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 ————练眸

这......就是紫做的事......

他抬头有些恍惚地看看火堆中一闪一闪的火花......连萌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曾查觉。

"我找了些野果，还抓了只獐子......"

接过萌递过来的野果，思飞线才回了神："多谢了......"看到萌手中的解剖得清清楚楚的獐子，他又笑起来。他很细心......只是......他是不怕血的。

他本就是带着血腥味出生的......

萌专注地烤着獐子肉，没有回头。"果子若吃不下去就别吃。"这些野果......怎合得了她的口......

咬了一口，思飞线笑得很愉快："好难吃......"但他又咬了好几口，嚼得细细的，像品着美味佳肴。

萌疑惑地看他，很难理解他一边说难吃一边吃的行为。

"你找得很辛苦。"思飞线柔情似水地给了他答案。

萌眉头跳了一下，胸口微微一窒，忙转过头不看他。

两个人沉沉闷闷地吃了东西，好一阵不说话。

"泠公子的姐姐柔妃娘娘听说是习武出身......倒一点也看不出来......"总是无比温柔，对谁都是笑得得体而优雅......"她是如何进宫的？"

好一会儿，萌才问："公......怎会突然对家姐有了兴趣？"

"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思飞线瞥了他一眼，笑着，"泠公子是对我不放心么？我......此去大金，恐无回国之日，泠公子大可不必......"

"我没这个意思，公主多心了......"萌被他一番话弄得着了谎，手足无措地解释。

思飞线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哽咽道："你还称我公主，分明看不起我......难道我生在皇家，便连一个朋友也奢望不得吗？"

"公主......"

思飞线眼睑一垂，已落下了泪来，扭过头去。

萌只觉胸口什么地方狠狠地揪了起来，全不知如何应对，狠下心轻唤："光......光馨，我当真......当真没有那个意思......"天那，谁来救救他......

听到他的称呼，思飞线已破涕为笑，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尤挂着泪珠，唇角却扯出了孩子一样的笑容："那我可以叫你萌吗？我......可以吗？"

"唔。"萌松了一口气。那样小心翼翼的期盼目光，换了谁也无法拒绝吧......

所以他......

绝不是对她动了情......绝不是！

他只不过......他只不过是怜惜她的处境，不忍伤她而已......

"那我睡了......"思飞线缩成一小团白色，看起来娇小而柔弱。

萌很自然地除下外衫盖在她身上，靠在树上休息。

萌......

背对着他的思飞线睁开眼，抓住身上多出的衣角，笑得淡若轻烟。

除了捉弄你，我再想不出该如何与你相处......我......是喜欢你，紫没得说错......可我不是父亲，我不愿走他的路......他害死了他爱的人，而我......不会......

也不愿啊......

那我又该怎么做呢......

第七章

萌看了一眼身侧素衣打扮的"光馨"。其实没了华衣丽服、胭脂粉饰，她看起来并不显眼，书卷秀气，像个家教良好的孩子。谁料得到她前一刻还是我见犹怜的绝世美人......但她那种美......又不似用脂粉堆出来的......

他又细细打量了一眼，确定了自己看到她会失神的理由，她......跟那个"精灵"很像......跟思丞相的孙子......

思飞线......

"萌......"

"什么......怎么了？"萌回过神，温柔地轻声问，怕吓坏了一个瓷器。

对他笑笑，思飞线指着远方的城门："那是不是就是无根城（偶编的，不用计较~~~）？我们......到那里去吗？"

"啊......"萌方才意识到，犹豫半晌才低声道，"若你到将军府说明身份，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你......倦了陪我？"思飞线静静地将额前的散发拨到耳后。

萌摇头："不是。"他只是不忍她奔波，不忍她辛苦......

"那你......认为我是非得被人呵护在怀里......才活得下去吗......是，我没经历过苦难，自小锦衣御食，连伤都没受过，但我......但我就快去大金了，你不能陪我逛逛，非要让那些人无时无刻提醒我，我背负着这样一个使命......你忍心？......我只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地和自己的朋友度过这段日子......也不可以吗？"

说这些话的思飞线又是梨花带泪的模样......

萌紧张地一塌糊涂，又是哄又是致歉。他似乎老是惹她哭......

无声地叹息......

*********************************

"......所以，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了。"思飞线安静地听他解释完，刚进了城门。

无根城......原是大宋驻军的一个临时营地，但地处大宋与大金的边境，商人来往频繁，才渐渐变了一个繁华交易之所，建了城市。

在金军逼近大宋已后，朝庭下令不准商人出入城门，城内分外萧索。

思飞线和萌的闯入就格外醒目，引来路边三三两两的注视。

"姐姐......"一支脏兮兮的小手伸了过来，眼中满是渴望。

思飞线刚想做什么，萌一把将他拉开了，皱着眉摇头。

"他看起来......"

"好可怜是不是？"萌叹了口气，"你看看路边......你若给了银子，那些小孩就会冲过来把钱袋抢走，我也会应付不过来......"

思飞线回头看了一下。那个孩子已到了路边，等待下一个闯入者。眸中是苍桑，也是坚毅，努力地在战事之丘求得生存......

"萌......我们买两匹马好不好？"

萌仰头望望天空，缓缓地点头。

*************************************

又是夜......

"你盯着我做什么？不识得了？"思飞线揪着紫的袖口，笑得轻轻柔柔的，有点脆弱。

紫脸上毫无笑意，低咒了两声："......你知是什么事了？"

思飞线垂下眼睑，轻转着手中的杯子，笑得愈加清丽："不就是景香吗？锋芒毕露，我......提醒过他了......"

景香是无意于王权，玉勺也不是会赶禁杀绝的人，但那不代表......就不会有杀戮......

景香是那么聪明的人......

若听了他的话，早做防备，又何至于......落此下场......

"傻瓜。"淡淡地勾唇，淡淡地笑。

"你早就猜到了，才要我带信给他吧？他怎么不听？"紫伸手想抚上他的肩，却硬生生从半空收了回来......

"他......"思飞线倾着头看他："他笨嘛！"

若不笨......又怎在皇室中求清静......

记得他相识一笑，记得他眸光清澈，记得他相护的真情......

......也算他多事......

"你没事吧......"紫皱着眉去揽他的肩，却被他闪过了......"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你......本来就只是个孩子......"

思飞线摇摇手，轻笑："我不难过。我......只是可惜而已......他......会是个好王爷的。"确定的口吻容不得人怀疑。

又用这种口气骗人！要他承认难过而已啊......

紫刚要出声反驳，却听得窗外一声轻响，住了口。

"泠大哥深夜不睡......要到光馨屋中喝茶么？"思飞线一派从容地窝进太师椅，喝了一口茶，看不出什么心思。

窗外好一阵沉默......

"你确定是他？"紫开口问。

思飞线用手支着腮："应该是......也有可能不是，我猜的。"

猜的......

紫好不容易忍住了掐死他的冲动，改用狠狠地瞪他："你当真一点也不伤心？"他怀疑自己又被骗了。

"我都说不伤心的，你自己不信。"思飞线无辜地抬着头看屋梁，神情干净而无害。

"你......"紫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思飞线笑得有趣极了："消消气，生气伤身的。"认真而使人信服的口吻。

紫直接转过身往外走。

"紫......"[自由自在]

"还有什么事？"

思飞线推开窗，将刚倒的茶泼了出去。"明日我和泠儿萌以马代步，尽快赶往大金，你......"

"我知道了，不会跟丢的。"紫回转头看他。"你原先不是想慢点到吗？怎么改变注意了？"

思飞线给他一个微笑："不告诉你。"

紫挑挑眉，轻哼一声，打开门掠了出去。

小心将门关好，思飞线坐回原处，慢慢喝茶。

[自由自在]

好安静啊......他勾唇笑笑。

景香......

是个太聪明的人。这连他这个相处不久的人也看得出来，别人又岂会看不到，偏偏......他自己是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