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魇————梦涵

他记得还是这样的清楚，我又何尝忘却过？那一天的鲁莽、那一天的喜悦、那一天激动却只能按捺着的心跳......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样紧张着、喜悦着、激动着的并不仅仅是我。
"......然后呢？"尽量的把声音放得正常，我轻轻的催促无语的他。
"然后？呵呵......"他笑了，静静的把头凑在我的面前，"我又不是笨蛋，她那样的女孩子怎么会答应一个自己一点都不爱的男人的求婚？当时我确实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回家之后，我就发现她至少是喜欢我的了。于是我开始高兴、兴奋莫名，当天晚上一个人灌了整整一瓶茅台！但是，之后我又开始烦恼，难不成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娶了她？如果不让她承认爱着我，我又怎么甘心？于是，我推翻了原本决定放弃以前所有女友的想法，继续的留连花丛，想要刺激她，让她嫉妒、让她承认爱我......然而却打错了主意，她眼睁睁的看着我跟那些狂花浪蝶在一起，冷冰冰的根本没有感觉，只是提出，我爱怎么玩都可以，但一不能染上性病，二不准弄出私生子......最后受伤害的居然是我。"
"......"我再次的无言了。我们之间到底有多少的误会呢？想当初我不也在考虑，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那么慌张的、迫不及待的与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订婚的，所以怀疑他也爱着我、并因此兴奋的一夜未能成眠吗？然后，却被他的留连花丛伤的体无完肤，悲哀的发现，他爱着自己根本就是一场梦，只能保持着最后的自尊，与他做那样一个约定......
"她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爱着我的同时允许我胡天胡地的乱搞呢？除非她并不爱我，那只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于是，我几乎放弃了，然而......这时候找上门了一个女人，想坐上‘秦夫人'这个宝座的女人有很多，而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借口怀了我的孩子。那个女人说她怀了我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那个世界有及其安全的避孕手段，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怀上我的孩子。我本来打算把那个女人赶出去，但是--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我把最后的赌注下在了她身上，用她来冲击那个我和淼淼最后的约定，希望淼淼能够因此而承认爱上我，然而......！！！"
我的唇咬得死紧，耳朵能够清楚的听到心脏的跳动--原来，事实居然是这个样子的！我想抱紧他、我想安慰他、我想告诉他我......！！！
然而......我作为赵恒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听着他痛苦的声音--
"然而，我后悔了！我的确借此看到了她伤心的眼泪，知道了她对我的感情，但是--我也因此永远的失去了她！当她知道那个女人怀了我的孩子之后，一路飞跑出了公司，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一连找了她整整一个月，然而却只等到了一纸婚书，她要嫁给一个一直追求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是个早已染上了爱滋病的GAY！他不爱女人，并且得了绝症，之所以要娶淼淼，只不过是要给他的企业留下一个足够优秀的继承人！"
轰的一声，我的头整个炸开了般的混乱起来--是真的吗？原来这才是真相吗？我究竟该恨谁、又究竟对不起谁？耳朵只能接受着空泛的信号，再也无法分析出那之中的意义。
"......我跑去与他谈判，但他却咬定了不放过淼淼，没有办法，我只好打压他的企业迫使他就犯--然而，淼淼她居然帮着那个男人，把我搞得一败涂地！我可以不在乎公司，什么时候我都有办法东山再起，但是我不能让我心爱的女人就这样一无所知的嫁给他！于是，我潜入了他们的婚礼，制造了意外，成功的杀了那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然而我却瞒不了聪明的淼淼，她在那男人死后马上就感觉出了不对，在漫天的大雨中追着我来到了一座山上，我们对视着，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爱我，我也从来没有对她坦白过自己的感情，我想，也许就是该告诉她一切的时候了吧？然而，这时候一个落雷！！！......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火红的礼服燃烧起来的样子、永远也忘不了她一瞬成灰时透漏出的眷恋、爱慕和恨意！她死了！就因为骄傲、就因为脆弱、就因为那该死的自尊！！我就那样失去她了！！！"
突然的，他的声音自痛苦中高昂起来，粗鲁的一把抓住我的领子："赵恒，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太子还是庄主，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爱我，我都爱着你--从你站在玉树阁的窗前询问我宋氏兴衰的时候就爱上你了！你爱我当然更好，你要不爱我，我也要从今天开始追求你！"
我愣了，他居然再一次爱上我了吗？就像我再一次的爱上他一样？这真的......就是命运吗？
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他仿佛疲惫的把头窝在我的怀里，声音转向低沉而又悲痛的喃呢："我......绝对不要再后悔第二次了啊！"
"......唉......"轻叹一声，我缓缓的抬起他的脸，望向那不敢正视我的眸子，我轻轻地笑了，"真是傻啊！如果我不爱你，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替你挡那一剑......"
吻轻轻的附上他的唇，逐渐转向缠绵，结束之时，我已经紧紧的把他压在身下，望着他看不清表情的俊脸，我幽幽的开口："我爱你，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怀里的身躯一震，然后伸臂紧紧的揽住我的肩膀："那么......为了我，不要去那个庐山取蛇好不好？我听他们说那本就非常危险，你现在又受了伤，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所以......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想......我可以忍受的......"
说到后来，声音几乎听不见了，他这样骄傲的男人，若不是深爱着我，又怎么可能愿意与三个男子交合？若不是我害牒儿爱上了我，他又怎么会下蛊给秦焱？说到底，是我害了他啊！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如刀绞，不能回答他任何话，只能狠狠的吻住他，扯下帘幕，让他除了呻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25
第九章
青灰色的天空，飘下如丝如雾的雨，和着时来的微风，让我想起了梦中江南所特有的烟雨蒙蒙。
轻轻起身穿好衣服，我眷恋的看了看身边沉睡的男人，低头将吻缓缓印在他的额头："焱，等我回来。"拎起包裹，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房门。
--"你要走了？"
刚刚走出房门，一个突兀的声音猛地响起--是齐轩。
"......是要走了。"我复杂的看着亭子里的人，齐轩、青锋、铭岳还有......一身红衣的牒儿，"你们来给我送行的吗？"
"......你知道了你该知道的东西吗？"沉默半晌，齐轩开口道。
"......我该知道些什么呢？"我讽刺一般的开口笑道，"齐轩，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我......居然到最后是我负他良多！"
"......所以，你现在要赎罪了？"
"呵呵，那也要我有这个运气。"我抬起头，走近齐轩他们，"既然你们已经算到了我会去，我就不用瞒着你们了--我这就去庐山给他取蛇，你们要好好保护他，把他安全的送到栖霞山庄。还有，如果我回来了，自然取蛇给他，但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要准备好三个武功高强作恶多端的健康男子，就算逼着他也要......让他活下来！然后......我若是再也回不来了，你们就看在我的情分上，好好保护他，如果可以......就送他回去吧！"
一口气把该嘱托的说完，我明白的感受到了止不住的锥心之痛，也许......这将是我的遗言了。感受着空气里无边的沉默与压抑，我终于轻轻的叹口气："齐轩你应该早就把可能会用到的药准备好了吧？拿给我吧！"
"唉......"看着决然的我，齐轩轻轻叹了口气，"恒，我现在就是说什么你恐怕也不会改变主意了，但是......如果遇到了危险，我希望你能想一想，如果取不到蛇，他也不过要和三个男人交合，还能得到一身不错的武功，但是你......却可能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看着我无动于衷的表情，齐轩的眼底映出一抹伤感："恒，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人，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死，因为，一旦死了就失去了所有的机会--享受人生的机会、保护重要的人的机会、和心爱的人携手一生的机会以及......赎罪的机会。赎罪并不是人死了就能办到的--那是一生的事情......你，好自为之吧！"
我微微的苦笑了一下，我又怎会不知道？只是事到临头时，又是另一回事了："我知道，齐轩，谢谢！"
一个包裹交到了我手上，然而还没有落稳，一只大手就把它从我手里抢了去："恒哥哥，你身上有伤，我这次和你一起去！别推托，我昨天已经飞鸽传书教流星带着暗影的左右护法过来了，在怎么样也能护得他周全。如今你受了伤，我和青锋、铭岳自然该陪你走这一遭。"
看着牒儿那认真的脸，再瞧一瞧青锋、铭岳手上的包裹，我就是再怎么白痴也晓得一定要让他们跟了，于是只好叹口气："齐轩，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还有......万一......"
"--我知道！"齐轩截断我的话，轻轻的一笑，"别这么不吉利，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只要到时候你不介意就成了。你们就快走吧！"
转身眷恋的看了那紧闭的房门最后一眼，我无比的留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再也见不到他了的预感，我没有错过牒儿眼中强烈的不舍、怨霾与灰色的必死的信念，如果我猜得没错，庐山也许就和该是我埋骨之处了--不！我还不能死，我还要和他一起活下去！我欠他的，要用这一辈子的爱宠，一点点的偿还！
--如果天要亡我，我宁可逆天！！！
深深地看了那扇紧闭的房门，我狠狠心，咬牙转身，一声清叱："--走！"

26

--------------------------------------------------------------------------------

--迷离的火光。
距离开的那日已经又有七天了，我和牒儿已经来到了庐山，而青锋、铭岳则在我们之前三天便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我的外伤在齐轩的灵药作用下已经好了个十之八九，而内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了。然而我心里清楚，内伤加上外伤，现在的自己若是遇上强敌，恐怕连往日的五分功夫都使不出来，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取蛇的事情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这灵蛇并非普通之蛇，且不说它外表狰狞可怖、蛇毒见血封喉，就单讲它行动如飞的移动速度，非顶尖高手决计跑不过它，再加上它性喜吸食人血，所以于是别说捉蛇，单是碰到它恐怕都凶多吉少了。而如今我这一身的内伤外伤，功夫大打折扣不说，也多多少少带了一身的血腥味，就算我觉得不可为想要逃走......只要遇上了这灵蛇，恐怕--不是它死就是我亡。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三种选择。
住在庐山下的客栈里，我看着油灯那迷离的火光--明天就要上山了。今天，也许就该是我最后一个夜晚了。在这样的时刻，我是不是并不该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的那个人呢？
--叩、叩、叩！
门响了三声，随后就是牒儿怯生生探进来的脸："恒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我不禁失笑，一个高大的男子--虽然只有十九岁，但除了神情略微带一点青涩之外，身体发育已经趋于成熟。这样的牒儿怯怯的叫我这么个绝代佳人"恒哥哥"......说实话，实在不是一般的搞笑。
"当然可以，过来吧！"我招招手，把牒儿引到床前，打趣道，"怎么了？不会是睡不着了吧？"
"......"沉默着，牒儿咬着嘴唇，盯着我浅笑着的眼眸，好半晌方轻轻的开口道，"恒哥哥，你......可不可以别......唔！！！"
堵住他未说出口的话的，是一个带着浓浓的怜惜与珍视的吻。的确，我武功大不如前了，然而在他说出不该说的话语前制止他的能力还是有的。命运命运，上天注定，丝毫不可改变，如若改变了便是逆天，而逆天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这些能够参透天机者，本就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无语的等待一切预知的东西逐渐变成现实，如若泄漏天机，结果往往不可收拾。在那恍若隔世的曾经我也有一些先知的朋友，又怎能不知道泄漏天机的报应？我何德何能，居然此生得你深情如斯，到如今又怎能再害你泄漏天机，遭那天大雷劈之苦？！
一吻结束，再看牒儿已是泪流满面，双手无措的掩住唇，呜呜咽咽进而放声大哭："为什么？！你为什么就那么在意那个人？明明他曾经--！！！"
"唉......"我轻轻一叹，真是什么都瞒不了这些人啊！"傻孩子，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到如今是我负他良多，而他......算了！不管怎么说我应该都不会死，毕竟历史上赵恒可是下一任的皇帝呢！"
"是赵恒不是你的好不好？！"哭泣着，牒儿几乎崩溃了的对我大吼，"你只不过是一个占据了赵恒身体的莫名其妙的幽魂，来了就是错误，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你、让你......！！！"
然而最终却终于转成了幽幽咽咽的啜泣。
"......"我抱着这个为了我哭的淅沥哗啦的孩子，心中一阵疼痛，怎么舍得死呢？怎么舍得下你呢？怎么放心的下你呢？！
"放心吧，傻孩子，我也不会死的，就是和阎王抢，我也绝对不会输的--你应该相信我，相信我对你、对这个世界的执著！"
窗外的雨越是大了，衬着我坚决而又没什么自信的语声，显得那么的寂寞--明年的今日，我还能意气风发的对你说与天奋斗其乐无穷吗？
不，我已经不敢保证了，我只能努力的去做--如此而已......
黑黑的雨夜，更漏滴出寂寞的声音，我抱着啜泣的牒儿默默的坐在床上，对自己的生命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老天啊！你真的有眼吗？！那为什么你总是让无辜的人遍尝苦痛、为害世间的却白头到老？那些善男信女，他们痛苦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所谓的拯救难道就是那甫定的前世因果吗？你--无情至私的你，如今又打算如何处置这个不小心脱离了轨道的我呢？！
雨逐渐变大，然而瓢泼的大雨声中，我却敏感的感觉到了一种怪异--不对，气氛太诡异了！空气中掺杂了淡薄的血腥味，这对于已经执掌暗影三年了的我一点都不陌生--难不成有仇家入侵？不对，若是有仇家入侵必然是血流成河，而这血腥味这么淡......不好！恐怕是那吸血怪物来了！
可是那吸血灵蛇从来都不曾出过庐山深处，这百年不得一见的异事怎会在我来的第一天就--是了。
瞬间思想了个明白，我搂着牒儿的手臂不由得一紧："是你？你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就一些生理习惯而言，人兽都是秉性相通的，人吃饱了会犯困想睡、脑袋抽筋、行动迟缓--动物呢？还不是一样！现在这状况还不就是明摆着的，正是这个在我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把灵蛇诱下山来，用这满客栈人的血先塞饱了那不知道什么是撑着的畜生的肚子，好让它行动不便，更好让我不至于受伤的成功擒蛇！
说到底搞不好把那畜生引下山的方法或者是药还是那个该死的齐轩提供的！而那早来的青锋、铭岳更是从犯、同谋！早来了三天恐怕就是为了布置这个陷阱！
计策到不错，可是这客栈里几十条的人命呢？！
--这些草菅人命的家伙！
看着我脸色不善，牒儿咬咬唇，似乎极为不安的挪出我怀里："......对不起！可是恒哥哥，那是因为在我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恒哥哥重要！"
咬咬牙，虽然对他着莫名其妙连累无辜的做法实在不敢苟同，甚至想狠狠打他一顿屁股，但看那一张凄凄楚楚的脸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