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公子————明王

作者:明王  录入:12-07

轼母之恨让血衣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中突然收到一个药瓶。"这是解药。半个时辰后才有效,在这之前,你要与我一同去一个地方。"未等他抗议,子离已将这名少年扛在肩上,跃出屋外。
被人扛在肩上这种屈辱的事让血衣更是怒不可偕,正要大骂,只听他说了句:"恨我的话,呆会再动手吧!"
血衣一愣。
奔走了快半个时辰,他终于停在悬崖边的平地上。
血衣朝悬崖下看了眼,湍急的河水不断的拍击着暗礁,如是武功再高强的人也未必能掉下去而毫发无伤。
选择这样劣势的地段,他是作何打算?
将血衣放到地上,子离退开几步,朝四周大喊:"我已将你们的主子完好送回,快给我滚出来!"瞬即,几个身影便出现在血衣身前,朝他跪拜:"属下来晚了。"血衣也不惊,似是早已料到,只是瞪着子离:"你究竟什么意思?"
子离淡淡一笑:"只希望到最后你能替我做一件事。"说着,凑近血衣,附着他的耳朵低语了一会,只见血衣脸色一阵轻一阵红。"你这算什么意思!"他怒气冲冲的推开子离。子离却只是微笑:"我也不过只剩这个心愿罢了,你连这也不能满足么?"
说完,眼神一冷,扫视四周:"众多英雄好汉前来捧场,实在难得,何不一一现身让在下一睹真容?"
树林中传出细细索索的声音,没多会,七八个神色各异的男子走了出来,显然是来自各个流派的人。其中一人道:"即知死期已到,何不干脆交出心经?"
子离冷笑道:"谁死谁活尚未定数,况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老旧的册子,众人一惊,这不是《无翎心经》还是什么?
血衣只是皱眉,没说什么。
"况且,我还不愿交出这心经呢......"话音才落,只见他猛地一甩手,心经从手里飞出,直坠入江底!
"不!"众人惊叫,却已来不及挽救。
子离笑得灿烂:"从此这世上除了丐爷,就只有我一人知晓心经了。"
那人又惊又气:"谁知你刚才扔掉的是不是真货!"
"即便不是真货,这世上除了我,就没人能找到此书了。"他的语气虽平淡,却真实得不容怀疑。
"可恶......"得不到珍宝的众人勃然大怒,抄起武器就要攻来。
一名神仙少年忽然挡在身前,冷道:"此人由我来对付。"他们还想嘲笑少年的不自量力,却见四名身着白衣的男子抽出剑来对着他们:"没听到少主的话么?"那气势决不是凡人能有,各派的人吸了口气,不再动作。
持剑而立,血衣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名绝然而立的青年。我想与你一战。方才的话至今他才稍稍了解。他早就料到这个情况了不是?与其与这些无聊的人一战,不如与自己来个了断更为爽快。
"记得我教你的第一个字便是我的凉。"他闭上眼,"可从今以后,你要记住的,只是现在的我,凉公子。凉子离不会再回来。"
从此便不再相见。
眼猛地睁开,冷冽的眼神让血衣不自禁的摆出架势。
风尘四起,落叶粉碎。两大高手的对决让自认不俗的各派人马都相形汗颜。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两人年纪轻轻就已如此了得,可以想见往后如何称霸江湖。
血衣削去朝自己袭来的剑气,身形一转,直攻子离胸口!
鲜血染红了剑身。
原以为这招也会被他化去,可没想到他竟没躲开,胸口结实的吃了这一剑。心中一阵慌乱,血衣急忙拔出剑,却不料他的血却因这一动作喷涌而出。
"子离!"慌乱中,他喊了他的名。
那人却向后退了几步。虚弱的笑容浮现在那张清秀的脸上:"我还是败给你了阿......"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忽然轻道:"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可惜,这相思已化为灰烬。"
血衣心惊,正想伸手将他拉过来,却见他往后一跳,直坠山崖!血衣怔住,眼中忽然浮现一幕:少年对着被火吞噬的房子,大声地呼喊着一个人名......
......"子离!"撕心裂肺的吼声震遍山崖。
众人见这山崖甚险,且那人又身负重伤,断是无生还的可能了,只能失望的离开了此地。
空旷的平地上只剩一名少年泪不成声。

第三章
怔怔的看着山崖下湍急的河水,五年前的记忆比这河水来得更汹涌。如何遇到子离,如何与他分开,一切都鲜明的浮在眼前。
而懦弱的自己,却以为他的死亡而将这一切封在心底。以为这样就不会痛苦了,以为这样就不会失去了。
可老天却让他知道自己的遗忘是那么的罪无可恕!
"子离......"手指深深的插入泥土里,就连出血了他都毫无知觉。
终于相逢了,却落了个永不相见的下场。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他瞧见子离那把音流。失去主人的它依旧寒气逼人,只是少了许多灵气。
将它抱入怀中,如同抱着他的主人,血衣喃喃自语:"这剑,也就只有你能使,只有你才有资格使......"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悬崖上。

白狐教早在五年前就隐出江湖,化名为玲珑楼,以杭州为总部,在江南建立了自己的产业,摇身成富可敌国的组织。白狐教的教主易莲用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将一个杀手组织彻底转变,可谓实力非凡。
可如今这个冷漠却俊美非凡的男子却盛怒不已,怀中的白狐因承受不了主人的怒气,早已躲到了一旁,避免风波波及到自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血衣去见那人!"从下属的密信中得知这一消息的他愤怒的瞪着正坐在客位上懒懒喝茶的男子。
男子有张端正白皙的脸,乍一看不过是个普通书生,可细细观察就会发觉他眼中的精明非凡人所有。"我不过是让他去取无翎心经罢了。血衣已经失忆,你何必担心他会一去不复返呢?"
"我才不需要什么无翎心经!"
"你还是不能放开么?"男子忽然问道。
易莲眼神一暗,随即浑身煞气:"岳斐然,你想替丐老头求情?"
岳斐然淡淡一笑:"我是替你求情。"说着,走近易莲身前,轻拂他的长发,声音低沉:"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忘记死去的人?我都已经代替她陪伴了你那么多年,你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易莲竟难得的露出了惊诧的神情,狼狈的甩开他的手,斥道:"你不过是我的下属,有什么资格代替她!"
岳斐然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依旧笑着:"那孩子心中只有一人,可那人不是你。即便失忆了,他最重要的人,也不会是你。你还看不清这一点吗?他少了常人应有的感情,身为他最亲近的人,你还是不愿放手让他去找回自己的感情?这孩子不是金丝雀,而是雄鹰,不应该再困在你的笼子里。"
易莲正要发作,忽然听闻门外有人叫唤"少主",只能瞪了他一眼,等着血衣的出现。
可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易莲忽然明白,一切都无法挽救了。
带着恨意的目光不是对着别人,而是对着自己。
一身白衣裳沾染了斑斑血迹,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斗。那血......易莲似乎知道了什么。"他死了?"他故作冷淡地问道。
血衣身子一震。却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反应来对待眼前这人,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只能转身,默默地回房。
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离开,岳斐然苦笑:"我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
易莲把头拧到一边,不想回答。他是该放手还是依旧留着他?
谁都解不开这团乱麻。
回到房里的血衣将衣箱打开,搬开上层的衣物,看到了刚来时穿的衣衫。将衣衫取出,一本没有封皮的旧书掉了出来。
这就是那本无数人追寻的《无翎心经》。
血衣将心经抱在怀里,靠着衣箱滑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记得我教你的第一个字便是我的凉。他闭上眼。可从今以后,你要记住的,只是现在的我,凉公子。凉子离不会再回来。
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死了不是?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所有的一切就只是为了让自己亲手杀了他,让自己活在自己带来的痛苦中。
你好狠心......
"子离......子离......"即便你不让我叫着个名字,我还是会叫的。除非你能站在我面前,喝斥我不能如此,否则我一辈子都会这样呼唤你的名字。所以......所以你给我出来啊!
泪水无尽的滴在发黄的纸页上,世人追求的武功秘籍现在如同一堆烂纸,被泪水浸渍得深深浅浅。
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蒙蒙胧胧中,日已下西山,天渐黑。有人进了房内,将蜡烛点燃,停了一会,才慢慢离去。
过了许久,那人又进来,只听见桌上放了东西的声音,那人才说道:"要去要留,随你吧。只是对这玲珑楼,你还是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你依旧是这里的少主。"随后是房门合上的声音。
易莲才走到花园,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终于肯放手了?"
"他本应自己闯荡江湖。"
"你自己呢?"岳斐然的声音略微有些不稳。
他果然还是不敢肯定吧?得知这一点的易莲微扬起嘴角:"我有什么需要抛弃的?小红依旧是我的妻子,即便是在地府。"
岳斐然自然是连眉毛都耷拉下来了。
然而他又坏心眼的补充了一句:"这世上也许会有第二个最重要的人存在。"
岳斐然一愣。
这家伙什么时候懂得戏弄人了?

易莲留给他的,是一个血玉做的白狐令。虽然犹豫了一下,血衣还是接受了。第二天,他便离开了玲珑楼。
子离坠崖的地方离杭州并不远,而他住的小木屋,则在那山崖的西北方,循着记忆,他又回到了那间简朴的小屋前。
推开屋门,空荡荡的屋子让他的心一阵抽痛。他多希望,子离正睡在躺椅上,安然无事。可唯一有声的,只有屋前的那片竹林。
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匆匆的按下地下室的开关,沿着长长的通道来到地下室。结果还是空无一人。忍不住无尽的失落,他垂着头走出了屋子。
这屋子应该是模仿凉风斋建的。一片片的竹林与凉风斋园里的景象是一模一样。无力的瘫坐在竹林下,血衣低声自语:"我还能做什么?"
最重要的人已不在,这世上活着的原因还有么?
把头埋在膝间,无助而迷茫。此刻的血衣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竹风吹过,清新的味道中夹杂了些许腥臭味。
这是血的味道。血衣猛地抬头,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顺着血腥的味道,他穿过那片竹林,在离屋子不远的地方看到一只死状凄惨的狼。
不是子离。他又皱紧了眉头。
可狼的死状诡异得很,让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那狼全身上下只有颈部的动脉被割开来,沾着血的狼毛结成一团,似乎是被人放血至死。
他忽然环顾四周,又看到几张油布碎片。
他想起那日夜里子离很晚才归来,且全身是血。聪明如血衣,自然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一切东西串在一起,终于,血衣忍不住咬牙:"这个无赖......"
随后又笑了。
我知道你会去哪里。
永不相见这怎么可能?

子离自然没有死。
从山崖上掉落河里后,他憋住一口气,潜入水底,顺水而下。直到估计山上的人已经离开,他才冒出头来,将捆在胸口的那个油布袋取出。尚未流空的血从布袋的破洞中流出,染红了身边的河水。阿弥陀佛,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就只能将那头狼杀死。这河水虽湍急,但颇有深度,从上面坠下来也不至于受到多大的伤害。......好吧,他承认他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身边飘过一棵枯木,子离高兴的攀在上面,任由河水将自己带到下游。现在要做的,就是装出一副落难书生的模样,等待他人的救援。
......也许是顺水漂荡的滋味太过舒服,飘忽飘忽着,没有任何担忧的他竟毫无顾忌的打起了盹。
若让正伤心欲绝的血衣知道了,会如何反应?
所以才说他是无赖。

子离正漂流其中的河流,便是京杭大运河的分支。
京杭大运河北与海河相连,南与钱塘江相接,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和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成统一的水运网,自古便是南来北往的货运枢纽,上至粮盐,下至茶瓷,这条运河上的货物可说是应有尽有。
而最依赖这条运河生存的人莫过于水上的漕民了。以运货为生的漕民,以船为家,甚少上岸。宽敞的河面竟因这些密密麻麻的船只而显得狭小了许多。
不只是货运,这两岸秀丽的景色也吸引了许多达官贵人,华丽的游船不时出现在河道上,竟也成了运河上的一道风景。
这日,一艘游船为了避开拥挤的河道,划至少人的分水道,竟发现了一名顺水漂来的书生。一群人将书生救起后,才知道对方在游历山川时,竟被狼群追赶,只得跳入河中避难。
游船的主人是名叫刘燕至的慷慨商人,听到书生悲惨的遭遇后,大方的邀请对方暂住在自己家中,以便好好休养。
随即,这家人立刻喜欢上了这名谈笑风生,文采出众的清秀男子。酒席饭桌间,刘燕至总会因书生不经意流露出的才气而感叹不已,没几日便要求书生做自家孩子的夫子,并应允丰厚的酬金。
书生推却了两回,最终只得感激收下。
谈话间,书生知道了刘燕至以漕运为生,家中有十几条货船,每日货运不断,几年下来,也积攒了一笔不菲的财产。书生与他聊了许久,才各自告别,回去房中歇息。
夜里,一个身影从刘府跃出,整整衣衫后,才慢悠悠的走到大街上。
那书生自然是凉公子,凉子离。
依着日间的记忆,他走到"依栏院"前,立刻收到热情的招呼:"哎哟,公子,你新来的吧?要不要大娘我给你介绍几个干净的姑娘?"花枝招展的老鸨几乎要贴到了子离身上。不着痕迹的甩开老鸨,子离微微一笑:"你可要给我介绍几个最受欢迎的才好。"这神情,似是久经沙场。老鸨立刻明白了这书生并非简单货色,立刻笑逐颜开:"公子说要,我们当然要给!"说着,转身吩咐了龟头几句,又朝子离笑道:"公子跟我来,这院里最受欢迎的小英正在楼上呢!"
子离故意笑得猥亵,跟那些来妓院的人不无分别。
关上房门,只见一名艳丽少女柔弱无骨的靠在床边,似是疲惫不堪。瞧见对方竟是个清秀公子,小英也振了振精神,笑道:"公子哪里人?长得这样有灵气?"
子离苦笑:"灵气这词是用在女子身上吧?"
"公子可糊涂,灵气是为他的气质,哪是为他的性别。"小英娇笑。
子离坐在凳子上,并未接近少女。"既然你如此看得起我,可否能陪我聊聊?不怕姑娘笑话,我来这只是因寂寞而已。"
小英一愣,才低笑:"来这的人,有多少是为了寂寞?而公子的寂寞,只是心里的,这样的人更是稀少。能遇到公子这样的人,是我的福气。"
"能遇到这样灵气的女子,也是我的福气。"子离回敬。
于是两人从天南谈至地北,直至天色微亮,子离才向少女告辞。
走出依栏院,一抹狡黠的笑容浮现脸上。
他当然不是因为寂寞。
这一夜十两的费用乃出自刘燕至的酬金。收下他的钱财而来依栏院,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打听出那日在山崖上的那群人的身份。
在这繁华的杭州城里,定然有关于他们的线索。而妓院则是最好的消息集散地,三教九流的人总会将自己的经历拿出来向姑娘们炫耀,或多或少会提及那几人。果然不出所料,今日从小英口中探听出了两人的身份,一名是杭州烨帮的堂主,一名是杭州舜王府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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