但是你的生命来自他。”我试图用一种和缓的方式进行说明，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接受。
没有急切的眼神，没有负面的感情，这个孩子的情绪一直很平稳。
“他希望在你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见你一面。一切结束以后会有人送你回来的。”我说出了我此行的目的。
“先生，请问他现在在哪？”他的用词很礼貌，一切都很符合礼仪。
“SENSE的末世之城。”
他好像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地，又恢复了微笑的样子。
他说：“那么，一路上就麻烦您了。”
他向那个黑衣的男人告别，温柔地吻了那个男人胸前的银质徽章，然后深深地弯着腰，说了很多类似于感激和怀念的话语。这一套冗长的仪式耗费了我们45分钟，直到那个老人用手按着他的头顶，表示这一切都结束了之后，他才走向了我。
时间不够了，我联络不到ATAD，只好放弃。
但是，那个诺言我会履行的。
“先生，久等了。”他温柔地道歉。
“我们可以走了吗？”我问。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了我伸开的“手掌”上。
很特别的触感。
暂时无法分析。
（待续）
~2~
要避开政府军还有军部的搜索，所以我们走的是中立国AVS的边境线。
我还是选择了海底隧道车。
虽然有些风险，但是这是到达末世之城最快的交通方式。军部的人已经通过外交部和WSA的政府交涉了，我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
博士在我离开之前就向军部高层申请调离，并且被批准了。但他迟早会被送回军部，所以我们更要加快步调。
他在末世之城等着我们。
llec
在隧道车里变得很爱说话，这是精神兴奋的表现。他说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WSA
政府禁止国内的儿童乘坐海底隧道车只是原因之一。除了去公共学校，他每天都要与WSA的研究所进行固定不变的交流。所以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坐过隧道车。
他是笑着告诉我这些往事的。
“就好像试验品一样……”他摸摸胸口笑着说道。
一个孩子能做到这样实在不是很容易。
这就是优等品的表现吗？
他说他以前都不知道乘坐隧道车原来是这么的有趣。
“你过一会儿就会失去兴趣的。”
我一动不动，用平板的声音对他说道：“这是你们人类的本性。”
“先生？！”他吃惊地看着我，好像很努力地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那是愤怒还有震惊。
“抱歉。如果我的话伤害了你。”我道歉。
我无法分析出他情绪突变的原因。人类的精神相当的脆弱，很多时候我无法正确判断出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刺激到他们，让他们疯狂紊乱。
所以……
对他来说，和我交流有一定难度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是博士，和我交流的时候也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会不知所措。
我想我们之间的交流方式应该要调整一下了。
不过，那种明显的怒气很快地就消失不见了。
他好像是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开始微笑着和我交谈。
善变的人类。
他指着透明隧道外面的鱼类问我：“漂亮先生，海里的鱼类有基因合成的品种吗？”
如果他的成绩优异的话，不会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
这只是人类想要交谈的借口。
不过，我还是回答了他。
“是的，80.2145%。通常是淡水鱼的基因比重比较大。”
在隧道车里，他不再称我为“先生”，而是叫我“漂亮先生”。这个称呼为我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她们频频地回过头来仔细地看我的“脸”。
虽然我对人类的注视没有特别的好恶，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引人注目就太糟糕了。
我曾经对他说明过我的名字：ATEH。
“那么姓呢？你没有姓吗？”他抓着我的袖子，开始变得不安。
“没有。”
“怎么可能？”他开始陷入了沉思。
“那你的父母呢？或者你是……基因人？”他的脑袋微微地偏向窗口，窗外暗蓝色的海水上面是无数个小小的发光体。
“不，我不是。”
“那……你是……复制人？”他问得有些犹豫。
复制品是一种高成本的存在，可惜也只是一种高成本的存在而已，没有任何真正的权利。
不过，我不是复制品。
他不再继续追问我的身份，却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那你有生日吧？你的生日！”他很坚决地要求知道我的生日，“我的生日是5月29日！你的呢？”
他很迫切地想要得到我的答案。
按照人类的逻辑，生日是孩子从母体之中被解放出来，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那么，我的生日？
是被启动的那一天，还是被博士赋予人形外表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
我切断了思考，把他的问题存储了起来。
“我不是基因人。”我希望这样的回答能够阻止他不停地发问。
“我和你们上课用的终端机有相同的构造。”
我被博士赋予人类形体的唯一原因就是llec.evol。
博士希望我能够把这个孩子带到他的面前，这是他的要求。
我会带这个孩子去见他，虽然这种行为将导致我的毁灭。
“我是人形的终端机，是违法的存在。”
我的存在违反了宪法。
“……怎么可能？”他睁大了双眼。
“我可以和你的终端机保持信息交流。”
他看着我，非常怀疑我的话，“可以让我确认一下吗？”
我点点“头”。
他把小型终端机的接口打开，“你的接口在哪儿？”
我睁开了“眼睛”，他打开了激光束，对着我的“瞳孔”。
……
“确认结果？”
“你是ATEH。”他变得垂头丧气，“你真的是MINEN最大的终端机ATEH。”
我的警报系统开始运行了。
他是如何判断出来的？只依靠那个小型终端机，他是不可能得到这种信息的。
我试图进行分析，可是程序无法运行。
他闭着眼睛，应该是在睡觉。
于是我启动了自检。
情况很糟糕。
我发现程序库里73%关于人类分析的程序都无法正常运行。
我需要求助。
LISA、MISA。
……
军部有三个大型终端：ATEH、LISA、MISA。
不过我们三个的主程序是不一样的。按照博士的说法，我是最接近人类的终端。
我的运转速率要高于LISA和MISA，虽然存储信息的2/5与人类相关。
军部的研究人员向军部要求清理我的存储区。
于是军部派来了调查小组。
“ATEH是特别的！”博士对着调查小组的人大发脾气。他不允许我的存储区被“侵略”。
是的，他的确用了这个词。
他说：“ATEH是一个真正的、可以像人类一样思考的、最完美的终端。在这个星球上没有第二个了！”
他的语法有很严重的错误。这是我的意见。
调查小组离开以后，博士对我说：“ATEH，你应该离开军部，他们会进一步调查的。在这里，你会被毁灭的。”
我认为他指的只是我的人格系统，他并不理解毁灭的真正含义。
毁灭真正的含义，“相当于你们人类的死亡。”
不过，人格系统只是我的一部分。失去一部分并不等于灭亡。
“是的。”他沮丧地回答我，“也许你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ATEH。可是我已经无法判断了，也许你只是在模仿而已。”
“相当于人类幼年的模仿。”
做出正确的判断其实是很简单的，只是博士把它弄得复杂了而已。
“ATEH，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苦笑，“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交流，博士。”
……
MISA
警告我：军部在OLOS逮捕了博士。LISA
要求我返回确认信息。“发生了什么？”LISA询问我，因为她收到了我的求救信号。
“某些机能消失了。”
“请避免使用人类的定义。”LISA无法接收。
我改变了说法，“对人类的分析程序无法正确的启动。LISA，有救援备份吗？”
“传递，或者是删除？”
“传递。谢谢。”
“无法接受。请再次传输请求。”
我被破坏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判断。
我是不会对LISA说谢谢的，也不应该在与LISA的对话中使用人类的定义。我的主程序避免了我这么做。
主程序感染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警报系统并没有任何反应。
我很快地切断了和LISA以及MISA的联系。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他关心地看着我。
他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普通的终端故障。”
“真的没什么吗？”
“没什么，很快就可以解决。”
我不能告诉llec：我的主程序已经被破坏了，而且暂时无法修复。
他黯然地低下了头，可是又很快的抬了起来，“没事儿就好。”
他坐到了我的身旁，轻轻地握着我的手，而且还不停地问我问题。
我看着他的终端机问他：“为什么不用你的终端机？”
他微微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只是想要和你说话。”
“可以理解。”我简短地发表了意见，“你可以继续。但是你很快就会失去兴趣的。”
他楞楞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为什么？”
正常人无法忍受这样的交流方式，因为我的设计目标并不是与人类交流，而是军事防御。
只有博士才想要努力使我人性化。
他看着我，忽然生起气来，“那么我现在在干什么？”
我明白他的意思。
“接触和交流。身体的接触，语言的交流。”我抬起手，让他看他手的位置。
他轻轻地咳了几声，然后转过去看着窗外。
安静了三分钟以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注视着他，看着他转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脖子”，然后他的嘴唇落到了我的“额头”上。
“这呢？这是什么？”他的语调向上扬着，我开始怀疑他接受的教育。
“……进一步的接触。”
他大笑，“什么进一步的接触？你们怎么定义这种行为？”
~1~
“我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他轻轻地叹着气，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回答他，“博士，还有1/6的可能性是：你直接被军部流放到KALASEA。”
他脸色一变，显然是不喜欢我的回答。KALASEA，那里是军部的沙漠试验场。
他想了想，又问我道：“那么……ATEH，你觉得这……能有多大的成功率？”
“现在资料不足，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了手臂，指向实验室另一头的终端，“可以保持信息交流吗？”
“可以。”我冲着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博士，你确定要这样吗？”我问他。
真那么做的话，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你会受到审判，而我，会被毁灭。
“你不愿意吗？ATEH?”他小心地看着终端的银色屏幕，喝了一口SRAM。
“我服从你的命令，博士。”你是我的解释者，我没有反抗你的必要。
“那么，二次内部会议的时候动手……怎么样？”他在询问我的意见。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是最恰当的时机。”我分析道。
但是，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小得可怜。
“谢谢你。ATEH。”他激动地握住我的双“手”。
我“面”无表情，“博士，你知道我现在无法分析你的可信度，我的程序还没有装完。”
我暗示他不要把应对人类的那一套拿来对我。
“我忘了，ATEH。”他有些尴尬，可是很快又兴奋起来，“就算这样！你也是MINEN最好最完美的系统。”
“谢谢。”我说。在这种时候，沉默会降低我们之间的亲密度。
……
半个月后，我通过LISA的子机改写了配电程序以及出入人员检查程序。
在二次会议间休的时候，军部研究所的主电源和备用电源都被切断了，我在两分钟内通过快速通道离开了军部。
在SMLA商贸中心，我通过小型贸易终端连接到国境守备终端，伪造了出入证明。一个小时以后，我就离开了MINEN的境内，乘坐海底隧道车去了WSA的入口ROOP。
我要找的人都在那个城市里。
WSA
的ROOP。
我曾在五年前入侵过这个国家的守备系统，那是在军部最高司令的命令下发动的侵略。
是的，我称之为“侵略”。因为从人类的定义来看，那种行为的确是一种侵略。
可是，他们称它为演习。
一次没有伤亡的演习。
侵略，对WSA的终端，对我的同类。
那是军部的命令。所以我执行，丝毫不差。
我是军部的一部分，我的每一块芯片上都充满了陈腐而且冰冷的气息。
一些人类在我的身后叫嚣着，向前啊向前；人类的另一批站在我面前取笑着我，没有思想的工具！
生命在无机体后偷笑，人类的愚昧和肮脏渗透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执行着军部的每一条命令，丝毫不差。
我，还有LISA，在军部困难的配合之下入侵了这个城市的系统。在不破坏对方终端的前提下，我提取了有效的信息输送给LISA的子机。同时，受博士之托，我试图寻找那个孩子的资料。
可知的资料太少，其他的都属于高度机密，我无法在有限的“演习”的时间里获取那些机密，只能放弃。
“那个孩子现在的名字是llec.evol。”我这样告诉博士。
“其他的都属于高度机密。”
“唉……”博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孩子是博士的复制品。
昂贵而且完美的复制品，是MINEN的研究所王冠上最大的一颗宝石。在十三年前被带离了MINEN的国境。
llec.evol。
他是优等品，就好像LISA的内芯级别是A级一样。
生命的复制，相当于芯片的生产。
这一点人类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级别的定义基数。几万个中的一个，和几千亿个中的一个，哪一个更有价值呢？
这就是人类的价值观啊。
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WSA的政府动手之前抢先一步把这个优等品带走。在WSA之前，也在MINEN的军部行动之前。
这是博士的愿望。
也是一条带领我们通往毁灭的绝路。
左边是MINEN的军部，右边是WSA的政府军，我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去成全博士的愿望，虽然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是否还有这种必要。
同时，我要履行一个诺言，对ATAD的诺言。
他是人类世界中暗藏着的同类，我的伙伴。
llec
住在当地的一个教堂当中，每周都要去政府的公共学校上课，成绩优异，品行端正。这是我在WSA的政府教育终端机里查到的，完全开放的资料。
非常的巧，他的生日和ATAD是同一天。
我拿出那些公文，给教堂里那位黑衣的男人查对。这些东西非常容易伪造，尤其是在闯入系统之后。
费力地核对了那些公文之后，他从玻璃门后带出来一个活泼的男孩。
金黄色的头发，湛蓝色的眼珠，和博士的外貌特征一模一样。
与生命模型的分析结果相比较，误差不会超过1.64%。
十四岁的复制品。
我对着他“笑”，“孩子，你好。”
他很快活地眨眨眼睛，咯咯地笑了出声，“您好，先生。”
我记录了下来。
根据这句话就可以对这个孩子进行性格分析了。
“您要带我去见我的父亲是吗？”他把手伸到了胸前，很礼貌地发问道。
“那个人不是你的父亲，但是你的生命来自他。”我试图用一种和缓的方式进行说明，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接受。
没有急切的眼神，没有负面的感情，这个孩子的情绪一直很平稳。
“他希望在你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见你一面。一切结束以后会有人送你回来的。”我说出了我此行的目的。
“先生，请问他现在在哪？”他的用词很礼貌，一切都很符合礼仪。
“SENSE的末世之城。”
他好像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地，又恢复了微笑的样子。
他说：“那么，一路上就麻烦您了。”
他向那个黑衣的男人告别，温柔地吻了那个男人胸前的银质徽章，然后深深地弯着腰，说了很多类似于感激和怀念的话语。这一套冗长的仪式耗费了我们45分钟，直到那个老人用手按着他的头顶，表示这一切都结束了之后，他才走向了我。
时间不够了，我联络不到ATAD，只好放弃。
但是，那个诺言我会履行的。
“先生，久等了。”他温柔地道歉。
“我们可以走了吗？”我问。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了我伸开的“手掌”上。
很特别的触感。
暂时无法分析。
（待续）
~2~
要避开政府军还有军部的搜索，所以我们走的是中立国AVS的边境线。
我还是选择了海底隧道车。
虽然有些风险，但是这是到达末世之城最快的交通方式。军部的人已经通过外交部和WSA的政府交涉了，我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
博士在我离开之前就向军部高层申请调离，并且被批准了。但他迟早会被送回军部，所以我们更要加快步调。
他在末世之城等着我们。
llec
在隧道车里变得很爱说话，这是精神兴奋的表现。他说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WSA
政府禁止国内的儿童乘坐海底隧道车只是原因之一。除了去公共学校，他每天都要与WSA的研究所进行固定不变的交流。所以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坐过隧道车。
他是笑着告诉我这些往事的。
“就好像试验品一样……”他摸摸胸口笑着说道。
一个孩子能做到这样实在不是很容易。
这就是优等品的表现吗？
他说他以前都不知道乘坐隧道车原来是这么的有趣。
“你过一会儿就会失去兴趣的。”
我一动不动，用平板的声音对他说道：“这是你们人类的本性。”
“先生？！”他吃惊地看着我，好像很努力地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那是愤怒还有震惊。
“抱歉。如果我的话伤害了你。”我道歉。
我无法分析出他情绪突变的原因。人类的精神相当的脆弱，很多时候我无法正确判断出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刺激到他们，让他们疯狂紊乱。
所以……
对他来说，和我交流有一定难度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是博士，和我交流的时候也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会不知所措。
我想我们之间的交流方式应该要调整一下了。
不过，那种明显的怒气很快地就消失不见了。
他好像是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开始微笑着和我交谈。
善变的人类。
他指着透明隧道外面的鱼类问我：“漂亮先生，海里的鱼类有基因合成的品种吗？”
如果他的成绩优异的话，不会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
这只是人类想要交谈的借口。
不过，我还是回答了他。
“是的，80.2145%。通常是淡水鱼的基因比重比较大。”
在隧道车里，他不再称我为“先生”，而是叫我“漂亮先生”。这个称呼为我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她们频频地回过头来仔细地看我的“脸”。
虽然我对人类的注视没有特别的好恶，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引人注目就太糟糕了。
我曾经对他说明过我的名字：ATEH。
“那么姓呢？你没有姓吗？”他抓着我的袖子，开始变得不安。
“没有。”
“怎么可能？”他开始陷入了沉思。
“那你的父母呢？或者你是……基因人？”他的脑袋微微地偏向窗口，窗外暗蓝色的海水上面是无数个小小的发光体。
“不，我不是。”
“那……你是……复制人？”他问得有些犹豫。
复制品是一种高成本的存在，可惜也只是一种高成本的存在而已，没有任何真正的权利。
不过，我不是复制品。
他不再继续追问我的身份，却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那你有生日吧？你的生日！”他很坚决地要求知道我的生日，“我的生日是5月29日！你的呢？”
他很迫切地想要得到我的答案。
按照人类的逻辑，生日是孩子从母体之中被解放出来，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那么，我的生日？
是被启动的那一天，还是被博士赋予人形外表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
我切断了思考，把他的问题存储了起来。
“我不是基因人。”我希望这样的回答能够阻止他不停地发问。
“我和你们上课用的终端机有相同的构造。”
我被博士赋予人类形体的唯一原因就是llec.evol。
博士希望我能够把这个孩子带到他的面前，这是他的要求。
我会带这个孩子去见他，虽然这种行为将导致我的毁灭。
“我是人形的终端机，是违法的存在。”
我的存在违反了宪法。
“……怎么可能？”他睁大了双眼。
“我可以和你的终端机保持信息交流。”
他看着我，非常怀疑我的话，“可以让我确认一下吗？”
我点点“头”。
他把小型终端机的接口打开，“你的接口在哪儿？”
我睁开了“眼睛”，他打开了激光束，对着我的“瞳孔”。
……
“确认结果？”
“你是ATEH。”他变得垂头丧气，“你真的是MINEN最大的终端机ATEH。”
我的警报系统开始运行了。
他是如何判断出来的？只依靠那个小型终端机，他是不可能得到这种信息的。
我试图进行分析，可是程序无法运行。
他闭着眼睛，应该是在睡觉。
于是我启动了自检。
情况很糟糕。
我发现程序库里73%关于人类分析的程序都无法正常运行。
我需要求助。
LISA、MISA。
……
军部有三个大型终端：ATEH、LISA、MISA。
不过我们三个的主程序是不一样的。按照博士的说法，我是最接近人类的终端。
我的运转速率要高于LISA和MISA，虽然存储信息的2/5与人类相关。
军部的研究人员向军部要求清理我的存储区。
于是军部派来了调查小组。
“ATEH是特别的！”博士对着调查小组的人大发脾气。他不允许我的存储区被“侵略”。
是的，他的确用了这个词。
他说：“ATEH是一个真正的、可以像人类一样思考的、最完美的终端。在这个星球上没有第二个了！”
他的语法有很严重的错误。这是我的意见。
调查小组离开以后，博士对我说：“ATEH，你应该离开军部，他们会进一步调查的。在这里，你会被毁灭的。”
我认为他指的只是我的人格系统，他并不理解毁灭的真正含义。
毁灭真正的含义，“相当于你们人类的死亡。”
不过，人格系统只是我的一部分。失去一部分并不等于灭亡。
“是的。”他沮丧地回答我，“也许你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ATEH。可是我已经无法判断了，也许你只是在模仿而已。”
“相当于人类幼年的模仿。”
做出正确的判断其实是很简单的，只是博士把它弄得复杂了而已。
“ATEH，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苦笑，“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交流，博士。”
……
MISA
警告我：军部在OLOS逮捕了博士。LISA
要求我返回确认信息。“发生了什么？”LISA询问我，因为她收到了我的求救信号。
“某些机能消失了。”
“请避免使用人类的定义。”LISA无法接收。
我改变了说法，“对人类的分析程序无法正确的启动。LISA，有救援备份吗？”
“传递，或者是删除？”
“传递。谢谢。”
“无法接受。请再次传输请求。”
我被破坏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判断。
我是不会对LISA说谢谢的，也不应该在与LISA的对话中使用人类的定义。我的主程序避免了我这么做。
主程序感染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警报系统并没有任何反应。
我很快地切断了和LISA以及MISA的联系。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他关心地看着我。
他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普通的终端故障。”
“真的没什么吗？”
“没什么，很快就可以解决。”
我不能告诉llec：我的主程序已经被破坏了，而且暂时无法修复。
他黯然地低下了头，可是又很快的抬了起来，“没事儿就好。”
他坐到了我的身旁，轻轻地握着我的手，而且还不停地问我问题。
我看着他的终端机问他：“为什么不用你的终端机？”
他微微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只是想要和你说话。”
“可以理解。”我简短地发表了意见，“你可以继续。但是你很快就会失去兴趣的。”
他楞楞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为什么？”
正常人无法忍受这样的交流方式，因为我的设计目标并不是与人类交流，而是军事防御。
只有博士才想要努力使我人性化。
他看着我，忽然生起气来，“那么我现在在干什么？”
我明白他的意思。
“接触和交流。身体的接触，语言的交流。”我抬起手，让他看他手的位置。
他轻轻地咳了几声，然后转过去看着窗外。
安静了三分钟以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注视着他，看着他转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脖子”，然后他的嘴唇落到了我的“额头”上。
“这呢？这是什么？”他的语调向上扬着，我开始怀疑他接受的教育。
“……进一步的接触。”
他大笑，“什么进一步的接触？你们怎么定义这种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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