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傲也不拦他,仍然安闲的坐在那里。
"不送!"淡淡一句话压抑著无数的愤怒。
刚走到门口,我突然闪出来,正正的站在大门中央,拦住小月的去路,拽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说:"小月,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大哥、二哥跑了,能替我做主的人只有你了啊!"
"没错,的确是生、死、攸、关,不过生的是我,死的是你!别想把我拉下水,恕不奉陪,告辞!"
很没良心的,某人抬脚出门,没有丝毫犹豫,枉费我把你当兄弟!
恶狠狠的瞪著某人的背影,心里不断悔恨,交友不慎!
"宝贝儿......"甜的发腻的声音在身後响起,背脊登时一阵冷意直窜上心头,我一哆嗦。
"什、什麽?"
"我之前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提那件事了吗?"
"我、我,你听我解释......"
"不想听!"
"可我是烜国的皇帝,我不能离开烜国。"
"那又怎样?"
"你不是说你不想去烜国的吗?"
"对!"
"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呵呵,当然不是,可也不必如此啊,只要......"
"什麽?"
"你不做那个什麽破皇帝不就得了?"
不做皇帝?这我不是没想过。
"那谁做?大哥、二哥都不情愿的。"
"放心,我会让星雨答应的。"
"为什麽?"
"他可是我亲弟弟啊,我手上还有他不少把柄呢。"
"亲、弟、弟弟!!!"
"对啊,怎麽了宝贝儿?他没告诉你吗?"
我傻愣愣的摇头。
"我的母亲啊,就是王嫣落。"
张了张嘴,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隔日。
同富酒楼里,一夜未合眼的我──叶星宝,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著盘里的食物。瞅著桌上美味的饭菜,却是一丁点儿也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想不透啊!
难怪大哥和栾家的那两个打的火热,原来是这麽一回事。
兀自发愣地叹著气。
一道疑惑的语气自远处响起:"小公子?"
懒啊,置若罔闻,不予理会。
"喂,小公子!"语气转为肯定,也近了些。
我仍是毫无反应,真无聊,心情不好,不要来烦我!
"小......"
怒不可遏地朝打断我思绪的人大吼:"可恶!没看到我正在想事情啊?小、小、小,你说谁小啊......咦?"
在看见来人之後,连忙将已到了喉咙还未说出口的话全吞回肚子里。
来人温柔一笑,比了比我对面的椅子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少、那个少侠好......"
"我的名字是逸,方逸。"
我赶紧收口,一言不发。
"逸儿。"
这个声音!
我一抬头,还是那双冷电般的眸子!
"叶公子。"
"哈、颜、颜盟主"
"盟主!"方逸一行礼,欣喜道:"昨日盟主说与公子是旧识,原来是真的,怪不得盟主如此放心,想来叶公子也必定是武艺超群,得识公子,在下实属荣幸。"
"呵、没、没什麽。"
尴尬死了!
偷瞟姓颜的,某人看似漫不经心,一双俊眸却掩饰不住浓浓笑意。
这人,到底想怎麽样!
"逸儿,回客栈收拾一下,咱们立刻离开憬霄。"
"可是......"
"去!"
"是......"方逸有些不甘,却也服从。
"叶公子,後会有期。"
"好好,方公子慢走。"
打发完方逸,只剩我们两人,磨磨蹭蹭老半天,我支支吾吾:"我,我大哥走了。"
"我知道,我并不想找他。"
"那你......"
"只是看看你罢了。"
"看我?"
"对,听说,你在给翊国皇後治病?"
哼,原来是为了暖碧石啊!
"你多心了,我不是为了暖碧石。"
"怦怦!"心开始狂跳不止。
看著我惊骇的表情,颜雷煌嘴角一勾:"你这人也未免太单纯了,一看便让人知道在想什麽,没必要惊讶,再说,你昨晚表现得不是挺机灵的吗?"
张大嘴巴,我是真真儿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颜盟主说完了,本王可以将人带走了吧?"此时,栾傲走上二楼来,坐到我身边:"原来是到了这里啊。"
"不必了,在下这就走,庆王留坐就是。"正准备离开,却微一顿足,转身对我说:"大约还有四个月,玥国的首位皇子就会降生,烜王不妨去看看,你会感兴趣的。"说完,潇洒的离开了,风度!
转头问栾傲:"为什麽要去?我没有兴趣啊。"
栾傲搂紧我:"以後再说,说来,那时薇悦差不多也要生了。"
"噢,也对,到时候我就可以离开了。"
"宝贝儿......"
"嗯?"
"你不要做什麽皇帝了,我也不做王爷了,咱们一起走吧。"
"走?你舍得?"
"哼,只不过是个王爷罢了,我从来就没看在眼里,我娘本来与父王情投意合,没想到,翔帝为了一己之私横刀夺爱,到头来却又因为我娘不是处子之身而厌恶不已,转手送於他人,实在让人气愤!"
"我、我父皇是为了救我,是我害了嫣妃娘娘的,你应该恨我的。"
"我不恨你,你是我娘用生命还来的,宝贝你还来不及呢,又怎麽会恨你。我只是恨自己不争气罢了,我父王因此郁郁而终,他从来就没疼过我,所以......哼,提他做甚!"
"那薇悦是怎麽回事?她的身体那麽弱......"
"那是天生的,怨不得别人,她娘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薇悦与我感情自然不深,实在不想理她,害的你受这般苦。"
"嘿嘿,我没事。"
"宝贝儿,咱们一起走吧,将来,等到春天,草原上的花都开了,我们就一起看花,夏天,雪山都化作了清泉,我们可以在泉边钓鱼,秋天,满山的枫叶红遍,天高气爽我们就去游玩,冬天则可以围坐暖炉,喝酒聊天观望雪景。你说好不好?"栾傲望著我,目光中是热切的期盼。
眼睛有些湿热,点点头,其实幸福是唾手可得的,对不对?
(十七)
四个月後。
"小月。"
"干嘛!"
一张覆著高贵无比的白色狐狸皮,镂月裁云的鉴金椅上,端坐著穿著精美华服的翩翩王孙。嘿,真是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眼前的男子真的是那个总是毛毛躁躁的栾袭月吗?套上了淡金色的绣龙袍,腰间系著一条金腰带,俊逸漂亮得超越凡俗,无论近观远睇,竟完美瑕疵,活脱脱的一个绝世美男儿。
"想不到你打扮起来也挺人模狗样的嘛。"
"什麽话!不会说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嘿嘿,没事,没事......"
"唉,"栾袭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们真的要走?"
"嗯,早就决定了,薇悦也平安生下小皇子了,我还留在这儿干嘛。那个......小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某人瞪了我半晌,开口道:"是有那麽点儿......"
咦??!!
这是栾袭月吗!!如果是以前早就一拳挥了过来了!
"小月,你没发烧吧?"
"你给我闭嘴!"
"那个秦远呢?"
"走了,把东西一起带走了,反正是他们秦家的,不心疼。"
"可,那不是你母妃留下的吗?虽说她是秦家的女儿,可你舍得吗?"
"母妃她,是很早就被嫉妒的嫔妃害死了,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母亲生前所受的虐待和去世以後不甘的模样,始终在我眼前无法抹去,即使长大成人,成为了王爷,那种绝望的感觉仍然跟随著我,我每一夜都会梦见母亲凄惨的哭声,梦见那些恶毒的女人们得逞的奸笑,到处都是血光,一闭上眼睛,那些东西就会逼上来,整夜整夜睡不著,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嗯,"我点点头:"我经常梦见嫣妃娘娘,也会睡不著。"
"本来我以为所有的皇宫都是肮脏的,却没想到你们烜国不一样,每次看到你的两位皇兄对你呵护备至,我就妒嫉的想发疯,可是你身上有一种祥和的气息,有一股不沾世俗尘埃的清新味道,跟你在一起,总是能让人感到很安心,虽然你是笨的如此无可救药,但是我可以毫无忌惮地说话、生气,无须伪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会由心而发,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接近。"
"栾袭风对你也很好的。"
"那不是好,是愧疚,当初害死我母妃的罪魁祸首就是当时的皇後,皇兄的亲娘,所以,他是想补偿吧。"
"可能吗?"
"什麽意思?"
"说实话,栾袭风那人很自私哎,如果不是真心疼你,他用的著对你愧疚吗?"
"叶星宝。"
"啊?"
"此事到此为止,还有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麽事?"
"至始至终,你是不是都在和我装疯卖傻!"
"不是!"异常坚定。
"你发誓?"
"我发誓!如若不是,天打雷劈!"心里琢磨著,绝对不是至始至终,只是大部分时间而已,嘿嘿。
"算了,信你一回!"换了个姿势,栾袭月接著问:"什麽时候启程?"
"明天。"
"这麽快?"某人眉头一皱,我心里那个感动啊,立刻扑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到他的华服上,哭喊道:"小月,不要太想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栾袭月一脚踹开我,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少来这一套!也不嫌恶心!"
废话,反正恶心的是你!
"你们打算去哪儿?"
"嘿嘿,栾傲说要与我看尽大漠的烟云黄沙,不过,在那儿之前会先去一趟玥国,嘿嘿......"
"行了,行了,别傻笑了,瞧你一脸蠢样!"栾袭月不耐烦地一挥手:"和你说正经事,我说......"
"什麽?"
"就是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人......"
"哪个人?"
"你装傻!"
"我没有!"我摇摇头,真奇怪,栾袭月什麽时候也会这麽吞吞吐吐了?
"我皇兄想见你......"
"怦怦!"心跳有些加速,并非是我对不起栾傲,而是这个人,实在是让我有些在意,就一点点,真的!
"好啊。"没有丝毫犹豫。
"你、怎麽这麽痛快?"
"我本来就是豪爽之人,小月又不是不知道,对不对?嘿嘿......"
栾袭月防备的後退一步:"你......算了,我带你去吧。"
深秋霜露重,枫叶红如西天彩云。
前两天刚飘过一点绵绵秋雨,今日风停雨霁虹消,枫叶犹带晶莹水露,红中透亮,连绵一片煞是好看!走进枫林深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洒落,明明灭灭。
"小月......"
"喏,"栾袭月一撇嘴:"他在前面,我就不过去了,大家好聚好散。"
好一个好聚好散,"嗯。"我应道,尽量轻松的向前走去。
枫林深处,栾袭风在等著我,虽然瘦了些,但我不能昧著良心说话,他卖相还真是一流,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唉,凉风轻轻吹,满有点悲情气氛的。
"来了?"
"嗯,等很久了?"
"不知道,想些事情,想著想著,你就来了,这次,薇悦的事情真的要谢谢你。"
"嘿嘿,"我这人脸皮其实特薄,让人一夸就脸红:"没、没什麽了,虽然总是犯困,不过太医说慢慢会好的,嘿嘿。"
"身子弱了,要好生调息,不要总是那麽马马虎虎,不计後果,会吃亏的。"
"知道了,栾傲很照顾我,不会让我吃亏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只看到某人的嘴角在那抽啊抽的,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是真笨还是装的,你根本就是让那小子占尽了便宜,吃尽了亏,还敢说......"
"我不在乎!我爱他!"努力瞪大自己这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流露出坚定的表情,看你还不相信?!
栾袭风一把抱住我,喃喃道:"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栾袭风,你怎麽了?後悔什麽?"微微挣扎,动作太过亲昵了,让人不习惯,或者说,是内心有些抗拒了吧。
"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像是受伤的小兽,罢了,轻轻拍抚著他的背,权当安慰好了。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一百五十七片、一百五十八片......
三百九十九片、四百片......
好啊、好啊,我可以让你稍微抱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啊,为什麽我都数了四百片落叶了,你还是这个姿势啊,压得我腰都酸了,安慰的时间还不够长吗?和栾傲说好,晚上要到同富酒楼吃饭的啊,我的牛蒡香羹、吊烧鸡、雪花鱼肚、唱凤爪......
好想吃......
"栾袭风......"
"别说话,再让我抱会儿。"
"可我累了......我饿......"
"你怎麽还是......罢了,不是我的终究得不到,小月还在外面等著吧?你回去吧。"轻轻放开我。
"你呢?不走吗?"
"我想再待会儿。"
"噢,那我先走了。"
"宝宝!"正要转身,栾袭风一把拉住我:"还记得我给你的那把玉扇吗?"
"啊?"坏了,难不成是想收回去?怎麽说我也救了你的老婆孩子,你不会那麽小气吧?
嘟嘟囔囔,最後还是不甘心的说:"还、还在......"
"那就好,别丢了,好吗?有些事情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希望你能原谅。"
一听这话,我舒心多了:"啊?啊,好,我会好好保存的,绝不弄丢,嘿嘿,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你不必耿耿於怀的。"
栾袭风有些释然,夹杂著一丝丝无奈,不想理会那麽多了,毕竟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在等著我。开开心心的离开枫林,栾袭月果然还等在那里。
"好聚好散?"
"当然,呵呵。"
"行了,别笑了。"栾袭月一脸不屑:"得著宝了?乐成这样!"
"呵呵。"我继续傻笑,也不搭腔。
"唉,你就装吧,不过,世上能好聚好散的并不多,你也挺不容易的。"
"你夸我?"
"别臭美!"
......
尾声
深秋霜露重,坐在狭窄但舒适的马车上,我惬意的吃著栾傲递过来葡萄,哎,想不通啊,为什麽非要大半夜的出门,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
"栾傲,你说江湖是什麽样子的?"
"当然是指三江五湖,其实总的说来,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就可以称之为江湖,每日上演的不外乎是你打我、我打你的事情。但是奇闻轶事多多,蛮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