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柳叶生风

爸，我和他分了。听到爸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我泪都流了出来。

打工，还是打工。
那个性感的声音说，寂寞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啊。
我再三犹豫，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很久没见，你变俊了。"
"呵。"我笑笑跟着他进了屋。
"你就叫我十三吧。"他给我倒了杯酒。
"我不喝酒。谢谢。"我把酒还给他。
"呵。突然来找我是--？"他躺在沙发上看着我，似乎能看透我的心思。
"寂寞。"
"哈哈哈哈哈，是和朋友吵架了？"
"分手了。"
"唔......你很爱他吧。"
"怎么看得出来？"我有点诧异。
"感觉。"他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和十三相处的日子是轻松愉快的，有时总让我看到一点林恪的影子。每次快要越轨的时候，他就轻轻地推开我，说，我不适合只做一个影子。

开学了，传来了林恪出国的消息。
"林恪怎么了，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不断有人问我。
我永远都重复那一句，对不起，连我也不知道。
"小佑，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们--是恋人吧。"贺文杰一句话把我的书都吓到了地上。
"那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怕被他们知道。
"你想得通就好。提起精神来。"贺文杰拍拍我的肩膀，和他们走了。

生活中没有了林恪，那是很痛苦的，就像是平时的杯子不见了，连水都不晓得喝一样。习惯的路程很长，我还是渐渐适应了。

学习，考试，放假，实习，找工作，毕业答辩很快一步一步紧逼。我也开始认清自己努力的发展方向。
在工作之前，我打算向十三辞行。
"我打算在上海发展，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我给他和我自己各倒了杯酒。
"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接过酒，轻轻抿了一小口，"酒是越酿越醇，感情，却是会越来越淡，呵，真是矛盾啊。"
"别说这么伤感的话，我从不沾酒的人今天就陪你喝，不醉不归！"我看着他透亮的浅褐色的双眼，很漂亮的眼睛。
"那就不醉不归！"他笑笑将酒一饮而尽。
当晚，他还是拒绝了我。他瞳孔里的失望让我摸不着头脑。离开后，我坐在车上，看着一直闪的手机，打开一看，是十三的短信：芜，我爱你。
我看着恍惚了一阵，把短信删了。

"你签了哪家公司啊？"爸近来身体好像不大好，脸色看起来就有点发黄。
"上海的外企。"我轻轻的给他按摩肩膀。
"出去闯闯不错。"
"爸，等我在那里站稳了，我会回来接你。"
"我等着。"
"爸，要不我们去检查一下肝功能吧，近来肝病说得多，早发现早治疗吗。"
"这个没问题，放心，我查过的。"他拍拍我的手，哈哈直笑。
"嗯。爸，我给你拔白头发。"
"看来我真的老了。"
"什么老，不过48而已。"
"是老了。"
......

在公司里，我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一步一步的升迁逐步让我体会到了创业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稍稍填补了我心中的部分空虚。

"咦，真的？"
"真的长得挺帅的，不过，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还拿来和我们说--"z
"看就行了，真以为能吃到啊。"
又是在聊天，女人们凑在一起就能开个菜市场是还真的说对了。
"请大家各就其职，好吗？"我轻轻敲敲桌子提醒她们。
"啊！是！"
"是！"y
可是我刚走，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喂，佑经理怎么还是单身啊。"
"对啊，听说他是--"
"真的啊？不可能--"
"真的--"
哼，爱说什么说去吧。

"佑经理，您有封家书。"
"知道了，等开完会再说。"我收拾好文件，向会议室走去。
打开会议室的门，大家已经坐好了。我坐下来，正要打开文件，却看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他也正看着我，我们的对视中流淌着震惊、欣喜和期盼。
"这是总部调来的林恪林先生......"总经理在向大家介绍着我曾经无比熟悉的他。
会开的什么我已无心去听。

一开完会，林恪便约我到一家咖啡厅，我没有理由拒绝。
"你，还好吧。"b
"一般，你呢。"咖啡放再多的糖还是有苦味，不过咖啡若不苦也就不是咖啡了。
"我成家了。"g
"哦，可惜我没有贺礼。"我平淡地看着他。
"你......我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忘不了你，我......"他紧紧地拿着汤勺。
"那你想我怎么做？"我对你是怎么样的心情你不是不知道，可是，第三者对我来说是个耻辱。
"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他抓住我的手，也不在意旁边的目光。
"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你，不想等，不想嫉妒。"
"可是我不能离婚，她、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他在杯里加了颗糖，困难地搅动着。
我当时真的很想冲出去，但是我忍住了。我轻轻地站起来，放上钱，对他说，过去的就忘了吧。

我回到办公室，看到秘书给我的备忘录上写了一条家书，这才想到有E-mail没看。
"小芜，爸爸本想撑到你过年回来，可惜，真的人老怨不得天啊。看到你事业顺利，我已经倍感欣慰。爱你的爸爸。"
这是什么！我立刻打开附件。里面是医生的诊断。

心里像被人狠狠地强行挖去了一大块，空空的，麻木过后一丝丝刺痛从心脏慢慢开始蔓延，开始啃噬我的五脏六腑。

爸爸，你知道你这样瞒着我，对我，该是多大的打击，我明白自己应该珍惜的东西是什么，你在我还没来得及见到你的最后一面，就夺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我的心情，你根本就不曾顾及。你离去了，那我呢？

席卷而来的疼痛让我冷汗直冒。我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
"佑经理？佑经理？"
......

好温暖，那是什么，阳光吗？
"小芜，醒了？"是林恪。在温和的阳光下，他看起来就像天使，一瞬间，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嗯......我是怎么了？"我坐起身来，他连忙给我背后垫了个枕头。
"工作劳累加上一时情绪激动引起胃溃疡。"他端着热水给我擦身子，我没有拒绝。
"你怎么不注意点身体，以前你就是这样，情绪稍一激动就会伤这伤那的，人没老都要没了。"
我拉着他坐在床沿上，轻轻拭去他的眼泪，"恪，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紧紧地抱住我，我可以听见他心跳的声音。
"你还有我！我......离婚了。"
我推开他，"你真的离婚了？"
他点点头。
"孩子呢？"
"我知道你放不下孩子！但是我不能再和我不爱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了！我只想要你！"
我抚摸着他的背，像对一个任性的孩子，我尽管矛盾，但是他对我的爱就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紧紧抓住他我永远靠不了岸。

不久，我带林恪参加了我父亲的葬礼。我的父亲，于2004年8月3日死于酒精性肝硬化引起的消化道大出血。
爸爸，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他，这样真的对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