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续)————晴草

作者:晴草  录入:12-02

神志一松,我立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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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的掀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我昏昏沉沉的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我的身上穿了一套新的睡衣,松松大大的,很柔软,很舒适。可是......这是什么地方?

"醒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微微皱着的眉头透着一种刚毅,或者是任性。"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了,这里是旅馆,我觉得你不适合继续呆在他家里。"

我看了他一眼,又疲惫的阂上了眼睛,我真的好累啊,累极了。但是他的脚步声却渐近了,身边的床垫一陷,他坐在了我旁边。

"很难受吗?你在发烧,39度多,我刚才去买了退烧药,吃过后会舒服一点。"停了一下,他又继续说到,"你睡的很不安慰,一直在说梦话,一会是枫一会是涅,还有一个叫云的?"

我继续闭着眼,本来打算对他的话不做反应,但是听到后来还是感到心里被猛的撞了一下,眼皮一跳,嘴里酸苦蔓延。

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在我额头试了下温度,好凉......也许是我的温度太高,被他的手冰的哆嗦了一下,但是凉丝丝的感觉沁过来反而觉得很舒服。

"你再睡一下吧,睡醒再吃药,我在这陪着你。"缓和低沉的声音。

我坚持闭着眼睛,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滴答滴答的流逝,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里的冰块像是融成了一大团棉花,堵的我越来越喘不过起来,终于我忍不住了,猛的睁开眼睛[自由自在]。

"你到底想干什么?"没有好气的语气,虽然声音听在自己的耳朵里都干涩虚弱的可以。

"想帮你。"他的语气平和而又坚定,却莫名其妙的点燃了我一肚子的火气。

"帮我?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帮我?有能力帮我?凭什么认为我愿意让你帮??"

"凭我是你的好朋友,我有义务帮你,凭我和枫的关系,我有权知道真相,凭我开个心理诊所不是骗钱混饭用的,我有能力帮你,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我看着他炯炯的清澈目光,突然心里一阵苦涩,迅速的化成雾气蒸腾在眼睛里。

"真相?为什么总有傻瓜想拼命知道真相呢?知道真相有什么好?!真相只是痛苦,而且比任何假象都要残酷,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宁愿永远把他们忘掉......"

我从叫的歇斯底里到哭的淅沥哗啦的模样并没有博得他什么同情,他竟然双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硬生生的从床上拉了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的吼到,

"何允,你他妈的现实一点,什么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逃避有用吗?你他妈的是个懦夫!"

他的大嗓门震的我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随着他的摇晃忽明忽暗,他妈的,发火也看对象啊,现在的我受的了这个吗?我只觉得世界都坐上了旋转木马,在一片色彩斑斓的旋涡中我又要晕了过去[自由自在]。

不过在我晕倒之前,还有半点人性的他停下了动作,而且竟然把已经再没有任何力气再撑身体的我拥在了怀里,我软绵绵的倒在他身上,觉得太阳穴已经涨痛的要鼓起来了,似有还无的听见他坚定有利的心跳,和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

"何允,我信你。"

这么没头没脑的话真难为我也能听的懂,还感动的鼻子泛酸。

"妈的......姓罗的你再摇晃下去......我就没命让你相信了......不是懦夫也是死人......"

几乎是用气呵出的这句话,我似乎是朝他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睡觉,我困啊......

病人(续)

第四章

"别舍不得睁开眼睛了,再睡下去就成猪了。"

我确实已经醒了,就是懒得起来,可是这个家伙怎么知道的?

"几点了?"我还是闭着眼睛,嘴里不情愿的哼唧着。

"你又睡了快八个小时了,恩......还有一些低烧,看来明天就能退去了。"他的手在我的额头上试着温度,温差让我的昏涨的头脑有了些清明。


"我睡了这么久吗?怎么觉得只过了一小会似的。"我懒洋洋的用指尖轻轻的揉着眼皮,努力为睁眼做着准备,想让他们别那么干涩。

"靠!你他妈有病啊!"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都快贴到我鼻子上了,吓了我一大跳,顿时睡意全消。

"这一觉睡的好多了,你感觉怎么样?"那张脸并没有拉开多少距离,眼睛很亮,嘴角绽开了一个露齿的笑容。

"感觉......你笑的很白痴。"我试图营造那种冷冷的幽默效果,但是不自觉的嘴角也随着他一同翘了起来,白痴果然是会传染的。

"去!人家一直这么守着你很辛苦的,真没良心。"他颓然的把身子往后一窝,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一张俊脸很夸张的写满了委屈。仔细看起来,他的脸色确实有些暗淡,眼睛下面也有淡淡的阴影,明显的睡眠不足。

"还不是你这个白痴发疯用水浇我,要不然我怎么会发烧!"被他这么照顾着,我不是不感动,但是一对着他我说出来的话就是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忍着笑,尽量绷着嘴角,但是眼睛里一定已经满是笑意了。

"这招可是跟你学的,我算客气了,你那天给我浇的可是凉水,之后我发了三天的烧,孤家寡人卧病在床,有多惨你知道吗?"他脸上沮丧的表情立刻不见踪影,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三秒钟的沉默之后,我们同时笑了出来,我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下来了。一阵没头没脑的大笑后,他渐渐收住了笑容,用漫不经心的口气悠悠的说,

"你好像很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我的笑容立刻消失,可能是刚才笑出来的眼泪倏的滑落。我静静的,探究的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竟然那么的沉稳,没有一丝的戏谑、同情或是怜悯,一丝都没有,有的只是塌实而真实的信任与理解。我微微一笑,抬手擦掉了脸颊上多余的液体,

"你说相信我,为什么?"毕竟任何人都有不愿意揭开伤疤,尤其是要在相识的人甚至是朋友面前赤裸裸的绽开伤口,在明明知道会有多痛的前提下再痛一次,这太需要勇气。如果我继续装傻充愣做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恐怕没有人会责怪我吧。

"因为......你说过的。"他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我。

"你说过的,我是个白痴吗。"刚才还正经到几乎深情的眼神竟然瞬间溢满了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可恶的得意洋洋。

......

............

我半躺在床上就这么看着他,连妈的这两个字都骂不出来了。你尽可以想象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脸这时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你生气了。"他半晌才慢悠悠的说到,语气却很奇怪,声音似乎发颤,眼睛也有点湿漉漉的,而且他说完竟然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

我傻了。完全傻了。刚才一直在积累蔓延的火气在这个拥抱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干什么这是......

"我那天见到你时,你不仅不记得我是谁,而且眼神和语气全都不对劲,像是......灵魂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畏畏缩缩的,那个样子根本不是我认识的何允。当时用那种方法刺激你只是情急之下按直觉行事,希望可以帮你记起来,可是你的反应太激烈了,简直要崩溃一样,我拉你去浴室冲水的时候其实手一直在发抖,心里怕的厉害,担心自己的做法会不会太激烈了,你会不会受不了,万一你真的......有什么意外......我......"

他说着,声音竟然哽咽了,手也抓紧了我的睡衣,好象一撒手我真的会飞走一样,过了一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到,

"从你醒过来开始,我就一直在看你的表情,看你说话时嘴角的笑容,如果眉毛一挑,说出来的话一定刻薄的气死人,虽然你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刚才你的左眼眯了起来,所以我知道你生气了,这些表情都好熟悉啊,全都是属于何允的神情,我才确信你是回来了,还是这样的何允好,我喜欢这样的你。"

这个白痴,说什么喜欢......我也喜欢你,虽然我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我伸手回抱住他的背,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也许我和罗翼在有的地方还真有点相似呢,虽然我一直骂他白痴,心里却是喜欢他的吧,很单纯很舒服的感觉,好朋友有时比恋人更难求。我的头一直埋在他的肩窝里,本来就呼吸不畅,再加上现在鼻子酸溜溜的,真的要喘不上气来了[自由自在]。

"喂,你不希望你喜欢的人就这么被你闷死吧。放开我,你个白痴。"我的声音都走调了,鼻音很浓,两个大男人这么抱在一起哭也太丢人了吧,真是的。


他放开手,很无辜的看着我,

"为什么你一跟我说话语气就这么恶劣?总是白痴白痴的叫,要不然就是满嘴的他妈的,你和枫说话的时候可是温柔和善的不得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因为你就是白痴,而且蠢的厉害,亏你是个心理医师。"

"......和枫有关?" 这个人有时聪明的很,有时又白痴的可以。

枫。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心痛的同义词。我沉默了一会,感受着痛楚一点一滴真实的从心底蔓延扩散,又要回忆一切吗?要把一切亲口讲给他听吗?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微凉的手冰了冰仍然略微发烫的额头,让一切了结吧,无论如何。

"我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存了点东西,帮我取出来。身份证在我的皮夹里,应该在我家,你去把它找出来,门口的地毯下有门钥匙,密码我写给你。"

罗翼找来了纸笔交给我,

"保险柜?你不是得到了什么巨额遗产吧?"

"白痴。"我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是我朋友的死亡证明,那上面有他的照片,我想拜托你把他人找出来,他是很重要的证人,也许还是唯一活着的。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我的头脑清醒的很,一切等你从银行回来再说,他叫白云致。[自由自在]"
第五章

又拿到这个档案夹了,深吸一口气,打开,看着云微笑的照片,久违了的熟悉笑容,它却是以遗像的身份粘在死亡报告上的。

云,好久不见,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你说的云......就是这个人?"罗翼坐在我旁边,可能是我的脸色相当不好看的缘故,让他的表情和语气也沉重了起来。

"恩。把这张照片翻印,然后把他找出来,先尽量不要太声张。他是由于某种突发事件跑掉的,事先没有准备,所以他应该没有能力离开这个城市。一个礼拜的时间吧,如果找不到他再说吧"我也许等不了太长的时间,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没勇气坚持很久。

"你不打算先把一切告诉我吗?让我就这么去找一个理论上已经不在了的人,我会很困扰的。"

"不打算,"我简单而直接的告诉他,"既然你已经选择了相信我。如果让我将这个故事重复两遍,我会疯掉,你不希望这样吧。对了,那栋楼房拆掉了吗?"

"楼房?你说他家附近的那栋?拆了,我从国外回来时就看到的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吗......"我叹了口气,"那就更要找到他了,然后再说吧......"

罗翼拿着云的消去了户籍的户口和死亡证书很仔细的看了很久,眉毛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然后将东西收好。他过来用手探我的额头,蹙眉,

"为什么烧退不下去呢?何允,你还有其他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我撒谎,明明从醒来开始头痛一刻也不曾停歇过,现在反而痛的更厉害了,浑身完全没有力气,下床走路对我来说一定很困难,所以也就不去尝试了。不告诉他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这么做只会让他更担心更烦恼而已,其余一点好处也没有。负面心情会对身体状况造成直接的影响,作为医生的我当然清楚这一点,对啊,我是个医生呢......

罗翼看着我嘴角自嘲味道十足的苦笑,眉毛一扬并没有探究,而是问我饿不饿。我当然是没有胃口的,不过看在他这么聪明体贴的转换话题的份上,

"已经六点多了,叫点东西来吃吧。"我笑着回答。

粥很清淡,但是我还是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放下碗看着罗翼,他似乎也没什么胃口,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方便饭盒里的菜,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我们竟然同时开口,一怔之下又同时停住。

是默契还是尴尬呢?我笑,做了个让他先说的手势。

"你爱白云致吗?"

呵,好直白的问题啊。我笑,这次是大笑,笑出声音的那种。

"真巧,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吗?"我盯着他,顿了一下,

"我想问......你还爱枫吗?"

说完这句话,我笑的更凶了,从已经开始模糊的视线中看他的脸,竟然是异常的严肃,微微皱着眉的样子,看来我们担心的事情还真是出奇的相象啊。罗翼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还是爱枫的,我不能承受的只是欺骗和背叛,如果其中另有隐情的话,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成为阻止我继续爱他的理由。"

翼直视着我的眼睛,清楚的说出这句话,一字一句透着几乎是平淡的语气,好象爱他是理所应当的,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的自然与确定。他真的从来没有停止过爱枫。这是幸福吗?还是悲哀呢?是谁的幸福又是谁的悲哀呢?算了,无论是苦是甜是悲是喜,那都不是我的事情了,我真的没有力气再为别人背负任何东西了。我揉了揉眼睛,对于他的答案微微一笑,无论如何能这么肯定自己的感情,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那我的问题呢?你有答案吗?"还是看着我的眼睛,他问。

我沉默。

我竟然沉默。我竟然没有办法像翼一样肯定的说我还是爱云的。一直回避想这个问题,回避问自己这个问题,现在被他提出来,原来我竟然真的回答不出来,看来无论曾经多么确定的东西也是有改变的可能的......

〖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那你爱我吗?〗

〖恩。我也爱你。 〗

脑子浮现的这些对话,不是发生在我和云之间的,云不会说话,当然。也不是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发生在我和涅之间的,我那时从没说过爱他,因为我不爱他。但是在刚刚过去的那两个月里,我和枫,其实应该是和涅之间,到底发生的是什么??

当他吻我的时候,我回吻他,当他抱我的时候,我回应他,当他说爱我,问我是不是爱他的时候,我回答的竟然是--我也爱你。不停的有画面在头脑中闪回,不停的有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徘徊,一幕一幕真实而又虚幻,那时我在被谁爱着?我又在爱着谁?那时我到底是在干什么?!

当然,我那个时候没有记忆,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在骗我,但是他吻我,抱我,说爱我的时候他是在骗我吗?我回吻他,回应他,说我也爱他的时候,我是在骗自己吗?如果都不是,那又是什么呢??我付出的感情因为当时没有记忆就全都不算了吗?那和记忆相比感情又是什么东西呢?

〖允,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允,有些事情忘了就忘了吧,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了,你只要记得我爱你你也爱我就够了,好不好?〗

涅,不好,现在我没有任何权利说好,因为真相是大家的,而感情,是你的,也许......也是我的。公平,无辜,这些东西,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了,我只想给出真相。我一直相信感情的事,与对错无关,与好坏无关,与应不应该无关,它只是一个简单的判断题,爱,或是不爱。但是现在的我做这样的判断有意义吗?当对象是我和你的时候,无论答案是什么,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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