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36计----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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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的话传到寐人心中......
三十七
大兴城离京城并不远,如果是快马加鞭的话最多三日就能到了。
起先,崇亲王出于谨慎,要亲自监视华陨,还与他共乘一辆马车,但被他折磨了一天后,崇亲王毅然决定与他分别乘车。
华陨一直尝试解开穴道,可是每次真气运行到被崇亲王击伤的那个位置时,总是隐隐作痛,无法完成循环。
看来只能靠身体慢慢复原了。华陨有些灰心地躺倒在车内,转着眼珠子不断打量马车。
到底是皇家气派,虽说是辆马车,可每一个细节都做了修饰。墙壁上铺了柔软的兽皮,座位上更是一整张虎皮,雪白的皮毛没有丝毫杂质,即使车外再寒冷,车内也温暖如春。车内很宽敞,哪怕像他这么身材修长的人,撑开了四肢也不会咯着脚。左侧是一排书架,大致扫了一下,诗词古籍倒是不少,以解车里人长途奔波之烦闷。
但一切的繁华只是表面现象,车外有两个崇亲王的心腹守着,不论吃饭喝水都经过他们的手,除了他俩和崇亲王,接触不到任何人。而这辆马车是真正的精铁铸成,打不穿,融不化,上天不得,入地不能,囚禁着华陨这只欲飞的大鹏。
寐人,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啊!
华陨望了望窗外,两遍景色匆匆而过,扬起淡淡尘土,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吧?离京城越近,就意味着越难救人。
难道就这么被带进宫?太没意思了!我华陨是天生逍遥自在,是与那种拘束死板的地方八字不和的!
难道真要我趴着窗口喊:放我出去?颜面何在,尊严何存?
正在华陨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忽然猛地一个停顿,差点将他震翻在地。车队停止了前进,他刚想询问,就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
是寐人来救我了吗?
华陨心中一阵狂喜,向窗外一探,是一群强盗打扮的人在和崇亲王的手下厮斗。强盗和官兵混杀成一片,虽然崇亲王的手下均是精兵,但毕竟强盗们人多势众,有的堵前面,有的打后面,打倒一个围上来一群。
人群中虽然没有看到寐人和宸星,但隐约还认得几个是烈云山寨里的人。再看地形,一侧临山,怪石嶙峋,的确是动手截车的好地方。
太好了!终于又能见到寐人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日不见,如恍然一世!
华陨激动地拍着茶几,为外面的人助威,脑中开始浮想联翩......
自己是貌美芳华的绝代佳人,在一次意外中被贪婪邪恶的坏蛋抢走,惨遭欺辱,楚楚可怜等待救援。正在濒临绝望时,心爱的男人终于出现了,车帘被猛得一掀,一张因为思念而憔悴的脸出现在面前,眼中布满血丝。
"寐人!""阿陨!"两人呼唤着对方的名字,紧紧拥抱在一起!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好一副英雄救美图啊!
"哈哈哈哈哈......"华陨边想着边笑出了声。
对了,要不要把自己弄得看上去惨一点?比如,装成被人蹂躏过的样子?
他先试着咬自己,制造吻痕,结果发现一些敏感部位自己的嘴够不到,比如脖子和胸,最多只能咬在手臂上,可是看上去又像是跳蚤咬的,效果不明显,于是放弃。
或者可以把衣服撕破,头发弄乱点?
这个好办!华陨拔下发簪,开始粗暴地扯自己的衣服,心里期待着寐人先不要急着救自己,等自己装扮好了再出现。
正当华陨嘶啦一声扯破外衣,车门呼地被掀开。
啊!寐人,不要!我还没摆出受害者的表情呢!
一张脸出现在华陨面前。
可是,不是一张憔悴思念的脸,而是一张养尊处优,略带怒容的脸--是崇亲王。
"怎么是你?"
"你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惊问。华陨是因为见到了不想见的人,而崇亲王则是因为看到华陨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
"寐人呢?怎么还没有来?我警告你,你若是伤害寐人一根毫毛,我跟你没完!"华陨威胁道。
崇亲王只是冷笑,没有答话。
不对!情况好像不对!
华陨再度静心去听外面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强盗的威吓声,和兵器的碰撞声,有的只是一片寂静。这种寂静,他太熟悉了,是打斗结束后的宁静。
怎么回事?战斗那么快就结束了?
"不自量力!本王手下的兵都是久经沙场,派一些小毛贼就想救人?"崇亲王抽了一下嘴角,再度打量华陨,"你......你在干什么啊!"
啊?怎么不是来救我的?就算实力不济,好歹也要在加派点人手,努力一下嘛!
"咳咳......"华陨梳理好长发,高高挽起,"我无聊,自己跟自己玩。"说着又用破衣服遮掩了一下。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想假装被他蹂躏,否则就糗了!
崇亲王皱眉,实在莫不透他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也懒得多想:"我命人给你拿套衣服来,实在无聊的话,就数数墙上的豹皮有几个花纹吧。"
他是因为强盗突袭,特意来看看华陨是否还在,幸好他安然无恙,就是做出了点古怪的举动,不过鉴于他的行为一向匪夷所思,这次不过是撕破衣服,所以他强迫自己忽略不计。
"王爷!"华陨整着发髻叫住欲离开的崇亲王,"晚上扎营的时候,提醒大家把被子盖好,免得被蚊虫咬了。"
崇亲王默默看了他一会,说道:"大冬天的,哪里来蚊子?"
华陨只笑不语,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让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在一起商量事情是不容易的,让两个情敌在一起讨论如何救情人也是不容易的,口气稍重,就会酿成灾难,甚至一言不和就有可能造成血光之灾。
不过对于寐人和宸星来说,情况还算好,虽然宸星因为寐人几度提出的计划太过老套,而向他挥舞着利剑,虽然寐人因为宸星太过吵闹,而一拳让他闭嘴,但总得来说,他们相处得还算很和平。
"你说......这东西真的有用吗?"寐人手里捏着一叠看上去像秘方的纸。
"怎么可能没用?陨哥哥那些药瓶子,凡是贴红色标签的我是碰不不会去碰的!会死人的!"
手中的秘方,全部是用朱笔写成,血红的颜色是否意味着死亡呢?
他们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按秘方调制了药物,然后借了烈云的人手,突袭车队,人人手里备好制成的药物,只求把药粉撒到对方身上,不求伤人救人,一旦成功立即撤退。
"没想到陨哥哥居然会把这套秘方交给你?告诉你,这里每一张纸都价值千金!"宸星眼红道。
"真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引蜜蜂的药是哪一张啊?"寐人好奇道。
"蜜蜂属于紫色标签,效果虽然恐怖,可是蜂毒可以解。你手里的那些成品,就算玉皇大帝下凡,都无力回天。"
寐人的手抖了一抖,又微微叹了口:"希望能有用吧,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能在城外解决就最好了。吩咐大家准备一下,随时观察车队的情况,还是要做好迎接硬仗的准备。"

三十八
是夜,看似平静,却暗藏汹涌。
如果过了今夜还逃不出去,明天就能抵达京城了。
暗暗运气,虽然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可还是只有平时的三成功力。
寐人,你快点来啊,这一夜,我等得太久了......
这夜,华陨没有睡,睁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墨洗的天空。这夜,崇亲王也没有睡,每当他想起华陨临走时那句话,就不寒而栗,于是百般嘱咐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出差错。
营地里,一堆堆篝火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火光冲天,就连那洁白的月光都被染成了红色。人影憧憧,倒映在营帐上,手提长枪,稍有风吹草动,便神情戒备。
崇亲王几次进马车,查看华陨的状况,每次都看到他安静地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平静,但也诡异。
"啊--"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长空,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特别惊心。
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张地四处张望。只见一个士兵,刚才还好好地在巡逻,突然就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口吐白沫死了。
仿佛一个石子砸入平静的湖面,掀起层层涟漪,几乎就在同时,惨叫声如可怕的瘟疫传遍了整个营地,一个士兵接一个士兵尖叫着倒下,死状凄厉。
有杀手,可是杀手在哪里?是影子般的杀手!无形的恐惧深深攒住每个人的心脏,营地笼罩在恐怖的死亡气息中。
一瞬间,人们四处逃窜,毫无目的,毫无方向,单纯地以为自己在奔跑,就能躲过这场灾难。
篝火被逃亡的人踢翻,已经有几处着了火,火势渐渐蔓延开。
崇亲王披着外衣冲出帐外,看到自己的精兵有如溃散的败兵,不由大怒,随手揪住一个慌乱逃窜的士兵吼道,"怎么回事?"
那个士兵显然被他的威严吓到了,抖着腿说不出半句话,瞳孔蓦地睁大,大叫一声后死在崇亲王手上。
崇亲王心中一惊,猛地甩开尸体,四下一看,却没有看到任何致死的东西。
"蛇!有蛇!"不知道是谁尖叫,只见一个人扭曲着身体,手里揣着一条手掌般长的小蛇。小蛇拼命扭着身体,突然一口咬在那人虎口上,那人惨叫着和所有人一样死了。
小蛇掉落在地上,一下子就窜没了,可即使在黑夜里,也能清晰地看到小蛇的七寸处,那一圈触目惊心的黄色斑纹。
为什么冬天会有蛇?
崇亲王狠狠瞪了眼关着华陨的马车,几步冲上去。
"你到底干了什么?"他大手抓向华陨。
华陨敏捷地避开这一爪,然后又懒懒地躺倒,笑着道:"正如王爷看到的,我不是正乖乖地做囚犯吗?"
崇亲王眼神忽然变得恶毒,下意识地向地上张望了一下,也许是为了看有没有蛇吧?
他,也是怕死的呢......
华陨忍不住想笑:"王爷请安心,那种蛇对没有撒过药粉的人没有兴趣,王爷您尊贵无比,应该没有亲自与强盗动过手吧?"
"果然是你搞的鬼!"他咬牙切齿,几乎就像当场杀了他。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啊!"华陨委屈道。
当惨叫的频率逐渐降低,耳边又加入了金属铿锵声。
"啊!寐人来救我了!"华陨当着崇亲王的面,兴奋地喊了出来。
"你们休想!"崇亲王怒吼,抽出佩剑就朝华陨刺去。
华陨惊呼一声,就地一滚,躲开一招,怎么也没想到怒极的崇亲王会对他出手。
"王爷!别想弄伤我!否则你会后悔的!"华陨那双明眸,刹那间射出万年冰川般寒冷的冰棱,周身散发着寒气。
纵然老道如崇亲王,也不禁一颤。从懒散到犀利,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却转换得那么完美,也许,真是的是小觑他了。
"陨哥哥?"正在他愣住的当口,宸星斩开几个拦住他道路的士兵,抢到马车里。当他看到崇亲王正拿剑指着华陨,心头一怒,提剑就要刺。
"扫把星!不要胡来!"华陨喝道,冲上去拦住他。
"陨哥哥,我们快走!"宸星一掌拍开崇亲王,一边拉着华陨,一边为他开道。有几个没有被蛇咬到的士兵想要阻拦他,一一被他斩为两段。
一出马车,华陨就四处张望着找寐人,当看到他正在不远处,从容地击退几个敌人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华陨!你想往哪里逃?你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崇亲王大喝,即使是在嘈杂的打斗声中,他依然声如洪钟。
华陨愕然回头,只见他手擒一张巨弓,已然张满,嘣地一声,箭离弦而出,撕裂着空气,呼呼作响,箭头竟是直指宸星。而宸星正背对他们同时与几人搏斗,丝毫没有察觉。
说时迟,那时快,华陨别无他想,身子一侧,硬生生用肉体挡下那箭。金属噗地一声扎进肉里,力道之大,竟有半根扎进了右肩,从背后穿出。
血,飞溅,喷薄......
痛?不觉的......只是晕眩,晕眩到不能自已......
身子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不断地往下坠。
陨哥哥!
惊呼,可听来却缥缈无依,下坠的身体被牢牢扶住,暂时停止了坠落。
鲜血染湿了半边衣衫,视线变得模糊,开始分不清颜色,入眼的,只有鲜血一般的红色......
血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能让平和的人激昂,能让温柔的人愤怒,能让平淡的事物变得华丽......
红色,杀戮的红色,那一点点血腥的味道,刺激着嗅觉,是涩是苦是腥?
血花漫天,好似身披红绡的凌波仙子,舞着曼妙的身段,随手扬起红纱羽衣,绚丽夺目,把人的心智都迷惑了......
于是,便失去了自我......入了魔......
华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陈旧的木床,简陋的房屋,好像是在一家廉价的旅店里。
虽然简朴,但很安全,而最让他感到安心的,是身边的人。
寐人一看到华陨醒了,就激动地冲上来:"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会就这么一直睡,睡死了呢!"他说着,伸手抹了抹额头。
怎么我刚醒就咒我死?华陨皱了皱眉头,咧开一个笑容,他试图要坐起身,却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痛得他跌回床上。
"伤得很重,不要乱动!"寐人气乎乎道,满眼的忧虑,"幸好你昏过去了,否则给你拔箭头的时候,不知道你会不会把喉咙喊破呢。"
嘿嘿!华陨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又咳嗽了几声。
"现在你痛也要忍着点,谁叫你瞎逞能?"寐人埋怨道,看到华陨向他伸出手,像是要摸他的脸,可又够不找,于是低下头,把脸凑到他手心里。
华陨满足了,来回摸着,还捏了几下,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把寐人气得半死:"怎么不是一脸憔悴,满脸胡渣呢?这怎么能表现你关心我呢?摸起来还是那么舒服!"
寐人瞪了他几下,借予他是个重伤病人,就不与他多争执了。
"寐人......"华陨脸色沉了几分,似乎要说什么严肃的事情,他垂下眼帘,沉默着,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
寐人也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也不开口追问。
"寐人......崇亲王他怎么样了?"
该来的总要来的,躲都躲不过。"他死了。"寐人镇静道,当他看到惊惶闪过华陨的眼眸时,他继续道,"是我杀死的......"
华陨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询问也没有置疑,最终垂下了头。
杀死一个亲王,和废除一个亲王,完全是两回事。哪怕他最后会被一贬再贬,他依然皇家子孙,而私自谋害亲王则是谋乱造反,是对皇权的挑衅,是灭九族的大罪。更何况,崇亲王是太后的心头肉,这般无辜枉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皇家必定会张开天罗地网追捕凶手,满门抄斩。
这就是他们躲在这个小旅店的原因吗?
呼吸似乎有些凝滞,寐人略微推了推他,让他能够更舒服地躺着,又替他盖紧棉被:"你再睡会,过两个时辰我给你换洗伤口。"
华陨这次很听话,没有在口头上占便宜,他又伸手摸上寐人的脸颊,坚定道:"寐人,我会保护你的!"
寐人微微一笑,再度把他的手塞回被中:"我也会保护你的!"不放心地安抚了他一番,才转身离去。
"寐人!"华陨探着脑袋叫住他,"其实......其实那时候的事情我都记得......"说罢,他咬了咬唇。
记忆的末端,他被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被死死地按住,像要嵌进另一个肉体似的。当鲜血爬过肌肤,滴在地上,迤逦成河,他才安然闭上眼睛......
也许,只有这样灼热的体温,这样甜蜜的感觉,才能抚慰狂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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