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无声的陪伴并没有让顾盼依觉得寂闷,反而在那道直盯着她的视线下喝完了整罐汤,连她自己也觉得诧异,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饱过了,看着空空的碗和汤罐,她由衷的笑道:"谢谢你。"
英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不用谢,汤又不是我煮的,我只是借花献佛。"
两人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会儿,碧儿回来了,红扑扑的脸蛋像个苹果似的,看上去很兴奋,没规没矩的冲进房内便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买到了。"
见她这么高兴,英雄也不由好奇起来:"碧儿姑娘,你买到什么了?"
碧儿神秘兮兮的朝他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递到顾盼依手中:"小姐,这是房契。"
"房契?顾小姐,你买了房子吗?"
顾盼依无奈的笑了笑:"我在叶控那儿住了半年,自从我们断了以后便借住在朋友这儿,本想早点离开南城的,只是这身体实在禁不起沿途颠簸,再说了,我走又能走到哪儿去呢?回师门?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有脸回去?所以便让碧儿到城外三里的清静之处买个小院隐于江湖。"
一个未婚女子的腹部渐渐隆起,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闲言闲语传出来,若是走上街去,说不准还会遭人指指点点,就算江湖女子再怎么豪放不拘小节,名节之事还是会在意的,英雄顿时明白了她的想法与苦处,于是便自告奋勇:"什么时候搬?我来帮忙!"
"再住在这里,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了,总之,搬得越快越好。"
"那好,干脆就明天搬吧。"英雄擅作了主张。
想不到碧儿这小丫头的眼光不错,竟买了个临河的小院,潺潺清清的河水从家门口流过,倒是有几分诗意,更令他赞不绝口的是,这小小的院落之内竟种了一小片兰花,看得出这小院的前位主人也是位雅人。
主仆二人的东西不多,只是些细软,不过光是这些细软也搬得英雄够呛的,光是衣裙就整整装了三大箱,看得英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挑了间朝南的房间将东西搬了进去,这房子虽然空着,但里面的家俱前主人一样都没带走,连墙上的书画也还挂着,整体来说,屋子还算干净,并没有多少灰尘。
知道这些少爷呀小姐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洁癖,英雄将马车上的东西全搬下来后便开始打扫,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做得极其顺手,乐得碧儿在一边凉快,还不时竖起拇指奉承一句:"英雄公子,你什么都会,简直就是人中之龙,好厉害啊。"
英雄被她说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
时间在打扫中过去,等一切安置好了,英雄才发现天色已黑,刚开口告辞却又被顾盼依留了下来吃饭,说是辛劳一天的答谢,盛情难拒,再加上肚子也真饿了,他便没有再推辞,结果......天知道他吃的是什么东西,菜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反正跟锅底放在一起没准还比锅底黑,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毒药估计都比它来得香甜。
三样菜,能下筷子的一盘都没有,碧儿对着烧焦的米饭干笑:"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还没干过厨房的活,抱歉抱歉,凑和着点吧,应该不会死人的......"
能吃你为什么自己不动筷子呢?英雄强忍着快要抽搐的嘴角,将盘子里的菜全扫至馊水桶里去:"为了顾小姐的孩子将来生下来不变成天下第一黑,还是我重新做吧,如果你不想你家小姐天天吃这个炭,你就在旁边看着点。"
洗洗切切,翻翻炒炒,利落的动作简直让碧儿佩服到了极点,闻着锅里的香味,她再次咽了咽口水,夸赞道:"不知道将来谁在福气嫁给英雄公子,得此夫婿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幸,既幸运又幸福......"
以下的唠叨英雄已听不进耳内了,心里只是苦笑,娶妻吗?估计是不可能了,自己的一颗心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别人了。
吃过饭后,英雄实在不方便再待下去,向碧儿借了个灯笼便走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灯笼里的蜡烛燃尽时,他的脚正好要跨进后院,正在庆幸自己的好运时,他发现原来夫人房里亮的烛火忽然亮了,而点亮烛火的人影清楚的印在了窗纸上,依稀是个男人的影子......
20
难不成叶控回来了?不对呀,他信上明明写的就是半个月左右,怎么可能五天就回来了呢?而且刚才进门时,守门的丁护卫并没有说叶控已回来呀......
一个不妙的念头浮上了心头,难不成有贼人进了夫人的屋想偷取朱雀果?
应该是,上次那人偷朱雀果未遂,一定是趁着叶控不在的时候又来下手,可这次夫人在里面,大势不妙啊......
冷汗从额上渗了出来,他躲在了拱门之后小心的探着脑袋,心里琢磨着是先去叫人还是自己冲进去,若是先去叫人,到时候这贼子定是插翅难飞,可夫人恐怕性命会受到威胁,但若是自己卤莽的冲进去,非但救不了夫人,恐怕还打草惊蛇连累了夫人。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门竟然咯吱一声开了,借着外泄的烛光,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男人正搂着夫人走出来,随后两人亲密的动作简直令英雄要尖叫,他......他怎么可以吻夫人?夫人怎么可以任他吻?
反抗啊!反抗啊!
英雄的心里在叫嚣着,他多希望夫人可以推开那个男人,可是事与愿违,夫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依偎在那人怀里,久久还不分开。
男人背对着他,他看不清那男人的面目,只是感觉那背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强压下想去分开两人的冲动,英雄顿时替叶控愤懑起来,两道目光恨不得把那两人烧出两个洞来,叶控他一定讨厌戴绿帽子吧......
粘在一起的两人终于依依不舍的分开,男人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后便飞身上了房顶,消失在夜幕之中,夫人也关上了门熄了烛火,漆黑黑的一片让英雄不觉有点恍惚,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宁愿相信那是一场梦,夫人竟然在身怀有孕的时候还红杏出墙偷男人......
想起来叶控天天和他同食共寝,少有与夫人接触的机会,难不成夫人因此而寂寞?
心下一阵茫然,也不知道夫人此举是该还是不该,毕竟是叶控冷落了她,又或许说罪魁祸首是自己......
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屋中,他的脑中一片混乱,躺在床上似乎都已想不起今夕是何年,烦恼的从枕头下摸出那封信来紧紧贴在胸前,眼前仿佛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控,你快回来吧......"
英雄从没感觉到这么累过,白天城里城外两头跑,晚上还要密切注意隔壁的动静,若叶控知道自己现在一颗心扑在两个女人身上,估计会气得跳脚。
想想明天他该回来了吧?短短半个月竟像过了半年那么久,每天他都掰着手指头在数日子,从没这么想过一个人,思念竟如此难熬。
翌日,英雄没有再往城外跑,从早上起就眼巴巴的望着门外,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看见那英挺的身姿出现在视线内,他有点失望了,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没关系,或许马上就要到了......
或许终究只是或许,他还是没有等到叶控,黯然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心里不断的自我安慰着,也许今天路上耽搁了,明天他就会到家了。
一天、 两天、三天......
漫无止境的等待开始让他感到心慌,叶控的迟迟未归让他忍不住臆测是不是他发生了事,不安的跑去问叶小金,结果换来叶小金答非所问的回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的模样倒是一派安然,没有一点担心。
焦躁、担心的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要嘛睁着眼睛到天亮,要嘛闭上眼睛做噩梦,可他知道除了等待还是等待,根本毫无他法......
梦里依旧是一片血腥,满地的鲜血聚成了一条血河,残肢断臂飘浮其上,一张张浮肿而又苍白的脸瞪着眼睛死不瞑目,而自己正踩在这片血河当中翻找着一具具的尸体。
"控......"
"我在这里。"
空旷的空间回响着低哑的声音,两眼望去却又四下无人,他鼻子一酸,冲着艳红的天空撕心裂肺的大吼:"控,你在哪里?"
"嘘,我在这儿。"人影一晃,他已被人扑倒,湿湿滑滑、温温热热的东西趁机钻入了他的口中疯狂的汲取蜜汁,仿佛连空气都要被他抢去。
"唔......"难以呼吸的他顿时从梦中醒来,不过他的美梦似乎还在继续,压在他身上的人已经由狂吻变成了轻吻,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熟悉的轮廓,那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即使在夜里也依然那么璀璨。
是在做梦吗?
不!不是!自己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以及他未曾减灭的热情,他平安回来了......御下心头重负的他欣喜若狂,手臂已自动抱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情人,将最热情的自己送至他的口中......
直到嘴巴酸累时,四片唇才舍得分开,将脸埋进英雄的颈间,叶控低喃着:"我好困,三天没睡觉了......"
笨蛋!为什么不睡觉呢?英雄心疼万分,感觉颈间温热的鼻息一下子变得平稳,便知疲惫过度的他已经沉沉睡去,轻轻抱住身边的他,几天未展的笑颜终于绽放。
英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了的,只知道身体现在沉沦在无比的快感之中,全身像快要爆发的岩浆一样滚烫,而在自己身上掠夺的叶控正愉悦的喘息着,一次又一次的将那炙热之物送入自己的体内,欲望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将十指陷入那精壮的身躯中:"控......慢......慢点。"
"我好想你......"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情欲,叶控黝黑的双眸脉脉传递着思念。
小别胜新婚,没有多余的语言,四眼相汇如火缠绵,两具赤裸的身体越来越狂野,连看似结实无比的大床都开始微晃起来,和着令人脸红的呻吟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响声。
待一切平静下来,床单、被褥以及凌乱的衣物上,到处可以看见喷溅出的液体,淫糜的男性麝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叶控轻轻摸着怀里人的黑发,嘴角抑制不住的轻轻扬起:"想我吗?"
"想。"英雄的大眼里立刻浮上了一层雾气,他没有忘记这几天来的那种提心吊胆、寝食不安的滋味:"你回来晚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我好怕跨进叶府的不是你,而是漆黑黑的棺材......"
瘦弱的身子开始簌簌发抖,叶控歉疚的将怀里人抱得更紧,在那清秀的眼眉处落在一个又一个的亲吻:"对不起,我食言了,回来的路上出了点岔子,洪水冲垮了来时的路,不得已只有绕路,我已经尽量赶回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一样,手一松,就这么赤身**的跳下了床,那姿势哪看得出一点优雅?英雄看着他那副模样,既脸红又好笑:"你在干什么?"
叶控翻着桌上未整理的包袱,将一件件衣物从里面丢了出来:"我买了东西给你,在哪儿呢?......诶,找到了,你看。"他跳上床,献宝似的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喜不喜欢?"
"这......"英雄看着那精致的泥人,彩绘的衣裳将他衬托得活灵活现,不知是不是巧合,乍看之下竟觉得那泥人的面目与自己竟有几分相似,那浓眉大眼活脱脱就与自己一个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欣喜的笑容立刻浮在了脸上,他立刻将泥人从叶控手里接了过来,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喜欢!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将他高兴的神情敛入眼底,叶控轻笑着:"嗯,翻过来看看他的脚底。"
狐疑的将泥人反过来,只见那双小脚上赫然刻着三个字--倪英雄。
叶控邪邪的笑着,大手不老实的在某具纤瘦的身体上乱摸着:"我给了你一个倪英雄,你也要给我一个倪英雄哦!"
被撩起火种的英雄只能无力的轻喘:"倪英雄永远是你的......"
21
自从回来以后,叶控总是觉得英雄有些怪怪的,坐着发呆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愁眉深锁,偶尔跑回房睡个午觉,回来后却又用一种好像是哀怨的眼光看着他,搞得他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问起他时,他又闪闪烁烁的东拉西扯,避开话题,答非所问。
又过了三天,叶控终于忍不下去了,任谁整天对着一张凄凄惨惨的脸都会疯的,他阴着脸,有些粗鲁的将英雄揪到自己腿上,扬起手作势要打他的屁股:"说,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恐吓没有起到作用,英雄摇了摇头,紧抿的嘴唇如蚌壳般闭得紧紧的撬不开,只是嘴角划了道委屈的弧度,那双大眼里也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雾,像是要哭出来。
叶控哪里真舍得打他?看到他这个样子整颗心都被揪痛了,轻叹一声,将自己的晚娘脸收了起来,柔柔的将他抱在怀里细啄着那轻颤的睫毛:"算了,我不逼你,你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吧,不过最好不要让我等一辈子,我怕我没有耐心等。"
英雄低下头,揪着衣角的手指由于过于用力而泛着白色,他低喃道:"夫人怀孕了。"
叶控眉头轻蹙:"原来你知道了,可那又怎么样?"
"你应该多陪陪她。" 英雄知道自己说得有多么的言不由衷,尽管心里滴着血,眼眶里滑着泪,他依然要提醒他。
浓浓的鼻音泄露了他的情绪,叶控忽然了然的笑了,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擦去了他盈满眼眶的泪水:"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竟然认为自己是在吃醋?
......没错,自己是在吃醋,可自己也是为他好啊,都绿云罩顶了他还活在云里雾里,可恶的是那个"奸夫"!大白天竟然就去勾引夫人了,显然他是避着叶控的,总是与他回房的时间错开,若不是自己午睡时特意将门开着一条细缝,根本不可能偷偷看见夫人不时打开房门,翘首以盼......
见英雄低头不语,只当他默认了,叶控轻轻的抱着他,沉思了会儿便道:"你安心吧,等她生下孩子之后我就休了她。"
什么?
英雄怔住了......为什么温柔如此的他会如此无情?以后又会多个顾盼依这样的可怜女子吗?泪水还是滑落:"我不想你为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让喜欢的人伤心那才是真正的残忍,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真的不用担心吗?英雄迷惘了。
贾胜书被叫进书房已经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就这样一直坐着却还未听到叶控说出半个字,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通常盟主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有话都是直接说的。
"盟主?"
叶控缓缓睁开眼睛,淡漠的脸上比平常多了一份严肃,像是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十年了吧?"
"啊?"贾胜书一时还不明白叶控所指何时,眼露不解之色:"属下愚笨。"
"盟主之位十年一更换,到年底就是盟主之位换替之期,这么大的事你都忘了吗?"
贾胜书更是困惑了:"属下没忘,只是不知道盟主所提何意,上次盟主成亲之时各派掌门不是都已表明继续支持盟主连任吗?"
叶控貌似不经意的反问:"若我不想呢?"
贾胜书知道叶控从来不跟人开玩笑,有此一问便表示他心中已有此念头,若他准备卸掉盟主之责,武林中恐怕又要起风掀浪,对此位虎视眈眈之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这也是各派掌门所担心之事,为防好不容易平近十年的江湖再起血腥,所以他们极力想让叶控连任,再者他们也有私心,若换个人做盟主,防保哪派不会借此壮大,鼎立于武林之尖,这都不是他们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