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雨雪其滂。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这就是诗经里的北风,也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了吧。不管北风多冷,雨雪多寒,我们互相喜欢,并肩而行。
竹林中,一位颀长的白衣少年立在水畔,口中反复哼着。那声音清冷,却婉转迤逦。慢慢转过身,却是一句"曾是惊鸿照影来"。发如墨瀑,肤洁如玉,不着纤尘。一时间,满眼竹林不见,仿佛天上地下,只许了这一抹白色。恍惚间,少年已走到近旁,这才看清了少年的脸庞,却又迷离起来,天上的星子似乎都被他的明艳失了颜色,感叹一句,"碧霞何须苦装扮,芙瑶翩然落九天。"
"你在看什么?"少年的声音传入耳际。我却还是那样望着他,不言语。少年轻笑起来,衣袖翻飞间,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阵淡香,和一曲绕梁三日。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髯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鞘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归来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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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雨似幕,清晨雨如纱,遮住林中路,打湿屋前花。过客默无语,但闻细雨声声咽。若短又若续,如诗又如画,谁不醉江南?
那人一袭水蓝长袍,神态儒雅却英挺。远远站在翠竹之下,竟将这活色生香的江南烟雨比了下去。半晌,他抽出腰间的玉箫,合着拂面柳风,一曲《望相忆》缓缓流淌在山林中。万物都屏住了呼吸,"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一时间,思绪也随着这声声如泣如诉散开来。红尘浊世,却为伊人厮守一方。敢问一句过客啊,你的心上念的人儿是谁?那人可也是在远方这般千愁万绪的感怀,凭一曲聊以舒眉呢?
展颜间,一曲已终。那修长水蓝身影却再无痕迹。轻笑,相逢何必曾相识。转身,一抹蓝静立眼前。他衣袂纷飞,腰间暖玉清脆作响,仿佛刚从瑶池坠入凡间。然,青山绿水,少俊轻狂,让又仿佛他早已是这景致中的点睛一就。
"你在看什么?"青年深沉的声音传入耳际。我轻笑,不言语,眼光却热烈。仿佛等了多年,留了佳酿美酒,珍馐饕餮,丹青新韵,只为他,调素琴,阅金经,舞长剑,谈古今。
"但坐观罗敷。"了然一笑,我牵起他的手,走向竹林深处。
转眼间,一座别致的院落出现眼前。
第一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
江南山水灵秀,尤其在这春意盎然的三月。阳光暖而不耀,清风爽而不寒,随处可见新抽的柳芽,艳丽的桃花。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都是白墙青瓦,虽没有京城那般金壁辉煌,却多了一番清雅,多了一分灵韵,映着大街小巷那绕指柔般的大小河流,湖泊。且不说那远山苍翠,长空如碧,百鸟争鸣。就是那街上散落的商户,悠闲而过的路人,角落画摊挂着的一幅水墨,酒肆里小二的一声吆喝,都融进了这江南的山山水水之中。仙人们仿佛打理自家院落那样,把那一处山一处水一处绿一处红都安排的恰到好处,真是多一份则太媚,减一份则落俗。
然而,在这平静安详和谐美满人民安居乐业的大好景致之中,却突然暴出一声大煞风景的哀嚎 "少爷!少爷!"
本来闲散的路人、食客、商贩都纷纷朝码头望去,无疑,刚才那一声哀婉之至悲怨之至......嗯......凄厉之至的吼声显然是从那条刚刚靠岸的华丽大坊上传出的。只见一个淡蓝色的人影迅速的一个鹞子翻身从船上跃出,姿态优雅,空中身形一转,仿若天外飞仙一般徐徐降落。众人望向那颀长身影的目光都不由得一紧,好俊秀的身手。拍了拍不着纤尘的水蓝缎子长袍,那人狡黠地回头冲着坊中大笑:
"叶暖!这回你休想再缠着我!!本少爷我,先走一步了。"开玩笑,有你这个成日罗里罗嗦满口大道理的黄毛小子跟在后头,还怎么有心欣赏这江南美景。当下双足一点,准备纵身离去。正这当口,刚才传出杀猪般惨叫的那位......叶暖,这次换了一副懒洋洋的口气:"少爷,您该不会忘了,这次您出游的银子老爷是让谁保管的吧?"
"咦?!"只见刚才还出尘脱俗正欲飞身而去的淡蓝身影几乎是重重的砸到了地上,起来,又重重一拳打在身边一棵垂柳上,一人堪堪合抱的树干就生生的一分为二。切!这混蛋,刚才一时大意居然把这关键情况给忽略了!偏偏某人还好死不死地继续说道,"少爷,您要是不想露宿街头,餐风饮露的话,最好劳驾回到画舫,给小的我松绑。叶暖保证回去不会和老爷提一个字!"
叹气,通常是最没用的人做的最没用的事。这是叶子修常挂在嘴边的话,用来讽刺穆王府的那个书呆沈篱。可是,现在,坐在扬州城最大的酒楼--明月楼,对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听着秦淮小曲,叶子修却深刻的体会到,原来,有些时候,除了叹气,还只能是叹气。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对面,笑嘻嘻的啃着一条鸡腿,还不忘火上浇油:"少爷,您是知道的,大少爷早就知会了扬州的几家钱庄,只有我亲自去才能提银子。您就不必为钱财小事挂心了。" 什么不必为钱财小事挂心,分明就是挑明了说没有我叶暖,你就算是叶家三少爷也休想拿到一文钱。
倒霉啊,倒霉啊!!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成功将老爹骗......哎......劝服,允了自己半个月的闲暇,本想好好领略一下盛名在外的扬州名妓泻眉。谁想到,这个顽劣的书童叶暖,竟然死缠烂打的一定要跟来。唉,谁让自己当时一时心软,中了这小子的苦肉计,说什么生是三少爷的人,死是三少爷的鬼,又说什么江南风光虽好,但人心叵测,还是有个贴心的人照料的好,还说什么一定惟命是从,做牛做马。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将他当作高高在上的主子过,自己居然糊里糊涂的就相信了这些骗死人不偿命的鬼话。没想到,刚跟老爹提出带叶暖一起出游,老爹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似的。还没转过弯来,老爹就马上宣布将所有银票,印章都交给叶暖保管,理由是自己平时粗枝大叶,又极容易相信别人,把银票什么的给我还不如直接交给贼来得方便。更加过分的是,那个只会做生意只懂做生意只爱做生意的大哥,居然放下心爱的账本,交给叶暖自己的印信,又通知他在扬州那几间钱庄,分号,只有叶暖亲自前往,才能支出银两,别人--当然就是我,一概拒付!无语啊,无语啊,到底谁才是叶家的三少爷!!!!更可恶的是一上船,叶暖就毫无保留的露出真面目来,说什么出外游玩也切不可荒废武功学业,什么奉老爷之命监督提醒。忍无可忍,忍无可忍,终于趁这只小狐狸睡觉之际把他绑住,准备脱身,却......唉,人算不如天算。
狠狠瞪了那个无视主子的奸诈小人几眼,叶子修决定不和自己的胃过不去,捧起碗,大嚼起来。华灯初上,街上行人逐渐稀疏。突然,一阵仙乐随风而至,一位女子的歌声飘荡空中,那音色纯净透然,恍惚间,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仙境。而歌词却幽婉空凉"离别切,不堪冷月空皎洁。春风得意人欲醉,谁知,却为红颜枉蹉跎。笑看世人争名利,到头来,只争得他朝郊外土一捧............"
叶子修喊来小二询问,小二无不自豪的夸耀到:"这就是名动大江南北的名妓泻眉了。就在对面的漪梦轩,公子这般好相貌,何不去一会佳人?""当然要去,店家结帐!"无视叶暖射过来的眼刀,叶子修大踏步的向外走去。叶暖忿忿的付了账,闷声不响的跟在叶子修身后,步入江南第一青楼--漪梦轩。
此时,在远隔千里的巫山,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之后,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和一团浓烟,某个类似于屋子的东西轰然到底。一声不亚于刚才爆炸声的怒吼响彻云霄:"姓丁的!!!你明天就给我滚下山!!!"
第二章 我欲飞天揽明月
丁不寻很气愤,真的很气愤。师父实在是太小气了,人家只是想试验一下刚刚做好的新药嘛,虽然是毒药......明明是他老人家一天到晚的在那里自夸什么百毒不侵,人家才会放心大胆的试验,虽然......是偷偷把药下到了老头的上等女儿红里。嘿嘿,说到这药,丁不寻嘴角上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就算是那使毒成精的老头,都丝毫没发现被下了毒,而且,中毒之后那老头竟昏睡了三日才醒来,虽然对身体毫无影响,却在面子上大大的过不去。这不,拿了家法准备教训这个忘恩负义,欺师灭族的小混蛋。丁不寻哪里肯乖乖就范,笑嘻嘻的上窜下跳,而且专门往老头子的心爱之物旁边逃去。于是,可怜的"辣手摧花"谷一风便眼看着自己一棍子打碎了来不容易从西域高价买回的蓝田玉壶,再一棍子打翻了珍藏了将近十年的雪莲玉露。心里一急,下手也越来越狠,桌子,椅子统统打得粉碎。丁不寻心里暗叫不好,再这么下去一定会被师父逮到,到时候真的就被这老头辣手摧花了。于是,从怀中拿出一拳头般大小的火雷............
谷一风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书房轰然倒地,心里一腔悲愤一腔委屈一腔怒火,化作一句最能表达他此时此刻心情的话:"姓丁的!!!你明天就给我滚下山!!!"
"他朝别辞巫山去,恩情前缘尽勾销。"这是青风山庄的庄规。三十年前"辣手摧花"谷一风带着新婚妻子叶青竹来巫山游玩,青竹就一下子看上了这造化终灵秀的巫山云雨。于是,为博爱侣一笑,谷一风便不惜重金造了这青风山庄,从此金盆洗手,不问江湖,"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想那谷一风,人称"辣手摧花",以施毒之无情狠辣扬名于江湖,且为人冷僻,不屑于他人结交,正邪两道一方面欲拉拢他为我所用,另一方面又忌讳他行事乖张孤僻。谁想到,谷一风却一下子突然销声匿迹。有人认为他是被仇家设计杀死了,也有人说他是得罪了大人物,被迫远走西域。总之,要是你跟任何一位江湖人士说,谷一风是为情所困,远离是非,他一定会怜惜地摸摸你的头说:"唉,这个孩子,怕是脑筋不正常了。"丁不寻很早就从二师兄的口中得知了师父的身份和青风山庄的来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他对师娘的那份深情厚意。师娘虽说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但师父对她似乎不那么挂心,有一次,师娘患了风寒,还是他先发现的,急急地用了药,师娘嘴上没说,但脸上那失落的表情却令丁不寻一阵心寒。可是每当他这么跟二师兄说的时候,二师兄都会露出一份寂寞的表情说,"寻儿还小,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因由。"
坐在月下,望着青风山庄四个大字,丁不寻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一些怅然若失。是啊,他已经不知不觉在山庄度过了十五个年头。他襁褓时便遭父母抛弃,师父将他带回山庄,一手把他拉扯成人,又教他医术武功,虽然常常惹他生气,却从没有真正发过火。师娘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美人,虽然平时只呆在后园养花种草,但只要他一去,都保证能吃上师娘亲手做的美味糕点。三个师兄同样都是师父从路边捡回的孤儿,因此师兄弟四人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大师兄虽然为人严肃,但却最疼他,只要师父教了什么新的武功、心法,都毫不保留的教给他。二师兄最爱舞风弄月,常常捧着他的脸说:"寻儿啊,你这样一张脸将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儿家啊。"三师兄最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每当他受了委屈,或者练功太辛苦的时候,三师兄都是第一个跑来安慰他,鼓励他的人。还有璎儿,师父师娘的掌上明珠,那个玉娃娃般儿女孩,每次见到他都红着小脸细声细气地叫一声:"四哥哥好。"都罢了都罢了,丁不寻咬了咬牙,将师父气个半死,落得被赶出山庄的下场,不都是自己一早计划好了的么?为了那个人,就为了那个翠竹般美丽的人口中的一句话,他便万死不辞。"三年?好,一言为定,三年之内我一定回来。"
但,他知道,这一去,便永不能回头了......他朝别辞巫山去,恩情前缘尽勾销啊
不再犹豫,与其明天早晨当着师父师娘和几位师兄的面下山,不如悄悄的就这样离去。丁不寻双足一点,施展轻功,纵身一跃,几个身形转化间,已不见踪影。山庄门口,一位美妇在月下叹了口气,转身问后面那个身材高大,鬓角斑白的中年男子:"老爷,您真忍心让寻儿就这么下山了?"谷一风笑了笑说:"凭这个臭小子的本事,估计没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他。"眼中一闪即逝的光芒让婕如楞了一楞,很快,她便了然了,老爷必定是想起当年自己少年风流,叱咤江湖的日子。两人沉默少顷,谷一风也抬脚走出山庄,婕如目送着谷一风月下那清瘦却略显衰老的身影,他又要去那人那里了吧,已经十五年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结让两个曾经那么相爱的人落得这般下场?
此刻,千里之外扬州城内的漪梦轩,却完全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叶子修刚一进门,就被一大群莺莺燕燕包裹其中。"哎哟,这位公子真是好生相貌啊。""公子在何方高就啊?""公子,我叫艳儿,您可记下了?""公子,我是春华""公子......""公子......"叶子修只觉得头昏脑胀,一时间不知如何摆脱这温柔乡。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各位姐姐,我家少爷不爱女色,是来找清倌儿的。"......||||||||||
寂静了,寂静了,刚才还一脸媚笑的姑娘们此刻一个个呆若木鸡,眼睛像铜铃一般瞪着,露出一副"你想被扁就直说"的悲切表情,叶子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叶暖,你给我记住了!!!!
"哈哈哈哈哈,这位小哥真会说笑。"一声大笑适时的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走了过来,俨然是这里的老鸨,"这位公子好生面善,可是来看泻眉的?这边有雅座,泻眉刚刚那一曲只是暖身,过半个时辰才正式开始呢。"说着将叶子修拥到了二楼一间雅座,便走便回头冲着叶暖抛了一记媚眼,叶暖立刻涨红了一张小脸,低下头紧紧跟着。到了雅间,老鸨一挥手,叫来一壶碧螺春,同叶子声一同坐下。
"公子是第一次来漪梦轩吧?"老鸨笑问。
"正是。"想到自己刚才手足无措的情形,又怎能瞒过这风月场上的老手,"刚才真多亏妈妈解围了。"子修拱拱手。
"哈哈,公子何必计较。敢问公子贵姓?"
"这,恐有不便,还望妈妈恕罪。"刚才连什么清倌儿都出来了,要是真告诉这老鸨自己的名字,不出三天,他那可爱的大哥,大姐和脾气暴躁的老爹保证统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就难以翻身了。
"无碍无碍。"老鸨有点不满,"公子慢用,恕不奉陪了。"
呼~~~~~重重喘出一口气,"叶暖,添茶!"
"是。"
说时迟,那时快,叶子修闪电般出手将叶暖的头按在桌上。
"说!!下次还敢不敢了?"叶子修很没风度的大喊。
"咦?下次?"叶暖仍然笑嘻嘻的说道,"下次是哪次?莫不是真的要去伶倌馆"
"你这个小混蛋!!!"
两人正在打闹间,突然灯光昏暗下来。叶子修忙停了手,叶暖也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中间的歌台。
只见粉色的纱帘层层拨开,一位紫衣女子静静的立在中央,从叶子修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瞅见那佳人的侧脸。只这侧脸,就足以倾国倾城了。泻眉一袭淡紫色绸缎长裙,上配艳紫的包身小褂,腰上缠了银白的相思带,坠了水仙香囊,脖子上挂着五彩琉璃佩,手腕上是白玉暖香镯。一头秀发随意的挽了发花,别了翡翠明月钗,几缕青丝垂在耳畔,看似败笔,实则又多添了一番风韵。转过脸,峨眉淡扫,明眸皓齿,肌若羊脂。这一亮相,满场皆惊,片刻,爆竹般的掌声便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