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点小事,就能把他逗乐成这样,他是外星人吗?见他那么开心,我马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么,尊敬的先生,看我那么可爱的份上,可以放我和我的朋友回去做事吗?"
斯汤达摊了摊手,很大度的说,"有何不可?两位小姐请吧!"
"免死金牌"一拿到,我就拉着蓝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蓝,他没对你怎么样吧?"走到厨房门口,我就转头去问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蓝。
"没有什么......"她抬头对上了我的眼眸,"为什么,关心我?"
被她这么一问,我楞住了,是啊!我凭什么,有是为什么要去救她呢?又何必自讨没趣?我惊讶地发觉我开始不懂自己,竟然在没有考虑之前就出手了!我脸红着想要转头离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抓着,她在发抖!
"你......"刚要说什么,厨房的大娘就大声叫我们送菜去大厅,她便要进去接东西,我拉住了她,附在她耳边说道,"晚上,麦田里见面,我有话要跟你说。"然后,就抢先进去接过大娘弄好的托盘,示意她留在厨房。
夜晚的麦田,充满了凉意,看着漆黑的夜色,我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那沫洁白正向这里移动。
"有什么事情吗?"她来到我的面前,低着头看我。
"那个斯汤达先生对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了吗?"我开门见山。
"不,什么都没有,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她洁白的手指拼命地绞着正拿着的手帕。
"后来,斯汤达先生叫住了我,他跟我聊了你。"一直仰头看她的脸让我很吃力,我便低头去看那一片土地。
"他,说了什么?"
"关于班先生,和你。"
"不!他不会......"
"他不会什么?他不会把你和班先生的关系告诉我?"我站起来,正视着她。
她却低下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你不想报复他吗?居然还死心塌地地对他!"我恼火于她的软弱。
蓝摇着头,"不,我不想报复。"
"为什么?"
"为了母亲。"
"那个卑贱的淫贼,那么对你母亲,你还......"
"不!你不知道!我母亲爱他!"她再次抬头,眼里满是泪水。我从来没见她哭过,原来她也有心啊,一颗潮湿的心。
"那么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吧?为什么要做他的奴仆?"
"我,还能去哪里呢?是跟斯汤达这个声名狼疾的舅舅,还是逃去别的地方?"她此时的声音非常平静,就象是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跟我走!"我坚定地看着她。
她惊讶的望着我,仿佛在说着,你也自身难保吧?天知道我是哪来的勇气,但是,我想带她逃走,想让她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哪怕是一次都好!
"跟我走,请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要带你走出这里!"我辟头改脑地说着,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神情,仿佛有某种力量充斥着我的胸膛。
"你是想拯救我吗?做个救世主?"蓝皱着眉,似笑非笑地说。
"那么,你能学会自己反抗吗?"
"我需要反抗吗?"
"你不要自由吗?"
"如果所谓‘自由'代表的是寂寞和无依,我愿意舍弃。"说完,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麦田。
我想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她那时的眼神,难道她自己没有发觉吗?即使她舍弃了"自由",那样就能得到依靠和充实的心了吗?
到后来我才知道,班先生那天之所以大费周章地大宴八方宾客,只是为了向那些债主显示自己的还债能力。然而,纵使他再怎么努力,纸是包不住火的。要债的人蜂拥而至,没多久,班先生的宅邸就已是"门庭若市"了。
"没想到班先生居然先后欠了人家那么多钱。"两个不懂事的奴仆议论着。
"是啊,是啊!我原先还以为班先生很有钱呢!"
"那些要要债的各个凶神恶刹,说是如果不还债就要烧房子呢!"
"是啊!好可怕!"
............
厨房后面的储藏室是个死角,隔音也非常差,差到我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两个奴仆的议论。蓝,这下你要怎么办?难道你注定无依?
傍晚的时候,我照常送酒和食物去班先生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班先生很讨厌别人打扰,因此我敲了门。
"笃!笃!"手指关节敲击在木制的大门上,发出孤独地声音,仿佛是人们喉咙深处的哼声,冷得可以冻住一切。
"是琴吗?进来吧!"班先生的声音,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有那么苍老。
"吱--呀--"木门发出了抵抗似的嘶叫。
听到门的声音,班先生无奈地笑了,"这栋房子已经很老了,大概是从我祖父辈,或是更久一点时起就有了吧。"
面前的男人,做在摇椅上,微微仰着头,回忆着从前的时光,他才45岁,却已拥有老人一般的神情。
"那么,先生在这里住了很久咯?"是同情吗?琴用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跟班先生交谈着,仿佛是个老朋友。
"从出生开始,每年麦子什么时候种,能长多高,什么时候收成,我都了若指掌。"班先生始终是微仰着头,看着窗外的最后一丝霞光。
我有点惊奇,玩世不恭的班先生会知道那么多吗?
"你一定是不相信我吧?想我一个玩忽子弟哪会懂那么多呢?"此时的班先生平静如水,却能看清人的心思。
"先生拥有的太多,难免有些不懂珍惜。"我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敢在现在这种时候‘悔不该'"班先生笑了,预感到什么似的。
"先生?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你会再走一样的路吗?"这话本不该由我来问,但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至少我会留住一个我想留的人......"
"那为什么不能对身边的好一些?"他一定知道我指的是蓝。
"看来,我应该纠正的错误还真是多。"班先生自嘲着。
"那就现在去找她,带她走!"
"晚了,债是一定要还的,这辈子不够,恐怕只有等下辈子......"
我没有听懂班先生最后的那句话,他叫我把食物分给别的奴仆吃,然后叫我分散她们,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转过头来看我。
可以听到的是,我刚关上门,身后发出的"乒--"的一声枪响。
带着他的命令,我遣散了大家,最后,剩下的惟有我跟蓝。
"班先生他自杀了。"我陈述着。
蓝低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让大家离开,事情一定非常严重。"
"我要留下。"坚定的语气。
"留下等死?"
"我说过我属于这里。"
"你顽固不化!"我本来就很想骂她,却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
"是的,我爱这里,我在这里长大。"
"这里给你留下了什么了吗?你要为它殉葬!"
"从出生开始,每年麦子什么时候种,能长多高,什么时候收成,我都了若指掌。"这句话班先生也说过,在他死前。
"我陪你。"我惟有投降,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我从来都没有资格坐在那里,现在坐上去才发觉它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
她也坐了下来,不同的是,她坐在地板上,把头靠在我的腿上,象只小猫。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她和自己的呼吸,还有那只巨大壁钟发出的有如死亡的滴答声,直到外面的天空被火把映成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