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想好了要色诱我,但真的上了场,终究还是羞赧更胜一筹,脸涨得通红,眼直直地盯着我贴在他腰上的双手,还小心翼翼地把身子往外挪。若不是口里还说着,因为喜欢才让我来陪着守夜的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居心但自己处境危险如果我真的也喜欢他就请保护他……诸如此类,我快以为自己是个调戏纯情少年的变态大叔了。天知道!我也不过比他大了八九岁而已。
“为什么不找住在京里的?比我亲的,大有人在吧。不会是都试过了,鱼儿没上钩吧?”扬扬眉,戏谑着问他。说罢,才意识到似乎是有点过头了,只觉得怀里的人一僵,低头看,他脸上的血色都退了下去,只有紧紧咬着的唇红得滴血。“殿下……”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张口想说对不起,却不料被他抢了先——
“那……皇叔到底愿不愿意呢?”紧紧握着的双手,可以描摹出每一寸骨头,还有上面跳动的经络。“要是皇叔觉得不够,云桓可以……可以……”头越来越低,直到把脸藏起来。话没说完,可他试着解开袍带的十指和颤抖不止的身体却说完了一切。还揽在他腰上的手背上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地滴上了几滴冰冷的液体。
“唉!”今晚,我叹出声的气已经是第二次了,更别提那些无聊到感慨不已时不小心叹的那些口气。我不喜欢叹气,阿荣曾经告诉我,叹气是会把运气一起赶走的。可是……哎~~~那估计我这两天是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又是一次。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边说,边拉住他的双手,“您可是储君呀!何况,这里还是太子的灵堂,太子在看着呢。”
许久,怀里传出一个声音:“……果然,还是不行么?”
我愣了愣,他便挣开我的手,从我怀里跳出来,径直走到灵柩边,跪下:“皇叔自便吧。”
“殿下……?”
跪着的孩子再没有回话,我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却又不想走。
两厢沉默着,天渐渐亮了。
我本是不该在灵堂出现的人,只能离开。走前迟疑了半天:“别对其他人做那种事情了。若是因此答应你的人,绝对信不过的。……再过半年是我父王的五十寿辰,殿下若是方便,就来南江玩吧。”
说完就急忙走了,不知道他的反应是什么,也不知他有没有答应我的半年之约。
现在,我,越王楚涧,领着十四万越兵,站在京城厚实的城墙脚下。远远看着他,新帝楚云桓,被御林军拥着,站在京城高耸的城楼之上。
会突然想起我们的初遇,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我又入了他的局。
3
那个半年之约,最后不了了之。因为半个月后,他便借着陪身心俱疲的太子妃回乡散心,吊在我们队伍的最后,跟着到越地来了——忘说了,他母亲还是我父王选出来送上去的呢,我们还真不是一、点、点、有缘。
“皇叔!带上我一起回越地,你不高兴么?”那晚之后又过了好几日,我们两厢回避着,皇宫本就大,倒也省去了见面的尴尬。然而,回藩地的队伍中,他是娇客,我是主人,一天两次的问候总是逃不过。低头请过安,转身走回自己的马车,却见他跟着爬进了车厢。
“殿下说笑了。”挂上笑容,就算你我都知道只是张面具,该有的总还是要有。
马车里,他坐一边,我坐一边,但算不上什么安全距离。“皇叔为什么要笑呢?明明不想笑的。”他低着头,敛着眉,算不上浓密却纤长的睫毛遮得眼神闪烁不辨,只看出依然如初见的黑亮,也依然对我有着推不开的媚惑,双手扣着座位的边沿,突出的骨节让细微的用力都明确地表现在我眼中。
“我……”盯着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死!我怀疑过去几天,当我在担心见面会造成不必要的尴尬的时候,这小东西正在总结经验教训,准备卷土重来。没错!我就是被这小东西煞到了!他估计是明确了这点,又知道我还不至于对他下手,所以索性变本加厉起来。
“皇叔就是这样。明明想置身事外,却还要说什么半年之约,让云桓留着那么一点点奢望——”说到这里,眼中浮起重重雾气,眨了眨眼,勾起几滴水珠,在眼前挂着,如清丽的晨露。
说我想置身事外,委实冤枉。想我在他皇帝爷爷面前也不见收敛的性子,若是真想不管他了,何必定什劳子半年之约,给自己添麻烦?可是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却有点被算计的不快,自己想做和别人强要我做,区别可不是一点点,这样想反倒是想随便说什么糊弄过去了。——“别哭!别哭……我没说不帮你啊。”——这!这!话出口,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么缴械投降了。死盯着自己平伸出的双手:我这是要干嘛?抱他?那怎么行!
正想着,他却已经扑过来,投在我怀里,闷声问:“真的么?”
天!他都扑过来了,我能说假么?“当然。”抬头轻叹一声,心想:这美人计果然好用。这回真要去佛堂里好好反思反思才行,否则我岂不是逃不出他的手掌了?楚涧!你这没用的家伙,还真是人如其名呀——够“贱”!
正自我厌恶到极致的时候,觉得心头一阵凉,原来是胸前被哭湿了。可怜的小东西,大概是真的怕得不行了吧,所以才连半年都等不了。这样想,方才被逼迫的不快就淡了,反而是初始的疼惜之心又起,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抚着一头乌发如丝,安抚道:“皇叔比不得那些举足轻重的权贵,不过我们越王府却也不怕谁,所以皇叔保证,就算不能保得你当皇上,也一定保下你的性命。”
“谢谢皇叔。”怀里的人儿在我胸前蹭了蹭,抬起头,换个姿势坐在我身边,绯红的脸蛋上泛着甜甜的笑意,于是泪光也闪亮起来。
那个……这个……我眼前又开始一片粉红了~~~。忙掉头看着车外,含糊不清地发了个音,权作回应。
窗外景色真好!满眼看去都是绿树红花,都看不出到底是到哪里了,果然天下大同啊!哈哈哈——
车队缓缓地向南行,已经挣不开这个桃色陷阱了,我该怎么办呢?
回到越王府,照例要先见过父王,可能是因为这次还来了太子妃和皇太孙,父王看见久别重逢的爱子的千言万语都精简成了一句话——“给我去祠堂跪上三天再说!”
“是~~~”我翻了翻眼睛,只管在旁坐好。
“怎么!没听见呀?我让你上祠堂,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也估计是太子妃和皇太孙来了的缘故,父王急着树立一个有威信的父亲和一家之主的形象,完全忘了事实是怎样的——
“我听见了啊。但是舅舅去见母妃还没回来呢。不知道要不要去佛堂跪,我怎么去祠堂?难道这次先跪祠堂再跪佛堂?父王,那可要你自己去和母妃说了,儿臣管不了哟。”边说,边满不在乎地向小东西使着眼色,瞧他刚才听到我要跪祠堂时那副被吓到的样子!
“你!”父王高举起放在桌上的手——悬停了许久,干咳了几声,“那……小四!去后面问问看娘娘有没有什么训话。”府里上上下下唯王妃娘娘是瞻,他这个挂名家主也不是一天两天吃瘪了,找台阶的本事号称“越地第一”,现下也不例外。
“是。”小四从内堂出来,从我身边经过,狠狠地在我背上掐了一把。
555~~~痛啊!要先跪上四五天,才能回房里见他,我知道他不痛快,可也不是我想的呀!
“世子怎么了?”太子妃见我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在一旁关切地问。
“啊?没,没事。”苦笑,还好她没看到,否则……书童掐世子在越王府里是常事,在太子妃眼里恐怕就是容不得的事了。
“哼!自作自受!”这下,父王倒是抽着空得意了。
我瞪一眼回去:你小心!
父王又瞪一眼回来:怎么?我说错了么?小四这样子不是你自己教出来的?
我也瞪:是啊!是啊!我甘之如饴不行么?
父王再瞪:你这个逆子!外人面前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我瞪累了,闭起眼睛休息,不甩他。
“咳。咳。哈!那个……太子的事,请娘娘和小殿下节哀顺便,这几个月正是南江景致最佳的时节,不如多住些时日。而且,娘娘也有十多年未返乡了,多待些日子,本王也方便安排府上的人来晋见。不知娘娘和殿下意下如何?”
“……”
“要是越王不介意,我和母妃就多有叨扰了!不过……我看省亲什么的,就不必了。不见也就不见了,见了又要别离,反而容易伤怀。母妃,您说呢?”
“是。王爷一切就听云桓的好了,本宫只是南下散心,不必那么麻烦了。”
“这样啊……好,本王知道了。来人!把竹露苑打扫出来给娘娘和小殿下歇息。”
“谢王爷。”
“哪里哪里。呵呵呵~~~”听那种笑声,就知道父王的王爷面子都给挣回来,正乐得不行呢!
“王爷!听说世子回来了?”门外传来一个晴朗的嗓音,随着一阵微风,一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大步走进厅堂。
“魏大哥!”美色当前还养什么神!我睁开眼扑上去,蹭蹭蹭~~~这一路上看小东西蹭得那么舒服,早就想试试了,好不容易等到魏大哥出现,当然要多蹭几下。
“世!子!殿!下!”
“哎哟~~~”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了。要死!忘了魏大哥不喜欢别人(其实也就是我啦)搂搂抱抱的。哎~~~真是……“魏大哥~~~你要摔我不介意啦。可看在我们分别那么久的份上,你可以先通知一声嘛,起码让我做好被摔的准备啊。”
“我以为你在靠过来的时候就应该很清楚了。”魏大哥伸手把我拉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微笑着说,“一回来就不规矩,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我吐了吐舌头,坐回去。魏大哥比我大五岁,长得好,功夫好,脾气也好,是王府里的大众情人。不过,那些丫头们再怎么明恋暗恋都没用,他是我的人,这是从十年前就定了的事。
“咳!咳!”
“父王!我说你身体不好就找个大夫看看,回里面休息。要是连累了我也就算了,最多我倒霉,要是连累了太子妃和太孙殿下怎么办?”
“你!”
哼!你刚才不是很得意么?“我?我怎么了?我——”
“世子殿下!”
“是。”魏大哥发话了,我马上乖乖闭嘴。
“王爷。王妃娘娘早就说了,您身体不好,不要老是往酒楼跑,您怎么就是不听呢?我刚去醉香楼结了上月的帐,比前月又多了一百两银子。您自己说吧,要我怎么给娘娘回话?”
“怎么会呢?我明明算着和前个月一样的啊。日悠啊,你有没有帮忙看着他们算帐?会不会是算错了?”
“老板说了,有一天您和胡大人一起喝酒,结果喝醉后一定要帮当场所有人付酒钱。还有一次,和涂老板喝醉了,叫了十坛酒当靶子打着玩。”
“啊?啊?是……这样啊。”
哼哼!知道冒冷汗了?算你有钱了,这么花。看来今天晚上我不会一个人了,父王!想来,我们父子一起跪过祠堂、跪过厅堂,好像还从来没一起跪过佛堂呢!
魏大哥对我板了板脸,又开口道:“我让他们把那一百两算到这月了,王爷您自己看着办吧。”
啊~~~~怎么这样啊!魏大哥,你……你也太烂好人了吧。那么好的机会嗄。
“太好了!日悠!我就知道你最靠得住了。”父王完全没有王爷样的扒上去,花白的胡须都摊在了魏大哥的袖子上,“不像某人!本王收你做义子吧!怎么样?怎么样?”
“王爷。”魏大哥小心翼翼地推开他,“您别那么嗜酒,就不用每个月都把这句话重复一遍了。”
“我是认真的!与其把王位传给这个不争气的家伙,还不如传给你呢。”继续没形象地扒上去。
“王爷,您有四个儿子可以选择。”魏大哥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而且,这里还有外人呢。”
……
……
……
父王果然完全忘记掉这件事了。
“哈~~~哈~~~哈~~~”我乱没形象地趴在椅背上大笑起来,自作自受,这四个字现在可以原物奉还了。不过,看着他的脸迅速变色,我也非常知趣地迅速开溜了,“我看我还是自己去佛堂找母妃听训好了。魏大哥,我们走。”王爷就是王爷!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何况是王爷!留在这里捱宰呀?当然,临走我也没忘扔了个眼色给被弄得瞠目结舌的小东西:没事。没事。有机会了我再找你。
“是。”
出了正厅,我径直往后院走去。
“世子,佛堂不在那个方向。”
“我知道,我知道。我跪了佛堂还要转战祠堂,起码也要四五天,我先去跟阿荣打个招呼。”
“既然知道回来要跪,就不该在外面胡闹。”
我挑挑眉,没回话。魏大哥也没再接着说,我们都清楚,要能改早就改了,刚才规劝不过是习惯性的过场而已。
走到柴房,阿荣居然不在!一定又是哪个家伙趁我出门没人替阿荣撑腰把他指派来指派去了,阿荣总说没事没事,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
蹲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小四来叫我进佛堂。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是臭臭的。怎么了?不就是跪几天么?平时不是掐了就算了么?
想不明白。算了。
摸摸头,掏干净了耳朵进佛堂听训。
4
父王禅位的同时,也就禅去了自己身为皇族族长的身份。跪对着祠堂仅有的两块木刻牌位,看久了人就开始麻木起来,再渐渐脑子就会迷糊。
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也不知道小四是怎么跟母妃说的,居然让我逃过了惩罚,只是被训了几个时辰而已。嗄~~~不知怎么的,我的侍卫和书童远比我这正牌世子得父王母妃的意。但好歹我是少了一次罚,这种不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讲究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小四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呢?既然这样,为什么我都跪到最后一个晚上了,阿荣和魏大哥已经来看过我了,还带了吃的;就连那几个号称是我家人,但相看两厌的家伙们,也都来过,该奚落的奚落,该矫情的矫情——小四却还没有出现?要知道以往这种时候陪在我身边的可都是小四啊!究竟出了什么事呢?魏大哥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对于不想想明白的事情,我总摆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但我好像并不想不明白啊?为什么却不能明白呢?
更鼓敲过一下。又一下。
有人推门进来,我开心地回头:“小四——”可看到来人却呆住了。这个……叫错了。
“皇叔。”小东西淡淡地笑,亮了亮手中的提篮,“这一路多亏皇叔照顾了,母妃让我给皇叔送点吃的过来。”
“哪……哪里。”辛苦地把眼角眉梢提起来,同样报以微笑。一到了南江城,就被关了禁闭,哪里都没有陪他去。本想等出了禁,好好和他打过招呼,当然那时如果小四已经恢复正常,那前前后后跟着“尊贵无比”的太子妃和皇太孙殿下照顾起居的事情就可以很理所应当地推给更善于此的小四了。可是现在……小四的事情不去说它,我现在的样子可是大大地破坏了之前辛苦保持着的形象了啊~~~“那个………其实要是我不跪,老爷子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是我觉得要给他留点面子,才……”硬着头皮,找了个不太牢靠的台阶下,暗地里觉得毫无疑问是要摔了,就等着看他嘲讽的眼神。
“噢?是这样啊。那不如我也来陪皇叔好了。”可他却只露出浅浅的笑意。涉险过关!还是……总觉得自从出了京,他的笑容就特别多,多到让我不自在。然而,既然说不出问题是出在小东西以往笑得太少,还是最近笑得太多,况且笑不笑又是他的私事,那也就只能迷糊着当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