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华陨突然惊叫,"扫把星!他是扫把星!快把他扔掉!"
三十一
"寐人,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把东西捡回家?"华陨缠在寐人身上,千方百计劝说他把捡来的人扔掉。
"人怎么可以随便扔?又不是阿猫阿狗。"寐人怀着仁慈之心说道。
"阿猫阿狗可以养来取乐,这只扫把星只会让人走霉运,所以趁他还没有醒过来,赶紧扔掉。城南那座山就不错,里面有野狼,很适合扔东西。"
寐人瞥了他一眼:"你认识他,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晕倒在百花楼?"
"我怎么会知道?也许是想泡姑娘,结果姑娘不甩他,被打出来了吧。"
寐人恼他胡言乱语,也不理他,见昏睡的"扫把星"在梦中微微挣扎了一下,便上前扶着他的头,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并掖了掖被子。
这一连串温柔的动作,看得华陨双目充血,跟他相处那么久,还没有见过他这般爱护地对待自己,现在却对一个根本不认识的路人偏爱有加。
"寐人!"华陨一把扯过寐人,抱在怀里,眼睛在"扫把星"脸上炙出两个洞,"寐人,你不爱我!"
"我怎么就不爱你了?"寐人懒懒地扫了他一眼。
"我对你好,所以你也应该把最好的留给我,不是吗?可你老是对毫不相关的人好,什么后街独门无子的孤独老太太,什么从南湘流浪来的小乞儿,现在又是这个人!对于我,你偏偏对我熟视无睹!你的心里装得下天下,唯独装不下我!"
"对人好有很多很多种,我对别人好,可也没允许他们晚上搂着我睡觉......"也许跟华陨呆久了,脸皮自然会练得很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寐人脸上只泛出了一点点红晕。
"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爱我......"华陨别过脸,紧抿着唇。从来都是表情丰富的他,此刻没有一点颜色,有的只是厚重的阴云,以及隐藏在背后深深的幽怨。
从来没有说过爱我......
一句话成了一道枷锁,硬生生把惯于遨游于蓝天的华陨拽下,锁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像是有什么在心上咬了一口,撕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寐人胸口又闷又痛。
怎么忍心看到他露出难过的表情?
从未想过自己无形中对他造成的伤害,不禁自责起来:"阿陨,其实我......"他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说。
这时,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呻吟起来,不安地翻动了一下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扫把星!你还在那里装死?"华陨见他醒了,先一步冲上来,把怨气撒在他身上。
"嗯?"床上的人睁开了迷朦的眼睛,当看清眼前的人是华陨时,猛地从床上跃起,扑向他把他按倒在地,然后吐出两个字:"压倒!"
听到这两个字,寐人面部肌肉明显一抽。
华陨也是震惊,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却被他死死压住:"扫把星!离我远一点!"
扫把星像只温顺却不听话的猫,腻在华陨身上:"陨哥哥,你应该说反压倒才对,我们从小说到大的对白,你怎么忘了呢?"
听到背后磨牙的声音,华陨脊梁骨发凉,梗着脖子辩驳道:"可我现在想要压倒的不是你!"
挺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却有越抹越黑的趋势,扫把星摆出一张被抛弃的怨妇脸:"陨哥哥,你背叛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想不到你下山一趟,就把我们的海誓山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什么海誓山盟啊?我跟你有什么海誓山盟啊?"华陨惊惶失措地望着脸已经烧成黑炭的寐人。
"是你说的,我们连下辈子都要在一起的。"
"我是说,要我和你在一起,等下辈子吧!"华陨委屈地望向寐人,"寐人,你千万别信他,扫把星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还有一句是他自己编的。"
"不管!反正我们是......"话未说完,脖子后面一紧,被人提了起来,正是把他从百花楼抱回来的寐人,见有人打扰他对华陨诉衷肠,当即恼怒,"喂,放开我!你是谁啊?"
华陨一巴掌打向他后脑:"不得无礼!他是我爱的人!"
"陨哥哥......"他双目含泪地望着华陨。
"哼!"发出这声闷哼的是寐人,他松开手,任扫把星掉在地上,转身离开。
"哎,寐人!"华陨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追了上去。
"我以为你们只是普通的认识,原来还有这么一层亲密的关系。"一走出房间,寐人迎头就怒道。
"是普通关系!哦,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华陨矢口否认。
听他们对话,就知道关系非比寻常,有着他们两个才懂的暗语。这人一清醒,就对着华陨大叫"压倒",一副亲昵的样子,怎么能让寐人释怀?
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可以抱华陨的人,可这个人的出现似乎把这长久以来的平衡打破了。
"他到底是谁?"
"他叫邵宸星,也是无极教的人,因为年龄跟我相近,所以从小就和我认识。"
原来真的是青梅竹马。从来华陨都是孤身一人,来去自由,突然之间他身边冒出来了一个童年玩伴,寐人一时无法接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分了一半。
见寐人沉闷不说话,华陨知道他心有误会,急道:"寐人,只是我朋友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子的。"
"对你从来都是这样子的?"
"他......"华陨又开始咒骂邵宸星,一来就惹是生非,果然是扫把星,"他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他哪里比得上你?"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心里仍然不痛快,寐人不禁嘲笑起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对这种小事还斤斤计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算了,他身体有点虚弱,你好好照顾他,我回房休息了。"
华陨张了张嘴,本想叫住他,可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既没有叫出声,也没有追上去。
唉,真是混乱!本来还想借夺到花魁名号的机会,向寐人好好讨一番赏,少说也得陪他出去溜达一整天,或者容他在床上折腾一整夜才行,可现在全泡汤了。
看到扫把星就没好事!不知道他千里迢迢从凤无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华陨垂头丧气地向邵宸星休息的房间走去。
三十二
等华陨回到邵宸星休息的房间,邵宸星已经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使劲地眨着。
"陨哥哥,我好想你啊!"华陨一坐下来,邵宸星就张开双臂给了个大大的拥抱,吓得华陨向后跃了一大步。
"警告你!不要以为这里是凤无崖,有我师父给你撑腰!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把你扁成猪头,没人会帮你的!"华陨一脸严肃道。
"陨哥哥......"宸星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见这招不起作用,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凑到他身边咬着他耳朵道,"那个是你喜欢的人?"
华陨挑了挑眉毛:"不错,你不要在他面前乱说话!"
望着警告意味深浓的华陨,宸星愣了愣,俊俏的脸一下子阴沉,涩然一笑:"我以为你最爱的是你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爱别人,没想到......"他咬了咬唇,"......那你还回不回凤无崖?"
"过段日子我回和他一起回去见师父的。"
"我是说以后,以后你还回不回凤无崖生活?"
华陨抬头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端起桌上的粥:"吃点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饿晕在百花楼门口的吧。"
"还是陨哥哥了解我。"宸星脸上阴云稍霁,宛然一笑,"你喂我吃吧。"
华陨无奈,叹了口气,扶起宸星让他枕在自己肩膀上,舀了勺粥粗鲁地塞到他嘴里。
可宸星仍然吃得津津有味,仰面望着华陨,眼角笑意渐浓,不时地舔着唇瓣,极具挑逗意味。
"陨哥哥,好久不见你,你更加漂亮了。"
这话说到了华陨心坎里,紧绷的脸松懈下来:"那当然啦,还有谁比得过我?"
"是啊,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他拦腰抱住华陨,"如果你不回凤无崖,我会很寂寞的。"清亮的眼睛蒙上一层灰,那种眼神叫做寂寞。
听着他炽热的呼吸,华陨淡淡一笑:"我心里也有最好的,可惜不是你。"明显感觉到趴在身上的人身子僵硬,他笑着扯开怀住腰际的手,把粥塞在他手里,"自己吃吧。"
宸星死死地捏着碗,一动不动,红唇咬成雪白:"你才和他认识多久,就值得把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忘记?"语至末处,竟有些走调。
"这不是时间长久的问题,爱情不是古董,越老越值钱。只要他想留在这里,我就会陪他一辈子。"
宸星面色苍白地望着华陨,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自由如华陨也会为一个人收起不羁的翅膀?
"你来找我干嘛?"华陨再度挂上他明艳的笑容,捏着宸星的脸庞道。
被他一逗,宸星粉白的脸当即涨地通红,可仍然消不去心中芥蒂,说话的口气也不冷不热:"来找你玩啊,反正从小都是我跟在你屁股后面,你只看得到前面,我只好努力地追赶。既然你离开了凤无崖,我还留在那里干什么?"
"别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华陨不禁有些恼了,若是别人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他早就把对方往死里整了,就是看多年感情的份上,才一忍再忍。
宸星也是倔强的人,干脆闭上嘴,不说话。
华陨忍无可忍,拂袖欲走,先前还因为他的事情和寐人闹不开心,现在他又来挑战自己涵养的极限。
"陨哥哥!"见他要走,宸星慌张起来,忙跳起来拦住他,强作欢笑,"陨哥哥,我跟你闹着玩呢,我大老远跑来看你,怎么说你也应该带我到街上逛逛啊。"
难道你对那人也是这般冷漠吗?
宸星内心裂开了血口,可脸上却笑如春花,生怕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你想去哪玩?"华陨缓和下来。
"嗯......你带我去吃大兴最好的东西。"其实他哪里有玩乐的心情,只要和华陨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天圆地方就是大兴最好的酒楼,菜肴自然也是一流。"
"那有什么意思,我要出去玩!"只要一想到这里有一个人占据着华陨整颗心,他就心痛。
华陨皱眉,回想着平时和寐人都到哪里去玩:"那我带你去听戏吧。"
从来都是寐人到哪里他跟到哪里,现在身边换了人,他一时竟还不能习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来到戏楼,熟客们看到华陨,纷纷点头问好,在看到站在他旁边的不是寐人,而是个陌生的俊美男子时,都用古怪的眼光打量华陨,看得华陨心里发毛,却又不好说什么。
大戏开场了,场上的或杂耍或唱曲,好不热闹,而华陨则有些心不在焉。
我带他出来玩,不知道寐人会不会生气,不在他身边,心里就是不踏实!
宸星看得入迷,不时得大声叫好,抓起桌上的茶点往嘴里塞,开心地像个孩子。
"陨哥哥,水前辈很想你。"宸星对华陨说道,眼睛仍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
想到师父,华陨心中一动:"师父他还好吗?是他叫你来的?可有什么吩咐?"
宸星望了他一眼,继续看表演:"提到前辈你就这么激动,见到我怎么都不见你问我一声好不好?"
"你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吗?还需要问什么?"华陨耐着性子道,"师父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叫我提醒你要小心,最近有人到凤无崖去查你的底。"
"呵,看来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啊,我心里有数,他们别想拿我怎么样。"
"前辈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了,所以叫我来找你,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还有,叫你不要太张狂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突然凑近华陨低声道,"是我给崇亲王送了匿名消息,说有人想在大兴谋害他,所以他才会在即将踏入大兴城的时候停下脚步。"
早就奇怪崇亲王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他奉的是皇命,丝毫懈怠不得,哪怕拖延时间也是对天子的大不敬,可他偏偏冒着风险停滞不前,定然是知道有人意图不轨。其实,当他看到宸星的时候,就隐约猜到告密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你这么做,毫无意义。"他的心思华陨又怎么不知道,"就算你能拦得了这次,但能阻止得了以后的事情吗?你这般破坏他们的行动,倒要小心自己才是。"
"陨哥哥,你怎么帮他们说起话来了?太子若一朝凳上皇位,天下还有你容身的地方吗?"宸星的情绪激动起来,"我真不明白你居然会帮你的仇人做事?就是因为那个司寐人,所以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们不是仇人,只是敌人。"华陨摇头,"你放心,只要他们敢惹我,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看到华陨眼中隐约浮现的爱意,便知道他心里想到谁了,宸星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射向宸星,侧目望去,是一个公子哥。这种充满的肉欲的眼神,宸星见识多了,刚想狠狠瞪回去,可看到华陨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心生一计。
微微侧身,朝那公子嫣然一笑,那人受宠若惊,讨好似地冲他连连点头。
宸星一边看戏,偶尔飘过去几个眼神,都能换得那人一阵兴奋,顾盼愈加频繁。
最后,那公子竟然起身朝他们走来,华陨这才注意到他身边发生的事,皱着眉头看那人走近。
三十三
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射向宸星,侧目望去,是一个公子哥。这种充满的肉欲的眼神,宸星见识多了,刚想狠狠瞪回去,可看到华陨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心生一计。
微微侧身,朝那公子嫣然一笑,那人受宠若惊,讨好似地冲他连连点头。
宸星一边看戏,偶尔飘过去几个眼神,都能换得那人一阵兴奋,顾盼愈加频繁。
最后,那公子竟然起身朝他们走来,华陨这才注意到他身边发生的事,皱着眉头看那人走近。
待那人走到宸星面前,宸星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靠到华陨身上。
那人却浑然不觉宸星的变化,殷勤地邀请道:"公子是否肯赏脸到我那边喝杯酒?我那里的位置更加好,能够更清楚地看清表演。"
宸星厌恶地扭过头,求救地望向华陨,而后者则一心望着戏台,对身边发生的是充耳不闻。
那公子以为宸星是害臊,伸手去拉他,宸星低吼一声,反手一掌甩在他的手,再次偷看华陨的反应。
明明刚才还连抛媚眼,现在又假装圣洁,那人当即明白自己是被耍了。毕竟是风流惯了的公子哥,不禁恼羞成怒,揪住他的衣襟就骂:"贱人,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你勾引我过来还装傻!"
宸星冷笑,虽然身手及不上华陨,但也数一流,面对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怎么会害怕呢?可他还是露出惧怕的表情,希望能被华陨看到。
公子哥举起拳头,朝宸星脸上砸去。宸星不躲不挡,眼看拳头就要落到脸上,却被死死定了--是华陨出手了,单手捏着对方的手腕。
"你......关你什么事?"大兴城无人不认识华陨,这人也同样不例外,一面对华陨,气不禁短了三分,连说话都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