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边上了一辆开往机场的巴士。
下午四点钟,我登上了飞往北京的班机。这个时候苏雅闻还没有回家呢吧,我心里有一种紧张的愉快。我也不知道自己去北京干什么,只是因为我到机场的时候,这趟飞机快要起飞了,而我正想迅速离开这个城市。
三个小时后我到了北京。下了飞机后,我感觉很热很茫然。而且这里人太多了。
我辗转到了市区,找到了一家宾馆,住下后,我的心情才微微放松了一点。可是,明天我该怎么办呢?
苏雅闻肯定能够查到我是来了这里,所以,明天我还得离开这里。去哪里呢?身上的钱有限,我总不能这样像旅游似的到处流浪吧。
我应该去一个别人想不到的地方,然后找一份工作,独自生活下去。
只是,我没有谋生的能力,我什么都不会。
不知道苏雅闻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一定气急败坏吧。苏华志呢?
我心情大好。
6.
三天后我离开北京,开始了一种类似自助游的生活。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无论去哪里交通都很便利。我一路向北,直到在中俄边境被人偷了钱包。
我发现钱包丢了之后,立刻把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结果身上只有不到一百块钱,和一瓶用了一半的香水。我登时绝望起来,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我茫然的走在肮脏繁乱的大街上,不知如何是好。其实这样的日子迟早都会到来的,苏雅闻给我的那些钱已经被我挥霍的差不多了。即便钱包不丢,我也只能再多支撑半个月。我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自从我离开苏雅闻之后,我就没有开过机。
我把它打开,无数个未接来电鸣叫起来,我一条一条的看,开始时是苏雅闻打来的,还有短信,都是在质问我在闹什么,跑到哪里去了;后面的就都是苏华志打来的了。我把这些删掉。我没有闹,只是受不了那种生活罢了。
我沿着街边的货摊无意识的走下去,前边的路上停着一辆黑色加长的车,一个人站在车边的货摊前挑选商品,车里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那个人一边挑一边不住的回头答应。我走过去的时候那人还没有买完,我侧身想从车边穿过。
突然一只手从半开的车窗中伸出,猛然抓住了我的衣服,这可把我吓了一跳:"干什么?"
"博、博兰?"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我的那只手苍白无比,我低下头向车里看去:"维克多?你怎么会在这里?"
车里还坐着顾成宾,他向我笑着点点头。
维克多打开车门把我拉了进去,还没等我和顾成宾寒暄,就一把抱住了我。我感觉我的骨头都要被他挤碎了。顾成宾连忙把维克多拽开,然后对我笑道:"维克多想你想的要命呢。"
他还是一幅温和可亲的样子,和维克多坐在一起,倒像是两兄弟。我也笑了笑:"是啊,上次离去的匆忙。"我想维克多应该是向他讲述了我是怎样被苏华志带回去的。虽然苏华志的做法蛮横了一些,可是这位顾成宾和他的儿子串通一气把我留下当玩具一样禁锢起来,也是很可恨的。
维克多把顾成宾的手甩开,又扑上来紧紧抱住了我。我用力推他,顾成宾也在旁边想掰开他的手臂,这个当儿他还问我:"博兰是、是一个人来得吗?"
我累得要命:"是啊......我正在离家出走呢......"
顾成宾放弃了,松手给自己擦了擦汗:"哦?怎么又和哥哥吵架了?"
"不是,只是我......我想独自生活......我......"我一时间想不到一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借口,只好尴尬的闭了嘴。
顾成宾对我做了一个理解的表情,及时换了话题:"你走后,维克多很想念你呢。"
"嗯......是啊......"这个我倒是看出来了。
"我看他心情很差,怕他生病,所以带他离开那里,你若是没什么事,不妨和我们同行,正好也去玩玩。"
我不知怎么应对才好,我本是没有打算再和什么人有什么牵扯的,可是现在如果我独自留下的话,也无法生活下去。
顾成宾看出我在犹豫,又好言劝道:"走吧。不只是我在留你啊,维克多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呢。"
我感觉维克多靠在我的肩膀上的头用力点了点。
我说:"好吧,只是又要打扰了。"
维克多的反应让我觉得他好像越发神经质了,他抱着我晃来晃去,一言不发却对着我不停的笑。虽然顾成宾在旁边不停的按着他,可是他的意识中似乎已经把他爸爸忽略掉了。我冷眼旁观顾成宾在车里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管住维克多的样子,觉得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父亲。
前面就是国境,出境手续很简单,我们花了很短的时间就进入俄罗斯境内。我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呢?"
"现在是在哈巴罗夫斯克,然后从这里坐飞机去新西伯利亚。"顾成宾答道。
"很远吗?"
"不是特别远。"顾成宾仿佛怕我会打退堂鼓似的又加了一句:"交通很方便的。"
我点点头。
维克多终于放开了我。他拉着我的手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你近来还好吗?"
"还可以,你呢?"
"我很不好,你也很想我是不是?"虽然他的眼睛被墨镜遮住了,可我相信他的目光一定是很热切的。虽然我不怎么想他,但是看了看顾成宾,我还是点点头。
我们没有进入市区,从外围的公路直接开向机场,然后我就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飞行。一路上顾成宾对我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殷勤,我明白他这是在帮维克多来留住我。如果我是个女孩子的话,他一定会穷其所能的让我嫁给维克多。可惜维克多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不见得有多么感谢自己的父亲。
下了飞机后,我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可惜我没有四处游览的机会。甚至都没有仔细的打量一下,就被接机的几名俄罗斯男子簇拥着上了车。此时正是中午,阳光十分刺眼。维克多在出机场时仿佛感觉很不适,上车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车在路上开了很久,渐渐高楼消失了,我们进入了郊区。这里的环境非常好,经常可以看到成片的茂密树林。车在弯曲的林荫道上飞速行驶,顾成宾突然指着树林后面露出的一个塔尖对我说:"我们快到了,那里就是。"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觉得根据那个塔尖来看,我们的目的地倒好像是一座教堂。
车终于停了下来。在我看到前方那幢雄伟的建筑物时,几乎要惊叹出声来--------这不是普通的别墅,这是一座城堡!
顾成宾和我下了车,维克多为了躲避阳光,则被要被车直接送到楼下。我由衷的称赞道:"顾先生,这里好漂亮。"
他却只淡淡的笑了笑:"这是我在前年以维克多的名义买下的。不过这是他第一次来。"
"你们到俄罗斯是专门来看房子的吗?"
"哦......也不算是,我自己来这里也有一点事情要处理。顺便把维克多送来。"
"维克多以后都住在这里吗?他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在美国生活呢?"
"我希望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来生活。这里应该更好一些。而且,这里很宽敞。"
我仰起头原地转了个圈:"的确很大,好像宫殿一样。你是个好父亲。"剩下的话我没有说,那就是把一个人放在这样空旷的地方,简直等同于逼他发疯。而且这里虽然很美,可到了夜晚恐怕会很阴森,如果再点缀上一个惨白的维克多,那简直就是恐怖片一样的画面了。
"维克多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又有先天的畏光症,长到这么大,我知道他的生活中是没有什么乐趣可言的。"顾成宾的语气有些忧伤。
"我很理解,我的妈妈也是很早就离开了我。"
"维克多的性情可能和普通的男孩子不大一样,这是他被迫与外界隔绝的结果。"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很爱他,可是我给不了他什么,他需要的我没有。"
我附和的嗯了一声。
"维克多很喜欢你。"他突然目光灼灼的看向我。我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他说他爱你。"
"你不在的时候他很难过......我接到他的电话后就马上回中国去看他,看到他的样子我真想去把你的哥哥苏华志送到地狱里去......"
"我真的很想让你和维克多一同生活一段时间,当然这是凭你自愿,我的意思是,即便你有了自己的生活了,希望你也能偶尔来看看他。可以吗?"
他看起来有点激动。我不动声色的回答道:"我知道,我会和维克多成为好朋友的。我知道他人很好。"
"是啊,他--------"他的话被远远跑过来的一个大嗓门的华人打断了:"顾先生,少爷问您和朗先生怎么还不来。"
顾成宾没有继续说下去,和我一起走向城堡的大门。
进去之后我发现里面布置的还算好,并非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华丽古板的风格,当然窗户还是用曳地的窗帘挡好的。维克多依然带着墨镜,只是把帽子摘了。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喝水。看到我和顾成宾后,他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我。我想起顾成宾刚才和我讲的话,也觉得他其实蛮可怜的。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顾成宾问他:"维克多,对这里还满意吗?"
"还好。"
我坐在一旁,仔细的观察着屋内,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这里应该是经常有人来住的。处处都有着浓郁的人气。那么是谁来住呢?维克多当然不会了,顾成宾吗?那他来这里干什么呢?我记得他是在美国做生意啊。
晚餐也很奢华,可惜对我来讲有点华而不实,这里只有俄罗斯的厨子,我觉得菜的味道很奇怪。
晚饭后顾成宾不知到哪里去休息了,维克多和我的卧室却只有一墙之隔。他固执的留在我的房间里不肯回去。我无计可施,只好说:"那你好好的坐在床上,我们聊聊天吧。"
"好啊,聊什么?"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呢?"
"汽车贸易。"
"他经常来这里吗?"
"是啊。"
"他在这里,也有生意吗?"
维克多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是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不大问他的事。"
我没有再问下去,心里很纳闷,一个普通的生意人,有钱倒不奇怪,可是有钱到买下一个没有什么大用处的城堡,就有些令人怀疑了。
维克多一直盯着我,突然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手伸进我的衣服内,开始粗鲁的抚摸我,我连忙用力推他:"放开我,你这个小疯子。"他却把嘴凑到我耳边,恳求似的低声说:"博兰,我想和你做爱。"
我向他的额头用力拍了一下:"我说过,我最讨厌做爱,你要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吗?"
"博兰......"
"不行,维克多,这个真的不行。"我被他压的要窒息了。
他很失望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抱你睡觉吧?"我还没有回答,他就一把扯开我的睡衣。
黑暗中我轻轻的笑了:"维克多,你那里......顶到我的肚子了。"
他撒娇似的哼了一声。
7.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维克多都是在这幢城堡中度过的。我发现这幢建筑物虽然从外面看巍峨华丽,但其实并不是古老的建筑,里面的装饰也谈不上精致美丽,只能说是不粗糙而已。
城堡内外一直都有很多俄罗斯男人,看起来好像都是顾成宾的手下,他们很安静的呆在这里,仿佛是在待命。而顾成宾占据了西侧的半边楼,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可是那里的气氛让我感到紧张。
维克多似乎也觉出点不对劲,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每天腻在我身边。他把我像洋娃娃一样抱在怀里的举动时常让我觉得很烦,可是想到顾成宾对我说的"维克多很可怜",我又不忍拒绝他了。这天凌晨,他突然把我摇醒,我揉着眼睛,愣愣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博兰,我想问你一件事。"
"问吧。"
"如果你的哥哥再一次来找你,你还会不会和他走。"
"不会的。"
"真的?"
"我是死也不会和他走的,他是个令人失望的哥哥。"我以为他会保护我,可是他却把我送给了苏雅闻。
第二天上午,我在餐桌上问维克多:"你凌晨的时候为什么问我那样的问题啊?"
"因为......"他正要回答,顾成宾走了过来。他脸上的笑温和的好像春风一样:"孩子们在说什么呢?"近来他似乎把我和维克多归为一类,都成了他的"孩子们"。
"没什么啊,爸爸,你怎么不吃饭?"
"我有事要出去,晚上回来。"他走过来分别吻了我和维克多的额头一下:"保佑爸爸哦。"他转身向大门走去。
我想他一定是去办重要的事,因为他带走了城堡内的大部分人。我不知道一个汽车商会有什么事,要带着一个梯队的人出门,而且还都带着武器。待顾成宾出门后,我不客气的问维克多:"说吧,你父亲到底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虽然语气诚恳,可是我不相信他会对自己父亲所作的事一无所知。我重重的靠在椅背上,皱起眉毛。
因为他不肯说实话,所以我决定和他冷战,他神情可怜的抱着我的腰,我们好像变成了一只四脚兽,我走到哪里,他就能维持着这个姿势而且步伐协调的跟我到哪里。我强忍着没有口出恶言,最终决定回房躺着,这样起码可以让他松开他的手。
就这样别别扭扭的打发了一天的时间,吃完晚饭,顾成宾还是没有回来。维克多表现的有些异常了。昏暗的暮色中,他在楼下的草地上踱来踱去,我看得出,他开始不安起来。
"维克多,过来坐一会儿。"
他果然走过来和我一起坐在草地上。
"维克多,我还是想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深深的低下了头,过了许久才轻声回答道:"博兰,其实爸爸很久不做汽车生意了。他一直在这里,他......他说他需要很多钱留给我,所以他......"
"他在做什么?很危险的职业?非法的?"
维克多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最后我听明白了,原来顾成宾在走私军火。
我刚要说点什么,楼里跑出一个人来,用中文大声喊道:"维克多少爷,朗先生,请进来!"我和维克多忙站起来向楼内跑去。叫我们的是个华人男子,他抓着手机,神色慌张的说:"少爷,刚才先生的电话,要我带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爸爸怎么了?"维克多脸色都变了。
"现在不知道。只是说让我先带您离开这里。我们从城堡后门走。"
维克多似乎想说点什么,看了我一眼,终是没说出来,戴上帽子拉着我跑向后门。跑了一半他又停下来,对身后跟着的那位男子说:"那地下室的黄金怎么办?"
"就放在这里,我想他们不会发现的。"
维克多转身拉起我又跑了起来。我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可是也没有多问,我知道一定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后门停了两辆吉普车,几个保镖上了前一辆,我和维克多上了后一辆,那位华人男子开车。我们很快驶到一条细长的小路上。树木变得稀少起来,后面远远的,似乎响起了枪声。维克多把我压倒他的腿上,然后俯下来盖住我的上身:"博兰,别抬头,怕有流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