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ook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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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天空下一片静谧,月亮如同牧人一般的在游荡。所有的人都好像中了月亮的魔法,静静的睡着了。
年轻的侍卫法兰兹•冯•普菲斯特梅斯特正如往常一样在古高天鹅堡中巡逻,古高天鹅堡--被人称为巴伐利亚的童话古堡。普菲斯特梅斯特来到城堡的庭园的湖边。平静的湖水上没有一丝波纹,像一面镜子一般将古高天鹅堡再现于水中。普菲斯特梅斯特抬起头望着笼罩着银辉的古堡,看着这座完美的体现了巴洛克艺术风格的华美建筑,心的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轻轻的触动了--真是一件美的令人心动的艺术品啊!
"法兰兹也中了月亮不眠的法术啊。"
突然冒出的声音的主人是位穿着白色长袍的美丽少年,也就是古高天鹅堡的主人路德维希王子,巴伐利亚国王唯一的儿子。而他将在几天后离开这座童话般的城堡,正式继位成为巴伐利亚王国的主人。此时的路德维希王子正用那又美得足以令宫廷中众多的贵妇自惭形愧的眼睛微笑的望着普菲斯特梅斯特。
"已经很晚了,殿下应该已经休息了。"普菲斯特梅斯特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职责,纵使在如此美丽的眼睛的注视下也一样。
可是路德维希王子似乎是完全被月光摄去了灵魂一般,用着专注而又迷离的眼光望着月亮。
看到这一情景,普菲斯特梅斯特只好安静站在王子的身旁,不去打扰王子的飘忽的思绪。
寂静的庭园里,时光似乎停滞了一般,忽然从林中吹来一阵风,这阵风轻轻的吹动着路德维希王子的棕色的头发以及他白色的长袍。普菲斯特梅斯特将外衣脱下,披在了王子单薄的肩膀上。这是怎样单薄的肩膀啊!它能否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中,担负起巴伐利亚的未来?
突然而来的暖意唤回了路德维希王子的意识,他低头看看肩上的外衣,又抬头看了看普菲斯特梅斯特。
"殿下如果感冒了,那就是臣的失职了。"
路德维希王子微笑的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衣,"法兰兹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保卫殿下的安全是的职责。"
"职责吗......"王子低下头,轻喃着这两个字。
忽然,王子抬起头,"法兰兹喜欢现在的职位吗?"
面对王子突如其来的问题,普菲斯特梅斯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喜欢?当然是不可能的,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十九世纪的欧洲,在这片诞生了拿破仑,腓特烈的大陆上,胸怀大志的他怎么会喜欢一份活动范围仅限与宫廷的侍卫的职位,当与自己同龄的青年驰骋在战场,为自己的国家开疆阔土的时候,自己却还在为烦琐的宫廷礼节费尽心机。记得三年前,当正准备打点行装参加奥地利军队自己得知得接替父职,成为一名宫廷侍卫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沮丧。
"能成为殿下的侍卫是臣无尚的荣耀。"可是不敬的回答是永远不允许出现在宫廷里的,普菲斯特梅斯特恭敬的低下头,回避了问题的重点。
"法兰兹果然不喜欢现在的职位啊!可是,我喜欢法兰兹现在的职位。我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再到法兰兹的情景,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法兰兹金色的头发比巴伐利亚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法兰兹蓝色的眼睛比巴伐利亚最深的湖水还要深邃,那一刻的法兰兹好似传说中的天庭来的骑士,让人觉得可靠而又安心。那时我就想,想法兰兹一直在我身边,想法兰兹可以一直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所以我让父王安排法兰兹成为我的待卫,我很任性吧。"
"殿下......"
"法兰兹的愿望应该是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吧。我只告诉法兰兹,其实我真正的愿望是成为一位剧作家,写出令世人惊叹的伟大作品。"
"可是,我却出生在皇家,我的职责就是成为国王,所以既使我放弃王位,作为王位的有力继承人,新任国王也很难容忍我的存在吧。所以,我最终也只能成为国王。"
"国王陛下相信殿下一定会成为一位受民众爱戴的国王的。"
"可是自己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我对巴伐利亚森林和湖水的喜爱远胜于尘世的浮华和各种宫廷的仪仗。对诗歌与音乐的热衷远胜于对政治事务的处理。每当我想到不久之后,我将肩负起整个巴伐利亚的未来,我就觉得肩膀被压得好像抬都抬不起来。王冠啊!你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枷锁!"
"殿下......"
"法兰兹,你看这古高天鹅堡,美丽的仿佛不是这个世界中的一样,这就是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是一个如童话般纯净的地方,一个令我的身心都不受到伤害的天堂。可是,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涉身于那个勾心斗角的宫廷,涉身于那个连空气中都布满阴谋的名利场。也许还等不到我成为国王的那一天,我就会被那看不见的黑洞给吞噬。"
"只要臣还活着一天,臣就绝不会让殿下受到伤害,臣一定会用生命捍卫着殿下。"单腿跪下,普菲斯特梅斯特许下一生的誓言。
"所以我说法兰兹是一个温柔的人。即使是因为我而毁了你的梦想,但你却仍然愿为我赴汤蹈火。" 路德维希王子轻轻的抚摸着普菲斯特梅斯特灿若黄金的头发,"我多希让你说出这番话的原因不是职责,而是别的......"
......普菲斯特梅斯特起身看着年轻的王子,看着他单薄的身影。
"殿下,夜已经很深了,您应该......"
"嘘!"
"怎么了!!"普菲斯特梅斯特警觉的审视着四周。
"有一位美丽的访客来到我的城堡了。"
王子的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只优雅的白天鹅落在了庭园的湖心,旁若无人的在优美的游着,银色的身影与银色的月光相辉映,使整个湖面弥漫着一股恬静的气氛。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天鹅?"普菲斯特梅斯特不禁惊讶。
"也许它是一位中了魔法的王子。月光下美丽的它说不定是来为我送行的,送我离开这个以天鹅之名命名的美丽城堡。"路德维希王子语调中带着些令人难以觉察到的忧伤。
......又是好一阵的沉寂。
"法兰兹"
"臣在"
"你听见风声了吗?好似林中仙女在拔动树枝的琴弦,不知是在诉说着一个怎样的故事。"
"嗯,很美妙,一定是个美妙的故事。"
"法兰兹"
"臣在"
"今夜,我想再在庭园呆一会。你...再陪我一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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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864年3月10日慕尼黑年仅十八岁的路德维希在不被各个大臣看好的情况下接任其父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成为巴伐利亚新的国王。
普菲斯特梅斯特轻轻敲响国王会客室的门了,当路德维希王储成为巴伐利亚的新王之后,普菲斯特梅斯特也从王子的侍卫变为了国王的侍卫。
皇宫是个让人倍感不安的地方,更何况还有许多不满新王的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新王的一举一动。普菲斯特梅斯特感觉到自己像是个绷得快断的弦。可是那位浪漫过了头的新国王却好像没有感觉到这么多,在他的加冕仪式上华美的姿态还在百姓中被津津传唱的时候,他却已经深深沉迷在巴伐利亚的美丽风光,更派人去寻找他从少年时代就已经深深崇拜的艺术家--理查德德· 瓦格纳。而此刻这位傲慢的天才艺术家正站在普菲斯特梅斯特的面前,等待着国王的接见。
其实普菲斯特梅斯特并不讨厌艺术家的一些自命不凡的傲慢,可是在普菲斯特梅斯特身后的这个人却令他感觉到极其的不舒服。因为在瓦格纳的脸上一直带有一种极为露骨的骄傲以及对其它平凡之人的毫不掩饰的不屑。
此刻这位傲慢的艺术家乘着在门外等候的时间,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仔细的打量着普菲斯特梅斯特。普菲斯特梅斯特面对这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还是克制着自己,尽力不表现出厌恶的表情。而正当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令人难堪的安静时。从门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位少年的声音。
"法兰兹,请让我的贵宾进来。"
普菲斯特梅斯特恭敬的拉开国王会客室的大门,当这位高傲的艺术家进门前的那一刻,他突然回过头,用手拂过普菲斯特梅斯特的头发在普菲斯特梅斯特的耳边轻声说"待会见,宁静的鹰。"
当普菲斯特梅斯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轻率之举鄂然时,国王会客室的大已经随着瓦格纳的轻笑声重重的关上了。
普菲斯特梅斯特克尽职守的站在会客室的门外,门内偶尔会传出两人谈笑声,可见里面的两人谈得非常愉快,但普菲斯特梅斯特却仍然十分的担心,对于瓦格纳的出众的艺术才华和傲慢不羁的性格他是早有耳闻,再加上刚才他轻挑的举动,他担心瓦格纳会做出一些触犯国王尊严的事。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普菲斯特梅斯特在门外静静的守候,而门的另一边里交谈的两人似乎没有任何要结束的迹象,愉快的谈话一直在继续着。
普菲斯特梅斯特注视着长廊一端的窗外,渐已西偏的阳光斜斜的照射了进来,将长廊两侧所摆放的物品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普菲斯特梅斯特不禁走到了窗前,倚着窗栏吹着五月的晚风。庭园中的树木的花儿都已经盛开,天空中飘过蔷薇色的云彩。
忽然国王会客室的门吱的一声开了。年轻的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和瓦格纳都走了出来,普菲斯特梅斯特赶紧走过来为两人拉着打开的门。
年轻的国王用着崇敬的语气对艺术家说:"我极欲让您的肩头能永远卸去尘世生活的卑微负荷。我希望您能享有自己渴望的平静,以便让您能一展有力的天才羽翼,不受拘束地遨翔在忘我的艺术纯净大气之中!您不知道,从我的童年开始,您就是我的欢乐泉源,是能与我的内心交谈的友伴,是我最佳的顾问与导师。我热切的期待着与您的再次会面!"
而这时的瓦格纳则以他诗人般的优美语调报以同样忘情的词句"您,我的陛下,是如此的俊美与辉煌,心灵又如此的伟大,与您的初会一如一幕恋曲般的甜蜜,我以所有热情爱恋着您--无需任命,没有职务,我只需要与您为友即可。"以极其优雅的姿势弯下腰,捧起他年轻的崇拜者的手,轻轻亲吻,"我也同样热切的期待着与您的再次会面。"那一刻普菲斯特梅斯特注意到年轻的国王的面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虽然是一抹很快就被晚霞摭掩了的淡红,而那位傲慢的艺术家似乎也注意到了,在他的嘴角轻扬起迷人的微笑。
"法兰兹,请你带瓦格纳先生到斯坦恩培格湖畔的培勒特别墅去,从今以后那就是瓦格纳先生在巴伐利亚的家。"
"是,陛下。"
瓦格纳在对国王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后,就跟随着普菲斯特梅斯特走出了皇宫。
在静静的道路上,一辆皇室的马车在缓缓前行,普菲斯特梅斯特坐在靠窗的一边,头向着窗外。而瓦格纳就坐在他的对面。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因,普菲斯特梅斯特并不想和这位艺术家说话,和这位高傲的艺术家单独相处让普菲斯特梅斯特很不自在,所以他期盼着尽早的到达目的地。虽然,从皇宫城堡到别墅坐马车只需用很短的一段时间,但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条路似乎变的相当的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想到这里普菲斯特梅斯特不禁叹了一口气。
"法兰兹先生有什么浪漫的烦恼吗?"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普菲斯特梅斯特一跳,他这才想到当着国王贵宾的面叹气是极不礼貌的。
"对不起,刚刚我太失礼了,请您见谅,对了鄙人法兰兹•冯•普菲斯特梅斯特,先生可以叫我普菲斯特梅斯特。"
"哦,是吗,刚才我见国王陛下叫你法兰兹,我觉得叫法兰兹比较亲切,你认为呢?不过都叫一样也不够有趣,所以我还是叫你普菲斯特吧。" 瓦格纳一边托着下巴说着一边用带着笑的眼睛看着普菲斯特梅斯特。
而此刻的普菲斯特梅斯特却因为完全摸不着对方的意图而苦恼着。但对于初见面的人用亲昵的称呼他并不想接受。
"对了,刚才普菲斯特叹气的原因不会是觉得送我是件苦差事吧?"刚沉静了一会的车厢里又响起了艺术家的声音。虽然自己提意并没能被肯定,但瓦格纳还是决定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叫。
"当然不是,"突然被点到要害的普菲斯特梅斯特平静解释,"能与著名的音乐家及剧作家同乘一辆车,是我无尚的荣幸。"说完之后,普菲斯特梅斯特开始后悔,因为这做作的赞美用如此平淡而又冷漠的口气说出来,简直就像是讽刺。
但这回这位傲慢的艺术家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般。
"那么,就是爱情的烦恼了吧。像普菲斯特梅斯特先生这样的美人,有这样的烦恼是可以理解的。"
"很遗憾,我并没有那么浪漫的烦恼,"普菲斯特梅斯特并不喜欢这样的赞美,"我刚才叹气不过是觉得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感觉十分放松而已,不过在先生面前可能太失礼了。"
"是吗?我本来还想说如果是爱情的烦恼的话,我倒有一些方法来让你忘记烦恼呢。"
"啊?"
"就是另谱恋曲呀。"
就当普菲斯特梅斯特准备结束这种无趣的谈话时,对面的瓦格纳忽然站了起来,一手撑着普菲斯特梅斯特身边的椅背,一手托起普菲斯特梅斯特的下颏,普菲斯特梅斯特的脸完全的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在会客室外见到你时,就觉得你是个出众的美人,没想到近看更是漂亮,如同传说中的神祗一般,普菲斯特--先生。"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向普菲斯特梅斯特贴近。普菲斯特梅斯特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了,就在瓦格纳的双唇就要贴在普菲斯特梅斯特的唇上的时候,马车嘎的停了下来。
"先生,您的目的地--别墅已经到了。"普菲斯特梅斯特平静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瓦格纳轻笑的坐回自己那边,拿起行李,而普菲斯特梅斯特也已经下车为客人打开了大门。在进门前,艺术家停了下来。
"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感谢您的邀请,不过,我还得回去复命。不便久留。"
"真是一个冷漠的美人!" 瓦格纳轻声的感慨是似乎没有随风飘进普菲斯特梅斯特的耳中。
"请您好好休息。"一切交待完毕之后,普菲斯特梅斯特返身上了马车。瓦格纳看着那个出乎意料稳重的侍卫队长,耸了耸肩,走进了别墅。
自从路德维希二世与瓦格纳的首次会面之后。国王与这位伟大的剧作家就开始频繁的来往,竟管两人所居住的地方只有很短的车程,却仍维持每天的书信往来。可以说几乎是每隔几天,瓦格纳就会来皇宫会见国王一次。
晚春的五月的庭园中,成为了国王与艺术家探讨诗歌与音乐,绘画与戏剧的天堂,国王沉醉于与艺术家编织的瑰丽梦中的时候,臣子们却因为国王的荒弃政务而头痛不已。
但是普菲斯特梅斯特却发现,国王年轻的脸上好像多了一点以前很少见到的东西,一种本该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拥有,但却因为他披上国王之名后就几乎绝迹的东西--欢乐与活力。普菲斯特梅斯特想也许在这个严肃而理性的宫廷里,只有瓦格纳那拥有着天才的头脑与浪漫心灵的人才能理解国王纤细的神经中的优美的思想,才能与他那颗有着同样浪漫的心灵碰撞出感性的火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