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霆有些步履蹒跚的走进了屋子,他斜斜地倚在门框上,双眼迷离而若有所思。
一整夜,他喝了一整夜的酒,也想了一整夜。在自己对夜呤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后,他该如何去请求他原谅?自己对夜呤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爱吗?但为何自己总是无法去正视这份感情?他与他之间有一条无形的鸿沟,明明触手可及,却总咫尺天涯。
他想他是爱他的,可是理智却让他背叛自己的感觉,总是用一种扭曲的想法想把他囚禁在自己的身边,到最后两败俱伤,伤痕累累的究竟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
独孤霆越想越觉得烦躁,甩了甩头,妄想把一切烦恼都抛在脑后,他现在最想做的是:看看夜呤,他现在一定很痛,而我不想看到他痛苦。
独孤霆爬上二楼,打开夜呤的房间。预料中的凌乱没有出现在眼前,房间被整理的井井有条,一点也看不出昨夜在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可是人呢?夜呤到哪里去了?
独孤霆几乎是用吼的,在二楼的每个房间搜寻着他的身影:"夜呤......夜呤......。"
不在?!
匆匆走到楼下,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广叔,独孤霆的神智清醒了几分,一把抓住广叔的胳膊:"夜呤呢?他到哪里去了?"
"他走了!"
"走了?他去哪里了?他根本没有地方去,为什么你不拦着他?"
"我有什么理由拦住他?难道让他在这里等死吗?"
"不行,我要把他带回来,他是我的,他一定要呆在我身边。"
独孤霆松开拽紧了广叔的手,踉跄这向门口走去,却被广叔一把扯了回来,一记右钩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左脸颊上,独孤霆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独孤霆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时总是笑脸迎人、唯唯诺诺的广叔会突然袭击,酒立即清醒了一半。
"这是我待你去世的父亲教训你的,如果他在世,我相信他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一想到他早上去夜呤的房间所看到的惨状,广叔紧握着拳头就开始不住的颤抖,"你有什么权利在那样伤害了夜呤后,还把他强行留在你身边?是你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造就了你自以为是的性格,你除了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即使是以爱为名义,你也不能用暴力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更何况你是个连爱一个人都不敢承认的可怜虫,你真是玷污了"独孤"这个姓氏,你不配做你爸爸的儿子。
独孤霆沉默良久,默默地站起身,一手摸过嘴角淌出的血,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直直望向广叔:"他现在在哪里?"
广叔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缠着,良久后,广叔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三少把他接走了。"
独孤霆毫不犹豫地向门口走去,广叔望着他的背景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夜呤,请给他一个机会,也当给自己一个机会。
独孤霆一路飞车到宏家,刚把车停进车库,就看见宏睿臣站在车库的门口正目送另一辆车离去。独孤霆不由瞥了眼那辆远去的车,银白色的高尔夫,是秋山纯的车。
夜呤难道真的伤得那么重?
独孤霆一拉开车门,急急走向宏睿臣。
"他还好吗?"
宏睿臣望着他急切的表情,不禁有些同情起他来了,两人边走边聊,并肩向屋子里走去。
"纯说身体上的没有什么大碍,只要按时吃药不久便会康复的,但是夜呤好象受了很大的刺激,心灵上的创伤是最难医治的,不用我说你也该清楚吧!"
独孤霆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久久才抬起头望向宏睿臣:"我现在能不能见他?"
"他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我看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独孤霆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表情,却没有再坚持。
宏睿臣也不愿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为这个事情而意志消沉,可是有些事始终要解决,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独孤霆真的无法正视对夜呤的感情,两人又何必再这样痴缠下去,到头来受伤的何尝不是自己。
"如果你从心底里无法接受对夜呤的这份感情,不如就此放手吧!这样对你对夜呤都是一种解脱,他仍然可以继续回日本念大学,而你还是一个黄金单身汉。"
一想到夜呤会离开,独孤霆就莫名的烦躁起来,可是让他接受一个杀死自己爸爸的凶手,这个芥蒂在心中始终无法消失。
"不如你先好好想想,夜呤先在宏家住一段日子,反正宏家有的是房间,老爷子也挺喜欢他的,我也可以替你看着他。"
独孤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们两个真的都需要一点空间,一点时间来冷静一下,考虑一些问题。
正在这时独孤霆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一听,脸色不由变了变,冷冷回应道:"知道了,你们先把他带到东郊仓库去,我一会儿就到。"
"发生了什么事?"宏睿臣望着独孤庭愈加阴沉的脸,忍不住问道。
"韩世铎找到了!我现在就过去,你替我照顾夜呤。"独孤霆不等宏睿臣回答便急匆匆地向车库走去。
※※自※※由※※自※※在※※
第 31 章
东郊仓库位于市郊的一个偏僻角落里,虽然是独孤家的产业却已荒废许久。
独孤霆把车子停在外头的空地上,一个人走进早已残破不堪的屋子里,由于年久失修屋子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满地都是破烂的垃圾;他没有驻足,径直向一楼的尽头走去,等走到一堵墙跟前,他停下了脚步,利索地拔出了墙上的一块砖头,整堵墙竟然向一边移开,一排楼梯呈现在他眼前,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下去,门应声在他背后合上。
地道的结构很简单,是一个长方形结构的空间,正中放着一张式样简单的桌子,桌子的两旁各搁着两把同样款式的椅子,台子正上方挂着一盏吊灯,把整个屋子照得灯火通明。
一见独孤霆走下楼梯,四个人纷纷站起了身向他行礼,独孤霆只微微点了点头,瞥了眼正蜷缩在一角发抖的韩世铎。
独孤霆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不急不徐地拿出烟,点上,随即使了个眼神给一旁的手下,四个人立即连拖带拽的把韩世铎押到了独孤霆的对面坐下。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韩世铎不禁抬起那双昏黄而无神的双眼望向独孤霆,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着他的影子却有些徒劳无功,不由摇了摇头。
"那独孤清风你应该认得吧!"
韩世铎浑身猛地一颤,语带颤抖地问道:"你......你就是......他......他的儿子?"
"既然你连我家的电话号码都知道,对我也应该有所了解。"独孤霆嘲讽的挑了挑眉,冷笑道。
韩世铎的身体像秋风中的树叶一般瑟瑟发抖,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那冰冷的匕首,那温热的鲜血,那惊喘的呼喊;眼前的人仿佛已经变成夺命的怨鬼,让他为十年前的那错手一刀来索命的。
"究竟是谁要杀夜呤?"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韩世铎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他知道如果他说出来主谋是谁,他一定会被他们杀死的。
"不说的话,你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韩世铎望着吊灯摇曳下,独孤霆忽明忽暗的脸,有种说不出的阴冷;他不会去怀疑他说的话,低头沉思良久开口道:"是青田社团的人!"
青田社团原是山口组的一个分支,早年由于意见不和,脱离了山口组。青田社团的现任老大青田宗次郎野心勃勃,一心想让自己的社团发展壮大超越山口组,但是苦于资金有限。可就在前几年曾一度传出谣言:青田宗次郎的爸爸当年脱离山口组时曾买通了山口组多位要员,偷盗出一大笔钱款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而青田社团也一直都在寻找当年的线索,希望能找到这笔赃款以扩充自己的势力。
"他们为什么要杀夜呤?"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要我们住的那幢房子,但是瞳把房子留给了夜呤,所以只要夜呤一死,我就可以把房子押给他们抵债。"
"你为了钱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出卖,你还有没有人性?"独孤霆握着烟的手一紧,半根点燃的烟被他捏成一团,被烫到了手他也不觉得疼,愤愤地望着韩世铎。
"儿子?!哈哈哈哈......。"韩世铎被人触动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不由疯狂地大笑起来,"他只是个野种,自己连亲生父亲是谁也不知道的野种。瞳她骗了我整整八年,我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当初,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我们一家人还会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韩世铎一会笑一会哭整个人像疯了一样,独孤霆不打断他颠三倒四的疯言疯语,他发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向真相接近。
"是他,都是他害的。"韩世铎猛地抬起头,两眼圆睁,目光中露出怨恨的神色,"宏义瑄,我要杀了你。"说着向独孤霆猛扑过去。
独孤霆一个闪身躲开了韩世铎的攻击,再回身时,四个手下已经把他牢牢地按在桌子上了。
"你为什么要杀宏义瑄?"
"是他夺走了瞳的心,我那么深爱着瞳,到头来只是一个代替品,她到死的时候嘴里还念着的是宏义瑄,我能给她我的一切,为什么她不爱我,为什么?"
"因为这个你唆使夜呤杀了我爸爸,对不对?"独孤霆一把拎起韩世铎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
韩世铎神经质地笑了笑:"你爸爸只是个意外,我想杀的是宏义瑄,谁知道他却撞了上来。我本来没想到要嫁货给夜呤,谁知道他自己开门走了进来,我突然间觉得,让宏义瑄的儿子一生都背上杀人犯的罪名也不错,还可以为我顶罪。所以我就骗他,让他承认自己就是杀人犯。"
"你怕事后有纰漏,还找人替他进行了催眠,让他潜意识里承认自己就是杀人犯,对不对。"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你这个人渣!"独孤霆一拳头把韩世铎打倒在地,"你知不知道这对他的将来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要怪就去怪他的亲生父亲,是他造成这一切的,全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韩世铎双手抱着头,眼泪夺眶而出。
独孤霆忽然觉得这个一生都得不到真爱的男人很可悲,他的人生除了复仇还是复仇,到头来画地为牢,却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进去了。
"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吗?"独孤霆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黑色的枪管慢慢地指向韩世铎。
韩世铎出奇的平静,抬起头,沉思良久,缓缓吐出一句:"夜呤,他还好吗?"
独孤霆微一错愕,举着枪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夜呤那么善良,他在的话,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伤害韩世铎的。
想着独孤霆转身向楼梯走去,快步出屋子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他很好,但我不希望他再看到你,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第 32 章
自从夜呤被宏睿臣带回了宏家,躺了将近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这期间,宏睿臣常常来看他,有时陪他聊聊天,有时给他带些杂志,书籍让他解解闷。一开始夜呤总觉得他身边少了什么,后来才发现像他影子般的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闵奕身材相仿的男人,不仔细看,连容貌都有几分神似。
夜呤终于忍不住问起此事,宏睿臣却是出奇的淡然,透过窗户远远地眺望着南方,忽然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静静地走了。夜呤以为自己的问题惹他生气了,便没有再提起。他觉得好怕,那么大的世界却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他不希望被人讨厌,他更不想因为自己而带给别人困扰。
直到能下床的前几天,老爷子才突然出现在夜呤的房间。夜呤惊讶地望着行动自如的他,想起八十寿辰那天还坐着轮椅的他,不由结巴地说不出话来:"你的......腿......能走路?"
"我有说过我的腿不能走路吗?那几天不过是关节炎犯了,老毛病了。"
老爷子略一打量夜呤仍苍白的脸色,手中的拐杖轻轻地敲打着地面:"我早就说要换个大夫看看,吃了那么久的药,瞧瞧你脸色还是那么差。"
"这不关秋山医生的事,我的脸色一向就这样。"
老爷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略带命令地道:"小子,你得要快点好起来,没人和我下棋会闷死我的。"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头道:"你想吃什么就和下人说,不要怕他们麻烦。"
夜呤目送这位表面上有些任性心里却十分懂得体贴人的老人步出房间,不由羡慕起宏睿臣有个这样的爷爷,已经很久没有人为自己生病而紧张了。
等到夜呤能下床走动后,他便天天陪在老爷子身边,有时陪他下棋,有时陪他聊天,有时陪他散步。在这些时候,他可以把"独孤霆"这三个字完全抛在脑后,刻意地去忘记,但是每当夜幕降临,一个人枯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回忆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缠绕着他、啃噬他早已破碎不堪的心灵。
他爱他,尽管他们之间有多么无法跨越的鸿沟,这个却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他呢?
夜呤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衣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自己汹涌的情绪。
"夜呤,陪我去花园走走!"门外传来了老爷子的召唤。
"好的,我这就来。"
略整理了一下衣服,夜呤打开门,陪着早已等在门口的老爷子向后花园走去。
从夜呤的房间走到后花园,必须通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在回廊的尽头,安置着一个房间,夜呤从未看见有人进去过,不由对它有些好奇。
今天再也忍不住,轻声问道:"老爷子,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老爷子顿了顿,望着封闭已久的房门怔怔地发起呆来,良久才把目光挪到夜呤的脸上,略带疲倦地道:"你想进去看看吗?"
夜呤点了点头,望向那个房间,他觉得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让他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