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昔我往矣

作者:昔我往矣  录入:12-07

"你是什么人?"那人问道。声音好像珠落玉盘,却没有半分情绪。
"我......我......是这巫山的弟子。"丁不寻结结巴巴的回答。
"巫山?你是青风山庄的人?"
"正是。"
美眸陡然尖锐,水袖一拂,丁不寻竟生生的被那人的内力带了过去。
下巴被紧紧的桎住,那人狠狠的看着丁不寻,"很像呢,这眉眼......"那眼光像烈焰一样灼烧着丁不寻,他一下子很害怕,这人武功深不可测,而看自己的目光,竟然带着那么浓烈的恨意,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人,不可能结过什么仇怨。他说自己很像某人,难道说,是自己那未见过面的爹娘的仇家?
想到这,丁不寻提着胆子说:"敢问前辈可是和在下的父辈之间有什么误会?只是在下从小被父母遗弃,若是前辈执意父债子还,还请先说明原委"
"......哈哈哈............"那人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疯狂的大笑起来。抓着丁不寻的手也松开了,到最后,竟然是笑的眼泪横飞。
猛然,那人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表情十分痛苦。
丁不寻连忙问道:"前辈可是那里不舒服?"
那人也不理会,慢慢坐在玉床上闭目调息。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缓缓张开眼睛,脸色比先前和缓了许多,静静的凝视着丁不寻的脸。
"你当真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是。"丁不寻对此从来没有过半点怀疑。三位师兄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虽说只有丁不寻是还在襁褓中就被捡回了巫山。接着,他便自顾自的讲起了他知道的所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一口气说完,发现那人没有半分表情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点,根本察觉不到的,喜悦。
那人听完丁不寻的讲述,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我的确和你父亲大有过节。不过......"他顿了顿,"我反正也是将死之人,何苦为难你?"
"你,你怎么了?"丁不寻大吃一惊。
那人伸出手腕,"既然你是巫山弟子,想必医术了得吧。"
丁不寻一搭脉门,便知,一股寒毒早已经侵蚀这人的五脏六腑了。
"我身中剧毒,靠着这寒玉床和新鲜竹叶,以寒制毒,才得以苟延残喘。"那人语气一下子低沉了许多。
丁不寻不语,以寒制毒的确没错,只是这人必定曾经受过很重的内伤,而且对方手法十分高明,封住了这人的三个气穴,气穴同普通穴位不同,在身体极隐秘的位置,若非精通医理之人,决计不会察觉。气穴被封,无论如何修习内功都是枉然,这人不知道在此多久了,寒气已经渗入骨髓,和毒结为一体。如此解毒,就如饮鸩止渴,但是却也是唯一的方法。
"何人伤你?"丁不寻突然说。
"......"那人凝视着丁不寻,彷佛在犹豫,"是你的父亲。"
丁不寻大骇,他只知道自己被师父捡回来,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家人,究竟姓甚名谁,眼下却突然冒出一个仇家。
彷佛了解他的想法,那人继续说。"你父亲当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也算是一代豪杰。我当时初出江湖,一次偶然,遇到了他,便结为知交好友。没想到,一次对饮之后,你父亲酒后真言,说出自己的过往,他竟然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悲愤之下与他一决生死,但我武功实在不如他,终于落得这般下场。"说罢,眼光飘向窗外,陷入深思。
丁不寻这边却是越听越心惊,难道自己的父亲真是这样一个大魔头吗?
"那,我父亲后来如何了?"
"他?似乎后来又得罪了什么人,被杀了吧。"那人恍恍忽忽的说。
......然后,自己就被仍在野外,然后被师父救回来了吧。看来,真是父债子偿啊。丁不寻叹了一下,又说:"在下虽然才疏学浅,却也习得一些医术,可否让在下为你解毒。"
"解毒?"
"是,我必用尽毕生所学,尽力而为。"顿了顿,"也算是为我父亲做点补偿吧。"
那人又深深地凝视着丁不寻,"此话当真?"
"当然。"
"其实,我知道有一种东西,可以解我身上剧毒。"
"是什么?"
"上古冰清。"
第十四章 欲饮琵琶马上催
朝霞一点点升起,丁不寻走到那三个人身边,抖了抖手里的小竹筒,一种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的洒落。顷刻,三人的尸体便嘶嘶作响的化为一滩腐水。
回到谪玉居,丁不寻依然没有丝毫睡意。
在雕花大床上翻来覆去一阵之後,叶子修的声音响在耳边。
"不寻,不寻,都什麽时候了,你怎麽还在赖床?"
"子修......"不过是一夜未见,可丁不寻竟然有种晃若隔世的感觉。
"快起来,今天带你去围场骑马!"叶子修兴奋的说。
"骑马?"
"对,快起床啊。别发呆了。"
两个人吃完早饭,叶暖跑来说马已经准备好了。叶子修急忙拉著丁不寻跑出去,果然,两匹高头大马已经上好鞍子,牵到大门了。
丁不寻微微发窘的说:"子修,我不会骑马。"他以前从未下过巫山,哪里会骑马?
叶子修似乎没有想到,啊了一声之後开怀大笑。京城这些官宦子弟,每年都会参加皇家狩猎,骑马绝对是儿时的必修课,叶子修家承武门,骑马更是看家本领。
他一拉揽过丁不寻的纤腰,玩耍似的抱著他翻身跃上其中一匹马,"千里雪踏"。这马浑身通黑,四蹄却雪白,正是藩帮进贡的极品宝马。
"墨儿,走!"那马似乎听懂了一般,扬起一阵风,如箭般飞驰而去。
"不寻,怎麽样?骑马的感觉很棒吧?"叶子修问。
"嗯。"丁不寻被叶子修一揽一抱,此刻坐在子修的怀里,哪里还知道什麽骑马不骑马的,一颗心忽忽悠悠的七上八下。
"前面就是围场了,就是一片草原。看我给你猎些野味。"
辽阔草原,映著蔚蓝天穹,一匹黑色骏马。
两位绝色少年,一白一蓝,策马飞驶。
远处一直野兔正在奔跑,那身著水蓝长衫的少年抽箭取弓,嗖的一声,野兔应声倒地。
马到,蓝衣少年一个侧翻,抄起野兔,身体顺势在马下一转,从另一边转回马上。动作利落干净,一气呵成,尽在瞬间。
"给。"叶子修笑嘻嘻的把野兔递给丁不寻,"怎麽样,我的功夫不错吧。"
真的不错,丁不寻点了点头。
"呵呵。"叶子修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不寻,何不就地生火,尝尝鲜味?"
"好啊!"
不一会儿,草原上便弥漫著兔肉的香味。
掰下一只兔子腿,叶子修递给丁不寻,"这里还有今年家里新制的百花酿,来!"说罢又递过一个麂皮酒囊。
接过酒囊,丁不寻仰头吞下一口酒,甜丝丝的,一直甜到心里。子修,你如此对我,要我如何忍心,如何舍得啊?牙齿轻轻咬破含在嘴里的一颗药包,一粒小小的药丸化入酒中。
"不寻,别喝光了啊。"叶子修咽了咽口水,这百花酿可是他的最爱,换做别人,他才不肯舍得呢,"下午,我们顺便去一趟百花谷吧,现在这是看花的好季节。"接过丁不寻递还的酒囊,叶子修猛灌了一大口。
"好啊。"丁不寻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两人一直到了日落西山才回到侯府,叶忠出门来迎,说老爷已经回府了,正在白虎厅等著他们一起用晚饭呢。
到了白虎厅,叶青岳正坐在桌前喝茶,久病初愈的叶夫人也由丫鬟搀著出来就座,见这阵势,叶子修心里忐忑了一下,难道上次老爹说的那件事是真的?
果然,还没开饭,叶青岳便开口道:"修儿,北夷边境的战事你知道吧?"
叶子修点点头。北夷是天朝的藩帮之一,他先祖叶谦几十年前出兵平定,此後北夷藩王年年进贡,岁岁朝觐,倒是颇为和平。同中原不同,北夷藩王并非父子相承,而是由每过十年召开的族长大会选举出来的。去年的选出的藩王萧柯,年方双十,是近几年才显露锋芒的麝月族长,难得一见的人物。自从三年前他当选族长,短短数月,麝月一族便成为北夷九族十六郡中实力最强的部落,萧柯当选藩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萧柯,不但精於治理国家,更善於攻城略地。自他上任以来,不但拒绝上交岁贡,更加出兵屡屡犯境。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北夷在边境屯兵三万,大有剑拔弩张之势。战况传到朝中,皇上龙颜大怒,命兵部速速拟出作战计划。
"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已经下旨,穆王挂帅,出兵十万攻打北夷。修儿,为父已经代你请命出战。"
"......是!"叶子修楞了楞,随即会意。如今,二皇子赵玄瑞手握兵权,此战正是他一展身手的绝好机会。平定北夷,在军中朝野建立威信,自然胜过太子一著。而皇上必定希望能对这个飞扬跋扈的儿子有所牵制,所以"叶家虎将"是不二之选。叶青岳官拜从一品,又是侯爵加身,不可能作为副将出战。因此,叶子修便是最佳人选了。
"好!"赞许的看了一眼叶子修,叶青岳继续说,"皇上已经加封你为昭武校尉,明天一早就进宫候诏。"
"是。"难掩兴奋之情,叶子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叶家四代武门,每一代都为朝廷鞠躬尽瘁。叶子楚从小体弱多病,尽管吃了无数的补药,想了所有的办法,仍然没办法习武,加上叶子楚生性散漫,念不得兵书。於是叶家这一代所有的希望,便全部寄托在叶子修身上了。虽然叶子修眉目清秀,却天性尚武。从小兵法阵势,骑马射术,都颇为精通。如今,有这样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怎能不兴奋?
看著叶子修满面红光,丁不寻突然觉得,子修就象那羽翼渐丰的雏鹰,正缓缓的张开自己的翅膀,准备翱翔在广阔的天穹。他是叶家虎将,本就应该在战场上浴血退敌,笑卧沙场,那时候的叶子修才是真正的叶子修。
吃罢晚饭,叶子修觉得很困,肯定是今天玩得太过火了。牵著丁不寻的手,他略带歉意的说:"不寻,本来还想和你练练剑法的,不过,怕是今日骑马射猎的有些乏了。"
"呵呵,还好从百花谷出来,没听你的去什麽琉璃坊,不然恐怕你明天都没法上朝了。"
"不寻,你就别笑我了。"打了个哈欠,叶子修准备先睡上一觉,"明天早上等我一起吃早点。"
"好,我也想早点歇著了。"说完,两人各回住处。
叶子修连漱洗也免了,直接钻进被窝,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月过天心,留雁居因为主人的早睡所以灭了各处灯火。
一个轻灵的身影跃上二楼,挑开鳞纹窗棂,丁不寻静静的看著那个熟睡的身影,子修,今天太累了,你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已经来这东园很多次了,满眼的桃树已经落尽繁花,开始长出嫩绿的叶子,柳枝也沈淀出重色。
无暇赏景,丁不寻快步走到一座假山旁。这假山,看似同园中其他各处的假山无不相似,可是若是从高处俯视,此山正是一四方阵的阵眼所在,虽无屏蔽,阵法却是隐晦之至,若非精通卦象阵法之人,决计看不出来。丁不寻这几日入夜後都会悄悄来到这里观察,终於找出阵眼。轻轻扣击各处,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丁不寻弯下腰,手里多了一把赤金钥匙。
第十五章 杨花落尽子规啼
白虎堂上,"叶家虎将"的玉匾在月光的映射下愈加清冷,彷佛在无声的述说着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凉。
丁不寻凝视着玉匾,他虽年轻,却不是毛躁之人,可此刻,丁不寻的心里却有如闷雷鼓动。
那人说过,上古冰清就藏在这玉匾后面。
脚尖一点,丁不寻纵身跃上房梁,双足轻巧的扣在主梁,两手慢慢的挪开玉匾。
果然,一个黑色的小拉环出现在玉匾之后。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丁不寻小心翼翼的摘下玉匾。那玉匾是由整块上好的汉白玉雕刻而成的,重值千钧。丁不寻趁着卸力的瞬间冲劲,轻轻一挡,那玉匾便减慢了下落的速度,加上丁不寻巧推一掌,玉匾就轻轻巧巧的落在方才吃饭的红木大方桌上了。
正欲再度跃起,一个低沉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原来,你果真觊觎我叶家的上古冰清!"火烛一闪,正是叶青岳
丁不寻大骇,方才去留雁居之前,他已经悉数在府上所有房间都下了使人昏睡不醒的迷药,叶青岳的房间更是重中之重。怎么会?难道他早已经对我有了防备?
"叶伯父,在下确实是多有冒犯,不过为了救人性命也只好出此下策。我保证,用过之后,立即奉还。"丁不寻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客套一下。不过,看这阵势,多半是要翻脸了。不过那个人曾经说过,上古冰清并不是寻常药物,而是从深海中寻得的一块上古冷玉中提取出来的玉之精华,将它含于口中,用真气回转周身大穴,毒气就会被玉体吸收。这时将玉取出,浸在日月光华中七七四十九天便可以复原。正因为如此,丁不寻才稍稍安心,否则,他是断断不会做这种损人利己之事的。
"休要狡辩。"那日看过江寒留下的字条,叶青岳便处处留心这少年。原以为他是为了对付自己才用计让自己内力损伤,没想到,目标却是这上古冰清。想到这里,叶青岳提起青龙刀向丁不寻劈头砍去。
丁不寻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虚闪了一下,利用回身的空当把小瓶凑在叶青岳的面前。黑暗之中叶青岳哪里能料到他使出这种花样,只觉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心中立刻警钟大作,正欲掩住口鼻,无奈已经来不及了。手脚渐渐麻痹,意识也渐渐模糊。
丁不寻微微的喘了口气,还好自己当初留了一手。那日,他用计让叶青岳为他夫人逼毒,其实理论上来讲没什么不对。不过,那百里醉其实是一开始便用金针封住了,只要再刺血便可清除。可是孔雀胆却是损伤经脉的劣性毒药,用真气回转可以让受损的程度减至最小,所以也无可厚非。这其中的关键其实是那红色的药丸,那是其实一种产自苗疆的补药,主要是用来调整内息的,名叫赤金散。虽说是补药,但是为了让内息舒缓平稳,真气便受到限制,尤其是叶青岳当日用真气使药水化为药气,这赤金散的药力更是发挥到极至。这也就是为什么叶青岳在解毒之后为什么那么疲惫,就算叶青岳没学过什么特别的心法气决,但是多年练武的体质也不可能如此不中用。不过,当时人人都道那百里醉的毒如何强悍,也都不以为怪罢了。若说单说赤金散,在苗疆的确只是寻常不过的药材了,不过丁不寻用的赤金散是他自己做的,另外又加入了一味单独使用无毒无害的铃兰香。刚才他手中小瓶里的桂花蜜正是用来催动这铃兰香的毒气。铃兰香直压中枢神经,人一旦中毒便四肢瘫痪,头脑休克。
稍微歇了歇,控制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丁不寻再次跃上屋顶。打开黑色拉环,里面是一个方形小门,正中一个钥匙孔。想起那人的嘱咐,丁不寻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方形小门的四周,隐秘地绘着一副青龙白虎图。
"须走长龙尾扫鳞,点睛白虎王中显。龙虎相争多坎离,当心一点月正中。"
这四句口诀正是那人传与丁不寻的,每句都暗含玄机,是集合了八卦、星位以及上古阵法的精妙。要想打开这锁,就必须解开这个谜语。丁不寻闭上眼睛,仔细的回忆以前学过的点滴。过了两个时辰,紧闭的双眼慢慢张开,提起剑鞘,丁不寻轻轻的敲击这青龙白虎图的四个点,之后,一声细微的"喀喇"声音从小门里面传出。丁不寻知道,机关已经打开,他拿出那把赤金小钥匙,插入中间的钥匙孔,轻轻一转,门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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