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凉情未尽————相忘于江湖

"王家姆妈，呐屋里厢有电伐？"（王家妈妈，你家有电吗？）
"一下子断脱了，我拉嗨看电视，吓了我一跳喏。"（一下子断了，我正在看电视，吓了我一跳。）
"大概是路口作马路喏电线挖断脱了哦......"（大概是路口挖马路把电线挖断掉了吧......）
"有库能......有库能......"（有可能......有可能......）
............
我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因为我的"倒霉之手"......这回可好，连电视都看不成了......想想还有一整个漫长的下午，不知如何打发......呵呵......以后的日子里还会有无数个漫长的下午不知如何打发呢......
随便换了套休闲服，双手往背后一握就出了门。
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圈，无所事事；出了小区，一路逛到小区旁的小公园里，看几个老人下棋，自以为看了一下午，抬腕看看手表，才过了半小时......于是又晃到超市里去逛了一圈，买了一只烤鸭。
回家的路上，我越发觉得我现在这样简直与退休生活无异。
这是不是说明我在被解雇后心理年龄急速老化，如今差不多已经接近迟暮了？
想堂堂帅哥欧阳一鸣，正青春年少，貌赛潘安......没想到内心居然已经是个快进棺材的老家伙了，还真是有够讽刺的......
回到家，从冰箱里取了瓶啤酒，把烤鸭扯了扯，开始大块朵颐。
手机响了，是封远。
"你那边忙不忙？有没有打扰到你上班？"
"什么事？你说吧，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空过。"
"哦，安甄找回来了没？"
"回来了，早上去上课了。"我狠狠撕扯着手里的烤鸭。
"你在吃东西？不老实......上班时间吃零食......"
我抽搐了两下嘴角，嘴里鸭子味道尽失。
封老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还就杠上了，老提"上班"、"上班"的......
"我家里蹲呢！这下总可以光明正大吃东西了吧？"我急了，脱口而出。
"什么？"
"我说我失业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
"安甄知道了吗？"
"还没，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老板还没把我解雇。待会儿回来就可以看到一失业游民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样子了。"
"先......别告诉他吧，反正说了也没用。我给你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拜托Ricky在他那家公司里给你按个位子......"
"呃？就那家跨国公司？"我一愣。
"是啊。"封远说道，"说不定你如果能进的话，也能把安甄说动。"
"对啊，要是让他做我的上司，看到时候谁还敢炒我鱿鱼！"我心下一高兴，举起一只鸭腿狠狠啃了一口。
想象着可以预见的未来里，我左手是面包，右手是牛奶，有空没空地偷个小懒的美好生活，一阵窃喜......
"行行行，你给说说去......还是封老大你最有本事......兄弟以后就跟着你混了！"我舔着手上的酱料，突然又觉得这鸭子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那安甄呢？"封远问道。
"他......他怎么了？"我不明所以。
"你跟了我，不怕安甄会吃醋？"
"靠，你脑子进水了吧......"我倒！"你那Ricky没在你身边吧，让你大放厥词......"
"在，不过他听不懂中文。"
我再倒！

封老大说先别告诉安甄，那就先别告诉他吧。
他事也够多的了，这事要再说给他听，也只是徒增他的烦恼而已。
我每天还是照旧出门，然后四处闲逛。
不敢晃到离安甄太近的地方，比如学校附近，或者他兼职的公司附近，怕被拆穿西洋镜。
于是在某天下午，一晃就晃到了管倩的公司附近。
想干脆就等她下班吧，然后给她个惊喜。
于是快下班的时候，买了束玫瑰花站在她公司楼底下等着。
却没想到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让我一下子措手不及。

第15章

第十五章--意外的意外......还是意外？
我一眼就看到了管倩，她和几个小姐妹一起下的楼，挽着手，说笑着。见到了我，起先一愣，随即眉眼一弯，朝旁边那女的说了两句话后，匆匆跑了过来。
"送给你。"我把玫瑰花递给她。
"谢谢，你特意来接我下班的？"她语含惊喜。
"管倩，男朋友啊？"一小姐妹擦身而过，揶揄道。
管倩脸一红，假装拍了下那女的肩，却并没否认。
"一起吃晚饭吧。"我问道，"吃完饭再去看场电影？"
"嗯。"她点点头，朝前走了两步，回头，鲜花映得她的脸更加娇艳欲滴，"一鸣，你......"
"什么？"
她想了想，大约还是想不出措辞来，于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今天有些不真实，不过鲜花、晚餐加电影却足以打动一个女孩子的心了。"
原来打动一个人的心可以有这样的公式存在？
我失笑："那么走吧，公主殿下。"
在电影院门口买了两张晚上七点的票子，然后选了家附近的西餐厅就餐。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该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安甄今晚不回来吃饭了，可是家里的电话没人接。
于是给安甄发短消息。发完了消息，一抬眼，居然看到管倩身后那桌子边赫然熟悉的身影。
我差点叫出来，再定睛一看，居然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坐他对面，男人很激动地在说着什么，可是餐厅里的音乐正好盖过了男人的声音。
我连忙用菜单盖住自己的脸，露出一对眼睛偷偷侦察情况。
陌生男人越说越激动，突然一把握住了安甄置于桌上的手。安甄挣扎了一下，没挣开，表情冷冷地掀了掀嘴唇，看唇形应该是"放开"两个字。
小子敢欺负我们家安甄，活腻了吧！你动作再大点，看我不过来揍你一顿......
"一鸣......一鸣......"
"呃？"我恍惚听到管倩的声音。
"你不要紧吧？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我眼角余光突然扫到那男人居然越过桌面，一下吻住了安甄的嘴唇！于是脱口惊叫道。"啊？！"
"怎么了？"管倩顺着我的视线回头。
"管倩！"
我叫住了她。
"什么？"在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的瞬间。
"我突然不想吃西餐了，我们去吃咖喱饭吧？"我随便编着理由，不想管倩在这种情况下和安甄见面。
更不想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和安甄打照面。
心里说不上什么味道。
好像又什么味道都有。
想起小时候写文章，最喜欢用的一句话--像打翻了五味瓶。
味道真不好受。
"嗯......好吧。"管倩点点头，却满脸疑惑的神情。
我起身将椅子归位的当口，无巧不巧地四目相接。
看......到了？！安甄看到我了！
当然，也看到了管倩。
他眼神动了动。
我以为他会有所表示。
可是我错了。
他甚至像根本不认识我一般，只停留了一秒的视线突然一转，瞥向窗外。
表情是冷淡到让人心惊的地步。
他面前的男子还在说着什么话。
我浑身一哆嗦。
靠，都十月份了，餐厅里居然还开那么大的冷气！

我不想把安甄和那男人在餐厅里发生的一幕往我不该想的关系上想。
我暗示自己，是我眼花而已。
这几日无所事事，一定是太无聊导致的幻觉。
安甄在家里呢，在烧菜，油烟机的声音太大，所以他没听到客厅里的电话铃声。
我坐在电影院的昏暗里，大银幕上的人事飞速闪过，却什么也没在我的脑海里留下。
整个晚上，我都被先前餐厅里的一幕搅得头昏脑涨。
散场灯亮起的时候，我才恍然回神。
管倩含着泪说："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女主角收到的那条给她希望的短消息居然是在男主角死后经由他人之手发出的......消息发送成功的那一刹那，我的眼泪就忍不住了......"（提问：请猜猜，这是哪部电影？猜中无奖，纯属娱乐:P）
"是么......"我木然点点头。
"一鸣......"已经出了电影院，管倩仍在用纸巾拭着眼泪。
"什么？"
"我从来没见你哭过......到底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落泪呢？我很好奇。"管倩抬头，望着我，试图望进我的眼里。
"男儿有泪不轻弹嘛......哈哈......"我摸着后脑勺的头发，笑着说道。
"可是......只因未到伤心处啊......"管倩已经不流泪了，还有些抽泣，"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你的伤心处呢......"
她的后半句话不知有心无心，听得我心惊肉跳。
我想想......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落泪......我......是为了谁......
难道说......那个人......就是我欧阳一鸣的......伤心处？！（小湖：有点开窍了嘛，小鸟？^_^）

P.S.十五章的题目小湖想了很久，本来打算叫"短信"，好像又不妥，后来想说，一天之内三重意外，够小鸟这懒人脑子好好动动了......数数，哪三重？第一重，是他想给管倩的--等她下班；第二重，在餐厅遇到安甄；第三重，管倩的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呵呵......太懒惰的结果可是会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的哦，小鸟！
另：看看剧情，差不多也该进入收尾工作了，真不想和安甄说"拜拜"，好喜欢安甄的说~~~>_<~~~

第16章

第十六章--摊牌
看完电影我就匆匆将管倩送回了家，一路往回赶。
似乎想证实些什么，却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客厅的灯大亮，安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正在播着晚间新闻。
大约是听到了钥匙声，他回头瞥了我一眼："回来了。"
我一肚子话就这么给他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愣是堵在了喉咙口没出来。
"你......"我搜肠刮肚地组织语句，只恨自己语文水平不够，不能像安甄那样拐个弯说话来旁敲侧击。
"什么？"他又瞥了我一眼，"你工作一天也累了吧？洗洗就睡吧。我明天没课，不过我会记得明天一大早叫你起床上班的。"
"上班"这两个字一定上辈子跟我有仇，不然我为什么听着那么刺耳？
"刚才封远打过电话来了......"他看着电视，状似无意地顺口说道。
"哦......啊？！他......他......他说什么了没？"我一紧张，竟结巴起来。
"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欧阳一鸣？"他这回干脆连那"一瞥"都省了。
连名带姓地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安甄嘴里被叫出来的感觉只有四个字--毛骨悚然："那个......这不是......我......不是......那个......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你丢工作的事就那么不想让我知道？怎么，你怕我知道你没工作了赶你出去不成？"
"没......我没那想法......这不是封远说他......"
"你还真是听封远的话。对哦，你们是好兄弟嘛......"他站起来，面朝我，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自己当初还不是说过什么你的前途不关我事之类的话......"我小声嘀咕着，然后又忍不住偷眼瞧他，见他脸色一白，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连忙住嘴。
"是啊，我安甄和你欧阳一鸣什么关系？我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质问你工作的事情！"他嘴唇哆嗦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转身朝屋里走去。
听完他的话，我那个懊恼劲啊......就甭提了。
我这是怎么了？！多少年前的旧帐都拿出来翻。这种事不正是我欧阳一鸣最不屑的吗？为什么我今天却会如此反常？
我于是连忙跟上了安甄。
"你做什么？"他正待关上房门，被我一把用手截住。
"我刚说的都是混帐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当我放气成不？安甄我跟你说......你有资格......你太有资格管我的事了......"
"那我问你，我们算什么关系？"他的眼睛直视进我的眼底。
"不......不就是好兄弟......咯......"我舌头打结。
"好兄弟会上床？"他咄咄逼人地追问。
"啊？！"我一下没反应过来，见他欲关门，连忙用手抵住门框。
他狠不下心废我的手，于是干脆把门拉开，转身坐到床上。
"那个......比好兄弟还好的兄弟！"我坐到他身边，蹭了蹭他的衣服。
"也好，欧阳，我们今天一次就把话说说清楚吧。"他转过身，面对我，眼里是异常严肃的神情。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什......什么说清楚？"
"你不好奇晚上在餐厅看到的事情吗？"
"那......那件事啊......我......我想......那个......对了，一定是我看花眼了！"我打着哈哈。
他垂下视线，幽幽叹了口气："记不记得管倩来这里那天，我说我去朋友家？"
"嗯......"他要告诉我他消失的八个多钟头里去了哪里吗？太好了，都不用我开口询问。这个问题可是困扰了我很久......
"那天，我去了Gay吧。"
啥米？什么......吧？
"欧阳，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明白人......只是很会装傻......我不介意陪你一起装傻......我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了，即便不捅破那层纱窗，隔着纱窗互望，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能够穿透纱窗的光芒的......"他站起来，走到窗户旁，伸手抚过纱窗的表面，回头，微微一笑，眼眶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灯光里闪烁着，"可是我真笨，直到现在才发现，我们根本就是在两个时空里生存着。即使能够隔着纱窗相互对望，穿透了纱窗，却原来根本无法接触到对方的分毫......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隔着纱窗相互对望。我为什么要那么坚持地去穿透它？然后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
我垂首沉默着，坐在安甄的床上，完全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继续假装平静地听你的恋爱故事了，所以，我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我们也都不小了，欧阳，请你来亲手结束我们之间这段奇怪的关系吧。"他顿了顿，有些哽咽，"封远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们......不......应该是我们这种人有个名称，叫作‘Gay'，也就是所谓的同性恋。"
我"腾"地抬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个音来，脑海里仿佛一片空白，又仿佛挤满了东西。
他抬手轻轻拭去滑到腮边的泪水："读大学那会儿，封远喜欢你，你知道，却装傻。他自己不知道，等到知道了，却不敢承认，等到想承认了......你还记不记得有次我们三个人去‘新世纪'吃路边摊，你去买鸡心，他问我：‘安甄，你是不是喜欢一鸣？'我说：‘是的，我喜欢他。'他很惊讶我会承认得这么爽快，说：‘可是你们两个都是男的？！'我笑道：‘你不也是男的？'他知道我看出了他的心事，于是坦白道：‘我想我是爱上一鸣了。'我点点头；‘我知道，可是你不敢告诉他。'‘你就敢了？'他撇撇嘴角。我朝他点点头。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然后问我：‘他怎么回答？'我没正面回答他，只说：‘我们两个的关系你不是一直都在留意吗？'然后你就拿着鸡心回来了......说实话，那鸡心非常难吃，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吃完了整整三串，那一个礼拜我看到油腻的东西都想吐......可是当时我问你：‘你那心全给我，可以吗？'你说：‘没问题，你拿去吧。'为了这句话，就是再吃三串鸡心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