跷家皇帝与木头盟主[上]————雅纪

“魔教之人怎会潜入林家？都没有人发现吗？”
“是花莲生……一定是他干的……！”林家二夫人思菊不顾自己脸上流淌的泪水，哽咽地控诉道，“昨晚他潜入家中盗取本家的独门心法秘笈……还杀了老爷！”
“花莲生？”赵悠云愣住了，龙越冰也愣住了，“怎么会是他？他又怎么会魔教的武功？”
“初步断定是花莲生和月灵教勾结，听命于月灵教，所以才会来林家作怪。”慕容非将一朵铜制的莲花递给赵悠云，“这是有弟子在书库发现的，同时也发现秘笈不见了，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怀疑到花莲生头上去。”
花莲生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轻功极佳，行踪诡秘。他只对各大门派的私藏秘笈动手，事成之后必将像示威一般留下铜莲花一朵，各门派掌门经常气得直跳脚，却始终对此人毫无办法。
龙越冰见过花莲生，因为花莲生也同样造访过赵家。只可惜那次他的运气不太好，被龙越冰和小花同时撞见，后来龙越冰又在赵家的翠玉楼里认出了他，二人还一起喝了几杯，讨论了一会儿如今小偷的日子好不好过的问题……龙越冰大概是这江湖中，唯一一个见过花莲生两次以上的人。当然，这些事情，赵悠云是不知道的。
难道花莲生真的和月灵教勾结么……而他又为什么要先对林环动手呢？
“月、灵、教。”思菊流着泪，一字一顿恨恨地说，“不彻底剿灭你们，难告老爷在天之灵！”
“月灵教和林家，还有我慕容家都已结下血海深仇。”慕容非转过身，表情凝重地望着赵悠云，“虽然现在已经派人全城搜捕花莲生，但也请盟主好好考虑，如今是不是已经到了必须对月灵教行动的地步。”
赵悠云思考片刻，抬头道：“几日之后，我必将给予各位答复。”

灵堂里的气氛一片肃穆，只听到有人啜泣的声音，香烛的烟缓缓地升起，最后在空中消失不见。林环生前德高望重，他的离去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每一个身在灵堂中的人，都能感觉到无比强烈的悲痛感。
跪在灵位前烧纸钱的林家正夫人红蝶这些年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且与林环感情淡薄，但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懵了，至于倍受林环宠爱的二夫人思菊更是哭干了双眼，几次晕倒在灵堂之上。
林珏由慕容清雨陪着跪在一旁，眼神空洞而茫然，显然还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心中难受的赵悠云捏紧了拳，低声立下“定会给林家一个说法”的誓言。
见此情形，心有疑虑的龙越冰轻声劝道：
“悠云……你冷静一点，并且你必须得冷静下来。如果过于急躁的话，事情必然会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你的意思是……？”赵悠云有些不解地偏过头。
“我觉得此事还有待调查。”
“调查什么？花莲生？”
“对……”龙越冰点点头，“他的嫌疑最大，所以他知道的事情自然最多。”
“我也明白。”赵悠云皱着眉头道，“但是花莲生神出鬼没，要搜捕他实属不易，更不用说要让他交代情况了……”
见龙越冰沉默着不再说话，赵悠云又疑惑地问：
“莫非……你认为花莲生是无辜的？”
“恩。”龙越冰微微颔首。
“现在所有不利的条件都已经指向了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
“……抱歉，悠云。”龙越冰抬起头，轻轻地说，“我不能说。”
“你……”
“如果我现在说了，你大概就没精力再管林家的事了。”你大概会先将我——扫地出门。
“为什么？”
“我不能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能说。”
“随便你了……！”赵悠云的耐心毕竟是有限的，瞪他一眼道，“我现在没空理你，我要去商讨对策了。”
说完，转身就走。
“悠云啊……我是真的不能说啊。”龙越冰望着赵悠云的背影，苦笑。
“如果我告诉你，花莲生和我算得上是朋友，你会作何感想？如果我告诉你……林环生前很可能被人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你会作何感想？……如果我告诉你……击中林环的并不是正宗的幽玄神掌……你又会作何感想？”

（３０）

龙越冰不能去打扰正在与武林群雄共同商讨大计的赵悠云，于是自己回了家。
三天未归，家中平静依然，仆役们都做着分内的事，厨娘在厨房里把菜刀挥得哗哗作响。
这样安静祥和的景象，会不会有一天消失不见呢？
不论怎样，都必须守护住眼前的这一切……不能让某些不安定的因素，破坏了生活的美好。
龙越冰淡淡地一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门“吱呀”一声开了，厨娘端着一碗药走了出来。
“小花。”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林湘并没有要求龙越冰改掉对她的称呼。
“哎呀……小岳。”厨娘听见龙越冰的声音后愣了一下，惊讶地转身道，“你怎么回来了？”
“没我的事了，所以自然就回来了。”龙越冰盯着她手中的药碗，微笑着问，“你去给老爷送药？”
“啊……恩。”
厨娘点点头，然后不大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那个……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龙越冰摇摇头道：“不怎样……乱成一团。想必你也听说了，所有人都在为了追捕花莲生和讨伐魔教与否的问题争论不休。”
“唉……”厨娘叹了口气，“老实说……虽然环儿的死让我很伤心，但是我根本就不相信他是被花莲生杀的。”
“你不信？”龙越冰微微提高了声音，“我也认为不是花莲生干的。”
“小岳……你过来。”
厨娘想了想，一把拉住龙越冰，匆匆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什么事……？”
厨娘停下脚步，轻声问：
“你懂医术么？”
“不太懂……怎么了？”
厨娘听了他的回答，充满希望的脸顿时变得相当失望：“那该怎么办呢……又不能去外面随便找个医生。”
龙越冰见她如此烦恼，非常疑惑地问道：“小花，到底出什么事了？”
厨娘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小岳……你知道我正准备送药给谁么？”
龙越冰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预感。
“是谁……？”
“是花莲生，他现在就在咱们家。”厨娘十分镇定地回答。
“天……”龙越冰被这个惊人的事实吓了一跳，“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环儿被杀的那个雨夜，我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发现他狼狈地倒在后门口。我一眼就认出他是花莲生，心想他大概是被仇家所伤，于是就偷偷把他弄进来藏好了……”
“你为何没告诉悠云？”
“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环儿已经死了，更不知道花莲生是杀害环儿的疑犯，但他毕竟是个名满江湖的偷儿啊。悠云如果知道他来了家里，非得把他给就地正法不可……你说我怎么敢告诉悠云？”
“小花……小花……”龙越冰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之情，抓住厨娘的肩叫道，“小花……我太爱你了！你做了个太明智的决定！”
“讨厌啦……小岳你真会说话，呵呵呵……”
龙越冰长舒一口气道：“只要有花莲生在，一切事情都好解决了……快带我去见他吧，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好……”厨娘点头应允，“不过小岳啊，有件事我必须先提醒你噢。”
“什么事？”
“花莲生已被打成重伤，至今仍昏迷不醒……所以他当然是不能说话的……”
“…………”

片刻之后，龙越冰在后院的小柴房里见到了花莲生，他躺在一张简单的木板床上，双目紧闭。
“他现在虽然没死……但估计也快了。”厨娘轻叹了一口气，“我们必须尽早给他找个好大夫。”
“小花……”沉默许久，龙越冰开口道，“我真佩服你……”
“为什么？”
“这花莲生都被打成猪头了，你居然还能一眼认出他是谁……”
“呵呵呵呵……”
龙越冰一边俯下身，仔细检查花莲生的伤势，一边情不自禁地哀叹：
“啧……我们潇洒倜傥的神偷花生兄啊……你怎么就落得这种田地了呢……”
看来床上的人果然神志不清……以往的花莲生若是听见龙越冰唤他“花生兄”，即使是睡着了也会跳起来怒骂。
“下手真狠啊……”龙越冰喃喃道，“他和林环应该是被同一人所伤……只是林环当时无内功护体，而他则能相对减少那掌对自身的伤害，所以才不至丧命。”
“小岳……你的意思是环儿他……？”
“林环如果不是事先服了会让内功暂时散尽的毒的话，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我们所看见的林环的尸体嘴唇青紫，全身散发阴寒之气，看似是因为被幽玄神掌打中，其实不然……这乃是中了‘冰噬’之毒的症状。这种奇特之毒无色无味，也不会长时间残留在身体里，即使详细验尸也不一定检查得出来……但是，谁会拥有稀有的‘冰噬’呢……”
见龙越冰兀自陷入了沉思，厨娘忍不住问道：
“小岳……你为什么会那么清楚……？”
“小花……”龙越冰抬头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明白你不会深入追究我私人的问题。”
“那好吧……我不问了。”厨娘沉默了一会儿，理解地点头道，“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给花莲生找一个可靠的大夫。”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吧，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来。”龙越冰微笑。
目标，太守府——
“亲爱的影泽：
把你身边医术最好人品最佳口风最紧最容易受恐吓受暗示的大夫借来用下，租借时间几日到几十日不等，请务必在半个时辰内送货上门，谢谢。
你亲爱的小越”
吴影泽接到龙越冰的亲笔信后笑得前俯后仰，笑够之后，爽快地挥挥手吩咐下人道：
“快把王太医送到赵家去，他不愿去也得绑去。”
“是。”
下人立即照办。于是，被龙若庭派来这里照顾吴影泽然后又被吴影泽轻而易举转送掉的王太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来到了赵家。
但是，王太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迈进赵家那间小柴房，他竟然看到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本朝的恶梦——龙越冰。
“皇……皇皇皇……”他震惊得话都说不完整。
“大夫，你慌什么慌啊，有话慢慢说，别着急嘛。”龙越冰一只手拍上王太医瘦弱的肩，然后压低了声音阴笑道，“亲爱的王太医，好久不见啊……如果你敢叫我一句‘皇上’，我就宰了你。”
“是……是是是……”
“是什么？”厨娘在一旁疑惑地问。
“老臣……不不不，我我我一定会好好治疗这位公子……”
可怜的王太医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３１）

——莫非……你认为花莲生是无辜的？
——恩。
——现在所有不利的条件都已经指向了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
——抱歉，悠云。我不能说。
自龙越冰回家起，这段对话便一直在赵悠云的耳边重复响起。身边的人因为林环的死，成天讨论着花莲生的去向和月灵教的恶劣事迹，这明明应该是种很普通很正常的反应，但赵悠云总莫名其妙地觉得心烦。赵悠云心里很清楚，以前的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善恶标准和判断能力，然而这一次，他却由于龙越冰所说的话产生了动摇。
——莫非……你认为花莲生是无辜的？
——恩。
他没道理去怀疑林环的死因。如果他怀疑了，那便是不信任林家和慕容家，还与武林群雄共同的想法背道而驰。但如果他不怀疑，那便是他不相信龙越冰……
——抱歉，悠云，我不能说。
不能说……
简简单单的言语，看不透的眼神，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肯告诉他真相，为什么总是轻易地就能掌握一切？
或许那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可是多少也会觉得，不甘心。
半年多以前突然来到他家的神奇管家，不知不觉成为了家中的支柱，成为了全家人的希望。每时每陪伴着他的管家，总是微微地笑着，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叫着他名字的动听声音，抚摸他脸颊的温暖手指，亲吻他嘴唇的火热唇瓣……这些都是从未有过的特殊感觉。
可是，不讽刺吗？对方了解他的一切，他却丝毫不了解对方。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试着去了解，也想试着去信任。

赵悠云的眉头越蹙越深，思绪也越来越乱。议事结束后，他第一个走了出去。
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赵悠云深深地呼吸。
头好晕……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武林大会，就定在下个月初八吧……
“真不愧是魔教的独门武功啊……幽玄神掌，以后遇到的话该怎么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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